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八线到越南----忆我的两次出国作战---7

                  7、参加云山战斗三营战斗惨烈损失过半        几天后，接到志愿军炮兵司令部的命令，要我团配属炮一师、二师，协同三十        九军在云山一带进行战斗。这是志愿军炮兵司令部首次统一部署的大规模战役行动，        东、中、西三线分头入朝的三个地炮师全都参加了，位于中线的我团同炮一师两个        团和炮二师一个团一起协同主攻的三十九军作战，我团任务是掩护地面炮兵群的空        中安全。战斗命令写着：令我团一、三营和配属来的一个４０高炮营分别配属一一        六师和一一七师的两个炮群，于１０月３０日前战斗准备完毕。        随后团里便分兵抵达云山西北面的三滩川东岸一一六师炮群和马尚里一一七师        炮群阵地。经与三十九军指挥所联系，一一六师是打云山的主攻师，师里要求配属        其的炮二十六团和二十五团三营，在１０月３１日晚先以一门基准炮进入阵地、其        余炮及我团一营和４０炮营于次日黄昏进入阵地，发起攻击时间定于１１月１日１        ７时３０分日落之时。        由于敌情变化，战斗提前一小时开始了，主攻方向炮兵群阵地上的４个榴弹炮        营和１个火箭炮营加上团属迫击炮连同时开火，向云山北侧敌前沿阵地速射十分钟，        紧接着步兵就在夜暗中发起了冲锋。战至天明之前，一一六师便攻克云山镇，完成        突破分割任务。当晚，大批敌机由于天色已暗没有来，我团一营连夜进入阵地还比        较清静。到次日天明之后，敌机来了，企图救援基本上已被打散了的敌守军。面对        可能前来攻击我炮群阵地的美军飞机，我团一营抖擞精神、积极准备应战，可是此        时我军已突破敌前沿，进入纵深战斗，我炮群的总攻前炮火准备任务已基本完成，        车炮已经开始隐蔽撤出，我一营没有开火。        大概是美军初次与我军全面交手尚不知我底细，他们的空军还以为地面部队不        会失败，反正是敌机未抓着我炮兵主力，而步兵又与敌短兵相接不易轰炸，所以没        向我大肆进攻。一一六师经过一昼夜的激战，到２日黄昏时已获决定性胜利，开始        追击围歼四散逃窜的敌人，这时天又下起小雨，敌机无法出动，趁此天时之利，我        团一营隨三滩川东岸炮群开始分头转移隐蔽。一营连夜撤下阵地后，为掩护步兵打        扫战场，又转移在公路两侧的山上占领了阵地：一连在路东侧、二三连在另一侧。        在东面的一一七师前线，战斗要比西线激烈些，这伙敌人为避免云山小镇的被        歼命运，拼命抵抗并对我进行猛烈反击，同时，在地面遭受惨败的美军恼羞成怒，        加大了空中打击我军的力度。我团三营２日晚冒雨转移阵地，前线步兵攻击已进入        分头歼敌阶段，三营任务是掩护指挥所，保护好战利品。        ３日一大早天阴未下雨，敌机蜂拥而来支援其步兵战斗，紧贴着三营高炮阵地        上来回飞。营部的陈殿尊医生是个大近视眼，他在炮阵地上听见飞机马达声，还说        “谁这么大胆，敢白天开车在公路上跑”，结果竟被敌机低飞过的气浪刮掉了自己        头上的皮帽子。当高茂营长下令开火之后，我炮声一响敌机来的更多，象舔血的苍        蝇一样团团围着三营阵地攻击，低飞的敌机上驾驶员开着座舱盖伸出脑袋，有的还        嘴里嚼着什么，令人看得清清楚楚。敌机飞得越低，我炮转动得就越跟不上，上百        架次的敌机，猖狂地在我炮阵地上空上下俯冲，轮番扫射轰炸，不到半小时功夫，        八连４门炮即打坏２门，牺牲了七八人。撤下伤亡人员后，连长刘金奎和指导员杜        锡杰将各打坏１门炮的两个排，合并为一个排继续战斗。班长伤亡了，炮手迅速替        上去指挥。曹登兴炮手直接指挥本炮射击，被炮声和炸弹声震得双耳出血，什么也        听不见了，仍然盯着敌机下达射击口令。九连一个排２门炮直打到炮管涨得不能用        了才撤出阵地。当时没有战斗任务的人员都从分散荫蔽处跑出，冒着敌机炮火冲上        阵地把轻重伤员全都抢救下来，已牺牲者无法运出只好暂留在原地。这天我三营与        敌机战斗断断续续进行了一上午，后来基本上是打不出炮弹了，只听见不远处炮一        师的２０机关炮还在有节奏地“嘣嘣嘣”射击着。直到下午天降大雨敌机未再来攻        击，各连这才组织力量将伤员送回后方，对烈士遗体作了认真的净面、换衣、装殓。        晚上，全营冒雨撤出阵地，重又荫蔽。        这一仗三营共伤亡５０多人。当场牺牲１９人，营部干事迟守真和医生陈殿尊        在阵地上连夜组织人，把烈士遗体一一装入白布棺套，用汽车运到云山掩埋。运回        国内的伤员将近４０人，其中重伤７名，回运途中还有若干人因伤重而牺牲。七连        打坏３门炮，八、九连各打坏２门炮，全营１２门炮损坏了近三分之二。        面对这一情况，团长感到不能同敌人硬拼，于是赶快派人通知一营：不到敌人        对我阵地攻击、万不得已时不要轻易开炮，以免被敌机发现遭到更大损失。同时请        示上级获准，做好准备，待天黑后撤出阵地修整待命。        ４日天明后敌机又飞来助战，４架Ｆ－８０“油挑子”轮番向公路上敌人丢下        的车辆装备投弹，还向路两侧山坡树林中扫射。我一营炮未发射，阵地上就连续遭        敌机扫射轰炸，它们先打开两侧机翼挂着的副油箱阀门，让燃油洒在山林中，接着        便排成一路纵队逐架俯冲扫射，使整个地面烧起大火。过去我们打国民党的飞机是        它轰炸扫射一番之后，我们就可以从掩体中上到炮位组织还击，可美军飞机的战术        是这架扫射完转身上升了，那架又接上来扫射，轮番火力压得我炮手们抬不起头来。        一连同志们还像过去似的待敌机一轮扫射之后便跳出掩体上炮位，结果第二轮        敌机的扫射使大家猝不及防。在连部的团宣传队员李英杰同连队卫生员跟着大家跑        出掩体时，就看到先跑出几步的一排长倒在了地上，两人赶过去抢救包扎，只见一        颗敌机的机枪弹从他脑后射进、口中穿出，地上一片血迹，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全        连除他之外还伤了几名炮手。        一营当晚又撤出阵地，随后回团部地域荫蔽修整。        云山这一仗，使我们初次尝到了美军“绝对空中优势”的滋味，尽管先后同步        兵一起击落３架敌机、击伤十余架，但我们手中的老掉牙高炮操作笨重迟缓，瞄准        目标和跟踪射击都远远跟不上飞机的速度，战斗中只有各连的高射机枪排还能盯住        敌机打。有连队干部战士说：“过去我们是耳听爆音捕捉目标，这次是飞机同声音        几乎同时来到，敌机到了头顶下蛋（投弹）了这才听到爆音，炮口转都转不赢。这        仗可怎么打呀？！”战后，大家于悲愤之中更加冷静，认真分析总结了这次战斗的        经验教训。        １１月５日，云山战役以我军全线胜利而告结束。整个战役我军以劣势装备歼        灭了具有现代化装备的美军号称“开国功勋师”的骑兵第一师第八团大部及韩军第        一师十一团、十二团一部和十五团大部，共计毙伤俘敌４０００余人，其中歼灭美        军１８００余人，缴获美军飞机４架，击落飞机３架，击毁与缴获坦克２８辆、汽        车１７０余辆、各种火炮１１９门。我知道，这个胜利主要是步兵靠夜战近战打下        来的。        彭德怀司令员在战役总结会上对云山战斗的评价：“起初我们还担心在没有制        空权的情况下，和美军作战，我们要吃亏。现在看来，这个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我        们有近战夜战的法宝。没有飞机，缺少大炮、坦克，一样可以打仗，打胜仗！美国        军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只打了伪军，也打了美国的王牌军，这个师在美国很        有名又一直没有吃过败仗，这回吃了败仗，败在我们三十九军的手下嘛！”        我们高射炮第一团从１９４７年成立时起，一直是以前线野战为己任，解放战        争时的攻锦州打天津直到解放海南岛，都参加了，而且在锦州天津攻坚战中也是配        合三十九军作战。这次抗美援朝出国作战，又是配合老部队参加了第一次对美军大        规模围歼战，尽管是面对强敌、以劣势装备对抗优势装备，但同样是用落后的手中        武器打掉了先进的美国飞机，这也的确令我们高兴和自豪！        在这次战斗里我团牺牲了一些人，损坏了一些火炮和车辆。虽然这些损失比起        第一线冲锋陷阵的步兵来算小多了，但是给本来就很有限的我团战斗力也带来不小        影响。战后，上级给我们补充一些兵员，是原步兵第一六九师一个营的营部和一个        连队。这个营本来是配属给炮一师，专门执行抬担架运送伤员弹药任务的，炮一师        让营长卜长林带着营部和一个连队到我团。他们来后，政治处戴主任跑前跑后安排        食宿，第二天便把这一个连人员分给了战斗减员较多的三营。兵员是有了，可是损        坏的火炮却无法一时补充上。        对于这次战斗失利，我们认真组织了讲评，从中初步总结出对付美机的战术技        术手段，如很好隐蔽、远程观察、抓住战机、集中火力、猛烈突然射击，及时转移        等等。讲评中，大家也切实感觉到我们武器装备的落后，这种落后往往是要用更多        的牺牲来作代价的。        下一章　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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