从三八线到越南----忆我的两次出国作战---14

            14、原路过江回国老百姓说团卫生队女兵们“是俘虏”        ２６日晨，我们已经到了鸭绿江东南岸，由于河口公路江桥已于１１月８日开        始的敌“空中战役”中被炸断，我们要从铺设的浮桥上过江，考虑到此地是敌机空        袭重点，决定在山沟里荫蔽一天。        安排好部队后，我和几位同志爬到一座小山顶上，观察沿江公路路况和周围的        动静。远远望去，整个江面及两岸的群山，冰雪覆盖，银白一片，朝鲜一侧的公路        路面上一段一段布满黑色的炸弹坑，活像是在白色大地上密麻麻贴着膏药，没有多        少人影；而江北侧的中国境内则干净得多，只有稀稀落落黑色的房屋，还隐约看到        有烟火和不少人、大车在走动。        我拿出望远镜瞄向江对岸，看到路上跑的大车和走动的人好像是运输物资的支        前队伍，车上是麻袋样的大包，摞得高高的，每辆车子都是三四匹骡马拉着，有的        车头还插着红旗；冒烟之处那些人们竟然是在杀猪宰羊，只见他们把几口大锅支在        村口房头，这边宰杀那边烫毛，褪了毛的白条猪挂在木架上热气腾腾，小孩舞动着        棍子在周围跑动，还有些人正抬着要杀的猪从村里走出来。好一派和平的景象！我        们几个人想起过几天就是新年，于是都跟着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恨        不得马上抬腿跨过江去。        回到驻地，看见连队的干部战士们也大都没有睡觉，睡不着。是啊，虽然仅仅        离开祖国６９天，但这却是深刻感受到战争与和平、生存与死亡的６９天。马上就        要回到和平的环境里，回到祖国大家庭的温暖当中，能不令人兴奋激动吗？谁还能        在这个时刻睡得着觉呢！        当晚又下起了大雪，半夜时分，我们全团顺利跨过江中的浮桥进入祖国。到河        口后全团没有停留，车队沿着山间公路继续冒雪西行，赶到宽甸、灌水车站附近宿        营，与一直留在这里的二营汇合。        黑夜中我睁大眼镜，努力从车窗外面的街道房屋找寻４年多前的印象。那次我        与杨易风团长自安东团部返回通化前线，因为国民党军队已经占领凤凰城控制了铁        路交通线，所以我们只能从这沿着鸭绿江的山区走回去，这里是我军活动出没、相        对还安全些的地方。我们一行六七个人，其中有回部队的李红光支队副政委和２名        军区派往前线的女译电员，军区为了路上的安全让我们结伴而行，告诉我们要注意        国民党地下军和土匪。傍晚到的宽甸县城，我们找了一家城边上的旅店投宿，吃过        饭后大家抓紧时间洗脚睡了一觉，快到半夜时副政委把大家喊起来，领着我们悄悄        地摸出旅店跑到附近的高粱地里躲藏。９月份的高粱快要熟了，正好可以让我们放        心地再睡上一觉，副政委说：“土匪和敌人一般都在后半夜行动，咱们小心防着点        没错。你们两位女同志可是重要人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原来军区把这２名女译电员的路上安全交给他负责了。等第二天天明我们继续        北行，走到桓仁县地界找到了一色儿是朝鲜人组成的李红光支队，副政委这才说没        大问题了，招待我们吃了顿好饭然后让我们几人好好睡一觉。第三天我们赶到通化        军区前指，和女译电员分手便赶回部队。那时候正是解放战争初期的敌进我退阶段，        我们这次行军后不到１个月时间，我军又撤出安东、但却在撤出的同时于这一地区        歼灭了国民党号称“千里驹师”、全副美式装备的新编第二十五师。那次战斗我团        的高射炮也就是在本溪组建的高炮大队那些炮，平射敌人防御工事，还真起了不小        的作用。        当年途经宽甸县只留下个模糊的印象，如今也实在找不出能与当年挂上号的景        物，只好赶紧睡下等明天再说。        清晨，风雪已停，太阳从鸭绿江东方冉冉升起，整个大地充满阳光，眼看新的        一年就要来临啦！部队按事先的计划，分批组织干部战士们去街上洗澡、整理个人        卫生。大家三人成列、五人成行地走在街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用不着老是盯着        天空担心，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只是我们的军容还是战场上的模样，连队干部战士        们自不必说，就连团卫生队的女兵们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衣服沾满灰、油、甚至还        有血迹，挂破的地方露出了棉花，也不是白色的了，整个脏兮兮的。从车上下来，        惹得老百姓们都围着她们看，还连连发问说：“这都是抓回来的俘虏吧？”带队的        干部不断地解释也驱不散围观的人群；再不就是有人背着我们嘀咕说：“他们是打        了败仗跑回来的。”真是令大家又气又好笑。本来嘛，棉衣每人就发了一套，入朝        后经过战场上的摸爬滚打，哪还是干净的样子，人洗过澡是干净些了，可棉衣却不        能马上换洗，于是从澡堂子出来后，除了头脸变了样儿，整个的外表还是看上去挺        脏的。        也难怪老百姓们怀疑我们这些脏兮兮的兵是败兵或俘虏，在人们的印象里，肮        脏总是同丑恶连在一起，同坏人连在一起。他们没有到过战场上看一看，在那里消        灭坏人和丑恶势力的，往往都要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而这血与火又是极其残酷地改        变着事物的外表，使你那善良美好的内心被肮脏丑陋所包藏。        从另一个角度说，我们这次回来的确也不是以胜利之师身份出现的，我们全团        在朝鲜前线仅仅打了一仗，而且还受到不小的损失，实实在在也和败兵差不多。回        国之前我们搞轻装，把战斗中损坏了的高炮和车辆上能拆下来的好部件如瞄准镜、        轮胎等卸下来带走，其余的就地扔下，在宽甸和灌水上火车时，全团的装备比几个        月前下火车时减少了将近一半。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对未来的战斗充满了渴望和信        心，毕竟我们与美军对阵较量过了，并且打下了它们的飞机。如果从全军角度来说，        两个战役打得美军退了回去，还歼灭了它好几万人，这在世界战争史上是前所未有        的！为了祖国边境的安全和世界东方的和平，我们换好装备再度出征，一定能更加        有效地战胜敌人！        战争就是如此！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恶对恶、以己所不欲而施于人。        下一章　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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