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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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下)

第一章(下)

左武龙家。
左武龙的家位于村北山峁上,看起来和普通人家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清一色的窑洞。其实在黄土高原,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情况,黄土高原多山地,平坦的地方少,所以当地的居民只能住在窑洞,一来冬暖夏凉;二来土质也非常适合挖窑洞,黄土高原都是直立土,所以除非碰上连阴雨能塌方外,基本上在这干燥少雨的地方这种情况也很少发生;三来是不用花钱买砖瓦,经济又实惠。
不过要说起左武龙家和其他人家的区别那就是比其他人多个稍微宽敞的院子,多养些鸡鸭猪牛,而且到了夏天门口会挂上一层薄薄的门帘,防止蝇虫进家;冬天挂个厚厚的棉门帘,防止寒气入室。
平常左武龙的家里基本没什么人去打扰,因为左武龙的媳妇王英兰吃斋念佛,喜欢清净,所以一般没什么要事的话,谁也不会去打扰。今天,左武龙的院子就像赶集市似的站满了许多人,连猪圈用砖瓦围起的栅栏上也蹲着许多人,不用问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左武龙商量。
左武龙刚刚还好一身衣衫,看着外面吵嚷的佃户们,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要安静。
现在的左武龙已经年近四十,可双目炯炯有神,面色非常红润得不说连皱纹也稀稀拉拉没有多少,猛一看就和刚过三十岁的壮年没什么区别;不过多年安逸的生活也让他的肚子像个孕妇似的慢慢隆起,用当地的人话讲叫将军肚;但是可不要小瞧,左武龙的脚力依然和当年相比不减,一般后生还真比不过他的脚力;有一次去姚庄上坟,十里多的山路,左武龙可是一口气也没喘,一屁股也没有歇;倒是把一起去上坟的后生们累得够戗。
左武龙刚刚走出房门,所有的佃户们就像见了主心骨似的围在左武龙身边,一个佃户哭丧着脸:“东家,这可咋办!地里的庄稼全死了,窨子里也没水了。”
左武龙看着那个佃户,问道:“没想着把二沙河的水引到田地里来?”
左回良急得直跺脚:“东家,不是没想过哇!现在二沙河的水细得就跟小孩尿似的,顶个啥用。”
“东家!这可咋办!我家老小全都快饿得要死了。”
“哎!倒霉啊!怎么什么倒霉的事全都赶上了。”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左武龙却跟个没事似的,看来他早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有些抱怨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叫你们有所准备,可你们当初谁听过我的话,今年一个大年就让一顿白面饺子就把你们吃糊涂了,现在都一个个想起我来了。”
佃户们听了谁都脸上挂不住,可不过确实是事实,一个佃户跪在左武龙面前,道:“东家,难道这样的年份,您还想着要收粮吗?”
左武龙扶起那个佃户,环视大家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左武龙能有今天全是仰仗众乡亲们的养育之恩,我也谢谢众左家庄的父老乡亲们!没有你们,也就没有我左武龙今天,当初有人问我凭在越南和冯将军拼死杀敌的功劳完全可以换个一官半职,我不去是我傻;其实这么说完全错了,因为我左武龙不是那种贪图富贵之流,人活在这个世上有比功名利禄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亲情。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左武龙绝对不会扔下任何一个乡亲的,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众乡亲们吃的。”
左武龙一番话让众乡亲们无一不感动流眼泪。
左回良似乎想起些什么,在左武龙耳边耳语几句,就匆匆离开。
此时的左二狗和左豁牙正逍遥得不得了,这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好哥俩在村周围瞎转悠着,反正这哥俩认为这愁心头疼的事那是大人们的事情,他俩是小孩就不关他们的事,跟他俩也没多大的关系,所以他俩没有跟其他人去左武龙家。
这好哥俩也忘了走了多长时间,走了多远的路;突然发现一群年轻后生们正拿着锄头铁锹在二沙河边忙活着,这下可把他俩看傻眼了,这里的二沙河的水多得就跟锅里煮沸的油似的扑腾扑腾地流淌着,可他们细得跟小孩尿似的,左二狗和左豁牙仔细瞅了瞅这帮人,原来是刘营子屯刘二麻子家的佃农。
左豁牙忿忿地骂道:“我就日了,我说咱那里的河水细得跟小孩尿似的,原来是刘二麻子那丈良心[11]捣的鬼。”
左二狗挠挠后脑勺,问道:“用不用回去跟四叔说一声?”
左豁牙摇摇头:“先看看再说,我就日了,我说咱那里一点水也没有呢,他妈的全让刘二麻子给截了。”
左二狗踢了左豁牙屁股一脚,骂道:“给脸了是不?给你一次表现拿主意的时候,你还真以为你是诸葛亮呢,狗屁!你瞧瞧你说得话,还三愣那侃赇有啥区别?”
左豁牙也有些恼了,回骂道:“我就日了,怎么我一说个啥,你就妈了个B的老和我唱对台戏,我可警告你,再他妈拿我和三愣比,你小心我抬死你的。”
左二狗顿时知趣地闭上了嘴,他知道平时他怎么骂左豁牙都行,只要他不恼就行;恼了再骂他的话,那最终的结果就是他让左豁牙打得满地找牙。

世上的狗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见了生人就呲牙裂嘴汪汪乱叫的狗,这种狗看起来很凶,一般人还真能让咋呼住,但是只要你揍它一石头或者掇[12]它一棍子,它就立刻变得老实许多;另外一种狗就是生人来了也不正眼去瞧,吭都不吭一声,最多只是可怜巴巴地瞅你一眼,你也许会认为这狗实在是太皮[13],其实你错了,只要不注意的话它就会饶到你身后会突然给你一口,而且绝对不可能撒口,留下的伤疤叫你终生难忘。
左二狗和左豁牙的脾气就和这两种狗一样,只是左二狗的脾气像前面那种狗,而左豁牙的脾气就像后面的那种狗,不过左三愣说过这两小子要是联手连他也要畏惧三分。
太阳正毒辣辣地照在他们的身上,二人身上的汗珠此时不能叫汗珠,而是叫汗雨把全身洗了个遍,身上坎肩的背后结了一层白花花的盐巴,乍一起看起来那盐巴涟晕的图案就跟山水画似的,看起来还蛮有感觉;二人就把身上的坎肩脱了下来,不脱是闷热还好,一脱更热,干脆毒辣辣的阳光直接照射在他们裸露的上身,没过多久二人就觉得头晕眼花,全身冒火,身上挂满了许多像虾米蜷缩似的白花花的干皮。
二人好不容易躲到一个比较阴凉的地方歇息,左豁牙用手摸摸额头,就像摸到个小火炉似的,他用手捅了捅身边的左二狗,有气无力地哼哼着:“二狗,你看我是不是中暑了?”
左二狗先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左豁牙的额头,骂道:“胡咧咧啥啊!那是让日头晒得,我的头也烫得要命。”
左豁牙还想说些什么,一只从天而降的蜘蛛不知道啥时候爬到他的肩上,痒痒的;顺着他的胳牢支窝[14]爬到他的肋下,穿过他的肚皮又经过他的腿到达草丛中,不知所踪。
这要是平时左豁牙能吓得尿裤子,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蜘蛛,因为小时侯顽皮,大人为了哄住他们就编个故事说小孩子顽皮就会有蜘蛛抠屁眼一说,然后从屁眼爬进去吃肚子里五脏六腑,所以到现在左豁牙明知道那是个谣言,可还是怕得要命,这一次也是不例外,只是这次全身半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蜘蛛一点一点地爬过,直到那蜘蛛爬到草丛里找不到踪影,左豁牙还是歪着脖子慢慢在草丛里搜寻着。
左二狗看着左豁牙的德行,不禁偷偷捂着嘴笑,笑过之后正色问道:“豁牙,你现在饿不饿?”
左豁牙还是有气无力地哼哼着:“饿个赇啊!早上吃三烙饼喝了三碗粥,这下倒好粥倒是变成汗流完了,可烙饼就跟他妈石头似的在我肚里支棱着,不过我现在就是渴得要命,所以我特想痛痛快快喝上三大碗水。”
左二狗一脸奸笑地看着左豁牙,直把左豁牙看得心里发毛,道:“豁牙,你还别说哥哥我听见刘二麻子地里水渠里流水的声了。”
左豁牙也乐了,道:“你小子那耳朵跟他妈狗耳朵似的,好!咱们还在这磨蹭个赇啊!还不快去。”
二人几乎是一路狂奔而来,也顾不得周围有没有人,扔下坎肩就往水渠里栽,在这样的天气里把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的确是很爽,不过他们很快遇上了大麻烦。
一个人杂他们身后翁声翁气地吆喝着:“嘿嘿嘿!我说你们两个这是在干吗?这可是给庄稼喝的水,可不是你俩洗澡用的水。”
左二狗和左豁牙把身子从水里拔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水,回头一瞧原来是刘二麻子家的几个看院的庄丁。
那几个庄丁也似乎认出了左豁牙和左二狗他们,嘴里喋喋骂道:“俺说呢!外乡人敢在我们这里撒野,原来是他妈左家庄的人,来人!把这两小子先抓了再说。”
左豁牙刚刚把脚丫往右挪了挪,眼眶突然被什么硬物撞击了一下,脑门生疼不说,眼前全是金光闪闪的星星,啥也看不清;他试图想稳住自己摇晃的身躯,可最终还是栽倒在地。
一个庄丁得意洋洋地说着:“哼!小子!想跑?没门。”
左二狗平时咋呼咋呼还行,那是左豁牙在的情况下,可现在左豁牙被打闷,他就跟瞎了眼断了翅膀的老鹰没什么区别,刚想咋呼两下,就让那几个庄丁打翻在地。
那个带头的庄丁朝他俩啐了口浓痰,朝身边几个人挥了挥手:“带东家那去。”
五。
刘营子屯刘二麻子家。
刘二麻子今年刚过五十,可看起来就跟快七十的老汉似的,用同村佃户在暗地里说过的话,这老东西吃喝嫖赌一样也没落下,不早衰才怪呢。其实刘二麻子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刘文正,估计他爹给他起这名字是希望他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文人,只可惜这名字用在他身上白瞎了,斗大的字不认识不说,活了快一辈子的人基本上除了好事几乎没有他不干的事情。说起来这刘二麻子在九岁那一年得了天花,也亏这小子命硬脖子一梗楞是活了下来,不然还真去阎王那报道去了,不过相貌算是毁了,就像被几十只火枪喷出的铁纱打过一番似的,坑坑洼洼的,自从那以后人们就叫他刘二麻子。
今天可把刘二麻子乐坏了,走哪都呲牙裂嘴的,见谁都嘿嘿两下,这可把家里所有的人看得心里发毛,一想这今又不过年又不赶集的,这老东西乐个屁啊!也就只有刘二麻子心里最清楚,一来今年幸亏有所准备,地里的庄稼没被旱死,这下他可放心出去地做生意了;二来因为他把二沙河的水全截到他这里,这下处在河下游的左家庄可就没水灌溉,他一想现在和他作对大半辈子的左武龙肯定跟个猴子似的,急得要命。
其实从昨天晚上和老婆睡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完没了地笑,刚开始老婆还以为这老不死的梦啥好梦,也就没有在意;可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于是用胳膊肘子磕了下刘二麻子的软肋,骂道:“个老不死的,吃上喜鹊屁啦!这还让人睡不睡了。”
今儿刘二麻子却穿着一身旧长衫,倒不是他愿意穿,而是他媳妇的针线活技术实在太差,再加上刘二麻子也就只能在农忙完的时候才能出去做生意,此时刘二麻子正眯着小眼,翘着二郎腿,哼着一段晋剧,一只手握着紫砂壶,另一只手在膝盖上打着节拍,配合着他哼哼的晋剧,琢磨到快吃晚饭的时候,这才懒洋洋地爬起身子。
突然,一脸狼狈满身灰尘的刘大炮不禁让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紫砂壶差点撒手飞了。刘二麻子顿时火冒三丈,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抚去儿子脸上的灰尘,温柔关切地问道:“儿子,跟爹说,是不是让人欺负了?告诉爹,爹叫人打断他的腿。”
刘大炮听他爹这么一说,可算是找到了靠山的感觉,不禁号啕大哭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爹啊!幸亏儿子跑得快,不然真让左家庄那帮人还真能把我腿给打断了,那帮缺德的东西个个拿着大粗棒子追着我就打。”
这下刘二麻子再也忍不住,呲歪着嘴恶狠狠地说道:“驴日的左家庄人,敢这样欺负我的儿子,活腻味了,儿子不哭,下次爹见到左家庄的人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一个身穿黑衫的庄丁一路小跑溜到刘二麻子面前,附耳低声几句,刘二麻子的脸就像雨过天晴似的,不过他有些不太确定:“真的?”
那庄丁嘿嘿一笑,道:“没错。俺估计肯定是左家庄派来勘察我们情况的。”
刘二麻子一脸奸笑,得意洋洋地说着:“真是踏破铁屐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去!把那两小兔崽子带上来,不让他尝尝刘爷我的厉害,就算他们白来刘营子屯一遭。”
一会儿,左二狗和左豁牙被几个肩挎崭新洋枪的庄丁拎着后衣领像扔从山上打回来的野味似的扔在刘二麻子面前,此时他们二人仍然处在昏迷中,四肢不停地在抖动抽搐着。
刘二麻子用手指着左二狗和左豁牙,问刘大炮:“儿子。看到了吧!这左家庄的人欺负你也就算了,没想到也欺负到你爹我的头上来了,这两小子竟然敢溜到咱们这里来了,说吧!儿子。怎么处理?”
刘大炮想也没想,张口就说道:“爹!这还用说吗?扒了这两小子的皮,叫他们也知道咱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刘二麻子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好儿子,真是懂事了。”他又看看那几个庄丁,吩咐道:“把这两小子先关到柴房里,想怎么收拾那是你们的事;赶明儿你们就给左家庄的人捎个信,说他们村的人来咱们这里偷东西,叫他左武龙亲自来我这里给我道歉赔礼。”
“是!东家。”几个庄丁很厌恶地瞪了左二狗和左豁牙一眼,捂着鼻子,把他俩向柴房的方向拖去。
五.
夜幕就像不小心被打翻的墨水,把明亮蔚蓝的天空慢慢洇成墨蓝色,知了很知趣地收起它的音匣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睡觉去了;猫头鹰的呱呱声在山谷间回荡;乌鸦的一声哇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头载入草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村子现在很多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但还是有几户人家的灯火透过模糊的窗纸被揉搓成一团光晕。
左武龙家的西洋钟很费力地敲了十二下,据说那是左武龙在当年抗法战争中得来的战利品,这也是他当年发家最值钱的家当,十几年过去了,这个西洋钟就跟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一样,不仅钟摆不如以前那么铿锵有力,而且到整点报时只是软绵绵地哼上几声,而且老报错时间,明明三点却只响两下。
左武龙此时正心安理得地趴在炕上享受着老婆王英兰的按摩,今二这一天可把左武龙累得够戗,不光身累,心也累,因为这麻烦的一大堆事情还等着他去处理呢。
王英兰趴在左武龙的身上,悄悄地关切问道:“老头子,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左武龙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也压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严重,现在我还没有什么好的招可使。”
王英兰扶摸着左武龙的额头,温柔地娇嗔着:“那你怎么不去去马神甫那里,让他去帮帮你。”
左武龙苦笑了一声,道:“行了,你也不嫌肉麻,也不看看儿子睡着没睡着,我呢!什么也不信,我只相信人的力量和努力。”
王英兰轻轻用肘子在左武龙挺起的大肚膛上磕了一下,“快行了吧!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跟那半大小子说出的二侃话没什么区别。”
左武龙无奈地笑了笑,他只是抚摸着王英兰有些粗糙干涩的手,道:“看看,当年我们的大美人也成老太婆咯。”
“讨厌!老没正形的,也不怕让孩子听见。”
左武龙惬意地翻过身子,看着王英兰的脸,回忆起当年的往事:“我记得我刚刚衣锦还乡的时候,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愣子,当时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当,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的是,当初你就咋看上我了呢。”
王英兰知道丈夫这么说完全是为了舒缓心里的压力,他知道如果再不想什么办法的话,今年就真得彻底成了一个灾年。
王英兰朝手心啐了口唾沫,把从耳根耷拉下来的一绺头发重新粘了回去,“当初你经过我们屯的时候,我还在田地里和我爹锄地,当时我就听到有个愣货哼着小调从我们屯经过,我心里还想这是从哪来的二货,可我爹却趴在我耳边跟我说,妮子。你看那后生走路生风,腰板直得跟那杨树似的,两眼炯炯有神,不是个一般人,爹看着就爱见[15]这后生,如果你也中意的话,爹就找人问问他的生辰八字,顺便也给他的家人捎个信去。”王英兰说着说着,脸上洋溢的表情似乎让她陶醉在当年的那场少女初情窦开的那份涩涩之意。
左武龙故意一脸的诧异:“天那!这就把你给俘虏了。”
王英兰的脸立刻变红许多,一直红到脖根子,“行了,越说越没影了,这哪跟哪啊!我爹看中的是你这个人能给人安全感,后来听说你是杀过洋人的军人,所以才答应把我嫁给你,你还以为你撅得有多高似的。”
这时,附近传来几声狗狂吠声,左武龙支棱着耳朵听了一许,吩咐王英兰:“外面有点情况,我好象听见有很多人向咱们家这里走来,估计又是出了什么事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左武龙家的大院门的木闩敲得‘嘎吱嘎吱’响,门外还不时有人喊着:“东家,快开门,是我们。”
左武龙打开大门一看,原来是左二狗的爹左肉肉和左豁牙的爹左栓栓领了一大帮人。
左武龙急切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左肉肉急得直跺脚,“东家,不好了。我家二狗和栓栓家的豁牙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左武龙一怔,接着追问道:“那你们去找了吗?”
左栓栓耷拉着个脑袋,有气无力地说着:“找了,把整个村都翻遍了也没找到,我真很害怕这两二货会真得出点啥事情。”
左武龙想也没想,朝他俩大吼一声:“那还愣着干啥!找不到也得找,真没见过你们这样当爹的。”
漆黑的夜空顿时变得明亮许多,几百只火把就像几百把锋利的战剑,把笼罩在左家庄上空的黑暗切割得支离破碎,化成漫天飘舞的粉齑,吵闹声和呼喊声把宁静吓得就像受了惊的麋鹿似的早逃得无影无踪。
左肉肉现在已经是泣不成声,双手捂着胸口:“儿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可让爹怎么活啊!”左栓栓却像 个闷葫芦似的,耷拉个脑袋像没了魂似的,一步一步走着。
左武龙现在心情也很复杂,再怎么说这两小子按辈分拍也算是他的侄子,这就不能不让他多了一份责任和牵挂;更何况自从和东洋人打完那场败仗以后,这里就变得不太安宁,土匪经常夹杂在逃难的难民当中胡作非为,更让左武龙觉得闹心的是,他觉得这个不太平不仅是这里不太平,整个山西也不太平,整个大清国也不太平。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
左武龙回头问道:“又咋啦?”
有人回答道:“东家,是左肉肉哭昏过去了。”
注释:[1]谝:晋西北方言,聊天的意思。
[2]窨子:晋西北河套方言,井的意思。
[3]努:使劲。
[4]耳沙:耳屎。
[5][6]二侃赇、半吊子:骂人的话。
[7]眼眨毛:眼睫毛。
[8][9]鸡棒棒:睾丸和阴茎。
[10]撇:折。
[11]丈良心:丧失良心。
[12]掇:晋西北内蒙河套方言,打。
[13]皮:晋西北内蒙河套方言,软弱。
[14]胳牢支窝:内蒙河套方言,腋窝。
[15]爱见: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