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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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灯会元卷第一
七佛古佛应世,绵历无穷,不可以周知而悉数也。近故谭贤劫有千如来。暨于释迦,但纪七佛。
按长阿含经云:“七佛精进力,放光灭暗冥。各各坐树下,于中成正觉。”
又曼殊室利为七佛祖师,金华善慧大士登松山顶行道,感七佛引前,维摩接后。今之撰述,断自七佛而下。毗婆尸佛毗婆尸佛。﹝过去庄严劫,第九百九十八尊。﹞偈曰:“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
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长阿含经云:“人寿八万岁时,此佛出世。种刹利,姓拘利若。
父槃头,母槃头婆提。居般头婆提城。坐波波罗树下,说法三会,度人三十四万八千。”神足二:一名骞茶,二名提舍。
侍者无忧子方膺。尸弃佛尸弃佛。﹝庄严劫,第九百九十九尊。﹞偈曰:“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
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长阿含经云:“人寿七万岁时,此佛出世。”种刹利,姓拘利若。父明相,母光耀。
居光相城。坐分陀利树下,说法三会,度人二十五万。神足二:一名阿毗浮,二名婆婆。侍者忍行子无量。毗舍浮佛毗舍浮佛。﹝庄严劫,第一千尊。﹞偈曰:“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
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长阿含经云:“人寿六万岁时,此佛出世。”种刹利,姓拘利若。父善灯,母称戒。居无喻城。
坐婆罗树下,说法二会,度人一十三万。神足二:一扶游,二郁多摩。侍者寂灭子妙觉。拘留孙佛拘留孙佛。﹝见在贤劫,第一尊。﹞偈曰:“见身无实是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幻。
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与佛何殊别?”长阿含经云:“人寿四万岁时,此佛出世。”种婆罗门,姓迦叶。父礼得,母善枝。居安和城。
坐尸利沙树下,说法一会。度人四万。神足二:一萨尼,二毗楼。侍者善觉子上胜。拘那含牟尼佛拘那含牟尼佛。﹝贤劫,第二尊。﹞偈曰:“佛不见身知是佛,若实有知别无佛。
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怖于生死。”长阿含经云:“人寿三万岁时,此佛出世。”种婆罗门,姓迦叶。父大德,母善胜。居清净城。
坐乌暂婆罗门树下,说法一会,度人三万。神足二:一舒槃那,二郁多楼。侍者安和子导师。迦叶佛迦叶佛。﹝贤劫,第三尊。﹞偈曰:“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
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长阿含经云:“人寿二万岁时,此佛出世。”种婆罗门,姓迦叶。父梵德,母财主。居波罗奈城。
坐尼拘律树下,说法一会,度人二万。神足二:一提舍,二婆罗婆。侍者善友子集军。释迦牟尼佛释迦牟尼佛。﹝贤劫,第四尊。﹞姓刹利,父净饭天,母大清净妙位。
登补处,生兜率天上,名曰胜善天人,亦名护明大士。度诸天众,说补处行,于十方界中,现身说法。普曜经云:
“佛初生刹利王家,放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地涌金莲华,自然捧双足。东西及南北,各行于七步。
分手指天地,作师子吼声。上下及四维,无能尊我者。”即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岁四月八日也。
至四十二年二月八日,年十九,欲求出家而自念言:“当复何遇?”
即于四门游观,见四等事,心有悲喜而作思维,此老、病、死,终可厌离。于是夜子时,有一天人名曰净居,于窗牖中叉手白言:
“出家时至,可去矣。”太子闻已,心生欢喜,即逾城而去,于檀特山中修道。
始于阿蓝迦蓝处三年,学不用处定,知非便舍。复至郁头蓝弗处三年,学非非想定,知非亦舍。
又至象头山,同诸外道日食麻麦,经于六年。故经云:“以无心意、无受行,而悉摧伏诸外道。”先历试邪法,示诸方便,发诸异见,令至菩提。
故普集经云:“菩萨于二月八日,明星出时成道,号天人师,时年三十矣。”即穆王三年癸未岁也。
既而于鹿野苑中为憍陈如等五人转四谛法轮而证道果。说法住世四十九年,后告弟子摩诃迦叶:
“吾以清净法眼、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正法,将付于汝,汝当护持。”并敕阿难:
“副贰传化,无令断绝。”而说偈曰:“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尔时世尊说此偈已,复告迦叶:
“吾将金缕僧伽梨衣传付于汝,转授补处,至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坏。”迦叶闻偈,头面礼足曰:“善哉!
善哉!我当依敕,恭顺佛故。”尔时世尊至拘尸那城,告诸大众:“吾今背痛,欲入涅槃。”
即往熙连河侧,娑罗双树下,右股累足,泊然宴寂。复从棺起,为母说法。特示双足化婆耆,并说无常偈曰: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时诸弟子即以香薪竞茶毗之,烬后金棺如故。
尔时大众即于佛前,以偈赞曰:“凡俗诸猛炽,何能致火爇,请尊三昧火,阇维金色身。”
尔时全棺座而举,高七多罗树,往返空中,化火三昧。须臾灰生,得舍利八斛四斗。即穆王五十二年壬申岁二月十五日也。
自世尊灭后一千一十七年,教至中夏,即后汉永平十年戊辰岁也。
世尊才生下,乃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曰:“天上天下,唯吾独尊。”
世尊一日升座,大众集定。文殊白椎曰:“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世尊一日升座,默然而坐。
阿难白椎曰:“请世尊说法。”世尊云:“会中有二比丘犯律行,我故不说法。”
阿难以他心通观是比丘,遂乃遣出。世尊还复默然。阿难又曰:“适来为二比丘犯律,是二比丘已遣出,世尊何不说法?”
世尊曰:“吾誓不为二乘声闻人说法。”便下座。世尊一日升座,大众集定。迦叶白椎曰:“世尊说法竟。”
世尊便下座。世尊九十日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及辞天界而下,时四众八部,俱往空界奉迎。
有莲花色比丘尼作念云:“我是尼身,必居大僧后见佛。不如用神力变作转轮圣王,千子围绕,最初见佛。”
果满其愿。世尊才见,乃诃云:“莲花色比丘尼,汝何得越大僧见吾?汝虽见吾色身,且不见吾法身。
须菩提岩中宴坐,却见吾法身。”
世尊昔因文殊至诸佛集处,值诸佛各还本处,唯有一女人近彼佛坐,入于三昧。文殊乃白佛云:“何此人得近佛坐,而我不得?”佛告文殊:“汝但觉此女令从三昧起,汝自问之。”
文殊绕女人三匝,鸣指一下,乃托至梵天,尽其神力而不能出。世尊曰:
“假使百千万文殊,出此女人定不得。下方经过四十二恒河沙国土,有罔明菩萨出此女人定。”
须臾,罔明大士从地涌出,作礼世尊。世尊敕罔明出,罔明却至女子前,鸣指一下,女子于是从定而出。
世尊因波斯匿王问:“胜义谛中有世俗谛否?若言无,智不应二。若言有,智不应一。
一二之义,其义云何?”佛言:“大王!汝于过去龙光佛法中曾问此义,我今无说,汝今无听。
无说无听,是名为一义二义。”世尊一日见文殊在门外立,乃曰:“文殊!文殊!何不入门来?”文殊曰:
“我不见一法在门外,何以教我入门。”世尊一日坐次,见二人升猪过,乃问:“这个是甚么?”曰:“佛具一切智,猪子也不识!”
世尊曰:“也须问过。”世尊因有异学问:“诸法是常邪?”世尊不对。又问:“诸法是无常邪?”亦不对。
异学曰:“世尊具一切智,何不对我?”世尊曰:“汝之所问,皆为戏论。”
世尊一日示随色摩尼珠,问五方天王:“此珠而作何色?”时五方天王互说异色。世尊复藏珠入袖,却抬手曰:“此珠作何色?”天王曰:
“佛手中无珠,何处有色?”世尊叹曰:“汝何迷倒之甚!
吾将世珠示之,便各强说有青、黄、赤、白色;吾将真珠示之,便总不知。”时五方天王悉皆悟通。世尊因乾闼婆王献乐,其时山河大地尽作琴声。
迦叶起作舞,王问:“迦叶岂不是阿罗汉,诸漏已尽,何更有余习?”佛曰:“实无余习,莫谤法也。”
王又抚琴三遍,迦叶亦三度作舞。王曰:“迦叶作舞,岂不是?”佛曰:“实不曾作舞!”王曰:“世尊何得妄语?”佛曰:
“不妄语。汝抚琴,山河大地木石尽作琴声,岂不是?”王曰:“是。”佛曰:“迦叶亦复如是。
所以实不曾作舞。”王乃信受。
世尊因外道问:“昨日说何法?”曰:“说定法。”外道曰:“今日说何法?”曰:“不定法。”外道曰:
“昨日说定法,今日何说不定法?”世尊曰:“昨日定,今日不定。”世尊因五通仙人问:“世尊有六通,我有五通。
如何是那一通?”佛召五通仙人,五通应诺。佛曰:“那一通,你问我。”
世尊因普眼菩萨欲见普贤,不可得见,乃至三度入定,遍观三千大千世界,觅普贤不可得见,而来白佛。佛曰:
“汝但于静三昧中起一念,便见普贤。”普眼于是才起一念,便见普贤,向空中乘六牙白象。世尊因自恣日文殊三处过夏。
迦叶欲白椎摈出,才拈椎,乃见百千万亿文殊。迦叶尽其神力,椎不能举。世尊遂问迦叶:
“汝拟摈那个文殊?”迦叶无对。世尊因长爪梵志索论义,预约曰:“我义若堕,我自斩首。”世尊曰:“汝义以何为宗?”
志曰:“我以一切不受为宗。”世尊曰:“是见受否?”志拂袖而去。行至中路,乃省。谓弟子曰:
“我当回去,斩首以谢世尊。”弟子曰:“人天众前,幸当得胜,何以斩首?”志曰:
“我宁于有智人前斩首,不于无智人前得胜。”乃叹曰:“我义两处负堕,是见若受,负门处粗,是见不受,负门处细。
一切人天二乘,皆不知我义堕处,唯有世尊诸大菩萨知我义堕。”回至世尊前曰:“我义两处负堕,故当斩首以谢。”
世尊曰:“我法中无如是事,汝当回心向道。”于是同五百徒众一时投佛出家,证阿罗汉。世尊昔欲将诸圣众,往第六天说大集经,敕他方此土、人间天上、一切狞恶鬼神,悉皆辑会,受佛付嘱,拥护正法。设有不赴者,四天门王飞热铁轮追之令集。
既集会已,无有不顺佛敕者,各发弘誓,拥护正法。唯有一魔王谓世尊曰:“瞿昙!
我待一切众生成佛尽,众生界空,无有众生名字,我乃发菩提心。”世尊尝与阿难行次,见一古佛塔。世尊便作礼。阿难曰:“此是甚么人塔?”世尊曰:
“此是过去诸佛塔。”阿难曰:“过去诸佛是甚么人弟子?”世尊曰:“是吾弟子。”阿难曰:“应当如是。”
世尊因有外道问:“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外道赞叹曰:“世尊大慈大悲,开我迷云,令我得入。”
乃作礼而去。阿难白佛:“外道得何道理,称赞而去?”世尊曰:“如世良马,见鞭影而行。”
世尊一日敕阿难:“食时将至,汝当入城持钵。”阿难应诺。世尊曰:
“汝既持钵,须依过去七佛仪式。”阿难便问:“如何是过去七佛仪式?”世尊召阿难,阿难应诺。世尊曰:“持钵去!”世尊因有比丘问:
“我于世尊法中见处即有,证处未是。世尊当何所示?”世尊曰:“比丘某甲,当何所示,是汝此问?”
世尊成道后,在逝多林中一树下跏趺而坐。有二商人以五百乘车经过林畔,有二车牛不肯前进。
商人乃讶,见之山神。报言:“林中有圣人成道,经逾四十九日未食,汝当供养。”
商人入林,果见一人端然不动。乃问曰:“为是梵王邪?帝释邪?山神邪?河神邪?”世尊微笑,举袈裟角示之。
商人顶礼,遂陈供养。世尊因耆婆善别音响,至一冢间,见五髑髅,乃敲一髑髅问耆婆:“此生何处?”曰:
“此生人道。”世尊又敲一曰:“此生何处?”曰:“此生天道。”世尊又别敲一问:“此生何处?”耆婆罔知生处。
世尊因黑氏梵志运神力,以左右手擎合欢、梧桐花两株,来供养佛。佛召仙人,梵志应诺。佛曰:“于下著。”
梵志遂放下左手一株花。佛又召仙人:“放下著。”梵志又放下右手一株花。佛又召仙人:“于下著。”
梵志曰:“世尊,我今两手皆空,更教放下个甚么?”佛曰:
“吾非教汝放舍其花,汝当放舍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无可舍处,是汝免生死处。”梵志于言下悟无生忍。世尊因灵山会上五百比丘得四禅定,具五神通,未得法忍,以宿命智通,各各自见过去杀父害母,及诸重罪,于自心内各各怀疑,于甚深法不能证入。于是文殊承佛神力,遂手握利剑,持逼如来。
世尊乃谓文殊曰:“住!住!不应作逆,勿得害吾。吾必被害,为善被害。文殊师利!
尔从本已来无有我人,但以内心见有我人。内心起时,我必被害,即名为害,”
于是五百比丘自悟本心,如梦如幻,于梦幻中无有我人,乃至能生所生父母。于是五百比丘同赞叹曰:“文殊大智士,深达法源底。
自手握利剑,持逼如来身。如剑佛亦尔,一相无有二。无相无所生,是中云何杀?”世尊因地布发掩泥,献花于然灯。
然灯见布发处,遂约退众,乃指地曰:“此一方地,宜建一梵刹。”
时众中有一贤于长者,持标于指处插曰:“建梵刹竟。”时诸天散花,赞曰:“庶子有大智矣!”
世尊因七贤女游尸陀林,一女指尸曰:“尸在这里,人向甚处去?”一女曰:“作么?作么?”
诸姊谛观,各各契悟,感帝释散花曰:“惟愿圣姊有何所须,我当终身供给。”女曰:
“我家四事七珍,悉皆具足,唯要三般物:一要无根树子一株,二要无阴阳地一片,三要叫不响山谷一所。”帝释曰:
“一切所须,我悉有之。若三般物,我实无得。”女曰:“汝若无此,争解济人?”帝释罔措,遂同往白佛。佛言:
“憍尸迦,我诸弟子大阿罗汉不解此义,唯有诸大菩萨乃解此义。”世尊因调达谛佛,生身入地狱,遂令阿难问:
“你在地狱中安否?”曰:“我虽在地狱,如三禅天乐。”佛又令问:“你还求出否?”曰:“我待世尊来便出。”
阿难曰:“佛是三界大师,岂有入地狱分?”曰:“佛既无入地狱分,我岂有出地狱分?”
世尊因文殊忽起佛见、法见,被世尊威神摄向二铁围山,城东有一老母,与佛同生而不欲见佛。
每见佛来,即便回避。虽然如此,回顾东西,总皆是佛。遂以手掩面,于十指掌中亦总是佛。
殃崛摩罗因持钵至一长者门,其家妇人正值产难,子母未分。长者曰:
“瞿昙弟子,汝为至圣,当有何法能免难?”殃崛语长者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我回问世尊,却来相报。”及返,具事白佛。
佛告殃崛:“汝速去报,言我自从贤圣法来,未曾杀生。”殃崛奉佛语疾往告之。其妇得闻,当时分免。
世尊尝在尼俱律树下坐次,因二商人问:“世尊还见车过否?”曰:“不见。”商人曰:“还闻否?”曰:
“不闻。”商人曰:“莫禅定否?”曰:“不禅定。”曰:“莫睡眠否?”曰:“不睡眠。”商人乃叹曰:“善哉!
善哉!世尊觉而不见。”遂厌白两段。
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
“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世尊至多子塔前,命摩诃迦叶分座令坐,以僧伽梨围之。遂告曰:“吾以正法眼藏密付于汝,汝当护持,传付将来。”
世尊临入涅槃,文殊大士请佛再转法轮。世尊咄曰:“文殊!
吾四十九年住世,未曾说一字,汝请吾再转法轮,是吾曾转法轮邪?”世尊于涅槃会上,以手摩胸,告众曰:“汝等善观吾紫磨金色之身,瞻仰取足,勿令后悔。
若谓吾灭度,非吾弟子。若谓吾不灭度,亦非吾弟子。”时百万亿众,悉皆契悟。
西天祖师一祖摩诃迦叶尊者一祖摩诃迦叶尊者,摩竭陀国人也。姓婆罗门,父饮泽,母香志。
昔为锻金师,善明金性,使其柔伏。付法传云:尝于久远劫中,毗婆尸佛入涅槃后,四众起塔,塔中像面金色有缺坏。
时有贫女,将金珠往金师所,请饰佛面。既而因共发愿:愿我二人为无姻夫妻。
由是因缘,九十一劫身皆金色,后生梵天。天寿尽,生中天摩竭陀国婆罗门家,名曰迦叶波,此云饮光胜尊,盖以金色为号也。
繇是志求出家,冀度诸有。佛言:“善来,比丘!”须发自除,袈裟著体,常于众中称叹第一。复言:
“吾以清净法眼,将付于汝。汝可流布,无令断绝。”涅槃经云:
尔时世尊欲涅槃时,迦叶不在众会,佛告诸大弟子,迦叶来时,可令宣扬正法眼藏。
尔时迦叶在耆阇崛山毕钵罗窟睹胜光明,即入三昧,以净天眼,观见世尊于熙连河侧,入般涅槃。乃告其徒曰:“如来涅槃也,何其驶哉!”即至双树间,悲恋号泣。
佛于金棺出示双足。尔时迦叶告诸比丘:“佛已茶毗,金刚舍利,非我等事。我等宜当结集法眼,无令断绝。”乃说偈曰:
“如来弟子,且莫涅槃,得神通者,当赴结集。”于是得神通者悉集王舍耆阇崛山毕钵罗窟。
时阿难为漏未尽,不得入会,后证阿罗汉果,由是得人。迦叶乃白众言:
“此阿难比丘多闻总持,有大智慧,常随如来,梵行清净。所闻佛法,如水传器,无有遗余。佛所赞叹,聪敏第一。宜可请彼集修多罗藏。”
大众默然。迦叶告阿难曰:“汝今宜宣法眼。”阿难闻语信受,观察众心而宣偈言:“比丘诸眷属,离佛不庄严。
犹如虚空中,众星之无月。”说是偈已,礼众僧足,升法座而宣是言:“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某处说某经教,乃至人天等作礼奉行。”时迦叶问诸比丘:“阿难所言,不错谬乎?”皆曰:“不异世尊所说。”
迦叶乃告阿难言:“我今年不久留,今将正法付嘱于汝。汝善守护,听吾偈言。法法本来法,无法无非法。
何于一法中,有法有不法”?”说偈已,乃持僧伽梨衣入鸡足山,俟慈氏下生。即周孝王五年丙辰岁也。
尊者因外道问:“如何是我我?”者曰:“觅我者是汝我。”外道曰:“这个是我我,师我何在?”者曰:
“汝问我觅。”尊者一日踏泥次,有一沙弥见,乃问尊者:“何得自为?”者曰:“我若不为,谁为我为?”二祖阿难尊者二祖阿难尊者,王舍城人也。姓刹利帝,父斛饭王,实佛之从弟也。
梵语阿难陀,此云庆喜,亦云欢喜。如来成道夜生,因为之名。多闻博达,智慧无碍。世尊以为总持第一,尝所赞叹。
加以宿世有大功德,受持法藏,如水传器,佛乃命为侍者。尊者一日白佛言:“今日入城,见一奇特事。”佛曰:
“见何奇特事?”者曰:“入城时见一攒乐人作舞,出城总见无常。”佛曰:“我昨日入城,亦见一奇特事。”者曰:
“未审见何奇特事?”佛曰:“我入城时见一攒乐人作舞,出城时亦见乐人作舞。”一日问迦叶曰:“师兄!
世尊传金襕袈裟外,别传个甚么?”迦叶召阿难,阿难应诺。迦叶曰:“倒却门前刹竿著!”
后阿阇世王白言:“仁者!如来、迦叶尊胜二师,皆已涅槃,而我多故,悉不能睹。
尊者般涅槃时,愿垂告别。”尊者许之。后自念言:“我身危脆,犹如聚沫,况复衰老,岂堪久长?阿阇世王与吾有约。”
乃诣王宫,告之曰:“吾欲入涅槃,来辞耳。”门者曰:“王寝,不可以闻。”者曰:“俟王觉时,当为我说。”时阿阇世王梦中见一宝盖,七宝严饰,千万亿众围绕瞻仰;俄而风雨暴至,吹折其柄,珍宝璎珞,悉坠于地,心甚惊异。既寤,门者具白上事。王闻,失声号恸,哀感天地。
即至毗舍离城,见尊者在恒河中流,跏趺而坐。王乃作礼,而说偈曰:“稽首三界尊,弃我而至此,暂凭悲愿力,且莫般涅槃。”
时毗舍离王亦在河侧,说偈言:“尊者一何速,而归寂灭场;愿住须臾间,而受于供养。”尊者见二国王咸来劝请,乃说偈言:
“二王善严住,勿为苦悲恋。涅槃当我静,而无诸有故。”尊者复念:
我若偏向一国,诸国争竞,无有是处,应以平等度诸有情。遂于恒河中流,将入寂灭。
是时山河大地,六种震动,雪山有五百仙人,睹兹瑞应,飞空而至,礼尊者足,胡跪白言:“我于长老,当证佛法,愿垂大慈,度脱我等。”
尊者默然受请,即变殑伽河悉为金地,为其仙众说诸大法。尊者复念:先所度脱弟子应当来集。
须臾,五百罗汉从空而下,为诸仙人出家授具。其仙众中有二罗汉:一名商那和修,二名末田底迦。
尊者知是法器,乃告之曰:“昔如来以大法眼付大迦叶,迦叶入定而付于我;我今将灭,用传于汝。汝受吾教,当听偈言:
本来付有法,付了言无法。各各须自悟,悟了无无法。””
尊者付法眼藏竟,踊身虚空,现十八变入风奋迅三昧。分身四分:一分奉忉利天,一分奉娑竭罗龙宫,一分奉毗舍离王,一分奉阿阇世王。
各造宝塔而供养之。乃厉王十二年癸巳岁也。三祖商那和修尊者三祖商那和修尊者,摩突罗国人也。亦名舍那婆斯。
姓毗舍多,父林胜,母憍奢耶,在胎六年而生。梵语商诺迦,此云自然服,即西域九枝秀草名也。若圣人降生,则此草生于净洁之地。
和修生时,瑞草斯应。昔如来行化至摩突罗国,见一青林,枝叶茂盛,语阿难曰:
“此林地名优留荼,吾灭度后一百年,有比丘商那和修,于此转妙法轮。”后百岁,果诞和修,出家证道,受庆喜尊者法眼,化导有情。
及止此林,降二火龙,归顺佛教。龙因施其地,以建梵宫。尊者化缘既久,思付正法。
寻于吒利国,得优波鞠多以为给侍。因问鞠多曰:“汝年几邪?”答曰:“我年十七。”者曰:“汝身十七,性十七邪?”答曰:
“师发已白,为发白邪?心白邪?”者曰:“我但发白,非心白耳。”鞠多曰:“我身十七,非性十七也。”
尊者知是法器。后三载,遂为落发授具。乃告曰:“昔如来以无上法眼付嘱迦叶。
展转相授,而至于我;我今付汝,勿令断绝。汝受吾教,听吾偈言:非法亦非心,无心亦无法。说是心法时,是法非心法。””
说偈已,即隐于罽宾国南象白山中。后于三昧中,见弟子鞠多有五百徒众,常多懈慢。
尊者乃往彼,现龙奋迅三昧以调伏之。而说偈曰:“通达非彼此,至圣无长短。汝除轻慢意,疾得阿罗汉。”
五百比丘闻偈已,依教奉行,皆获无漏。尊者乃现十八变火光三昧,用焚其身。鞠多收舍利,葬于梵迦罗山。
五百比丘各持一幡,迎导至彼,建塔供养。乃宣王二十二年乙未岁也。四祖优波鞠多尊者四祖优波鞠多尊者,吒利国人也。亦名优波崛多。又名邬波鞠多。姓首陀,父善意。
十七出家,二十证果。随方行化,至摩突罗国,得度者甚众。由是魔宫震动,波旬愁怖,遂竭其魔力,以害正法。
尊者即入三昧,观其所由。波旬复伺便,密持璎珞縻之于颈。
及尊者出定,乃取人狗蛇三尸,化为华鬘, 言慰谕波旬曰:“汝与我璎珞,甚是珍妙。吾有华鬘,以相酬奉。”
波旬大喜,引颈受之,即变为三种臭尸,虫蛆坏烂。波旬厌恶,大生忧恼。尽己神力,不能移动。乃升六欲天,告诸天主。
又诣梵王,求其解免。彼各告言:“十力弟子,所作神变,我辈凡陋,何能去之?”波旬曰:“然则奈何?”梵王曰:
“汝可归心尊者,即能除断。”乃为说偈,令其回向曰:“若因地倒,还因地起;离地求起,终无其理。”
波旬受教已,即下天宫,礼尊者足,哀露忏悔。尊者告曰:“汝自今去,于如来正法,更不作娆害否?”波旬曰:
“我誓回向佛道,永断不善。”尊者曰:“若然者,汝可口自唱言:皈依三宝。”魔王合掌三唱,华鬘悉除。
乃欢喜踊跃,作礼尊者而说偈曰:“稽首三昧尊,十力圣弟子。我今愿回向,勿令有劣弱。”
尊者在世化导,证果最多。每度一人,以一筹置于石室。其室纵十八肘,广十二肘,充满其间。
最后有一长者子,名曰香众,来礼尊者,志求出家。尊者问曰:“汝身出家,心出家?”答曰:
“我来出家,非为身心。”尊者曰:“不为身心,复谁出家?”答曰:“夫出家者,无我我故。
无我我故,即心不生灭;心不生灭,即是常道。诸佛亦常心无形相,其体亦然。”尊者曰:“汝当大悟,心自通达。
宜依佛法僧,绍隆圣种。”即为剃度,授具足戒。仍告之曰:“汝父尝梦金日而生汝,可名提多迦。”复谓曰:
“如来以大法眼藏,次第传授,以至于我。今复付汝,听吾偈言: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
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付法已,乃踊身虚空,呈十八变,却复本座,跏趺而逝。
提多迦以室内筹用焚师躯,收舍利,建塔供养。即平王三十年庚子岁也。五祖提多迦尊者五祖提多迦尊者,摩伽陀国人也。梵语提多迦,此云通真量。
初生之时,父梦金日自屋而出,照耀天地。前有大山,诸宝严饰。山顶泉涌,滂沱四流。后遇鞠多尊者,为解之曰:“宝山者,吾身也。
泉涌者,法无尽也。日从屋出者,汝今入道之相也。照耀天地者,汝智慧超越也。”
尊者闻师说已,欢喜踊跃,而唱偈言:“巍巍七宝山,常出智慧泉。回为真法味,能度诸有缘。”鞠多尊者亦说偈曰:
“我法传于汝,当现大智慧。金日从屋出,照耀于天地。”提多迦闻师妙偈,设礼奉持。
后至中印度,彼国有八千大仙,弥遮迦为首。闻尊者至,率众瞻礼。谓尊者曰:
“昔与师同生梵天,我遇阿私陀仙授我仙法,师逢十力弟子,修习禅那,自此报分殊涂,已经六劫。”者曰:“支离累劫,诚哉不虚。今可舍邪归正,以入佛乘。”
弥遮迦曰:“昔阿私陀仙人授我记云:汝却后六劫,当遇同学,获无漏果。”今也相遇,非宿缘邪?
愿师慈悲,令我解脱。”者即度出家,命诸圣授戒。其余仙众,始生我慢。
尊者示大神通,于是俱发菩提心,一时出家。者乃告弥遮迦曰:“昔如来以大法眼藏密付迦叶,展转相授,而至于我。
我今付汝,当护念之。”乃说偈曰:“通达本法心,无法无非法。悟了同未悟,无心亦无法。”
说偈已,踊身虚空作十八变,火光三昧,自焚其躯。弥遮迦与八千比丘同收舍利,于班荼山中起塔供养。即庄王五年己丑岁也。六祖弥遮迦尊者六祖弥遮迦尊者,中印度人也。既传法已,游化至北天竺国,见雉堞之上有金色祥云,叹曰:
“斯道人气也,必有大士为吾嗣。”乃入城,于阛阓间有一人手持酒器,逆而问曰:“师何方来?欲往何所?”
祖曰:“从自心来,欲往无处。”曰:“识我手中物否?”祖曰:“此是触器而负净者。”曰:“师识我否?”祖曰:
“我即不识,识即非我。”复谓之曰:“汝试自称名氏,吾当后示本因。”彼说偈答曰:
“我从无量劫,至于生此国,本姓颇罗堕,名字婆须蜜。”祖曰:“我师提多迦说,世尊昔游北印度,语阿难言:
“此国中吾灭后三百年,有一圣人姓颇罗堕,名婆须蜜,而于禅祖,当获第七。”世尊记汝,汝应出家。”彼乃置器礼师。
侧立而言曰:“我思往劫,尝作檀那,献一如来宝座,彼佛记我曰:汝于贤劫释迦法中,宣传至教。”
今符师说,愿加度脱。”祖即与披剃,复圆戒相,乃告之曰:“正法眼藏,今付于汝,勿令断绝。”乃说偈曰:
“无心无可得,说得不名法。若了心非心,始解心心法。”
祖说偈已,入师子奋迅三昧,踊身虚空,高七多罗树,却复本座,化火自焚。婆须蜜收灵骨,贮七宝函,建浮图置于上级。即襄王十五年甲申岁也。七祖婆须蜜尊者七祖婆须蜜者,北天竺国人也。姓颇罗堕,常服净衣,执酒器,游行里闬,或吟或啸,人谓之狂。
及遇弥遮迦尊者,宣如来往志,自省前缘,投器出家,受法行化。至迦摩罗国,广与佛事。
于法座前,忽有智者自称:“我名佛陀难提,今与师论义。”祖曰:“仁者论即不义,义即不论。若拟论义,终非义论。”
难提知师义胜,心即钦服。曰:“我愿求道,沾甘露味。”祖遂与剃度,而授具戒。复告之曰:
“如来正法眼藏,我今付汝,汝当护持。”乃说偈曰:“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
即入慈心三昧。时梵王帝释及诸天众俱来作礼,而说偈言:“贤劫众圣祖,而当第七位。
尊者哀念我,请为宣佛地。”尊者从三昧起,示众曰:“我所得法,而非有故,若识佛地,离有无故。”
语已,还入三昧,示涅槃相。难提即于本座起七宝塔,以葬全身。即定王十七年辛未岁也。八祖佛陀难提尊者八祖佛陀难提尊者,迦摩罗国人也。姓瞿昙氏,顶有肉髻,辩捷无碍。初遇婆须蜜,出家受教。
既而领徒行化,至提伽国毗舍罗家,见舍上有白光上胜,谓其徒曰:“此家有圣人,口无言说,真大乘器。
不行四衢,知触秽耳。”言讫,长者出致礼,问:“何所须?”祖曰:“我求侍者。”长者曰:
“我有一子,名伏驮蜜多,年已五十,口未曾言,足未曾履。”祖曰:“如汝所说,真吾弟子。”伏驮闻之,遽起礼拜,而说偈曰:
“父母非我亲,谁是最亲者?诸佛非我道,谁为最道者?”祖以偈答曰:
“汝言与心亲,父母非可比;汝行与道合,诸佛心即是。外求有相佛,与汝不相似。欲识汝本心,非合亦非离。”伏驮闻偈已,便行七步。
祖曰:“此子昔曾值佛,悲愿广大,虑父母受情难舍,故不言不履耳。”长者遂舍令出家。
祖寻授具戒,复告之曰:“我今以如来正法眼藏付嘱于汝,勿令断绝。”乃说偈曰:“虚空无内外,心法亦如此。
若了虚空故,是达真如理。”伏驮承师付嘱,以偈赞曰:“我师禅祖中,当得为第八。法化众无量,悉获阿罗汉。”
尔时佛陀难提即现神变,却复本座,俨然寂灭。众与宝塔,葬其全身。即景王十年寅岁也。九祖伏驮蜜尊者九祖伏驮蜜多尊者,提伽国人也。姓毗舍罗。既受八祖付嘱,后至中印度行化。
时有长者香盖,携一子而来,瞻礼祖曰:“此子处胎六十岁,因号难生。尝会一仙者,谓此儿非凡,当为法器。
今遇尊者,可令出家。”祖即与落发授戒,羯磨之际,祥光烛座,仍感舍利三七粒现前,自此精进忘疲。
既而祖告之曰:“如来大法眼藏,今付于汝。汝护念之。”乃说偈曰:“真理本无名,因名显真理。
受得真实法,非真亦非伪。”祖付法已,即入尽三昧而般涅槃。众以香油旃檀阇维,收舍利,建塔于那烂陀寺。
即敬王三十三年甲寅岁也。十祖胁尊者十祖胁尊者,中印度人也。本名难生。
初将诞时,父梦一白象,背有宝座,座上安一明珠,从门而入,光照四众,既觉遂生。从值九祖,执侍左右,未尝睡眠,谓其胁不至席,遂号胁尊者焉。
初至华氏国,憩一树下。右手指地而告众曰:“此地变金色,当有圣人入会。”言讫,即变金色。
时有长者子富那夜奢,合掌前立。祖问曰:“汝从何来?”答曰:“我心非往。”祖曰:“汝何处住?”答曰:“我心非止。”祖曰:
“汝不定邪?”曰:“诸佛亦然。”祖曰:“汝非诸佛。”曰:“诸佛亦非。”祖因说偈曰:
“此地变金色,预知有圣至。当坐菩提树,觉华而成已。”夜奢复说偈曰:“师坐金色地,常说真实义。
回光而照我,令入三摩谛。”祖知其意,即度出家,复具戒品,乃告之曰:“如来大法藏,今付于汝,汝护念之。”乃说偈曰:
“真体自然真,因真说有理。领得真真法,无行亦无止。”祖付法已,即现神变而入涅槃,化火自焚。
四众各以衣祴盛舍利,随处与塔而供养之。即贞王二十七年己亥岁也。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华氏国人也。姓瞿昙氏,父宝身。
既得法于胁尊者,寻诣波罗奈国,有马鸣大士迎而作礼。问曰:“我欲识佛,何者即是?”祖曰:“汝欲识佛,不识者是。”曰:
“佛既不识,焉知是乎?”祖曰:“既不识佛,焉知不是?”曰:“此是锯义。”祖曰:“彼是木义。”祖问:“锯义者何?”曰:
“与师平出。”马鸣却问:“木义者何?”祖曰:“汝被我解。”马鸣豁然省悟,稽首皈依,遂求剃度。祖谓众曰:
“此大士者,昔为毗舍利国王。其国,有一类人如马裸露,王运神力分身为蚕,彼乃得衣。
王后复生中印度,马人感恋悲鸣,因号马鸣焉。如来记云:
吾灭度后六百年,当有贤者马鸣于波罗奈国,摧伏异道,度人无量,继吾传化。”今正是时。”即告之曰:“如来大法眼藏,今付于汝。”即说偈曰:
“迷悟如隐显,明暗不相离。今付隐显法,非一亦非二。”尊者付法已,即现神变,湛然圆寂。众兴宝塔,以閟全身。
即安王十九年戊戌岁也。十二祖马鸣尊者十二祖马鸣大士者,波罗奈国人也。亦名功胜,以有作无作诸功德最为殊胜,故名焉。
既受法于夜奢尊者,后于华氏国转妙法轮。忽有老人,座前仆地,祖谓众曰:“此非庸流,当有异相。”言讫不见。
俄从地涌出一金色人,复化为女子,右手指祖而说偈曰:“稽首长老尊,当受如来记。
今于此地上,宣通第一义。”说偈已,瞥然不见。祖曰:“将有魔来,与吾较﹝音角﹞力。”有顷,风雨暴至,天地晦冥。祖曰:
“魔之来信矣,吾当除之。”即指空中,现一大金龙,奋发威神,震动山岳。祖俨然于座,魔事随灭。
经七日,有一小虫,大若蟭螟,潜形座下。祖以手取之,示众曰:“斯乃魔之所变,盗听吾法耳。”
乃放之令去,魔不能动。祖告之曰:“汝但归依三宝,即得神通。”遂复本形,作礼忏悔。祖问曰:“汝名谁邪?眷属多少?”
曰:“我名迦毗摩罗,有三千眷属。”祖曰:“尽汝神力,变化若何?”曰:“我化巨海极为小事。”祖曰:
“汝化性海得否?”曰:“何谓性海,我未尝知。”祖即为说性海曰:“山河大地,皆依建立。
三昧六通,由兹发现。”迦毗摩罗闻言,遂发信心,与徒众三千,俱求剃度。祖乃召五百罗汉,与授具戒。复告之曰:
“如来大法眼藏,今当付汝。汝听偈言:隐显即本法,明暗元不二。今付悟了法,非取亦非离。””
付嘱已,即入龙奋迅三昧,挺身空中,如日轮相,然后示灭。四众以真体藏之龙龛。即显王四十二年甲午岁也。十三祖迦毗摩罗尊者十三祖迦毗摩罗尊者,华氏国人也。初为外道,有徒三千,通诸异论。
后于马鸣尊者得法,领徒至西印度。彼有太子,名云自在。仰尊者名,请于宫中供养。祖曰:
“如来有教,沙门不得亲近国王、大臣权势之家。”太子曰:“今我国城之北,有大山焉。山有一石窟,可禅寂于此否?”祖曰:“诺。”即入彼山。
行数里,逢一大蟒,祖直前不顾,盘绕祖身,祖因与授三皈依,蟒听讫而去。
祖将至石窟,复有一老人素服而出,合掌问讯。祖曰:“汝何所止?”答曰:
“我昔尝为比丘,多乐寂静,有初学比丘数来请益,而我烦于应答,起嗔恨想,命终堕为蟒身,住是窟中,今已千载。适遇尊者,获闻戒法,故来谢尔。”祖问曰:
“此山更有何人居止?”曰:“北去十里,有大树荫覆五百大龙,其树王名龙树,常为龙众说法,我亦听受耳。”
祖遂与徒众诣彼,龙树出迎曰:“深山孤寂,龙蟒所居。大德至尊,何枉神足?”祖曰:
“吾非至尊,来访贤者。”龙树默念曰:“此师得决定性明道眼否?是大圣继真乘否?”祖曰:“汝虽心语,我已意知。
但办出家,何虑吾之不圣?”龙树闻已,悔谢。祖即与度脱,及五百龙众俱授具戒。复告之曰:
“今以如来大法眼藏,付嘱于汝。谛听偈言:非隐非显法,说是真实际。悟此隐显法,非愚亦非智””
付法已,即现神变,化火焚身。龙树收五色舍利,建塔焉。即赧王四十六年壬辰岁也。十四祖龙树尊者十四祖龙树尊者,西天竺国人也,亦名龙胜。始于摩罗尊者得法,后至南印度。
彼国之人,多信福业。祖为说法,递相谓曰:“人有福业,世间第一。徒言佛性,谁能睹之?”祖曰:
“汝欲见佛性,先须除我慢。”彼人曰:“佛性大小?”祖曰:“非大非小,非广非狭。无福无报,不死不生。”彼闻理胜,悉回初心。
祖复于座上,现自在身,如满月轮。一切众唯闻法音,不睹祖相。
彼众中有长者子,名迦那提婆,谓众曰:“识此相否?”众曰:“目所未睹,安能辨识?”提婆曰:“此是尊者现佛性体相,以示我等。何以知之?
盖以无相三昧,形如满月。佛性之义,廓然虚明。”言讫,轮相即隐,复居本座,而说偈言:
“身现圆月相,以表诸佛体。说法无其形,用辨非声色。”彼众闻偈,顿悟无生,咸愿出家,以求解脱。
祖即为剃发,命诸圣授具。其国先有外道五千余众,作大幻术,众皆宗仰。祖悉为化之,令归三宝。
复造大智度论、中论、十二门论,垂之于世。后告上首弟子迦那提婆曰:“如来大法眼藏今当付汝。听吾偈言:
为明隐显法,方说解脱理。于法心不证,无瞋亦无喜。””付法讫,入月轮三昧,广现神变,复就本座,凝然禅寂。
迦那提婆与诸四众,共建宝塔以葬焉。即秦始皇三十五年己丑岁也。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南天竺国人也,姓毗舍罗。初求福业,兼乐辩论。后谒龙树大士。
将及门,龙树知是智人,先遣侍者以满钵水置于座前。尊者睹之,即以一针投之而进,欣然契会。
龙树即为说法,不起于座,现月轮相,唯闻其声,不见其形。祖语众曰:“今此瑞者,师现佛性。
表说法非声色也。”祖既得法,后至迦毗罗国。彼有长者,曰梵摩净德一日,园树生耳如菌,味甚美。
唯长者与第二子罗睺罗多取而食之。取已随长,尽而复生。自余亲属,皆不能见。祖知其宿因,遂至其家。
长者乃问其故。祖曰:“汝家昔曾供养一比丘,然此比丘道眼未明,以虚沾信施,故报为木菌。
唯汝与子精诚供养,得以享之,余即否矣。”又问长者:“年多少?”答曰:“七十有九。”祖乃说偈曰:
“入道不通理,复身还信施。汝年八十一,此树不生耳。”长者闻偈已,弥加叹伏。且曰:
“弟子衰老,不能事师,愿舍次子,随师出家。”祖曰:“昔如来记此子,当第二五百年为大教主。今之相遇,盖符宿因。”即与剃发执侍。
至巴连弗城,闻诸外道欲障佛法。计之既久,祖乃执长旛入彼众中。彼问祖曰:“汝何不前?”祖曰:
“汝何不后?”彼曰:“汝似贱人。”祖曰:“汝似良人。”彼曰:“汝解何法?”祖曰:“汝百不解。”彼曰:“我欲得佛。”
祖曰:“我灼然得佛。”彼曰:“汝不合得。”祖曰:“元道我得,汝实不得。”彼曰:“汝既不得,云何言得?”
祖曰:“汝有我故,所以不得。我无我我,故自当得。”彼辞既屈,乃问祖曰:“汝名何等?”
祖曰“我名迦那提婆。”彼既夙闻祖名,乃悔过致谢。时众中犹互兴问难,祖折以无碍之辩,由是归伏。
乃告上足罗睺罗多而付法眼。偈曰:“本对传法人,为说解脱理。于法实无证,无终亦无始。”
祖说偈已,入奋迅定,身放八光,而归寂灭。学众兴塔而供养之。即前汉文帝十九年庚辰岁也。十六祖罗睺罗多尊者十六祖罗睺罗多尊者,迦毗罗国人也。
行化至室罗筏城,有河名曰金水,其味殊美,中流复现五佛影。祖告众曰:“此河之源,凡五百里,有圣者僧伽难提居于彼处。佛志:一千年后,当绍圣位。””
语已,领诸学众,溯流而上。至彼,见僧伽难提安坐入定。祖与众伺之。经三七日,方从定起。祖问曰:
“汝身定邪,心定邪?”提曰:“身心俱定。”祖曰:“身心俱定,何有出入?”提曰:“虽有出入,不失定相。
如金在井,金体常寂。”祖曰:“若金在井,若金出井,金无动静,何物出入?”提曰:“言金动静,何物出入?
言金出入,金非动静。”祖曰:“若金在井,出者何金?若金出井,在者何物?”提曰:
“金若出井,在者非金。金若在井,出者非物。”祖曰:“此义不然。”提曰:“彼义非著。”祖曰:“此义当堕。”提曰:
“彼义不成。”祖曰:“彼义不成,我义成矣。”提曰:“我义虽成,法非我故。”祖曰:“我义已成,我无我故。”提曰:
“我无我故,复成何义?”祖曰:“我无我故,故成汝义。”提曰:“仁者师谁,得是无我?”祖曰:
“我师迦那提婆,证是无我。”难提以偈赞曰:“稽首提婆师,而出于仁者。仁者无我故,我欲师仁者。”
祖以偈答曰:“我已无我故,汝须见我我。汝若师我故,知我非我我。”难提心意豁然,即求度脱。祖曰:
“汝心自在,非我所系。”语已,即以右手擎金钵,举至梵宫,取彼香饭,将斋大众,而大众忽生厌恶之心。祖曰:
“非我之咎,汝等自业。”即命难提分座同食,众复讶之。祖曰:“汝不得食,皆由此故。
当知与吾分座者,即过去娑罗树王如来也。愍物降迹,汝辈亦庄严劫中已至三果而未证无漏者也。”众曰:
“我师神力,斯可信矣。彼云过去佛者,即窃疑焉。”难提知众生慢,乃曰:
“世尊在日,世界平正,无有丘陵,江河沟洫,水悉甘美,草木滋茂,国土丰盈。
无八苦、行十善,自双树示灭八百余年,世界丘墟,树木枯悴,人无至信,正念轻微,不信真如,唯爱神力。”
言讫,以右手渐展入地,至金刚轮际,取甘露水,以琉璃器持至会所。大众见之,即时钦慕,悔过作礼。于是,祖命僧伽难提而付法眼。偈曰:
“于法实无证,不取亦不离。法非有无相,内外云何起?”祖付法已,安坐归寂。四众建塔。
当前汉武帝二十八年戊辰岁也。十七祖僧伽难提尊者十七祖僧伽难提尊者,室罗筏城宝庄严王之子也。生而能言,常赞佛事。
七岁即厌世乐,以偈告其父母曰:“稽首大慈父,和南骨血母。我今欲出家,幸愿哀愍故。”父母固止之,遂终日不食。
乃许其在家出家,号僧伽难提。复命沙门禅利多为之师。积十九载,末尝退倦。每自念言:
“身居王宫,胡为出家?”一夕,天光下属,见一路坦平,不觉徐行。约十里许,至大岩前,有石窟焉,乃燕寂于中。
父既失子,即摈禅利多出国,访寻其子,不知所在。
经十年,祖得法受记已,行化至摩提国,忽有凉风袭众,身心悦适非常,而不知其然。祖曰:“此道德之风也。当有圣者出世,嗣续祖灯乎?”
言讫,以神力摄诸大众,游历山谷。食顷,至一峰下,谓众曰:“此峰顶有紫云如盖,圣人居此矣。”即与大众徘徊久之。
见山舍一童子,持圆鉴直造祖前。祖问:“汝几岁邪?”曰:“百岁。”祖曰:“汝年尚幼,何言百岁?”童曰:
“我不会理,正百岁耳。”祖曰:“汝善机邪?”童曰:“佛言:
若人生百岁,不会诸佛机,未若生一日,而得决了之。”祖曰:“汝手中者,当何所表?”童曰:“诸佛大圆鉴,内外无瑕翳。两人同得见,心眼皆相似。”
彼父母闻子语,即舍令出家。祖携至本处,授具戒讫,名伽耶舍多。他时闻风吹殿铃声,祖问曰:
“铃鸣邪?风鸣邪?”舍多曰:“非风铃鸣,我心鸣耳。”祖曰:“心复谁乎?”舍多曰:“俱寂静故。”祖曰:
“善哉!善哉!继吾道者,非子而谁?”即付法眼。偈曰:“心地本无生,因地从缘起。
缘种不相妨,华果亦复尔。”祖付法已,右手攀树而化。大众议曰:“尊者树下归寂,其垂荫后裔乎!”
将奉全身于高原建塔,众力不能举,即就树下起塔。当前汉昭帝十三年丁未岁也。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摩提国人也。姓郁头蓝,父天盖,母方圣。尝梦大神持鉴,因而有娠。
凡七日而诞,肌体莹如琉璃,未尝洗沐,自然香洁。幼好闲静,语非常童。持鉴出游,遇难提尊者。
得度后,领徒至大月氏国。见一婆罗门舍有异气,祖将入彼舍,舍主鸠摩罗多问曰:“是何徒众?”祖曰:
“是佛弟子。”彼闻佛号,心神竦然,即时闭户。祖良久扣其门,罗多曰:“此舍无人。”祖曰:“答无者谁?”
罗多闻语,知是异人,遽开关延接。祖曰:“昔世尊记曰:吾灭后一千年,有大士出现于月氏国,绍隆玄化。”
今汝值吾,应斯嘉运。”于是鸠摩罗多发宿命智,投诚出家。授具讫,付法偈曰:
“有种有心地,因缘能发萌。于缘不相碍,当生生不生。”祖付法已,踊身虚空,现十八种神变,化火光三昧,自焚其身。
众以舍利起塔。当前汉成帝二十年戊申岁也。十九祖鸠摩罗多尊者十九祖鸠摩罗多尊者,大月氏国婆罗门之子也。昔为自在天人。﹝欲界第六天。
﹞见菩萨璎珞,忽起爱心,堕生忉利。﹝欲界第二天。﹞闻憍尸迦说般若波罗蜜多,以法胜故,升于梵天色界。
以根利故,善说法要,诸天尊为导师。以继祖时至,遂降月氏。后至中天竺国,有大士名阇夜多,问曰:
“我家父母素信三宝,而常萦疾瘵,凡所营作,皆不如意;而我邻家久为旃陀罗行,而身常勇健,所作和合。
彼何幸,而我何辜?”祖曰:“何足疑乎!且善恶之报有三时焉:
凡人但见仁夭暴寿、逆吉义凶,便谓亡因果、虚罪福,殊不知影响相随,毫釐靡忒。纵经百千万劫,亦不磨灭。”时阇夜多闻是语已,顿释所疑。祖曰:
“汝虽已信三业,而未明业从惑生,惑因识有,识依不觉,不觉依心。
心本清净,无生灭,无造作,无报应,无胜负,寂寂然,灵灵然。汝若入此法门,可与诸佛同矣。一切善恶、有为无为,皆如梦幻。”
阇夜多承言领旨,即发宿慧,恳求出家。既受具,祖告曰:“吾今寂灭时至,汝当绍行化迹。”乃付法眼,偈曰:
“性上本无生,为对求人说。于法既无得,何怀决不决。”又云:“此是妙音如来见性清净之句,汝宜传布后学。”
言讫,即于座上,以指爪剺面,如红莲开出,大光明照耀四众,而入寂灭。阇夜多起塔。
当新室十四年壬午岁也。二十祖阇夜多尊者二十祖阇夜多尊者,北天竺国人也。智慧渊冲,化导无量。后至罗阅城,敷扬顿教。
彼有学众,唯尚辩论。为之首者,名婆修盘头。﹝此云遍行。﹞常一食不卧,六时礼佛,清净无欲,为众所归。
祖将欲度之,先问彼众曰:“此遍行头陀,能修梵行,可得佛道乎?”众曰:“我师精进,何故不可。”祖曰:
“汝师与道远矣。设苦行历于尘劫,皆虚妄之本也。”众曰:“尊者蕴何德行而讥我师?”祖曰:
“我不求道,亦不颠倒。我不礼佛,亦不轻慢。我不长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杂食。我不知足,亦不贪欲。
心无所希,名之曰道。”时遍行闻已,发无漏智,欢喜赞叹。祖又语彼众曰:“会吾语否?
吾所以然者,为其求道心切。夫弦急即断,故吾不赞。令其住安乐地,入诸佛智。”复告遍行曰:
“吾适对众,抑挫仁者,得无恼于衷乎?”遍行曰:“我忆念七劫前,生常安乐国,师于智者月净,记我非久当证斯陀含果。
时有大光明菩萨出世,我以老故,策杖礼谒。师叱我曰:“重子轻父,一何鄙哉!”时我自谓无过,请师示之。
师曰:“汝礼大光明菩萨,以杖倚壁画佛面,以此过慢,遂失二果。”
我责躬悔过以来,闻诸恶言,如风如响,况今获饮无上甘露,而反生热恼邪?惟愿大慈,以妙道垂诲。”祖曰:“汝久植众德,当继吾宗。
听吾偈曰:言不合无生,同于法界性。若能如是解,通达事理竟。””祖付法已,不起于座,奄然归寂。
阇维,收舍利建塔,当后汉明帝十七年甲戌岁也。二十一祖婆修盘头尊者二十一祖婆修盘头尊者,罗阅城人也。姓毗舍佉,父光盖,母严一。
家富而无子,父母祷于佛塔而求嗣焉。一夕,母梦吞明暗二珠,觉而有孕。
经七日,有一罗汉名贤众至其家,光盖设礼,贤众端坐受之。严一出拜,贤众避席,云:“回礼法身大士。”光盖罔测其由,遂取一宝珠跪献,试其真伪。
贤众即受之,殊无逊谢。光盖不能忍,问曰:“我是丈夫,致礼不顾;我妻何德,尊者避之。”贤众曰:
“我受礼纳珠,贵福汝耳。汝妇怀圣子,生当为世灯慧日,故吾避之,非重女人也。”贤众又曰:
“汝妇当生二子,一名婆修盘头,则吾所尊者也。二名刍尼。﹝此云野鹊子﹞。
昔如来在雪山修道,刍尼巢于顶上,佛既成道,刍尼受报为那提国王。佛记云:汝至第二五百年,生罗阅城毗舍佉家,与圣同胞。”今无爽矣。”
后一月,果产二子。尊者婆修盘头年至十五,礼光度罗汉出家,感毗婆诃菩萨与之授戒。
行化至那提国,彼王名常自在,有二子:一名摩诃罗,次名摩拏罗。王问祖日:“罗阅城土风,与此何异?”祖曰:
“彼土曾三佛出世,今王国有二师化导。”王曰:“二师者谁?”祖曰:
“佛记第二五百年,有二神力大士出家继圣,即王之次子摩拏罗,是其一也。吾虽德薄,敢当其一。”王曰:“诚如尊者所言,当舍此子作沙门。”祖曰:“善哉!
大王能遵佛旨。”即与授具,付法。偈曰:“泡幻同无碍,如何不了悟,达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
祖付法已,踊身高半由旬,屹然而住。四众仰瞻虔请,复坐跏趺而逝。荼毗得舍利,建塔。
当后汉殇帝十二年丁巳岁也。二十二祖摩拏罗尊者二十二祖摩拏罗尊者,那提国常自在王之子也。年三十,遇婆修祖师出家传法至西印度。
彼国王名得度,即瞿昙种族,归依佛乘,勤行精进。一日,于行道处,现一小塔,欲取供养,众莫能举。
王即大会梵行、禅观、咒术等三众,欲问所疑。时祖亦赴此会,是三众皆莫能辨。
祖即为王广说塔之所因,﹝塔,阿育王造者,此不繁录。﹞今之出现,王福力之所致也。王闻是说,乃曰:“至圣难逢,世乐非久。”
即传位太子,投祖出家,七日而证四果。祖深加慰诲曰:“汝居此国,善自度人。
今异域有大法器,吾当往化。”得度曰:“师应迹十方,动念当至,宁劳往邪?”祖曰:“然。”于是焚香,遥语月氏国鹤勒那比丘曰:
“汝在彼国,教导鹤众,道果将证,宜自知之。”
时鹤勒那为彼国王宝印说修多罗偈,忽睹异香成穗,王曰:“是何祥也?”曰:“此是西印土传佛心印祖师摩拏罗将至,先降信香耳。”曰:“此师神力何如?”曰:
“此师远承佛记,当于此土广宣玄化。”时王与鹤勒那俱遥作礼。
祖知已,即辞得度比丘,往月氏国,受王与鹤勒那供养。后鹤勒那问祖曰:“我止林间,已经九白。﹝印度以一年为一白。
﹞有弟子龙子者,幼而聪慧,我于三世推穷,莫知其本。”祖曰:
“此子于第五劫中,生妙喜国婆罗门家,曾以旃檀施于佛宇,作槌撞钟,受报聪敏,为众钦仰。”又问:“我有何缘而感鹤众?”祖曰:“汝第四劫中,尝为比丘,当赴会龙宫。
汝诸弟子咸欲随从,汝观五百众中,无有一人堪任妙供。时诸弟子曰:
“师常说法,于食等者,于法亦等。今既不然,何圣之有!”汝即令赴会。
自汝舍生、趣生、转化诸国,其五百弟子以福微德薄,生于羽族。今感汝之惠,故为鹤众相随。”鹤勒那问曰:“以何方便,令彼解脱?”祖曰:
“我有无上法宝,汝当听受,化未来际。”而说偈曰:“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随流认得性,无喜复无忧。”
时鹤众闻偈,飞鸣而去。祖跏趺,寂然奄化。鹤勒那与宝印王起塔。当后汉桓帝十九年乙巳岁也。二十三祖鹤勒那尊者二十三祖鹤勒那尊者,﹝勒那梵语,鹤即华言,以常感群鹤恋慕故名耳。﹞月氏国人也。
姓婆罗门,父千胜,母金光。以无子故,祷于七佛金幢。即梦须弥山顶一神童,持金环云:“我来也。”觉而有孕。
年七岁,游行聚落,睹民间淫祀,乃入庙叱之曰:“汝妄兴祸福,幻惑于人,岁费牲牢,伤害斯甚。”
言讫,庙忽然而坏。由是乡党谓之圣子。年二十二出家。三十遇摩拏罗尊者,付法眼藏。行化至中印度。
彼国王名无畏海,崇信佛道。祖为说正法次,王忽见二人绯素服拜祖。王问曰:“此何人也?”祖曰:
“此是日月天子,吾昔曾为说法,故来礼拜。”良久不见,唯闻异香。王曰:“日月国土,总有多少?”祖曰:
“千释迦佛所化世界,各有百亿迷卢日月,我若广说,即不能尽。”王闻忻然。
时祖演无上道,度有缘众,以上足龙子早夭,有兄师子,博通强记,事婆罗门。厥师既逝,弟复云亡,乃归依尊者而问曰:
“我欲求道,当何用心?”祖曰:“汝欲求道,无所用心。”曰:“既无用心,谁作佛事?”祖曰:“汝若有用,即非功德。
汝若无作,即是佛事。经云:我所作功德,而无我所故。””师子闻是语已,即入佛慧。时祖忽指东北问曰:
“是何气象?”师子曰:“我见气如白虹,贯乎天地。复有黑气五道,横亘其中。”祖曰:“其兆云何?”曰:
“莫可知矣。”祖曰:“吾灭后五十年,北天竺国当有难起,婴在汝身。吾将灭矣,今以法眼付嘱于汝,善自护持。”
乃说偈曰:“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了了无可得,得时不说知。”
师子比丘闻偈欣惬,然未晓将罹何难,祖乃密示之。言讫,现十八变,面归寂。阇维毕,分舍利,各欲兴塔。祖复现空中而说偈曰:
“一法一切法,一切一法摄。吾身非有无,何分一切塔?”大众闻偈,遂不复分,就驮都场而建塔焉。
即后汉献帝二十年己丑岁也。二十四祖师子尊者二十四祖师子比丘者,中印度人也。姓婆罗门。得法游方,至罽宾国。
有波利迦者,本习禅观,故有禅定、知见、执相、舍相、不语之五众。祖诘而化之,四众皆默然心服。
唯禅定师达磨达者,闻四众被责,愤悱而来。祖曰:“仁者习定,何当来此?既至于此,胡云习定?”彼曰:“我虽来此,心亦不乱。
定随人习,岂在处所?”祖曰:“仁者既来,其习亦至。既无处所,岂在人习?”彼曰:“定习人故,非人习定。
我当来此,其定常习。”祖曰:“人非习定,定习人故。当自来时,其定谁习?”彼曰:“如净明珠,内外无翳。
定若通达,必当如此。”祖曰:“定若通达,一似明珠。今见仁者,非珠之徒。”彼曰:
“其珠明彻,内外悉定。我心不乱,犹若此净。”祖曰:“其珠无内外,仁者何能定?秽物非动摇,此定不是净。”
达磨达蒙祖开悟,心地朗然。祖既摄五众,名闻遐迩。方求法嗣,遇一长者,引其子问祖曰:
“此子名斯多,当生便拳左手,今既长矣,终未能舒,愿尊者示其宿因。”祖睹之,即以手接曰:“可还我珠!”
童子遽开手奉珠,众皆惊异。祖曰:“吾前报为僧,有童子名婆舍,吾尝赴西海斋,受嚫珠付之,今还吾珠,理固然矣。”
长者遂舍其子出家,祖即与授具。以前缘故名婆舍斯多。祖即谓之曰:
“吾师密有悬记,罹难非久,如来正法眼藏今转付汝,汝应保护,普润来际。”偈曰:“正说知见时,知见俱是心。当心即知见,知见即于今。”
祖说偈已,以僧伽梨密付斯多,俾之他国,随机演化。斯多受教,直抵南天。
祖谓难不可以苟免,独留罽宾。时本国有外道二人:一名摩目多,二名都落遮,学诸幻法,欲共谋乱。乃盗为释子形象,潜入王宫。
且曰:“不成即罪归佛子。”妖既自作,祸亦旋踵。王果怒曰:“吾素归心三宝,何乃构害,一至于斯!”
即命破毁伽蓝,袪除释众。又自秉剑,至尊者所,问曰:“师得蕴空否?”祖曰:“已得蕴空。”王曰:
“离生死否?”祖曰:“已离生死。”王曰:“既离生死,可施我头。”祖曰:“身非我有,何吝于头!”
王即挥刃,断尊者首。白乳涌高数尺,王之右臂旋亦堕地,七日而终。太子光首叹曰:“我父何故自取其祸?”
时有象白山仙人者,深明因果,即为光首广宣宿因,解其疑网。﹝事具圣胄集及宝林传。﹞遂以师子尊者报体而建塔焉。
当魏齐王二十年己卯岁也。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罽宾国人也。姓婆罗门,父寂行,母常安乐。
初,母梦得神剑,因而有孕既诞,拳左手。遇师子尊者显发宿因,密授心印。后适南天,至中印度。彼国王名迦胜,设礼供养。
时有外道,号无我尊。先为王礼重,嫉祖之至,欲与论义,幸而胜之,以固其事。乃于王前谓祖曰:
“我解默论,不假言说。”祖曰:“孰知胜负?”彼曰:“不争胜负,但取其义。”祖曰:“汝以何为义?”彼曰:
“无心为义。”祖曰:“汝既无心,岂得义乎?”彼曰:“我说无心,当名非义。”祖曰:“汝说无心,当名非义。
我说非心,当义非名。”彼曰:“当义非名,谁能辨义?”祖曰:“汝名非义,此名何名?”彼曰:
“为辨非义,是名无名。”祖曰:“名既非名,义亦非义,辨者是谁,当辨何物?”如是往返五十九番,外道杜口信伏。
于时祖忽面北,合掌长吁曰:“我师师子尊者,今日遇难,斯可焉。”即辞王南迈,达于南天,潜隐山谷。
时彼国王名天德,迎请供养。王有二子:一名德胜,凶暴而色力充盛。一名不如密多,和柔而长婴疾苦。
祖乃为陈因果,王即顿释所疑。
又有咒术师,忌祖之道,乃潜置毒药于饮食中,祖知而食之,彼返受祸,遂投祖出家。祖即与授具。后六十载,德胜即位,复信外道,致难于祖。不如密多以进谏被囚。
王遽问祖曰:“予国素绝妖讹,师所传者当是何宗?”祖曰:“王国昔来,实无邪法。我所得者,即是佛宗。”王曰:
“佛灭已千二百载,师从谁得邪?”祖曰:“饮光大士,亲受佛印,展转至二十四世师子尊者,我从彼得。”
王曰:“予闻师子比丘不能免于刑戮,何能传法后人?”祖曰:
“我师难未起时,密授我信衣法偈,以显师承。”王曰:“其衣何在?”祖即于囊中出衣示王。王命焚之,五色相鲜,薪尽如故。王即追悔致礼。
师子真嗣既明,乃赦密多。密多遂求出家。祖问曰:“汝欲出家,当为何事?”密多曰:
“我若出家,不为其事。”祖曰:“不为何事?”密多曰:“不为俗事。”祖曰:“当为何事?”密多曰:“当为佛事。”祖曰:
“太子智慧天至,必诸圣降迹。”即许出家。六年侍奉,后于王宫受具。羯磨之际,大地震动,颇多灵异。
祖乃命之曰:“吾已衰朽,安可久留?汝当善护正法眼藏,普济群有。听吾偈曰:圣人说知见,当境无是非。
我今悟真性,无道亦无理。””不如密多闻偈,再启祖曰:“法衣宜可传授。”祖曰:
“此衣为难故,假以证明;汝身无难,何假其衣?化被十方,人自信向。”不如密多闻语,作礼而退。
祖现于神变,化三昧火自焚,平地舍利可高一尺。德胜王创浮图而秘之。当东晋明帝太宁三年乙酉岁也。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南印度天德王之次子也。既受度得法,至东印度。
彼王名坚固,奉外道师长爪梵志。暨尊者将至,王与梵志同睹白气贯于上下。王曰:“斯何瑞也?”
梵志预知祖入境,恐王迁善,乃曰:“此是魔来之兆耳,何瑞之有!”即鸠诸徒众议曰:“不如密多将入都城,谁能挫之?”弟子曰:
“我等各有咒术,可以动天地、入水火,何患哉?”祖至,先见宫墙有黑气,乃曰:“小难耳。”直诣王所。
王曰:“师来何为?”祖曰:“将度众生。”王曰:“以何法度?”祖曰:“各以其类度之。”
时梵志闻言,不胜其怒,即以幻法,化大山于祖顶上。祖指之,忽在彼众头上。
梵志等怖惧投祖,祖愍其愚惑,再指之,化山随灭。乃为王演说法要,俾趣真乘。谓王曰:“此国当有圣人而继于我。”
是时有婆罗门子,年二十许,幼失父母,不知名氏。或自言缨络,故人谓之缨络童子。游行闾里,丐求度日,若常不轻之类。人问:
“汝行何急?”即答曰:“汝行何缓?”或曰:“何姓?”乃曰:“与汝同姓。”莫知其故。
后,王与尊者同车而出,见缨络童子稽首于前,祖曰:“汝忆往事否?”童曰:“我念远劫中,与师同居。
师演摩诃般若,我转甚深修多罗,今日之事,盖契昔因。”祖又谓王曰:“此童子非他,即大势至菩萨是也。
此圣之后,复出二人:一人化南印度,一人缘在震旦。四五年内,却返此方。”遂以昔因,故名般若多罗。付法眼藏,偈曰:
“真性心地藏,无头亦无尾。应缘而化物,方便呼为智。”祖付法已,即辞王曰:“吾化缘已终,当归寂灭。
愿王于最上乘,无忘外护。”即还本座,跏趺而逝,化火自焚。收舍利塔而瘗之。
当东晋孝武帝太元十三年戊子岁也。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东印度人也。既得法已,行化至南印度。
彼王名香至,崇奉佛乘,尊重供养,度越伦等,又施无价宝珠。时王有三子:曰月净多罗,曰功德多罗,曰菩提多罗。其季开士也。
祖欲试其所得,乃以所施珠问三王子曰:“此珠圆明,有能及否?”第一王子、第二王子皆曰:
“此珠七宝中尊,固无踰也。非尊者道力,孰能受之?”第三王子曰:“此是世宝,未足为上。于诸宝中,法宝为上。
此是世光,未足为上。于诸光中,智光为上。此是世明,未足为上。于诸明中,心明为上。
此珠光明,不能自照,要假智光。光辨于此,既辨此已,即知是珠。既知是珠,即明其宝。若明其宝,宝不自宝。
若辨其珠,珠不自珠。珠不自珠者,要假智珠而辨世珠。宝不自宝者,要假智宝以明法宝。
然则师有其道,其宝即现。众生有道,心宝亦然。”祖叹其辩慧,乃复问曰:“于诸物中,何物无相?”曰:
“于诸物中,不起无相。”又问:“于诸物中,何物最高?”曰:“于诸物中,人我最高。”又问:“于诸物中,何物最大?”曰:
“于诸物中,法性最大。”祖知是法嗣,以时尚未至,且默而混之。及香至王厌世,众皆号绝。
唯第三子菩提多罗于柩前入定。经七日而出,乃求出家。既受具戒,祖告曰:
“如来以正法眼付大迦叶,如是展转,乃至于我。我今嘱汝,听吾偈曰:心地生诸种,因事复生理。果满菩提圆,华开世界起。””
尊者付法已,即于座上起立,舒左右手,各放光明二十七道,五色光耀。又踊身虚空,高七多罗树,化火自焚。
空中舍利如雨,收以建塔,当宋孝武帝大明元年丁酉岁。祖因东印度国王请,祖斋次,王乃问:
“诸人尽转经,唯师为甚不转?”祖曰:
“贫道出息不随众缘,入息不居蕴界,常转如是经百千万亿卷,非但一卷两卷。”
东土祖师初祖菩提达磨大师初祖菩提达磨大师者,南天竺国香至王第三子也。
姓刹帝利,本名菩提多罗,后遇二十七祖般若多罗至本国受王供养,知师密迹,因试令与二兄辨所施宝珠,发明心要。既而尊者谓曰:
“汝于诸法,已得通量。夫达磨者,通大之义也。宜名达磨。”因改号菩提达磨。祖乃告尊者曰:
“我既得法,当往何国而作佛事?愿垂开示。”者曰:“汝虽得法,未可远游,且止南天。
待吾灭后六十七载,当往震旦,设大法药,直接上根。慎勿速行,衰于日下。”祖又曰:“彼有大士,堪为法器否?禾载之下有留难否?”者曰:
“汝所化之方,获菩提者不可胜数。吾灭后六十余年,彼国有难,水中文布,自善降之。
汝至时,南方勿住。彼唯好有为功业,不见佛理,汝纵到彼,亦不可久留。听吾偈曰:
路行跨水复逢羊,独自栖栖暗渡江。日下可怜双象马,二株嫩桂久昌昌。””又问曰:“此后更有何事?”者曰:
“从是已去,一百五十年,而有小难。听吾谶曰:心中虽吉外头凶,川下僧房名不中。为遇毒龙生武子,忽逢小鼠寂无穷。””又问:
“此后如何?”者曰:“却后二百二十年,林下见一人,当得道果。听吾谶曰:
震旦虽阔无别路,要假儿孙脚下行。金鸡解御一粒粟,供养十方罗汉僧。””复演诸偈,皆预谶佛教隆替。﹝事具宝林传及圣胄集。
﹞祖恭禀教义,服勤左右垂四十年,未尝废阙。迨尊者顺世,遂演化本国。
时有二师:一名佛大先,二名佛大胜多,本与祖同学佛陀跋陀小乘禅观。
佛大先既遇般若多罗尊者,舍小趣大,与祖并化,时号二甘露门矣。而佛大胜多更分徒而为六宗:
第一有相宗,第二无相宗,第三定慧宗,第四戒行宗,第五无得宗,第六寂静宗。各封己解,别展化源,聚落峥嵘,徒众甚盛。
祖喟然叹曰:“彼之一师已陷牛迹,况复支离繁盛而分六宗?我若不除,永缠邪见。”
言已,微现神力,至有相宗所,问曰:“一切诸法何名实相?”彼众中有一尊长萨婆罗答曰:“于诸相中不互诸相,是名实相。”
祖曰:“一切诸相而不互者,若名实相,当何定邪?”彼曰:“于诸相中实无有定,若定诸相,何名为实?”
祖曰:“诸相不定,便名实相。汝今不定,当何得之?”彼曰:“我言不定,不说诸相。当说诸相,其义亦然。”
祖曰:“汝言不定,当为实相。定不定故,即非实相。”彼曰:“定既不定,即非实相。
知我非故,不定不变。”祖曰:“汝今不变,何名实相?已变已往,其义亦然。”彼曰:
“不变当在,在不在故,故变实相,以定其义。”祖曰:“实相不变,变即非实。于有无中,何名实相?”
萨婆罗心知圣师悬解潜达,即以手指虚空曰:“此是世间有相,亦能空故,当我此身,得似此否?”祖曰:“若解实相,即见非相。
若了非相,其色亦然。当于色中,不失色体。于非相中,不碍有故。若能是解,此名实相。”
彼众闻已,心意朗然,钦礼信受。祖瞥然匿迹。至无相宗所,问曰:“汝言无相,当何证之?”彼众中有波罗提答曰:
“我明无相,心不现故。”祖曰:“汝心不现,当何明之?”彼曰:“我明无相,心不取舍。当于明时,亦无当者。”祖曰:
“于诸有无,心不取舍。又无当者,诸明无故。”彼曰:“入佛三昧,尚无所得,何况无相,而欲知之?”祖曰:
“相既不知,谁云有无?尚无所得,何名三昧?”彼曰:“我说不证,证无所证。非三昧故,我说三昧。”祖曰:
“非三昧者,何当名之?汝既不证,非证何证?”波罗提闻祖辩析,即悟本心,礼谢于祖,忏悔往谬。
祖记曰:“汝当得果,不久证之。此国有魔,非久降之。”言已,忽然不现。至定慧宗所,问曰:
“汝学定慧,为一为二?”彼众中有婆兰陀者答曰:“我此定慧,非一非二。”祖曰:“既非一二,何名定慧?”彼曰:
“在定非定,处慧非慧。一即非一,二亦不二。”祖曰:“当一不一,当二不二。既非定慧,约何定慧?”彼曰:
“不一不二,定慧能知。非定非慧,亦复然矣。”祖曰:“慧非定故,然何知哉?不一不二,谁定谁慧?”
婆兰陀闻之,疑心冰释。至第四戒行宗所,问曰:“何者名戒?云何名行?当此戒行,为一为二?”
彼众中有一贤者答曰:“一二二一,皆彼所生。依教无染,此名戒行。”祖曰:“汝言依教,即是有染。
一二俱破,何言依教。此二违背,不及于行。内外非明,何名为戒?”彼曰:“我有内外,彼已知竟。既得通达,便是戒行。
若说违背,俱是俱非。言及清净,即戒即行。”祖曰:“俱是俱非,何言清净?既得通故,何谈内外?”
贤者闻之,即自惭伏。至无得宗所,问曰:“汝云无得,无得何得?既无所得,亦无得得。”
彼众中有宝静者答曰:“我说无得,非无得得。当说得得,无得是得。”祖曰:“得既不得。得亦非得。
既云得得,得得何得?”彼曰:“见得非得。非得是得。若见不得,名为得得。”祖曰:“得既非得,得得无得。
既无所得,当何得得?”宝静闻之,顿除疑网。至寂静宗所,问曰:“何名寂静,于此法中,谁静谁寂?”
彼众中有尊者答曰:“此心不动,是名为寂。于法无染,名之为静。”祖曰:“本心不寂,要假寂静。本来寂故,何用寂静?”
彼曰:“诸法本空,以空空故。于彼空空,故名寂静。”祖曰:“空空已空,诸法亦尔。
寂静无相,何静何寂?”彼尊者闻师指诲,豁然开悟。既而六众,咸誓归依。由是化被南天,声驰五印。
经六十载,度无量众。
后值异见王轻毁三宝,每云:“我之祖宗,皆信佛道,陷于邪见,寿年不永,运祚亦促。
且我身是佛,何更外求?善恶报应,皆因多智之者妄构其说。至于国内耆旧,为前王所奉者,悉从废黜。”
祖知已,叹彼德薄。当何救之?即念无相宗中二首领:其一波罗提者,与王有缘,将证其果。
其二宗胜者,非不博辩,而无宿因。时六宗徒众,亦各念言:佛法有难,师何自安?祖遥知众意,即弹指应之。
六众闻云:“此是我师达磨信响,我等宜速行,以副慈命。”即至祖所,礼拜问讯。祖曰:
“一叶翳空,孰能剪拂?”宗胜曰:“我虽浅薄,敢惮其行?”祖曰:“汝虽辩慧,道力未全。”宗胜自念:
“我师恐我见王大作佛事,名誉显达,映夺尊威。纵彼福慧为王,我是沙门受佛教旨,岂难敌也。”言讫潜去。
至王所广说法要及世界苦乐、人天善恶等事。王与之往返徵诘,无不诣理。王曰:“汝今所解,其法何在?”宗胜曰:
“如王治化,当合其道。王所有道,其道何在?”王曰:“我所有道,将除邪法。汝所有法,将伏何人?”
祖不起于座,悬知宗胜义堕,遽告波罗提曰:“宗胜不禀吾教,潜化于王,须臾理屈。汝可速救。”
波罗提恭禀祖旨,云:“愿假神力。”言已,云生足下。至大王前,默然而住。
时王正问宗胜,忽见波罗提乘云而至,愕然忘其问答。曰:“乘空之者,是正是邪?”提曰:“我非邪正,而来正邪。王心若正,我无邪正。”
王虽惊异,而骄慢方炽,即摈宗胜令出。波罗提曰:“王既有道,何摈沙门?我虽无解,愿王致问。”
,王怒而问曰:“何者是佛?”提曰:“见性是佛。”王曰:“师见性否?”提曰:“我见佛性。”王曰:“性在何处?”提曰:
“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见。”提曰:“今现作用,王自不见。”王曰:“于我有否?”提曰:
“王若作用,无有不是。王若不用,体亦难见。”王曰:“若当用时,几处出现?”提曰:“若出现时,当有其八。”
王曰:“其八出现,当为我说。”波罗提即说偈曰:“在胎为身,处世为人。在眼曰见,在耳曰闻。
在鼻辨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沙界,收摄在一微尘。识者知是佛性,不识唤作精魂。”
王闻偈已,心即开悟,悔谢前非,咨询法要,朝夕忘倦,迄于九旬。时宗胜既被斥逐,退藏深山。念曰:
“我今百岁,八十为非。二十年来,方归佛道。性虽愚昧,行绝瑕疵。不能御难,生何如死?”
言讫,即自投崖。俄有神人以手捧承,置于岩上,安然无损。宗胜曰:
“我忝沙门,当与正法为主,不能抑绝王非,是以损身自责,何神佑助,一至于斯!愿垂一语,以保余年。”于是神人乃说偈曰:
“师寿于百岁,八十而造非。为近至尊故,熏修而入道。虽具少智慧,而多有彼我。所见诸贤等,未尝生珍敬。
二十年功德,其心未恬静。聪明轻慢故,而获至于此。得王不敬者,当感果如是。自今不疏怠,不久成奇智。
诸圣悉存心,如来亦复尔。”宗胜闻偈欣然,即于岩间宴坐。时王复问波罗提曰:“仁者智辩,当师何人?”
提曰:“我所出家,即娑罗寺乌沙婆三藏为受业师。其出世师者,即大王叔菩提达磨是也。”
王闻祖名,惊骇久之。曰:“鄙簿忝嗣王位,而趣邪背正,忘我尊叔。”遽敕近臣,特加迎请。
祖即随使而至,为王忏悔往非。王闻规诫,泣谢于祖。又诏宗胜归国。大臣奏曰:“宗胜被谪投崖,今已亡矣。”王告祖曰:
“宗胜之死,皆自于吾。如何大慈,令免斯罪。”祖曰:“宗胜今在岩间宴息,但遣使召,当即至矣。”
王即遣使人山,果见宗胜端居禅寂。宗胜蒙召,乃曰:“深愧王意,贫道誓处岩泉。
且王国贤德如林,达磨是王之叔,六众所师,波罗提法中龙象,愿王崇仰二圣,以福皇基。”使者复命。未至,祖谓王曰:
“知取得宗胜否?”王曰:“未知。”祖曰:“一请未至,再命必来。”良久使还,果如祖语。祖遂辞王曰:
“当善修德,不久疾作,吾且去矣。”经七日,王乃得疾。国医诊治,有加无瘳。贵戚近臣忆师前记,急发使告祖曰:
“王疾殆至弥留,愿叔慈悲,违来诊救。”祖即至慰问。时宗胜再承王召,即别岩间。波罗提亦来问疾。
谓祖曰:“当何施为,令王免苦?”祖即令太子为王宥罪施恩,崇奉三宝,复为忏悔,愿罪消灭。
如是者三,王疾有间。师念震旦缘熟,行化时至,乃先辞祖塔,次别同学,后至王所,慰而勉之曰:
“当勤修白业,护持三宝。吾去非晚,一九即回。”王闻师言,涕泪交集曰:“此国何罪,彼土何祥?
叔既有缘,非吾所止。惟愿不忘父母之国,事毕早回。”王即具大舟,实以众宝,躬率臣寮,送至海壖。
祖泛重溟,凡三周寒暑,达于南海,实梁普通七年丙午岁九月二十一日也。广州刺史萧昂具主礼迎接,表闻武帝。
帝览奏,遣使赍诏迎请,当大通元年丁未岁也。﹝普通八年三月改元。﹞十月一日至金陵。帝问曰:
“朕即位已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有何功德?”祖曰:“并无功德。”帝曰:“何以无功德?”祖曰:
“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祖曰:
“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祖曰:“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祖曰:“不识。”帝不领悟。
祖知机不契,是月十九日。潜回江北。十一月二十三日,届于洛阳。
当魏孝明帝孝昌三年也,寓止于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终日默然。人莫之测,谓之壁观婆罗门。
时有僧神光者,旷达之士也。久居伊洛,博览群书,善谈玄理。每叹曰:
“孔老之教,礼术风规,庄易之书,未尽妙理。近闻达磨大士住止少林,至人不遥,当造玄境。”乃往彼,晨夕参承。
祖常端坐面壁,莫闻诲励。光自惟曰:
“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崖饲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天大雨雪。光坚立不动,迟明积雪过膝。祖悯而问曰:
“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光悲泪曰:“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祖曰:
“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
光闻祖诲励,潜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祖前。祖知是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祖遂因与易名曰慧可。
可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祖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可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祖曰:
“将心来,与汝安。”可良久曰:“觅心了不可得。”祖曰:“我与汝安心竟。”越九年,欲返天竺,命门人曰:
“时将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时有道副对曰:“如我所见,不执文字,不离文字,而为道用。”祖曰:
“汝得吾皮。”尼持曰:“我今所解,如庆喜见阿佛国,一见更不再见。”祖曰:“汝得吾肉。”道育曰:
“四大本空,五阴非有,而我见处,无一法可得。”祖曰:“汝得吾骨。”最后慧可礼拜,依位而立。祖曰:
“汝得吾髓。”乃顾慧可而告之曰:“昔如来以正法眼付迦叶大士,展转嘱累,而至于我。我今付汝,汝当护持。
并授汝袈裟,以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可曰:“请师指陈。”祖曰:
“内传法印,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后代浇薄,疑虑竞生,云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凭何得法?以何证之?
汝今受此衣法,却后难生,但出此衣并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无碍。至吾灭后二百年,衣止不传,法周沙界。
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通理者少。潜符密证,千万有余。汝当阐扬,勿轻未悟。
一念回机,便同本得。听吾偈曰: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祖又曰:
“吾有楞伽经四卷,亦用付汝。即是如来心地要门,令诸众生开示悟入。吾自到此,凡五度中毒。
我尝自出而试之,置石石裂。缘吾本离南印来此东土,见赤县神州有大乘气象,遂踰海越漠,为法求人。
际会未谐,如愚若讷。今得汝传授,吾意已终。”﹝别记云:祖初居少林寺九年,为二祖说法,秪教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
慧可种种说心性,曾未契理。祖秪遮其非,不为说无念心体。可忽曰:“我已息诸缘。”祖曰:“莫成断灭去否?”可曰:“不成断灭。”祖曰:
“此是诸佛所传心体,更勿疑也。”﹞言已,乃与徒众往禹门千圣寺。止三日,有期城太守杨炫之,早慕佛乘,问祖曰:
“西天五印,师承为祖,其道如何?”祖曰:“明佛心宗,行解相应,名之曰祖。”又问:“此外如何?”祖曰:
“须明他心,知其今古,不厌有无。于法无取,不贤不愚,无迷无悟。若能是解,故称为祖。”又曰:
“弟子归心二宝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尚迷真理。适听师言,罔知攸措。愿师慈悲,开示宗旨。”
祖知恳到,即说偈曰:“亦不睹恶而生嫌,亦不观善而勤措。亦不舍智而近愚,亦不抛迷而就悟。
达大道兮过量,通佛心兮出度。不与凡圣同躔,超然名之曰祖。”炫之闻偈,悲喜交并。曰:
“愿师久住世间,化导群有”祖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万差,多逢患难。”炫之曰:“未审何人,弟子为师除得否?”祖曰:
“吾以传佛秘密,利益迷途,害彼自安,必无此理。”炫之曰:“师若不言,何表通变观照之力?”
祖不获已,乃为谶曰:“江槎分玉浪,管炬开金锁。五口相共行,九十无彼我。”炫之闻语,莫究其端。
默记于怀,礼辞而去。祖之所谶,虽当时不测,而后皆符验。
时魏氏奉释,禅隽如林,光统律师、流支三藏者,乃僧中之鸾凤也。
睹师演道,斥相指心,每与师论义,是非蜂起。祖遐振玄风,普施法雨,而偏局之量,自不湛任,竞起害心,数加毒药。
至第六度,以化缘已毕,传法得人,遂不复救之,端居而逝。即魏文帝大统二年丙辰十月五日也。
其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葬熊耳山。起塔于定林寺。后三岁,魏宋云奉使西域回,遇祖于葱岭,见手携只履,翩翩独逝。
云问:“师何往?”祖曰:“西天去!”云归,具说其事,及门人启圹,唯空棺,一只革履存焉。举朝为之惊叹。
奉诏取遗履,于少林寺供养。至唐开元十五年丁卯岁为信道者窃在五台华严寺,今不知所在。
初,梁武遇祖,因缘未契。及闻化行魏邦,遂欲自撰师碑而未暇也。后闻宋云事,乃成之。
代宗谥圆觉大师,塔曰空观。﹝年号依纪年通谱﹞。
﹝通论曰:传灯谓魏孝明帝钦祖异迹,三屈诏命,祖竟不下少林。及祖示寂,宋云自西域还,遇祖于葱岭,孝庄帝有旨令启圹。
如南史普通八年,即大通元年也。孝明以是岁四月癸丑殂,祖以十月至梁。盖祖未至魏时,孝明已去世矣。
其子即位未几,为尔朱荣所弑,乃立孝庄帝,由是魏国大乱。越三年,而孝庄殂,又五年分割为东西魏。然则吾祖在少林时,正值其乱。
及宋云之还,则孝庄去世亦五六年,其国至于分割久矣,乌有孝庄令启圹之说乎?按唐史云:后魏末,有僧达磨航海而来,既卒。
其年魏使宋云于葱岭回见之,门徒发其墓,但有只履而已。此乃实录也。二祖慧可大祖禅师二祖慧可大师者,武牢人也。姓姬氏。父寂,未有子时,尝自念言:“我家崇善,岂令无子?”
祷之既久,一夕感异光照室,其母因而怀妊。及长,遂以照室之瑞,名之曰光。
自幼志气不群,博涉诗书,尤精玄理,而不事家产,好游山水。后览佛书,超然自得。
即抵洛阳龙门香山,依宝静禅师,出家受具于永穆寺。浮游讲肆,遍学大小乘义。年三十二,却返香山,终日宴坐。
又经八载,于寂默中倏见一神人谓曰:“将欲受果,何滞此邪?大道匪遥,汝其南矣!”祖知神助,因改名神光。
翌日,觉头痛如刺,其师欲治之。空中有声曰:“此乃换骨,非常痛也。”祖遂以见神事白于师,师视其顶骨,即如五峰秀出矣。
乃曰:“汝相吉祥,当有所证。神令汝南者,斯则少林达磨大士必汝之师也。”祖受教,造于少室。
其得法传衣事迹,达磨章具之矣。自少林托化西归,大师继阐玄风,博求法嗣。
至北齐天平二年,有一居士,年踰四十,不言名氏,聿来设礼。而问祖曰:“弟子身缠风恙,请和尚忏罪。”祖曰:“将罪来,与汝忏。”
士良久曰:“觅罪不可得。”祖曰:“与汝忏罪竟。宜依佛法僧住。”士曰:“今见和尚,已知是僧。
未审何名佛法?”祖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无二,僧宝亦然。”士曰:
“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其心然,佛法无二也。”祖深器之,即为剃发,云:“是吾宝也。宜名僧璨。”
其年三月十八日,于光福寺受具,自兹疾渐愈。执侍经二载,祖乃告曰:
“菩提达磨远自竺乾,以正法眼藏并信衣密付于吾,吾今授汝。汝当守护,无令断绝。听吾偈曰:本来缘有地,因地种华生。本来无有种,华亦不曾生。””
祖付衣法已,又曰:“汝受吾教,宜处深山,未可行化,当有国难。”璨曰:“师既预知,愿垂示诲。”祖曰:
“非吾知也。斯乃达磨传般若多罗悬记云心中虽吉外头凶”是也。吾校年代,正在于汝。
汝当谛思前言,勿罹世难。然吾亦有宿累,今要酬之。善去善行,俟时传付。”祖付嘱已,即往邺都,随宜说法。
一音演畅,四众皈依。如是积三十四载,遂韬光混迹,变易仪相。
或入诸酒肆,或过于屠门,或习街谈,或随厮﹝音斯﹞。役。人间之曰:“师是道人,何故如是?”祖曰:“我自调心,何关汝事?”
又于筦城县匡救寺三门下,谈无上道,听者林会。时有辩和法师者,于寺中讲槃经,学徒闻师阐法,稍稍引去。
辩和不胜其愤,与谤于邑宰翟仲侃。翟惑其邪说,加祖以非法,祖怡然委顺,识真者谓之偿债。
时年一百七岁,即隋文帝开皇十三年癸丑岁三月十六日也。葬磁州滏阳县东北七十里。唐德宗谥大祖禅师。
﹝皓月供奉问长沙岑和尚:“古德云: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偿宿债。只如师子尊者、二祖大师,为甚么得偿债去?”沙曰:
“大德不识本来空。”月曰:“如何是本来空?”沙曰:“业障是。”曰:“如何是业障?”沙曰:“本来空是。”月无语。沙以偈示之曰:
“假有元非有,假灭亦非无。槃偿债义,一性更无殊。”﹞三祖僧璨鉴智禅师三祖僧璨大师者,不知何许人也。初以白衣谒二祖,既受度传法,隐于舒州之皖公山。
属后周武帝破灭佛法,祖往来太湖县司空山,居无常处,积十余载,时人无能知者。
至隋开皇十二年壬子岁,有沙弥道信,年始十四,来礼祖曰:“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祖曰:“谁缚汝?”曰:“无人缚。”祖曰:
“何更求解脱乎?”信于言下大悟。服劳九载,后于吉州受戒,侍奉尤谨。
祖屡试以玄微,知其缘熟,乃付衣法。偈曰:“华种虽因地,从地种华生。若无人下种,华地尽无生。”祖又曰:
“昔可大师付吾法,后往邺都行化,三十年方终。今吾得汝,何滞此乎?”即适罗浮山,优游二载,却还旧址。
逾月士民奔趋,大设檀供。祖为四众广宣心要讫,于法会大树下合掌立终。即隋炀帝大业二年丙寅十月十五日也。
唐玄宗谥鉴智禅师、觉寂之塔。
师信心铭曰:“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悬隔。
欲得现前,莫存顺逆。违顺相争,是为心病。不识玄旨,徒劳念静。圆同太虚,无欠无余。良由取舍,所以不如。
莫逐有缘,勿住空忍。一种平怀,泯然自尽。止动归止,止更弥动。唯滞两边,宁知一种。
一种不通,两处失功。遣有没有,从空背空。多言多虑,转不相应。绝言绝虑,无处不通。归根得旨,随照失宗。
须臾返照,胜却前空。前空转变,皆由妄见。不用求真,唯须息见。二见不住,慎莫追寻。
才有是非,纷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万法无咎。无咎无法,不生不心。能由境灭,境逐能沉。
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两段,元是一空。一空同两,齐含万象。不见精,宁有偏党。
大道体宽,无易无难。小见狐疑,转急转迟。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任性合道,逍遥绝恼。
系念乖真,昏沉不好。不好劳神,何用疏亲。欲取一乘,勿恶六尘。六尘不恶,还同正觉。
智者无为,愚人自缚。法无异法,妄自爱著。将心用心,岂非大错?迷生寂乱,悟无好恶,一切二边,良由斟酌。
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眼若不睡,诸梦自除。心若不异,万法一如。
一如体玄,兀尔忘缘。万法齐观,归复自然。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动无动,动止无止。两既不成,一何有尔。
究竟穷极,不存轨则。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尽净,正信调直。一切不留,无可记忆。
虚明自照,不劳心力。非思量处,识情难测。真如法界,无他无自。要急相应,唯言不二。不二皆同,无不包容。
十方智者,皆入此宗。宗非促延,一念万年。无在不在,十方目前。极小同大,忘绝境界。
极大同小,不见边表。有即是无,无即是有。若不如是,必不须守。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虑不毕。
信心不二,不二信心。言语道断,非去来今。”四祖道信大医禅师四祖道信大师者,姓司马氏。世居河内,后徙于蔪州广济县。
生而超异,幼慕空宗诸解脱门,宛如宿习。既嗣祖风,摄心无寐,胁不至席者仅六十年。
隋大业十三载领徒众抵吉州,值群盗围城,七旬不解,万众惶怖。祖愍之,教令念摩诃般若。时贼众望雉堞间若有神兵,乃相谓曰:
“城内必有异人,不可攻矣。”悄悄引去,唐武德甲申岁师却返蔪春,住破头山,学侣云臻。
一日往黄梅县,路逢一小儿,骨相奇秀,异乎常童。祖问曰:“子何姓?”答曰:“姓即有,不是常姓。”祖曰:“是何姓?”答曰:“是佛性。”
祖曰:“汝无姓邪?”答曰:“性空,故无。”祖默识其法器,即俾侍者至其母所,乞令出家。
母以宿缘故,殊无难色,遂舍为弟子,以至付法传衣。偈曰:“华种有生性,因地华生生。大缘与性合,当生生不生。”
遂以学徒委之。一日告众曰:
“吾武德中游庐山,登绝顶,望破头山,见紫云如盖,下有白气,横分六道,汝等会否?”众皆默然。忍曰:“莫是和尚他后横出一枝佛法否?”祖曰:“善。”
后贞观癸卯岁太宗向师道味,欲瞻风彩,诏赴京。祖上表逊谢,前后三返,竟以疾辞。第四度命使曰:“如果不起,即取首来。”
使至山谕旨,祖乃引颈就刃,神色俨然。使异之,回以状闻。帝弥加钦慕,就赐珍缯,以遂其志。
迄高宗永徽辛亥岁闰九月四日,忽垂诫门人曰:“一切诸法,悉皆解脱。汝等各自护念,流化未来。”
言讫安坐而逝。寿七十有二。塔于本山。明年四月八日,塔户无故自开,仪相如生。尔后,门人不敢复闭。
代宗谥大医禅师、慈云之塔。五祖弘忍大满禅师五祖弘忍大师者,蕲州黄梅人也。先为破头山中栽松道者。尝请于四祖曰:“法道可得闻乎?”
祖曰:“汝已老,脱有闻,其能广化邪?傥若再来,吾尚可迟汝。”乃去,行水边,见一女子浣衣。揖日:
“寄宿得否?”女曰:“我有父兄,可往求之。”曰:“诺我,即敢行。”女首肯之,遂回策而去。女周氏季子也。
归辄孕,父母大恶,逐之。女无所归,日佣纺里中,夕止于众馆之下。
已而生一子,以为不祥,因抛浊港中。明日见之,溯流而上,气体鲜明,大惊,遂举之。成童,随母乞食,里人呼为无姓儿。
逢一智者,叹曰:“此子缺七种相,不逮如来”后遇信大师,得法嗣,化于破头山。
咸享中有一居士,姓卢名慧能,自新州来参谒。祖问曰:“汝自何来?”卢曰:“岭南。”祖曰:
“欲须何事?”卢曰:“唯求作佛。”祖曰:“岭南人无佛性,若为得佛?”卢曰:“人即有南北,佛性岂然?”
祖知是异人,乃诃曰:“著槽厂去。”卢礼足而退,便入碓坊,服劳于杵臼之间,昼夜不息。
经八月,祖知付授时至,遂告众曰:“正法难解,不可徒记吾言,持为己任。汝等各自随意述一偈,若语意冥符,则衣法皆付。”
时会下七百余僧。上座神秀者,学通内外,众所宗仰,咸推称曰:“若非尊秀,畴敢当之?”
神秀窃聆众誉,不复思惟,乃于廊壁书一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祖因经行,忽见此偈,知是神秀所述,乃赞叹曰:“后代依此修行,亦得胜果。”
其壁本欲令处士卢珍绘楞伽变相,及见题偈在壁,遂止不画,各令念诵。卢在碓坊,忽聆诵偈,乃问同学:“是何章句?”同学曰:
“汝不知和尚求法嗣,令各述心偈?此则秀上座所述。和尚深加叹赏,必将付法传衣也。”卢曰:“其偈云何?”同学为诵。
卢良久曰:“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同学诃曰:“庸流何知,勿发狂言!”卢曰:“子不信邪?愿以一偈和之。”
同学不答,相视而笑。
卢至夜,密告一童子,引至廊下,卢自秉烛,请别驾张日用于秀偈之侧,写一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祖后见此偈曰:“此是谁作,亦未见性。”
众闻师语,遂不之顾。逮夜,祖潜诣碓坊,问曰:“米白也未?”卢曰:“白也,未有筛。”祖于碓以杖三击之。
卢即以三鼓入室。祖告曰:
“诸佛出世为一大事,故随机大小而引导之,遂有十地、三乘、顿渐等旨,以为教门。然以无上微妙、秘密圆明、真实正法眼藏付于上首大迦叶尊者,展转传授二十八世。
至达磨届于此土,得可大师承袭以至于今,以法宝及所传袈裟用付于汝。善自保护,无令断绝。听吾偈曰: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卢行者跪受衣法,启曰:“法则既受,衣付何人?”
祖曰:“昔达磨初至,人未之信,故传衣以明得法。今信心已熟,衣乃争端,止于汝身,不复传也。
且当远隐,俟时行化,所谓受衣之人,命如悬丝也。”卢曰:“当隐何所?”祖曰:“逢怀即止,遇会且藏。”
卢礼足已,捧衣而出。是夜南迈,大众莫知。五祖自后不复上堂。大众疑怪,致问。祖曰:“吾道行矣!
何更询之?”复问:“衣法谁得邪?”祖曰:“能者得。”于是众议卢行者名能,寻访既失,潜知彼得,即共奔逐。
五祖既付衣法,复经四载,至上元二年忽告众曰:“吾今事毕,时可行矣。”即入室,安坐而逝。
寿七十有四。建塔于黄梅之东山。代宗谥大满禅师、法雨之塔。六祖慧能大鉴禅师六祖慧能大师者,俗姓卢氏,其先范阳人。父行,武德中左官于南海之新州,遂占籍焉。
三岁丧父,其母守志。鞠养及长,家尤贫篓,师樵采以给。
一日负薪至市中,闻客读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有所感悟,而问客曰:“此何法也?得于何人?”客曰:“此名金刚经,得于黄梅忍大师。”
祖遽告其母以为法寻师之意。直抵韶州,遇高行士刘志略,结为交友。尼无尽藏者,即志略之姑也。
常读槃经,师暂听之,即为解说其义,尼遂执卷问字。祖曰:“字即不识,义即请问。”尼曰:
“字尚不识,曷能会义?”祖曰:“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尼惊异之,告乡里耆艾曰:“能是有道之人,宜请供养。”
于是居人竞来瞻礼。近有宝林古寺旧地,众议营缉,俾祖居之。四众雾集,俄成宝坊。祖一日忽自念曰:
“我求大法,岂可中道而止。”明日遂行,至乐昌县西山石室间遇智远禅师。祖遂请益。远曰:
“观子神姿爽拔,殆非常人。吾闻西域菩提达磨传心印于黄梅,汝当往彼参决。”
祖辞去,直造黄梅之东山,即唐咸亨二年也。
忍大师一见,默而识之。后传衣法,令隐于怀集四会之间。
至仪凤元年丙子正月八日,届南海,遇印宗法师于法性寺讲槃经。祖寓止廊庑间,暮夜,风扬刹幡。闻二僧对论,一曰幡动,一曰风动。
往复酬答,曾未契理。祖曰:“可容俗流辄预高论否?直以风幡非动,动自心耳。”
印宗窃聆此语,竦然异之。明日,邀祖入室,徵风幡之义。祖具以理告,印宗不觉起立曰:“行者定非常人。师为是谁?”
祖更无所隐,直叙得法因由。于是印宗执弟子之礼,请授禅要。乃告四众曰:
“印宗具足凡夫,今遇肉身菩萨。”乃指座下卢居士曰:“即此是也。”因请出所传信衣,悉令瞻礼。
至正月十五日,会诸名德,为之剃发。二月八日,就法性寺智光律师授满分戒。其戒坛,即宋朝求那跋陀三岁之所置也。三藏记云:
“后当有肉身菩萨在此坛受戒。”又梁末真谛三藏于坛之侧手植二菩提树,谓众曰:
“却后一百二十年,有大开士于此树下演无上乘,度无量众。”祖具戒已,于此树下开东山法门,宛如宿契。
明年二月八日,忽谓众曰:“吾不愿此居,欲归旧隐。”即印宗与缁白千余人,送祖归宝林寺。
韶州刺史韦据,请于大梵寺转妙法轮,并受无相心地戒。门人纪录,目为坛经,盛行于世。
后返曹溪,雨大法雨,学者不下千数。
中宗神龙元年降韶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并推让曰:
南方有能禅师,密受忍大师衣法,可就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
祖上表辞疾,愿终林麓。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
未审师所说法如何?”祖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见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若无生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邪?”简曰:
“弟子回,主上必问,愿和尚慈悲,指示心要。”祖曰:“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
明暗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简曰:“明喻智慧,暗况烦恼。
修道之人,傥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祖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
若以智慧照烦恼者,此是二乘小见,羊鹿等机。大智上根,悉不如是。”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祖曰:“明与无明,其性无二。
无二之性,即是实性。
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简曰:“师说不生不灭,何异外道?”
祖曰:“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无生。
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无灭,所以不同外道。
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简蒙指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祖语。有诏谢师,并赐磨衲袈裟、绢五百匹、宝钵一口。
十二月十九日,改古宝林为中兴寺。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又韶州刺史重加崇饰,赐额为法泉寺。
祖新州旧居为国恩寺。
一日,祖谓众曰:“诸善知识,汝等各各净心,听吾说法。汝等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
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若欲成就种智,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
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名一行三昧。
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种,能含藏长养,成就其实。一相一行,亦复如是。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溥润大地。
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沾洽,悉得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妙果。”
先天元年告诸四众曰:“吾忝受忍大师衣法,今为汝等说法,不付其衣。盖汝等信根淳熟,决定不疑,堪任大事。
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生。顿悟华情已,菩提果自成。””说偈已,复曰:“其法无二,其心亦然。
其道清净,亦无诸相。汝等慎勿观净及空其心。此心本净,无可取舍。各自努力,随缘好去。”
尝有僧举卧轮禅师偈曰:“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祖闻之曰:
“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缚。”因示一偈曰:“慧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卧轮非名即住处也。﹞祖说法利生,经四十载,其年七月六日,命弟子往新州国忠寺,建报恩塔,仍令倍工。
又有蜀僧,名方辩,来谒曰:“善捏塑。”祖正色曰:“试塑看。”方辩不领旨,乃塑祖真,可高七尺,曲尽其妙。
祖观之曰:“汝善塑性,不善佛性。”酬以衣物,辩礼谢而去。先天二年七月一日,谓门人曰:
“吾欲归新州,汝速理舟楫。”时大众哀慕,乞师且住。祖曰:“诸佛出现,犹示槃。有来必去,理亦常然。
吾此形骸,归必有所。”众曰:“师从此去,早晚却回。”祖曰:“叶落归根,来时无口。”又问:“师之法眼,何人传受?”
祖曰:“有道者得,无心者通。”又问:“后莫有难否?”祖曰:“吾灭后五六年,当有一人来取吾首。
听吾记曰:头上养亲,口里须,遇满之难,杨柳为官。””又曰:
“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一在家,一出家。同时兴化,建立吾宗,缔缉伽蓝,昌隆法嗣。”
言讫,往新州国恩寺,沐浴跏趺而化,异香袭人,白虹属地。即其年八月三日也。时韶新两郡,各修灵塔,道俗莫决所之。两郡刺史,共焚香祝曰:
“香烟引处,即师之欲归焉。”时炉香腾涌,直贯曹溪。以十一月十三日入塔,寿七十六。
时韶州刺史韦据撰碑,门人忆念取首之记,遂先以铁叶漆布固护师颈。塔中有达磨所传信衣。
﹝西域屈眴布也,缉木绵华心织成。后人以碧绢为里。﹞中宗赐磨衲宝钵,以辩塑真道具等,主塔侍者尸之。开元十年壬戌八月三日,夜半,忽闻塔中如拽铁索声,僧众惊起,见一孝子从塔中走出,寻见师颈有伤,具以贼事闻于州县。县令杨侃、刺史柳无忝得牒,切加擒捉。五月于石角村捕得贼人,送韶州鞠问。云:
“姓张名净满,汝州梁县人,于洪州开元寺受新罗僧金大悲钱二十千,令取六祖大师首,归海东供养。”
柳守闻状,未即加刑,乃躬至曹溪,问祖上足令韬曰:“如何处断?”韬曰:
“若以国法论,理须诛夷;但以佛教慈悲,冤亲平等,况彼欲求供养,罪可恕矣。”柳守嘉叹曰:“始知佛门广大。”遂赦之。
﹝尔后,甚有名贤赞述,檀施珍异,文繁不录。﹞上元元年肃宗遣使就请师衣钵,归内供养,至永泰元年公元七六五年五月五日,代宗梦六祖大师请衣钵。七日,刺史杨瑊曰:“朕梦感禅师请传法袈裟却归曹溪。
今遣镇国大将军刘崇景顶戴而送,朕谓之国宝。卿可于本寺如法安置。专令僧众,亲承宗旨者,严加守护,勿令遣坠。”
后或为人偷窃,皆不远而获,如是者数四。宪宗谥大鉴禅师,塔曰元和灵照。
皇朝开宝初,王师平南海刘氏,残兵作梗,祖之塔庙,鞠为煨烬,而真身为守塔僧保护,一无所损。
寻有制兴修,功未竟,会太宗皇帝即位,留心禅宗,颇增壮丽焉。 五灯会元卷第二四祖大医禅师旁出法嗣牛头山法融禅师牛头山法融禅师者,润州延陵人也。姓韦氏。年十九,学通经史。寻阅大部般若,晓达真空。
忽一日叹曰:“儒道世典,非究竟法。般若正观,出世舟航。”遂隐茅山,投师落发。
后入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鸟御花之异。唐贞观中,四祖遥观气象,知彼山有奇异之人,乃躬自寻访。问寺僧:
“此间有道人否?”曰:“出家儿那个不是道人?”祖曰:“阿那个是道人?”僧无对。别僧曰:
“此去山中十里许,有一懒融,见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么?”祖遂入山,见师端坐自若,曾无所顾。祖问曰:
“在此作甚么?”师曰:“观心。”祖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师无对,便起作礼曰:“大德高栖何所?”祖曰:
“贫道不决所止,或东或西。”师曰:“还识道信禅师否?”祖曰:“何以问他?”师曰:
“向德滋久,冀一礼谒。”祖曰:“道信禅师,贫道是也。”师曰:“因何降此?”祖曰:“特来相访,莫更有宴息之处否?”
师指后面曰:“别有小庵。”遂引祖至庵所。绕庵,唯见虎狼之类。祖乃举两手作怖势。师曰:“犹有这个在。”
祖曰:“这个是甚么?”师无语。少选,祖却于师宴坐石上书一佛字,师睹之竦然。祖曰:“犹有这个在。”
师未晓,乃稽首请说真要。祖曰:“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
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
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师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
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师曰:“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祖曰:
“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
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
向后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祖付法讫,遂返双峰终老。师自尔法席大盛。
唐永徽中,徒众乏粮,师往丹阳缘化。
去山八十里,躬负米一石八斗,朝往暮还,供僧三百,二时不阙。三年,邑宰萧元善请于建初寺讲大般若经,听者云集。至灭静品,地为之震动。
讲罢归山,博陵王问师曰:“境缘色发时,不言缘色起。云何得知缘,乃欲息其起?”师曰:“境色初发时,色境二性空。
本无知缘者,心量与知同。照本发非发,尔时起自息。抱暗生觉缘,心时缘不逐。
至如未生前,色心非养育。从空本无念,想受言念生。起发未曾起,岂用佛教令?”问曰:“闭目不见色,境虑乃便多。
色既不关心,境从何处发?”师曰:“闭目不见色,内心动虑多。幻识假成用,起名终不过。
知色不关心,心亦不关人,随行有相转,鸟去空中真。”问曰:“境发无处所,缘觉了知生。境谢觉还转,觉乃变为境。
若以心曳心,还为觉所觉。从之随随去,不离生灭际。”师曰:“色心前后中,实无缘起境。
一念自凝忘,谁能计动静?此知自无知,知知缘不会。当自检本形,何须求域外?前境不变谢,后念不来今。
求月执玄影,讨迹逐飞禽。欲知心本性,还如视梦里。譬之六月冰,处处皆相似。避空终不脱,求空复不成。
借问镜中像,心从何处生?”问曰:“恰恰用心时,若为安隐好?”师曰:“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
曲谭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问曰:
“智者引妙言,与心相会当。言与心路别,合则万倍乖。”师曰:“方便说妙言,破病大乘道。非关本性谭,还从空化造。
无念为真常,终当绝心路。离念性不动,生灭无乖误。谷响既有声,镜像能回顾。”问曰:
“行者体境有,因觉知境亡。前觉及后觉,并境有三心。”师曰:“境用非体觉,觉罢不应思。因觉知境亡,觉时境不起。
前觉及后觉,并境有三迟。”问曰:“住定俱不转,将为正三昧。诸业不能牵,不知细无明,徐徐蹑其后。”
师曰:“复闻别有人,虚执起心量。三中事不成,不转还虚妄。心为正受缚,为之净业障。
心尘万分一,不了说无明。细细习因起,徐徐名相生。风来波浪转,欲静水还平。更欲前途说,恐畏后心惊。
无念大兽吼,性空下霜雹。星散秽草摧,纵横飞鸟落。五道定纷纶,四魔不前却。
既如猛火燎,还如利剑斫。”问曰:“赖觉知万法,万法本来然。若假照用心,只得照用心,不应心里事”师曰:
“赖觉知万法,万法终无赖。若假照用心,应不在心外”问曰:“随随无拣择,明心不现前。
复虑心闇昧,在心用功行,智障复难除。”师曰:“有此不可有,寻此不可寻。无拣即真择,得闇出明心。虑者心冥昧,存心托功行。
可论智障难,至佛方为病。”问曰:“折中消息间,实亦难安怗。自非用行人,此难终难见。”师曰:
“折中欲消息,消息非难易。先观心处心,次推智中智。第三照推者,第四通无记。
第五解脱名,第六等真伪。第七知法本,第八慈无为。第九遍空阴,第十云雨被。最尽彼无觉,无明生本智。
镜像现三业,幻人化四衢。不住空边尽,当照有中无。不出空有内,未将空有俱。号之名折中,折中非言说。
安怗无处安,用行何能决。”问曰:“别有一种人,善解空无相。口言定乱一,复道有中无。
同证用常寂,知觉寂常用。用心会真理,复言用无用。智慧方便多,言乱与理合。如如礼自如,不由识心会。
既知心会非,心心复相泯。如是难知法,永劫不能知。同此用心人,法所不能化。”师曰:“别有证空者,还如前偈论。
行空守寂灭,识见暂时翻。会真是心量,终知未了原。又说息心用,多智疑相似。
良由性不明,求空且劳已。永劫住幽识,抱相都不知。放光便动地,于彼欲何为。”问曰:“前件看心者,复有罗縠难。”师曰:
“看心有罗縠,幻心何待看。况无幻心者,从容下口难。”问曰:“久有大基业,心路差互间。
得觉微细障,即达于真际。自非善巧师,无能决此理。仰惟我大师,当为开要门。引导用心者,不令失正道。”
师曰:“法性本基业,梦境成差互。实相微细身,色心常不悟。忽逢混沌士,哀怨愍群生。
托疑广设问,抱理内常明。生死幽径彻,毁誉心不惊。野老显分答,法相愧来仪。蒙发群生药,还如色性为。”
显庆元年,邑宰萧元善请住建初,师辞不获免,遂命入室上首智岩付嘱法印,令以次传授。将下山,谓众曰:
“吾不复践此山矣。”时鸟兽哀号,踰月不止。庵前有四大桐树,仲夏之月,忽自凋落。
明年正月二十三日,不疾而逝,窆于鸡笼山。 四祖下二世金陵牛头山融禅师法嗣牛头山智岩禅师牛头山智岩禅师者,曲阿人也。姓华氏。弱冠智勇过人,身长七尺六寸。
隋大业中为郎将,常以弓挂一滤水囊,随行所至汲用。累从大将征讨,频立战功。唐武德中,年四十,遂乞出家。
入舒州皖公山,从宝月禅师为弟子。后一日宴坐,睹异僧身长丈余,神姿爽拔,词气清朗。谓师曰:
“卿八十出家,宜加精进。”言讫不见,尝在谷中入定,山水暴涨,师怡然不动,其水自退。有猎者遇之,因改过修善。
复有昔同从军者二人,闻师隐遁,乃共入山寻之。既见,因谓师曰:“郎将狂邪,何谓住此?”师曰:
“我狂欲醒,君狂正发。夫嗜色淫声,贪荣冒宠,流转生死,何由自出?”二人感悟,叹息而去。
师后谒融禅师发明大事。融谓师曰:“吾受信大师真诀,所得都亡。设有一法胜过槃,吾说亦如梦幻。
夫一尘飞而翳天,一芥堕而覆地,汝今已过此见,吾复何云?山门化导,当付之于汝。”师禀命为第二世。
后以正法付方禅师。师住白马、栖玄两寺。又迁石头城。
于仪凤二年正月十日示灭,颜色不变,屈伸如生。室有异香,经旬不歇,遗言水葬焉。钟山昙璀禅师金陵钟山昙璀禅师者,吴郡人也。姓颜氏。初谒融禅师,融目而奇之。乃告之曰:
“色声为无生之鸩毒,受想是至人之坑阱。子知之乎?”师默而审之,大悟玄旨。寻晦迹钟山,多历年所。
茅庵瓦缶,以终老焉。唐天授三年二月六日,恬然入定,七日而灭。 
四祖下三世四世不列章次四祖下五世金陵牛头山持禅师法嗣牛头山智威禅师牛头山智威禅师者,江宁人也。姓陈氏。依天宝寺统法师出家。谒法持禅师,传授正法。
自尔江左学徒,皆奔走门下。有慧忠者,目为法器。师尝有偈示曰:“□□莫系念,念成生死河。
轮回六趣海,无见出长波。”忠答曰:“念想由来幻,性自无终始。若得此中意,长波当自止。”师又示偈曰:
“余本性虚无,缘妄生人我。如何息妄情,还归室处坐。”忠答曰:“虚无是实体,人我何所存?
妄情不须息,即泛般若船。”师知其了悟,乃付以院事。随缘化导,终于延祚寺。 四祖下六世金陵牛头山威禅师法嗣生头山慧忠禅师牛头山慧忠禅师者,润州人也。姓王氏。年二十三,受业于庄严寺。闻威禅师出世,乃往谒之。
威才见曰:“山主来也!”师感悟微旨,遂给侍左右。后辞,诣诸方巡礼。
威于具戒院,见凌霄藤遇夏萎悴,人欲伐之,因谓之曰:“勿剪。慧忠还时,此藤更生。”及师回,果如其言。
即以山门付嘱讫,出居延祚寺。师平生一衲不易,器用唯一铛。尝有供僧榖两廪,盗者窥伺,虎为守之。县令张逊者,至山顶谒。
问师:“有何徒弟?”师曰:“有三五人。”逊曰:“如何得见?”师敲禅状,有三虎哮吼而出。逊惊怖而退。
后众请入城,居庄严旧寺。师欲于殿东别创法堂。先有古木,群鹊巢其上,工人将伐之。师谓鹊曰:
“此地建堂,汝等何不速去!”言讫,群鹊乃迁巢他树。
初筑基,有二神人定其四角,复潜资夜役,遂不日而就。繇是四方学徒云集,得法者有三十四人,各住一方,转化多众。师有安心偈曰:
“人法双净,善恶两忘。直心真实,菩提道场。”大历三年石室前挂铛树、挂衣藤忽盛夏枯死。
四年六月十五日,集僧布萨讫,命侍者净发浴身。至夜有瑞云覆其精舍,空中复闻天乐之声。
诘旦,怡然坐化,时风雨暴作,震折林木,复有白虹贯于岩壑。五年春,茶毗,获舍利不可胜计。安国玄挺禅师宣州安国寺玄挺禅师,初参威禅师,侍立次,有讲华严僧问:“真性缘起,其义云何?”
威良久,师遽召曰:“大德!正兴一念问时,是真性中缘起。”其僧言下大悟。或问:“南宗自何而立?”曰:
“心宗非南北。”天柱崇慧禅师舒州天柱山崇慧禅师者,彭州人也。姓陈氏。唐乾元初,往舒州天柱山创寺。永泰元年赐额。
僧问:“如何是天柱境?”师曰:“主簿山高难见日,玉镜峰前易晓人。”问:
“达磨未来此土时,还有佛法也无?”师曰:“未来且置,即今事作么生?”曰:“某甲不会,乞师指示。”师曰:“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僧无语。师复曰:“阇梨会么?”曰:“不会。”师曰:“自己分上作么生,干他达磨来与未来作么?
他家来,大似卖卜汉。见汝不会,为汝锥破卦文,才生吉凶,尽在汝分上,一切自看。”僧曰:“如何是解卜底人?”
师曰:“汝才出门时,便不中也。”问:“如何是天柱家风?”师曰:“时有白云来闭户,更无风月四山流”问:
“亡僧迁化向甚么处去也?”师曰:“灊岳峰高长积翠,舒江明月色光晖。”问:“如何是大通智胜佛?”
师曰:“旷大劫来,未曾拥滞,不是大通智胜佛是甚么?”曰:“为甚么佛法不现前?”师曰:
“只为汝不会,所以成不现前。汝若会去,亦无佛可成。”问:“如何是道?”师曰:“白云覆青嶂,蜂鸟步庭花。”问:
“从上诸圣有何言说?”师曰:“汝今见吾有何言说?”问:“宗门中事,请师举唱。”师曰:
“石牛长吼真空外,木马嘶时月隐山。”问:“如何是和尚利人处?”师曰:“一雨普滋,千山秀色。”问:“如何是天柱山中人?”
师曰:“独步千峰顶,优游九曲泉。”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白猿抱子来青嶂,蜂蝶衔花绿蕊间。”
大历十四年归寂,塔于山之北。鹤林玄素禅师润州鹤林玄素禅师者,延陵人也。姓马氏。晚参威禅师,遂悟性宗。后居鹤林寺。
一日有屠者礼谒,愿就所居办供。师欣然而往,众皆见讶。师曰:“佛性平等,贤愚一致。但可度者,吾即度之。
复何差别之有!”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会即不会,疑即不疑。”又曰:“不会不疑底,不疑不会底。”
有僧扣门,师问:“是甚么人?”曰:“是僧。”师曰:“非但是僧,佛来亦不著。”曰:“为甚么不著?”师曰:
“无汝栖泊处。” 四祖下七世金陵牛头山忠禅师法嗣佛窟惟则禅师天台山佛窟岩惟则禅师者,京兆人也。姓长孙氏。初谒忠禅师,大悟玄旨。乃曰:
“天地无物也,物我无物也。虽无物也,而未尝无物也。如此,则圣人如影,百姓如梦,孰为死生哉?
至人以是能独照,能为万物主,吾知之矣。”遂南游天台,隐于瀑布之西岩。元和中慕道者日至。
有弟子可素,遂筑室庐,渐成法席。佛窟之称自师始也。僧问:“如何是那罗延箭?”师曰:“中的也。”忽一日告门人曰:
“汝其勉之。”阅二日,跏趺而寂。后三年,塔全身于本山。﹝唐韩乂撰碑,今存国清寺。
﹞鹤林素禅师法嗣径山道钦禅师杭州径山道钦禅师者,苏州昆山人也。姓朱氏。初服膺儒教,年二十八,遇素禅师,谓之曰:
“观子神气温粹,真法宝也。”师感悟,因求为弟子。素躬与落发,乃戒之曰:“汝乘流而行,逢径即止。”
师遂南迈,抵临安,见东北一山,因问樵者。樵曰:“此径山也。”乃驻锡焉。僧问:“如何是道?”师曰:
“山上有鲤鱼,海底有蓬尘。”马祖令人送书到,书中作一圆相。师发缄,于圆相中著一点,却封回。﹝忠国师闻,乃云:
“钦师犹被马师惑。”﹞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汝问不当。”曰:“如何得当?”师曰:
“待吾灭后,即向汝说。”马祖令智藏来问:“十二时中以何为境?”师曰:“待汝回去时有信。”藏曰:“如今便回去。”师曰:
“传语却须问取曹溪。”崔赵公问:“弟子今欲出家,得否?”师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将相之所能为。”
公于是有省。唐大历三年,代宗诏至阙下,亲加瞻礼。一日,同忠国师在内庭坐次,见帝驾来,师起立。
帝曰:“师何以起?”师曰:“檀越何得向四威仪中见贫道。”帝悦,谓国师曰:“欲锡钦师一名。”
国师欣然奉诏,乃赐号国一焉。后辞归本山。于贞元八年十二月示疾,说法而逝。谥大觉禅师。 四祖下八世佛窟则禅师法嗣天台云居智禅师天台山云居智禅师,尝有华严院。僧继宗问:“见性成佛,其义云何?”师曰:“清净之性,本来湛然。
无有动摇,不属有无、净秽、长短、取舍、体自翛然。如是明见,乃名见性。性即佛,佛即性。
故曰见性成佛。”曰:“性既清净,不属有无,因何有见?”师曰:“见无所见。”曰:“既无所见,何更有见?”师曰:
“见处亦无。”曰:“如是见时,是谁之见?”师曰:“无有能见者。”曰:“究竟其理如何?”师曰:“汝知否?
妄计为有,即有能所,乃得名迷。随见生解,便堕生死。明见之人即不然。终日见,未尝见。
求名处体相不可得,能所俱绝,名为见性。”曰:“此性遍一切处否?”师曰:“无处不遍。”曰:“凡夫具否?”师曰:
“上言无处不遍,岂凡夫而不具乎?”曰:“因何诸佛菩萨不被生死所拘,而凡夫独萦此苦?何曾得遍?”师曰:
“凡夫于清净性中计有能所,即堕生死。诸佛大士善知清净性中不属有无,即能所不立。”曰:
“若如是说,即有能了不了人。”师曰:“了尚不可得,岂有能了人乎?”曰:“至理如何?”师曰:
“我以要言之,汝即应念清净性中无有凡圣,亦无了不了人。凡之与圣,二俱是名。若随名生解,即堕生死。
若知假名不实,即无有当名者。”又曰:“此是极究竟处。若云“我能了、彼不能了”即是大病。
见有净秽、凡圣,亦是大病。作无凡圣解,又属拨无因果。见有清净性可栖止,亦大病。作不栖止解,亦大病。
然清净性中,虽无动摇,具不坏方便应用具,及兴慈运悲,如是兴运之处,即全清净之性,可谓见性成佛矣。”
继宗踊跃,礼谢而退。
径山国一钦禅师法嗣鸟窠道林禅师杭州鸟窠道林禅师,本郡富阳人也。姓潘氏。母朱氏,梦日光入口,因而有娠。
及诞,异香满室,遂名香光。九岁出家,二十一于荆州果愿寺受戒。
后诣长安西明寺复礼法师学华严经、起信论礼示以真妄颂,俾修禅那。师问曰:“初云何观?云何用心?”礼久而无言。师三礼而退。
属代宗诏国一禅师至阙,师乃谒之,遂得正法。及南归狐山永福寺,有辟支佛塔,时道俗共为法会,师振锡而入。
有灵隐寺韬光法师问曰:“此之法会,何以作声?”师曰:“无声谁知是会?”
后见秦望山有长松,枝叶繁茂,盘屈如盖,遂栖止其上,故时人谓之鸟窠禅师。复有鹊巢于其侧,自然驯狎,人亦目为鹊巢和尚。
有侍者会通,忽一日欲辞去。师问曰:“汝今何往?”对曰:“会通为法出家,和尚不垂慈诲,今往诸方学佛法去。”
师曰:“若是佛法,吾此间亦有少许。”曰:“如何是和尚佛法?”师于身上拈起布毛吹之,通遂领悟玄旨。
元和中,白居易侍郎出守兹郡,因入山谒师。问曰:“禅师住处甚危险。”师曰:“太守危险尤甚!”白曰:
“弟子位镇江山,何险之有!”师曰:“薪火相交,识性不停,得非险乎?”又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白曰:“三岁孩儿也解恁么道。”师曰:“三岁孩儿虽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
白作礼而退。师于长庆四年二月十日告侍者曰:“吾今报尽。”言讫坐亡。﹝有云师名圆修者,恐是谥号。
﹞五祖大满禅师旁出法嗣北宗神秀禅师北宗神秀禅师者,﹝耶舍三藏志云:“艮地生玄旨,通尊媚亦尊,比肩三九族,足下一毛分。”﹞开封人也。姓李氏。
少亲儒业,博综多闻。俄舍爱出家,寻师访道。至蕲州双峰东山寺,遇五祖以坐禅为务,乃叹伏曰:
“此真吾师也。”誓心苦节,以樵汲自役,而求其道。祖默识之,深加器重。祖既示灭,秀遂住江陵当阳山。
唐武后闻之,召至都下,于内道场供养,特加钦礼。命于旧山置度门寺,以旌其德。
时王公士庶皆望尘拜伏。暨中宗即位,尤加礼重。大臣张说尝问法要,执弟子礼,师有偈示众曰:“一切佛法,自心本有。
将心外求,舍父逃走。”神龙二年于东都天宫寺入灭,谥大通禅师。
羽仪法物,送殡于龙门,帝送至桥,王公士庶皆至葬所。张说及徵士卢鸿一各为碑诔,门人普寂、义福等,并为朝野所重。嵩岳慧安国师嵩岳慧安国师,﹝耶舍三藏志云:“九女出人伦,八女绝婚姻,朽床添六脚,心祖众中尊。”﹞荆州枝江人也。姓卫氏。
隋开皇十七年括天下私度僧尼。勘师,师曰:“本无名。”遂遁于山谷。
大业中,大发丁夫开通济渠,饥殍相枕。师乞食以救之,获济者众。炀帝徵师,不赴,潜入太和山。
暨帝幸江都,海内扰攘,乃杖锡登衡岳,行头陀行。唐贞观中,至黄梅谒忍祖,遂得心要。麟德元年游终南山石壁,因止焉。
高宗尝召,师不奉诏。于是遍历名迹,至嵩少,云:“是吾终焉之地也。”自尔禅者辐凑。有坦然、怀让二僧来参问曰: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何不问自己意?”曰:“如何是自己意?”师曰:“当观密作用。”曰:
“如何是密作用?”师以目开合示之。然于言下知归,让乃即谒曹溪。
武后徵至辇下,待以师礼,与秀禅师同加钦重。后尝问师:“甲子多少?”师曰:“不记。”后曰:“何不记邪?”师曰:“生死之身,其若循环。
环无起尽,焉用记为?况此心流注,中间无间。见沤起灭者,乃妄想耳。从初识至动相灭时,亦只如此。
何年月而可记乎?”后闻稽颡,信受。神龙二年中宗赐紫袈裟,度弟子二七人,仍延入禁中供养。
三年,又赐摩衲,辞归嵩岳。是年三月三日,嘱门人曰:“吾死已,将尸向林中,待野火焚之。”
俄尔万回公来,见师猖狂,握手言论,傍侍倾耳,都不体会。至八日,闭户偃身而寂,春秋一百二十八。
﹝隋开皇二年壬寅生,唐景龙三年己酉灭。时称老安国师。﹞门人遵旨,舁置林间,果野火自然。
闇维得舍利八十粒,内五粒色紫,留于宫中。至先天二年门人建浮图焉。蒙山道明禅师袁州蒙山道明禅师者,鄱阳人,陈宣帝之裔也。国亡落于民间,以其王孙,尝受署,因有将军之号。
少于永昌寺出家,慕道颇切。往依五祖法会,极意研寻,初无解悟。
及闻五祖密付衣法与卢行者,即率同志数十人,蹑迹追逐,至大庾岭,师最先见,余辈未及。卢见师奔至,即掷衣钵于磐石曰:
“此衣表信,可力争邪!任君将去。”师遂举之,如山不动。踟蹰悚栗,乃曰:“我来求法,非为衣也。
愿行者开示于我!”卢曰:“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阿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
师当下大悟,遍体汗流,泣礼数拜,问曰:“上来密语密意外,还更别有意旨否?”卢曰:“我今与汝说者,即非密也。
汝若返照自己面目,密却在汝边。”师曰:“某甲虽在黄梅随众,实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授入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今行者即是某甲师也。”卢曰:“汝若如是,则吾与汝同师黄梅,善自护持。”师又问:“某甲向后宜往何所?”
卢曰:“逢袁可止,遇蒙即居。”师礼谢,遽回至岭下,谓众人曰:“向陟崔嵬,远望杳无踪迹,当别道寻之。”
皆以为然。师既回,遂独往庐山布水台。经三载后,始往袁州蒙山,大唱玄化。
初名慧明,以避六祖上字,故名道明。弟子等尽遣过岭南,参礼六祖。 五祖下二世北宗秀禅师法嗣五台巨方禅师五台山巨方禅师,安陆人也。姓曹氏。幼禀业于明福院朗禅师。初讲经论,后参禅会。
及造北宗,秀问曰:“白云散处如何?”师曰:“不昧。”秀又问:“到此间后如何?”师曰:“正见一枝生五叶。”
秀默许之。入室侍对,应机无爽。寻至上党寒岭居焉。数岁之间,众盈千数。
后于五台山阐化二十余年,示寂,塔于本山。中条智封禅师河中府中条山智封禅师,姓吴氏。
初习唯识论,滞于名相,为知识所诘,乃发愤罢讲,游方见秀禅师,疑心顿释。乃辞去,居于蒲津安峰,不下山十年,木食涧饮。州牧卫文升建安国院居之。
缁素归依,憧憧不绝。使君问曰:“某今日后如何?”师曰:“日从蒙汜出,照树全无影。”
使君初不能谕,拱揖而退。少选开晓,释然自得。师来往中条山二十余年,得其道者不可胜纪。
灭后,门人于州城北建塔焉。降魔藏禅师州降魔藏禅师,赵郡人也。姓王氏。父为毫掾。师七岁出家,时属野多妖鬼,魅惑于人。
师孤形制伏。曾无少畏,故得降魔名焉。即依广福院明赞禅师落发。后遇北宗盛化,便誓抠衣。秀问曰:
“汝名降魔,此无山精木怪,汝翻作魔邪?”师曰:“有佛有魔。”秀曰:“汝若是魔,必住不思议境界。”
师曰:“是佛亦空,何境界之有!”秀悬记之曰:“汝与少之墟有缘。”师寻入泰山。数稔,学者云集。
一日告门人曰:“吾今老朽,物极有归。”言讫而逝。寿州道树禅师寿州道树禅师,唐州人也。姓闻氏。
幼探经籍,年将五十,因遇高僧诱谕,遂誓出家,礼本部明月山慧文为师。师耻乎年长,求法淹迟,励志游方,无所不至。后归东洛,遇秀禅师,言下知微。
乃卜寿州三峰山,结茅而居。
常有野人,服色素朴,言谭诡异,于言笑外化作佛形及菩萨、罗汉、天仙等形,或放神光,或呈声响。师之学徒睹之,皆不能测。如此涉十年,后寂无形影。师告众曰:
“野人作多色伎俩,眩惑于人。只消老僧不见不闻,伊伎俩有穷,吾不见不闻无尽。”
唐宝历元年,示疾而终。
嵩岳安国师法嗣福先仁俭禅师洛京福先寺仁俭禅师,自嵩山罢问,放旷郊廛,谓之腾腾和尚。唐天册万岁中,天后诏入殿前。
仰视天后,良久曰:“会么?”后曰:“不会。”师曰:“老僧持不语戒。”言讫而出。翌日,进短歌一十九首。
天后览而嘉之,厚加赐赉,师皆不受。又令写歌辞传布天下,其辞并敷演真理,以警时俗。
唯了元歌一首盛行于世。嵩岳破灶堕和尚嵩岳破灶堕和尚,不称名氏,言行叵测。隐居嵩岳,山坞有庙甚灵。
殿中唯安一灶,远近祭祀不辍,烹杀物命甚多。师一日领侍僧入庙,以杖敲灶三下曰:“咄!此灶只是泥瓦合成,圣从何来?
灵从何起?恁么烹宰物命。”又打三下,灶乃倾破堕落。须臾,有一人青衣峨冠,设拜师前。师曰:
“是甚么人?”曰:“我本此庙灶神,久受业报。今日蒙师说无生法,得脱此处,生在天中,特来致谢。”师曰:
“是汝本有之性,非吾强言。”神再礼而没。少选,侍僧问曰:“某等久侍和尚,不蒙示诲。
灶神得甚么径旨,便得生天。”师曰:“我只向伊道是泥瓦合成,别也无道理为伊。”侍僧无言。师曰:“会么?”僧曰:“不会。”
师曰:“本有之性,为甚么不会?”侍僧等乃礼拜。师曰:“堕也!堕也!破也!破也!”
后义丰禅师举似安国师,安叹曰:“此子会尽,物我一如。可谓如朗月处空,无不见者。难构伊语脉。”丰问曰:
“未审甚么人构得他语脉?”安曰:“不知者。”时号为破灶堕。僧问:“物物无形时如何?”师曰:
“礼即唯汝非我,不礼即唯我非汝。”其僧乃礼谢。师曰:“本有之物,物非物也。所以道心能转物,即同如来。”
有僧从牛头处来,师问曰:“来自何人法会?”僧近前叉手,绕师一匝而出。师曰:“牛头会下,不可有此人。”
僧乃回师上肩叉手而立。师曰:“果然!果然!”僧却问曰:“应物不由他时如何?”师曰:“争得不由他!”曰:
“恁么则顺正归元去也。”师曰:“归元何顺?”曰:“若非和尚,几错招愆。”师曰:“犹是未见四祖时道理。
见后道将来。”僧却绕师一匝而出。师曰:“顺正之道,今古如然。”僧作礼。又僧侍立久,师乃曰:
“祖祖佛佛,只说如人本性本心,别无道理。会取,会取。”僧礼谢。师乃以拂子打之曰:“一处如是,千处亦然。”
僧乃叉手近前,应喏一声。师曰:“更不信。更不信。”僧问:“如何是大阐提人?”师曰:“尊重礼拜。”曰:
“如何是大精进人?”师曰:“毁辱嗔恚。”其后莫知所终。嵩岳元圭禅师嵩岳元圭禅师,伊阙人也。姓李氏。幼岁出家,唐永淳二年,受具戒,隶闲居寺,习毗尼无懈。
后谒安国师,顿悟玄旨,遂卜庐于岳之庞坞。一日,有异人峨冠裤褶﹝徒颊反﹞而至,从者极多。
轻步舒徐,称谒大师。师睹其形貌,奇伟非常,乃谕之曰:“善来仁者胡为而至?”彼曰:“师宁识我邪?”师曰:
“吾观佛与众生等,吾一目之,岂分别邪?”彼曰:“我此岳神也。能生死于人,师安得一目我哉!”师曰:
“吾本不生,汝焉能死?吾视身与空等,视吾与汝等,汝能坏空与汝乎?苟能坏空及汝,吾则不生不灭也。
汝尚不能如是,又焉能生死吾邪?”神稽首曰:“我亦聪明正直于余神,讵知师有广大之智辩乎?
愿授以正戒,令我度世。”师曰:“汝既乞戒,即既戒也。所以者何?戒外无戒,又何戒哉!”神曰:
“此理也我闻茫昧,止求师戒我身为门弟子。”师即为张座,秉炉正几曰:
“付汝五戒,若能奉持,即应曰能,不能,即曰否。”曰:“谨受教。”师曰:“汝能不淫乎?”曰:“我亦娶也。”师曰:“非谓此也,谓无罗欲也。”曰:“能。”
师曰:“汝能不盗乎?”曰:“何乏我也,焉有盗取哉?”师曰:“非谓此也,谓飨而福淫,不供而祸善也。”曰:
“能。”师曰:“汝能不杀乎?”曰:“实司其柄,焉曰不杀?”师曰:“非谓此也,谓有滥误疑混也。”曰:“能。”
师曰:“汝能不妄乎?”曰:“我正直,焉有妄乎?”师曰:“非谓此也,谓先后不合天心也。”曰:“能。”师曰:
“汝不遭酒败乎?”曰:“能。”师曰:“如上是为佛戒也。”又言:
“以有心奉持而无心拘执,以有心为物而无心想身。能如是,则先天地生不为精,后天地死不为老,终日变化而不为动,毕尽寂默而不为休。
信此则虽娶非妻也,虽飨非取也,虽柄非权也,虽作非故也。虽醉非惛也。
若能无心于万物,则罗欲不为淫,福淫祸善不为盗,滥误疑混不为杀,先后违天不为妄,惛荒颠倒不为醉,是谓无心也。
无心则无戒,无戒则无心。无佛无众生,无汝及无我,孰为戒哉?”神曰:“我神通亚佛。”师曰:
“汝神通十句、五能五不能。佛则十句、七能三不能。”神悚然避席,跪启曰:“可得闻乎?”师曰:
“汝能戾上帝、东天行而西七曜乎?”曰:“不能。”师曰:“汝能夺地只、融五岳而结四海乎?”曰:“不能。”师曰:
“是谓五不能也。佛能空一切相,成万法智,而不能即灭定业。佛能知群有性,穷亿劫事,而不能化导无缘。
佛能度无量有情,而不能尽众生界。是为三不能也。定业亦不牢久,无缘亦是一期。
众生界本无增减,亘无一人能主其法。有法无主,是谓无法。无法无主,是谓无心。如我解,佛亦无神通也。
但能以无心通达一切法尔。”神曰:“我诚浅昧,未闻空义。师所授戒,我当奉行。今愿报慈德,效我所能。”师曰:
“吾观身无物,观法无常,块然更有何欲邪?”神曰:“师必命我为世间事,展我小神功。
使已发心、初发心、未发心、不信心、必信心五等人目我神踪,知有佛有神,有能有不能,有自然有非自然者。”师曰:
“无为是,无为是。”神曰:“佛亦使神护法,师宁隳叛佛邪?愿随意垂诲。”师不得已而言曰:
“东岩寺之障,莽然无树,北岫有之而背非屏拥。汝能移北树于东岭乎?”神曰:“已闻命矣。
然昏夜必有喧动,愿师无骇。”即作礼辞去。师门送而且观之。见仪卫逶迤,如王者之状。
岚霭烟霞,纷纶间错,幢幡环佩,凌空隐没焉。其夕,果有暴风吼雷,奔云掣电,栋字摇荡,宿鸟声喧。师谓众曰:“无怖,无怖!
神与我契矣。”诘旦和霁,则北岩松栝尽移东岭,森然行植。师谓其徒曰:
“吾没后无令外知,若为口实,人将妖我。”以开元四年丙辰岁嘱门人曰:“吾始居寺东岭,吾灭,汝必置吾骸于彼。”言讫若委蜕焉。 五祖下三世嵩山寂禅师法嗣终南山惟政禅师终南山惟政禅师,平原人也。姓周氏。受业于本州延和寺诠澄法师。
得法于嵩山普寂禅师,即入太一山中,学者盈室。唐文宗好嗜蛤蜊,沿海官吏先时递进,人亦劳止。一日御馔中有擘不张者。
帝以其异,即焚香祷之,乃开,见菩萨形仪,梵相具足。
帝遂贮以金粟檀香合,覆以美锦,赐兴善寺,令众僧瞻礼。因问群臣:“斯何祥也?”或奏太一山惟政禅师深明佛法,博闻强记,乞诏问之。
帝即颁诏,师至,帝问其事。师曰:“臣闻物无虚应,此乃启陛下之信心耳。故契经云:
应以此身得度者,即现此身,而为说法。””帝曰:“菩萨身已现,且未闻说法。”师曰:“陛下睹此为常邪?非常邪?信邪?
非信邪?”帝曰:“希奇之事,朕深信焉。”师曰:“陛下已闻说法竟。”皇情悦豫,得未曾有。
诏天下寺院各立观音像,以答殊休。留师于内道场,累辞归山。诏令住圣寿寺。至武宗即位,师忽入终南山隐居。
人问其故,师曰:“吾避仇矣。”终后阇维,收舍利四十九粒,而建塔焉。
破灶堕和尚法嗣嵩山峻极禅师嵩山峻极禅师,僧问:“如何是修善行人?”师曰:“檐枷带锁。”曰:“如何是作恶行人?”师曰:
“修禅入定。”曰:“某甲浅机,请师直指。”师曰:“汝问我恶,恶不从善;汝问我善,善不从恶。”僧良久。
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恶人无善念,善人无恶心。所以道善恶如浮云,俱无起灭处。”
僧于言下大悟。后破灶堕闻举,乃曰:“此子会尽诸法无生。” 五祖下四世益州无相禅师法嗣保唐无住禅师益州保唐寺无住禅师,初得法于无相大师。乃居南阳白崖山,专务宴寂。
经累岁,学者渐至,勤请不已。自此垂诲,虽广演言教,而唯以无念为宗。
唐相国杜鸿渐出抚坤维,闻师名,思一瞻礼,遣使到山延请。时节度使崔宁亦命诸寺僧徒远出,迎引至空慧寺。时杜公与戎帅召三学硕德俱会寺中。
致礼讫,公问曰:“弟子闻金和尚说无忆、无念、莫妄三句法门,是否?”师曰:“然。”公曰:
“此三句是一是三?”师曰:“无忆名戒,无念名定,莫妄名慧。一心不生,具戒定慧,非一非三也。”公曰:“后句“妄”
字莫是从心之“忘”乎?”曰:“从“女”者是也。”公曰:“有据否?”师曰:“法句经云:若起精进心,是妄非精进。
若能心不妄,精进无有涯。””公闻疑情荡然。公又问:“师还以三句示人否?”师曰:
“初心学人,还令息念,澄停识浪,水清影现。悟无念体,寂灭现前,无念亦不立也。”于时庭树鸦鸣,公问:“师闻否?”师曰:
“闻。”鸦去已,又问:“师闻否?”师曰:“闻。”公曰:“鸦去无声,云何言闻?”师乃普告大众曰:
“佛世难值,正法难闻,各各谛听。闻无有闻,非关闻性。本来不生,何曾有灭?有声之时,是声尘自生。
无声之时,是声尘自灭。而此闻性,不随声生,不随声灭。悟此闻性,则免声尘之所转。
当知闻无生灭,闻无去来。”公与僚属大众稽首。又问:“何名第一义?第一义者,从何次第得入?”师曰:
“第一义无有次第,亦无出入。世谛一切有,第一义即无。诸法无性性,说名第一义。佛言有法名俗谛,无性第一义。”公曰:
“如师开示,实不可思议。”公又曰:“弟子性识微浅,昔因公暇,撰得起信论章疏两卷,可得称佛法否?”
师曰:“夫造章疏,皆用识心,思量分别,有为有作,起心动念,然可造成。据论文云:
当知一切法,从本以来,离言说相,离名字相,离心缘相,毕竟平等,无有变异,唯有一心,故名真如。”
今相公著言说相,著名字相,著心缘相,既著种种相,云何是佛法?”公起作礼曰:
“弟子亦曾问诸供奉大德,皆赞弟子不可思议。当知彼等但徇人情,师今从理解说,合心地法,实是真理不可思议。”公又问:“云何不生?
云何不灭?如何得解脱?”师曰:“见境心不起,名不生。不生即不灭,既无生灭,即不被前尘所缚,当处解脱。
不生名无念,无念即无灭,无念即无缚,无念即无脱。举要而言,识心即离念,见性即解脱。
离识心见性外,更有法门证无上菩提者,无有是处。”公曰:“何名识心见性?”师曰:
“一切学道人,随念流浪,盖为不识真心。真心者,念生亦不顺生,念灭亦不依寂。不来不去,不定不乱,不取不舍,不沈不浮。
无为无相活鱍鱍,平常自在。此心体毕竟不可得,无可知觉。触目皆如,无非见性也。”
公与大众作礼称赞,踊跃而去。师后居保唐寺而终。
六祖大鉴禅师旁出法嗣西域崛多三藏西域崛多三藏者,天竺人也。于六祖言下契悟。后游五台,见一僧结庵静坐。师问曰:
“孤坐奚为?”曰:“观静。”师曰:“观者何人,静者何物?”其僧作礼,问曰:“此理何如?”
师曰“汝何不自观自静。”彼僧茫然。师曰:“汝出谁门邪?”曰:“秀禅师。”师曰:“我西域异道最下种者不堕此见。
兀然空坐,于道何益!”其僧却问:“师所师者何人?”师曰:“我师六祖,汝何不速往曹溪,决其真要。”
其僧即往参六祖。六祖垂诲,与师符合,僧即悟入。师后不知所终。韶州法海禅师韶州法海禅师者,曲江人也。初见六祖,问曰:“即心即佛,愿垂指喻。”祖曰:
“前念不生即心,后念不灭即佛。成一切相即心,离一切相即佛。吾若具说,穷劫不尽。听吾偈曰:即心名慧,即佛乃定。
定慧等持,意中清净。悟此法门,由汝习性。用本无生,双修是正。””师信受,以偈赞曰:
“即心元是佛,不悟而自屈。我知定慧因,双修离诸物。”吉州志诚禅师吉州志诚禅师者,本州太和人也。初参秀禅师,后因两宗盛化,秀之徒众往往讥南宗曰:
“能大师不识一字,有何所长?”秀曰:“他得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师五祖亲付衣法,岂徒然哉!
吾所恨不能远去亲近,虚受国恩。汝等诸人无滞于此,可往曹溪质疑。他日回,当为吾说。”
师闻此语,礼辞至韶阳,随众参请,不言来处。时六祖告众曰:“今有盗法之人,潜在此会。”师出礼拜,具陈其事。
祖曰:“汝师若为示众?”师曰:“尝指诲大众,令住心观静,长坐不卧。”祖曰:“住心观静,是病非禅。
长坐拘身,于理何益?听吾偈曰: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元是臭骨头,何为立功过?””师曰:
“未审大师以何法诲人?”祖曰:“吾若言有法与人,即为诳汝。但且随方解缚,假名三昧。听吾偈曰:
一切无心自性戒,一切无碍自性慧,不增不退自金刚,身去身来本三昧。””师闻偈悔谢,即誓依归。
乃呈偈曰:“五蕴幻身,幻何究竟。回趣真如,法还不净。”匾担晓了禅师匾担山晓了禅师者,传记不载。唯北宗门人忽雷澄禅师撰塔碑盛行于世。其略曰:
师住匾担山,号晓了,六祖之嫡嗣也。师得无心之心,了无相之相。无相者森罗眩目,无心者分别炽然。
绝一言一响,响莫可传,传之行矣。言莫可穷,穷之非矣。师得无无之无,不无于无也。
吾今以有有之有,不有于有也。不有之有,去来非增。不无之无,槃非灭。呜呼!师住世兮曹溪明,师寂灭兮法舟倾。
师谭无说兮寰宇盈,师示迷徒兮了义乘。匾担山色垂兹色,空谷犹留晓了名。洪州法达禅师洪州法达禅师者,洪州丰城人也。七岁出家,诵法华经,进具之后,礼拜六祖,头不至地。祖诃曰:
“礼不投地,何如不礼!汝心中必有一物,蕴习何事邪?”师曰:“念法华经已及三千部。”祖曰:
“汝若念至万部,得其经意,不以为胜,则与吾偕行。汝今负此事业,都不知过。听吾偈曰:
礼本折慢幢,头奚不至地?有我罪即生,亡功福无比。””祖又曰:“汝名甚么?”对曰:“名法达。”祖曰:
“汝名法达,何曾达法?”复说偈曰:“汝今名法达,勤诵未休歇。空诵但循声,明心号菩萨。汝今有缘故,吾今为汝说。
但信佛无言,莲华从口发。”师闻偈,悔过曰:“而今而后,当谦恭一切。惟愿和尚大慈,略说经中义理。”
祖曰:“汝念此经,以何为宗?”师曰:“学人愚钝,从来但依文诵念,岂知宗趣?”祖曰:
“汝试为吾念一遍,吾当为汝解说。”师即高声念经,至方便品。祖曰:“止。此经元来以因缘出世为宗。
纵说多种譬喻,亦无越于此。何者?因缘唯一大事,一大事即佛知见也。
汝慎勿错解经意,见他道开示悟入,自是佛之知见,我辈无分。若作此解,乃是谤经毁佛也。彼既是佛,已具知见,何用更开?
汝今当信,佛知见者,只汝自心,更无别体。
盖为一切众生自蔽光明,贪爱尘境,外缘内扰,甘受驱驰,便劳他从三昧起,种种苦口,劝令寝息,莫向外求,与佛无二。故云:开佛知见。汝但劳劳执念,谓为功课者,何异牦牛爱尾也。”
师曰:“若然者,但得解义,不劳诵经邪?”祖曰:“经有何过,岂障汝念?只为迷悟在人,损益由汝。
听吾偈曰: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诵久不明已,与义作仇家。无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
有无俱不计,长御白牛车。””师闻偈再启曰:
“经云诸大声闻,乃至菩萨,皆尽思度量,尚不能测于佛智,今令凡夫但悟自心,便名佛之知见,自非上根,未免疑谤。又经说三车,大牛之车与白牛车如何区别?
愿和尚再垂宣说。”祖曰:“经意分明。汝自迷背,诸三乘人不能测佛智者,患在度量也。饶伊尽思共推,转加悬远。
佛本为凡夫说,不为佛说。此理若不肯信者,从他退席。殊不知坐却白牛车,更于门外觅三车。
况经文明向汝道,无二亦无三。汝何不省三车是假?为昔时故。
一乘是实,为今时故,只教你去假归实,归实之后,实亦无名。应知所有珍财,尽属于汝,由汝受用,更不作父想,亦不作子想,亦无用想。
是名持法华经,从劫至劫,手不释卷,从昼至夜,无不念时也。”师既蒙启发,踊跃欢喜,以偈赞曰:
“经诵三千部,曹溪一句亡。未明出世旨,宁歇累生狂。羊鹿牛权设。初中后善扬。谁知火宅内,元是法中王。”
祖曰:“汝今后方可为“念经僧”也。”师从此领旨,亦不辍诵持。寿州智通禅师寿州智通禅师者,安丰人也。初看楞伽经约千余遍,而不会三身四智。礼拜六祖,求解其义。
祖曰:“三身者,清净法身,汝之性也。圆满报身,汝之智也。千百亿化身,汝之行也。
若离本性,别说三身,即名有身无智。若悟三身无有自性,即名四智菩提。听吾偈曰:自性具三身,发明成四智。
不离见闻缘,超然登佛地。吾今为汝说,谛信永无迷。莫学驰求者,终日说菩提。””师曰:
“四智之义,可得闻乎?”祖曰:“既会三身,便明四智,何更问邪?若离三身,别谭四智,此名有智无身也。
即此有智,还成无智。”复说偈曰:“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
五八六七果因转,但用名言无实性。若于转处不留情,繁兴永处那伽定。”﹝转识为智者,教中云:
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转第七识为平等性智,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虽六七因中转,五八果上转,但转其名而不转其体也。
﹞师礼谢,以偈赞曰:“三身元我体,四智本心明。身智融无碍,应物任随形。起修皆妄动,守住匪真精。
妙旨因师晓,终亡污染名。”江西志彻禅师江西志彻禅师,姓张氏,名行昌。少任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虽亡彼我,而徒侣竞起爱憎。
时北宗门人自立秀禅师为第六祖,而忌大鉴传衣为天下所闻。
然祖预知其事,即置金十两于方丈,时行昌受北宗门人之嘱,怀刃入祖室,将欲加害。祖舒颈而就,行昌挥刃者三,都无所损。祖曰:
“正剑不邪,邪剑不正。只负汝金,不负汝命。”行昌惊仆,久而方苏,求哀悔过,即愿出家。祖遂与金曰:“汝贝去!
恐徒众翻害于汝,汝可他日易形而来,吾当摄受。”行昌禀旨宵遁,投僧出家,具戒精进。
一日忆祖之言,远来礼觐。祖曰:“吾久念于汝,汝来何晚!”曰:“昨蒙和尚舍罪,今虽出家苦行,终难报于深恩。
其唯传法度生乎!弟子尝览槃经,未晓“常无常”义,乞和尚慈悲,略为宣说。”祖曰:
“无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善恶一切诸法分别心也。”曰:“和尚所说,大违经文。”祖曰:
“吾传佛心印,安敢违于佛经。”曰:“经说佛性是常,和尚却言无常。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和尚却言是常。
此即相违,令学人转加疑惑。”祖曰:
“槃经,吾昔者听尼无尽藏读诵一遍,便为讲说,无一字一义不合经文,乃至为汝,终无二说。”曰:“学人识量浅昧,愿和尚委曲开示。”祖曰:
“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说甚么善恶诸法,乃至穷劫,无有一人发菩提心者。故吾说无常,正是佛说真常之道也。
又一切诸法若无常心者,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而真常性有不遍之处。故吾说常者,正是佛说真无常义也。佛比为凡夫外道,执于邪常诸二乘人,于常计无常,共成八倒,故于槃了义教中,破彼偏见而显说真常、真乐、真我、真净。汝今依言背义,以断灭无常,及确定死常而错解佛之圆妙最后微言,纵览千遍,有何所益!”
行昌忽如醉醒,乃说偈曰:“因守无常心,佛演有常性。不知方便者,犹春池拾砾。
我今不施功,佛性而见前。非师相授与,我亦无所得。”祖曰:“汝今彻也,宜名志彻。”师礼谢而去。信州智常禅师信州智常禅师者,本州贵溪人也。髫年出家,志求见性。一日参六祖。祖问:“汝从何来?
欲求何事?”师曰:“学人近礼大通和尚,蒙示见性成佛之义,未决狐疑。
至吉州遇人指迷,令投和尚,伏愿垂慈摄受。”祖曰:“彼有何言句,汝试举看,吾与汝证明。”师曰:
“初到彼三月,未蒙开示,以为法切,故于中夜独入方丈,礼拜哀请。大通乃曰:“汝见虚空否?”对曰:“见。”彼曰:“汝见虚空有相貌否?”对曰:
“虚空无形,有何相貌?”彼曰:“汝之本性犹如虚空,返观自性,了无一物可见,是名正见。
无一物可知,是名真知。
无有青黄长短,但见本源清净,觉体圆明,即名见性成佛,亦名极乐世界,亦名如来知见。”学人虽闻此说,犹未决了,乞和尚示诲,令无凝滞。”祖曰:“彼师所说,犹存见知,故令汝未了。
吾今示汝一偈曰:不见一法存无见,大似浮云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还如太虚生闪电。
此之知见瞥然兴,错认何曾解方便。汝当一念自知非,自己灵光常显见。””师闻偈已,心意豁然。乃述一偈曰:
“无端起知解,著相求菩提。情存一念悟,宁越昔时迷。自性觉源体,随照枉迁流。
不入祖师室,茫然趣两头。”广州志道禅师广州志道禅师者,南海人也。初参六祖,问曰:
“学人自出家览槃经仅十余载,未明大意,愿和尚垂诲。”祖曰:“汝何处未了?”对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于此疑惑。”祖曰:
“汝作么生疑?”对曰:“一切众生皆有二身,谓色身、法身也。色身无常,有生有灭。
法身有常,无知无觉。经云生灭灭已,寂灭为乐”者,未审是何身寂灭?何身受乐?
若色身者,色身灭时,四大分散,全是苦,苦不可言乐。若法身寂灭,即同草木瓦石,谁当受乐?又法性是生灭之体,五蕴是生灭之用。
一体五用,生灭是常。生则从体起用,灭则摄用归体。若听更生,即有情之类不断不灭。
若不听更生,即永归寂灭,同于无情之物。如是则一切诸法,被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乐之有!”祖曰:
“汝是释子,何习外道断常邪见,而议最上乘法?据汝所解,即色身外,别有法身,离生灭求于寂灭。
又推槃常乐,言有身受者,斯乃执吝生死,耽著世乐。
汝今当知,佛为一切迷人,认五蕴和合为自体相,分别一切法为外尘相。好生恶死,念念迁流,不知梦幻虚假,枉受轮回,以常乐槃翻为苦相,终日驰求。
佛愍此故,乃示槃真乐,刹那无有生相,刹那无有灭相,更无生灭可灭。
是则寂灭见前,当见前之时,亦无见前之量,乃谓常乐。此乐无有受者,亦无不受者。岂有一体五用之名?
何况更言槃禁伏诸法,令永不生。斯乃谤佛毁法。听吾偈曰:无上大槃,圆明常寂照。凡愚谓之死,外道执为断。
诸求二乘人,目以无为作。尽属情所计,六十二见本。妄立虚假名,何为真实义。唯有过量人,通达无取舍。
以知五蕴法,及以蕴中我,外现众色象,一一音声相。平等如梦幻,不起凡圣见。
不作槃解,二边三际断。常应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别一切法,不起分别想。劫火烧海底,风鼓山相击。
真常寂灭乐,槃相如是。吾今强言说,令汝舍邪见。汝勿随言解,许汝知少分”。”师闻偈诵跃,作礼而退。永嘉玄觉禅师永嘉真觉禅师,讳玄觉,本郡戴氏子。艸岁出家,遍探三藏。精天台止观圆妙法门。
于四威仪中,常冥禅观。后因左溪朗禅师激励,与东阳策禅师同诣曹溪。初到振锡,绕祖三匝,卓然而立。祖曰:
“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大德自何方而来,生大我慢。”师曰劝“生死事大,无常迅速。”祖曰:
“何不体取无生、了无速乎?”师曰:“体即无生,了本无速。”祖曰:“如是,如是!”于时大众无不愕然。
师方具威仪参礼,须臾告辞。祖曰:“返太速乎!”师曰:“木自非动,岂有速邪?”祖曰:“谁知非动?”
师曰:“仁者自生分别。”祖曰:“汝甚得无生之意。”师曰:“无生岂有意邪?”祖曰:“无意谁当分别?”师曰:
“分别亦非意。”祖叹曰:“善哉!善哉!少留一宿。”时谓“一宿觉”矣。
师翌日下山,乃回温州,学者辐凑,著证道歌一首,及禅宗悟修圆旨,自浅之深。
庆州刺史魏靖缉而序之,成十篇,目为永嘉集,并行于世。慕道志仪第一。夫欲修道,先须立志。及事师仪则,彰乎轨训,故标第一,明慕道仪式。
戒憍奢意第二。初虽立志修道,善识轨仪,若三业憍奢,妄心扰动,何能得定。故次第二,明戒憍奢意也。
净修三业第三。前戒憍奢,略标纲要。今子细检责,令过不生。
故次第三,明净修三业,戒乎身口意也。奢摩他颂第四。已检责身口,令过不生。
次须入门修道渐次,不出定慧五种起心,六种料拣,故次第四,明奢摩他颂也。毗婆舍那颂第五。非戒不禅,非禅不慧。上既修定,定久慧明。
故次第五,明毗婆舍那颂也。优毕义颂第六。偏修于定,定久则沈。偏学于慧,慧多心动。
故次第六,明优毕义颂等于定慧,令不沈动,使定慧均等,舍于二边。三乘渐次第七。定慧既均,则寂而常照。
三观一心,何疑不遣?何照不圆?自解虽明,悲他未悟,悟有深浅。故次第七,明三乘渐次也。
事理不二第八。三乘悟理,理无不穷。穷理在事,了事即理。故次第八,明事理不二,即事而真,用祛倒见也。
劝友人书第九。事理既融,内心自莹,复悲远学,虚掷寸阴,故次第九,明劝友人书也。发愿文第十。
劝友人虽是悲他,专心在一,情犹未普,故次第十,明发愿文,誓度一切。复次,观心十门。初则言其法尔,次则出其观体,三则语其相应,四则警其上慢,五则诫其疏怠,六则重出观体,七则其是非,八则简其诠旨,九则触途成观,十则妙契玄源。
第一言法尔者,夫心性虚通,动静之源莫二;真如绝虑,缘计之念非殊。惑见纷驰,穷之则唯一寂。灵源不状,鉴之则以千差。千差不同,法眼之名自立。
一寂非异,慧眼之号斯存。理量双销,佛眼之功圆著。是以三谛一境,法身之理常清。
三智一心,般若之明常照。境智冥合,解脱之应随机。非纵非横,圆伊之道玄会。故知三德妙性,宛尔无乖。
一心深广难思,何出要而非路。是以即心为道者,可谓寻流而得源矣。
第二出其观体者,只知一念,即空不空,非空非不空。第三语其相应者,心与空相应,则讥毁赞誉,何忧何喜?
身与空相应,则刀割香涂,何苦何乐?依报与空相应,则施与劫夺,何得何失?心与空不空相应,则爱见都忘,慈悲普救。
身与空不空相应,则内同枯木,外现威仪。依报与空不空相应,则永绝贪求,资财给济。
心与空不空、非空非不空相应,则实相初明,开佛知见。身与空不空、非空非不空相应,则一尘入正受,诸尘三昧起。
依报与空不空、非空非不空相应,则香台宝阁,严土化生。
第四警其上慢者,若不尔者,则未相应也。第五诫其疏怠者,然渡海应须上船,非船何以能渡?修心必须入观,非观无以明心。
心尚未明,相应何日,思之勿自恃也。
第六重出观体者,只知一念即空不空,非有非无,不知即念即空不空,非非有,非非无。第七,明其是非者,心不是有,心不是无。心不非有,心不非无。
是有是无即堕是,非有非无即堕非,如是只是是非之非,未是非是非非之是。今以双非破两是,是破非是犹是非。
又以双非破两非,非破非非即是是。如是只是非是非非之是,未是不非不不非、不是不不是。
是非之惑,绵微难见,神清虑静,细而研之。第八简其诠旨者,然而至理无言,假文言以明其旨。
旨宗非观,藉修观以会其宗。若旨之未明,则言之未的。
若宗之未会,观之未深,深观乃会其宗,的言必明其旨,旨宗既其明会,言观何得复存邪?第九触途成观者,夫再演言词,重标观体。
欲明宗旨无异,言观有逐言移,移言则言理无差,改观则观旨不异。不异之旨即理,无差之理即宗。
宗旨一而二名,言观明其弄引耳。第十妙契玄源者,夫悟心之士,宁执观而迷旨;达教之人,岂滞言而惑理?
理明则言语道断,何言之能议;旨会则心行处灭,何观之能思?心言不能思议者,可谓妙契环中矣。
先天二年十月十七日,安坐示灭。塔于西山之阳。谥无相大师,塔曰净光。温州净居尼玄机温州净居尼玄机,唐景云中得度,常习定于大日山石窟中。一日忽念曰:“法性湛然,本无去住。
厌喧趍寂,岂为达邪?”乃往参雪峰。峰问:“甚处来?”曰:“大日山来。”峰曰:“日出也未?”师曰:
“若出则镕却雪峰。”峰曰:“汝名甚么?”师曰:“玄机。”峰曰:“日织多少?”师曰:“寸丝不挂。”
遂礼拜退,才行三五步,峰召曰:“袈裟角拖地也。”师回首。峰曰:“大好寸丝不挂。”
﹝世传玄机乃永嘉大师女弟,尝同游方,以景云岁月考之,是矣、第所见雪峰,非真觉存也。永嘉既到曹溪,必岭下雪峰也。未详法嗣,故附于此。﹞司空本净禅师司空山本净禅师者,绛州人也。姓张氏。幼岁披缁于曹溪之室,受记隶司空山无相寺。
唐天宝三年玄宗遣中使杨光庭入山,采常春藤,因造丈室。礼问曰:“弟子慕道斯久,愿和尚慈悲,略垂开示。”
师曰:“天下禅宗硕学,咸会京师。天使归朝,足可咨决。贫道隈山傍水,无所用心。”光庭泣拜。师曰:
“休礼贫道。天使为求佛邪?问道邪?”曰:“弟子智识昏昧,未审佛之与道,其义云何?”师曰:
“若欲求佛,即心是佛。若欲会道,无心是道。”曰:“云何即心是佛?”师曰:“佛因心悟,心以佛彰。
若悟无心,佛亦不有。”曰:“云何无心是道?”师曰:“道本无心,无心名道。若了无心,无心即道。”光庭作礼,信受。
既回阙庭,具以山中所遇奏闻。即光庭诏师到京,住白莲亭。
越明年正月十五日,召两街名僧硕学赴内道场,与师阐扬佛理。时有远禅师者,抗声谓师曰:
“今对圣上,校量宗旨,应须直问直答,不假繁辞。只如禅师所见,以何为道?”师曰:“无心是道。”远曰:“道因心有,何得言无心是道?”师曰:
“道本无名,因心名道。心名若有,道不虚然。穷心既无,道凭何立?二俱虚妄,是假名。”远曰:
“禅师见有身心,是道已否?”师曰:“山僧身心本来是道。”远曰:
“适言无心是道,今又言身心本来是道,岂不相违?”师曰:“无心是道,心泯道无,心道一如,故言无心是道。身心本来是道,道亦本是身心。
身心本既是空,道亦穷源无有。”远曰:“观禅师形质甚小,却会此理。”师曰:“大德只见山僧相,不见山僧无相。
见相者是大德所见。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其道。
若以相为实,穷劫不能见道。”远曰:“今请禅师于相上说于无相。”师曰:“净名经云:四大无主,身亦无我。
无我所见,与道相应。”大德若以四大有主是我,若有我见,穷劫不可会道也。”远闻语失色,逡巡避席。师有偈曰:
“四大无主复如水,遇曲逢直无彼此。净秽两处不生心,壅决何曾有二意。
触境但似水无心,在世纵横有何事?”复云:“一大如是,四大亦然。若明四大无主,即悟无心。若了无心,自然契道。”
志明禅师问:“若言无心是道,瓦砾无心亦应是道?”又曰:
“身心本来是道,四生十类皆有身心,亦应是道。”师曰:“大德若作见闻觉知解会,与道悬殊,即是求见闻觉知之者,非是求道之人。经云:
无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尚无,见闻觉知凭何而立?穷本不有,何处存心?焉得不同草木瓦砾。”
明杜口而退。师有偈曰:“见闻觉知无障碍,声香味触常三昧。如鸟空中只么飞,无取无舍无憎爱。
若会应处本无心,始得名为观自在。”
真禅师问:“道既无心,佛有心否?佛之与道,是一是二?”师曰:“不一不二。”曰:
“佛度众生,为有心故。道不度人,为无心故。一度一不度,何得无二?”师曰:
“若言佛度众生、道无度者,此是大德妄生二见。如山僧即不然。佛是虚名,道亦妄立。二俱不实,是假名。一假之中,如何分二?”曰:
“佛之与道,从是假名。当立名时,是谁为立?若有立者,何得言无?”师曰:“佛之与道,因心而立。
推穷立心,心亦是无。心既是无,即悟二俱不实。知如梦幻,即悟本空。强立佛道二名,此是二乘人见解。”
师乃说无修无作偈曰:“见道方修道,不见复何修?道性如虚空,虚空何所修?
遍观修道者,拨火觅浮沤。但看弄傀儡,线断一时休。”
法空禅师问:“佛之与道,俱是假名,十二分教,亦应不实。何以从前尊宿皆言修道?”师曰:
“大德错会经意。道本无修,大德强修。道本无作,大德强作。道本无事,强生多事。
道本无知,于中强知。如此见解,与道相违。从前尊宿不应如是。自是大德不会,请思之。”师有偈曰:
“道体本无修,不修自合道。若起修道心,此人不会道。弃却一真性,却入闹浩浩。忽逢修道人,第一莫向道。”
安禅师问:“道既假名,佛云妄立,十二分教亦是接物度生,一切是妄,以何为真?”师曰:
“为有妄故,将真对妄。推穷妄性本空,真亦何曾有故。故知真妄是假名。二事对治,都无实体。
穷其根本,一切皆空。”曰:“既言一切是妄,妄亦同真;真妄无殊,复是何物?”师曰:“若言何物,何物亦妄。
经云:无相似,无比况,言语道断,如鸟飞空。””安惭伏不知所措。师有偈曰:“推真真无相,穷妄妄无形。
返观推穷心,知心亦假名。会道亦如此,到头亦只宁。”
达性禅师问:“禅师至妙至微,真妄双泯,佛道两亡,修行性空,名相不实,世界如幻,一切假名。
作此解时,不可断绝众生善恶二根。”师曰:“善恶二根,皆因心有。穷心若有,根亦非虚。
推心既无,根因何立?经云:善不善法,从心化生。善恶业缘,本无有实。””师有偈曰:“善既从心生,恶岂离心有?
善恶是外缘,于心实不有。舍恶送何处,取善令谁守?伤嗟二见人,攀缘两头走。
若悟本无心,始悔从前咎。”
又有近臣问曰:“此身从何而来?百年之后复归何处?”师曰:“如人梦时,从何而来?
睡觉时,从何而去?”曰:“梦时不可言无,既觉不可言有。虽有有无,来往无所。”师曰:“贫道此身,亦如其梦。”
师有偈曰:“视生如在梦,梦里实是闹。忽觉万事休,还同睡时悟。智者会悟梦,迷人信梦闹。
会梦如两般,一悟无别悟。富贵与贫贱,更无分别路。”上元二年归寂,谥大晓禅师。婺州玄策禅师玄策禅师者,婺州金华人也。游方时屇于河朔,有隍禅师者,曾谒黄梅,自谓正受。
师知隍所得未真,往问曰:“汝坐于此作么?”隍曰:“入定。”师曰:“汝言入定,有心邪?无心邪?
若有心者,一切蠢动之类,皆应得定。若无心者,一切草木之流,亦合得定。”曰:“我正入定时,则不见有有无之心。”师曰:
“既不见有有无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则非大定。”隍无语。良久问:“师嗣谁?”师曰:
“我师曹溪六祖。”曰:“六祖以何为禅定?”师曰:“我师云:“夫妙湛圆寂,体用如如。
五阴本空,六尘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乱。禅性无住,离住禅寂。禅性无生,离生禅想。心如虚空,亦无虚空之量。””
隍闻此说,遂造于曹溪,请决疑翳,而祖意与师冥符,隍始开悟。师后却归金华,大开法席。河北智隍禅师河北智隍禅师者,始参五祖,虽尝咨决而循乎渐行。乃往河北结庵长坐,积二十余载,不见惰容。
后遇策禅师激励,遂往参六祖。祖愍其远来,便垂开决。
师于言下豁然契悟,前二十年所得心都无影响。其夜,河北檀越士庶,忽闻空中有声曰:“隍禅师今日得道也。”后回河北,开化四众。南阳慧忠国师南阳慧忠国师者,越州诸暨人也。姓冉氏。
自受心印,居南阳白崖山党子谷,四十余祀不下山,道行闻于帝里。唐肃宗上元二年,中使孙朝进诏徵赴京,待以师礼。初居千福寺西禅院。
及代宗临御,复迎止光宅精蓝十有六载,随机说法。时有西天大耳三藏到京,云得他心通。
肃宗命国师试验。三藏才见师便礼拜,立于右边。师问曰:“汝得他心通那?”对曰:“不敢!”师曰:
“汝道老僧即今在甚么处?”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去西川看竞渡?”良久,再问:
“汝道老僧即今在甚么处?”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在天津桥上看弄猢狲?”师良久,复问:“汝道老僧只今在甚么处?”
藏罔测,师叱曰:“这野狐精,他心通在甚么处!”藏无对。﹝僧问仰山曰:“大耳三藏第三度为甚么不见国师?”山曰:
“前两度是涉境心,后入自受用三昧,所以不见。”又有僧问玄沙。沙曰:“汝道前两度还见么?”玄觉云:
“前两度见,后来为甚么不见,且道利害在甚么处?”僧问赵州:“大耳三藏第三度不见国师,未审国师在甚么处?”州云:“在三藏鼻孔上。”僧后问玄沙:
“既在鼻孔上,为甚么不见?”沙云:“只为太近。”﹞一日唤侍者,者应诺。如是三召三应。师曰:
“将谓吾孤负汝,却是汝孤负吾?”﹝僧问玄沙:“国师唤侍者,意作么生?”沙云:“却是侍者会。”云居锡云:“且道侍者会不会?
若道会,国师又道汝孤负吾;若道不会,玄沙又道却是侍者会。且作么生商量?”玄觉徵问僧:“甚么处是侍者会处?”僧云:“若不会,争解恁么应?”玄觉云:“汝少会在。”
又云:“若于这里商量得去,便识玄沙。”僧问法眼:“国师唤侍者意作么生?”眼云:“且去,别时来。”云居锡云:
“法眼恁么道,为复明国师意,不明国师意?”僧问赵州:“国师唤侍者,意作么生?”赵州云:“如人暗里书字,字虽不成,文彩已彰。”
﹞南泉到参,师问:“甚么处来?”曰:“江西来。”师曰:“还将得马师真来否?”曰:“只这是。”师曰:
“背后底!”南泉便休。﹝长庆棱云:“大似不知。”保福展云:“几不到和尚此间。”云居锡云:
“此二尊宿,尽扶背后,只如南泉休去,为当扶面前,扶背后?”﹞麻谷到参,绕禅床三匝,振锡而立。师曰:“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谷又振锡。
师叱曰:“这野狐精出去!”上堂:“禅宗学者,应遵佛语。一乘了义,契自心源。不了义者,互不相许。
如师子身中虫。夫为人师,若涉名利,别开异端,则自他何益?如世大匠,斤斧不伤其手。
香象所负,非驴能堪。”僧问:“若为得成佛去?”师曰:“佛与众生,一时放却,当处解脱。”曰:“作么生得相应去?”师曰:
“善恶不思,自见佛性。”曰:“若为得证法身?”师曰:“越毗卢之境界。”曰:“清净法身作么生得?”
师曰:“不著佛求耳。”曰:“阿那个是佛?”师曰:“即心是佛。”曰:“心有烦恼否?”师曰:“烦恼性自离。”曰:
“岂不断邪?”师曰:“断烦恼者,即名二乘。烦恼不生,名大槃。”曰:“坐禅看静,此复若为?”师曰:
“不垢不净,宁用起心而看净相?”问:“禅师见十方虚空,是法身否?”师曰:“以想心取之,是颠倒见。”问:
“即心是佛,可更修万行否?”师曰:“诸圣皆具二严,岂拨无因果邪?”又曰:“我今答汝,穷劫不尽。
言多去道远矣。所以道:说法有所得,斯则野干鸣。说法无所得,是名师子吼。”上堂:
“青萝夤缘,直上寒松之顶;白云淡,出没太虚之中。万法本闲而人自闹。”师问僧:“近离甚处?”曰:“南方。”师曰:
“南方知识以何法示人?”曰:“南方知识,祇道一朝风火散后,如蛇退皮,如龙换骨。本尔真性,宛然无坏。”
师曰:“苦哉!苦哉!南方知识说法,半生半灭。”曰:“南方知识即如是,未审和尚此间说何法?”师曰:
“我此间身心一如,身外无余。”曰:“和尚何得将泡幻之身同于法体?”师曰:“你为甚么入于邪道?”曰:
“甚么处是某甲入于邪道处?”师曰:“不见教中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南阳张濆行者问:“承和尚说无情说法,某甲未体其事,乞和尚垂示。”师曰:
“汝若问无情说法,解他无情,方得闻我说法,汝但闻取无情说法去。”濆曰:“只约如今有情方便之中,如何是无情因缘?”
师曰:“如今一切动用之中,但凡圣两流都无少分起灭便是出,识不属有无。
炽然见觉,只闻无其情识系执。所以六祖:“六根对境,分别非识。””
有僧到参礼,师问:“蕴何事业?”曰:“讲金刚经。”师曰:“最初两字是甚么?”曰:“如是。”师曰:
“是甚么?”僧无对。有人问:“如何是解脱?”师曰:“诸法不相到,当处解脱。”曰:“恁么即断去也。”师曰:
“向汝道诸法不相到,断甚么!”师见僧来,以手作圆相,相中书日字。僧无对。师问本净禅师:
“汝已后见奇特言语如何净?”曰:“无一念心爱。”师曰:“是汝屋里事。”
肃宗问:“师在曹溪得何法?”师曰:“陛下还见空中一片云么?”帝曰:“见。”师曰:
“钉钉著,悬挂著?”帝又问:“如何是十身调御?”师乃起立曰:“会么?”帝曰:“不会。”师曰:“与老僧过净瓶来。”
帝又曰:“如何是无诤三昧?”师曰:“檀越蹋毗卢顶上行。”帝曰:“此意如何?”师曰:“莫认自己清净法身。”
帝又问,师都不视之。曰:“朕是大唐天子,师何以殊不顾视?”师曰:“还见虚空么?”帝曰:“见。”师曰:
“他还眨目视陛下否?”鱼军容问:“师住白崖山,十二时中如何修道?”师唤童子来,摩顶曰:
“惺惺直言惺惺,历历直言历历。已后莫受人谩。”
师与紫璘供奉论议。师升座,奉曰:“请师立义,某甲破。”师曰:“立义竟。”奉曰:“是甚么义?”
师曰:“果然不见,非公境界。”便下座。一日,师问紫璘供奉:“佛是甚么义?”曰:“是觉义。”师曰:
“佛曾迷否?”曰:“不曾迷。”师曰:“用觉作么?”奉无对。奉问“如何是实相?”师曰:“把将虚底来。”曰:
“虚底不可得。”师曰:“虚底尚不可得,问实相作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文殊堂里万菩萨。”曰:
“学人不会。”师曰:“大悲千手眼。”师以化缘将毕,槃时至,乃辞代宗。代宗曰:
“师灭度后,弟子将何所记?”师曰:“告檀越造取一所无缝塔。”帝曰:“就师请取塔样。”师良久,曰:“会么?”帝曰:“不会。”
师曰:“贫道去后,有侍者应真却知此事。乞诏问之。”大历十年十二月十九日,右胁长往,塔于党子谷。
谥大证禅师。代宗后诏应真问前语。真良久,曰:“圣上会么?”帝曰:“不会。”真述偈曰:
“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黄金充一国。无影树下合同船,琉璃殿上无知识。”荷泽神会禅师西京荷泽神会禅师者,襄阳人也。姓高氏。年十四为沙弥,谒六祖。祖曰:
“知识远来大艰辛,将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师曰:“以无住为本,见即是主。”祖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
便打。师于杖下思惟,曰:“大善知识,历劫难逢。今既得遇,岂惜身命。”自此给侍。他日,祖告众曰:
“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师乃出曰:“是诸法之本源,乃神会之佛性。”
祖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便唤作本源佛性?”师礼拜而退。祖曰:
“此子向后,设有把茆盖头,也只成得个知解宗徒。”﹝法眼云:“古人授记人终不错。如今立知解为宗,即荷泽也。”﹞师寻往西京受戒。
唐景龙年中,却归曹溪,阅大藏经于内,六处有疑,问于六祖。第一问“戒定慧”曰:“所用戒何物?定从何处修?
慧因何处起?所见不通流。”祖曰:“定即定其心,将戒戒其行,性中常慧照,自见自知深。”第二问:
“本无今有有何物?本有今无无何物?诵经不见有无义,真似骑驴更觅驴。”祖曰:“前念恶业本无,后念善生今有。
念念常行善行,后代人天不久。汝今正听吾言,吾即本无今有。”第三问:“将生灭即灭,将灭灭却生。
不了生灭义,所见似聋盲。”祖曰:“将生灭却灭,令人不执性。将灭灭却生,令人心离境。
未即离二边,自除生灭病。”第四问:“先顿而后渐,先渐而后顿。不悟顿渐人,心里常迷闷。”祖曰:
“听法顿中渐,悟法渐中顿。修行顿中渐,证果渐中顿。顿渐是常因,悟中不迷闷。”第五问:“先定后慧,先慧后定。
定慧后初,何生为正?”祖曰:“常生清净心,定中而有慧,于境上无心,慧中而有定。
定慧等无先,双修自心正。”第六问:“先佛而后法,先法而后佛?佛法本根源,起从何处出?”祖曰:
“说即先佛而后法,听即先法而后佛。若论佛法本根源,一切众生心里出。”
祖灭后二十年间,曹溪顿旨沈废于荆吴嵩岳,渐门盛行于秦洛。师入京。天宝四年方定两宗。
﹝南能顿宗,北秀渐教。﹞乃著显宗记,盛行于世。一日乡信至,报二亲亡。师入堂白槌曰:
“父母俱丧,请大众念摩诃般若。”众才集,师便打槌曰:“劳烦大众。”师于上元元年奄然而化,塔于龙门。 六祖下二世南阳忠国师法嗣耽源应真禅师吉州耽源山应真禅师。为国师侍者时,一日国师在法堂中,师入来。
国师乃放下一足,师见便出,良久却回。国师曰:“适来意作么生?”师曰:“向阿谁说即得。”国师曰:“我问你。”师曰:
“甚么处见某甲?”师又问:“百年后有人问,极则事如何?”国师曰:“幸自可怜生!须要觅个护身符子作么?”
异日,师携篮子归方丈。国师问:“篮里甚么物?”师曰:“青梅。”国师曰:“将来何用?”师曰:“供养。”国师曰:
“青在争堪供养?”师曰:“以此表献。”国师曰:“佛不受供养。”师曰:“某甲只恁么,和尚如何?”国师曰:
“我不供养。”师曰:“为甚么不供养?”国师曰:“我无果子。”
百丈海和尚在泐潭山牵车次,师曰:“车在这里,牛在甚么处?”丈斫额,师乃拭目。麻谷问:
“十二面观音岂不是圣?”师曰:“是。”麻谷与师一掴。师曰:“想汝未到此境。”国师讳日设斋,有僧问曰:
“国师还来否?”师曰:“未具他心。”曰:“又用设斋作么?”师曰:“不断世谛。”
荷泽会禅师法嗣蒙山光宝禅师沂水蒙山光宝禅师,并州人也、姓周氏。初谒荷泽。泽谓之曰:
“汝名光宝,名以定体,宝即己有,光非外来。纵汝意用而无少乏,长夜蒙照而无间歇。汝还信否?”师曰:
“信则信矣,未审光之与宝,同邪异邪?”泽曰:“光即宝,宝即光,何有同异之名乎?”师曰:“眼耳缘声色时,为复抗行,为有回互?”
泽曰:“抗互且置,汝指何法为声色之体乎?”师曰:“如师所说,即无有声色可得。”泽曰:
“汝若了声色体空,亦信眼耳诸根,及与凡与圣,平等如幻,抗行回互,其理昭然。”师由是领悟,礼辞而去。
初隐沂水蒙山,于唐元和二年圆寂。 
六祖下三世四世不列章次六祖下五世遂州圆禅师法嗣圭峰宗密禅师终南山圭峰宗密禅师者,果州西充人也。姓何氏。家本豪盛,髫龀通儒书,冠岁探释典。
唐元和二年将赴贡举,偶造圆和尚法席,欣然契会,遂求披剃,当年进具。
一日,随众僧斋于府吏任灌家,居下位以次受经,得圆觉十二章。览未终轴,感悟流涕。归以所悟之旨告于圆。圆抚之曰:
“汝当大弘圆顿之教,此诸佛授汝耳。行矣,无自滞于一隅也。”师涕泣奉命,礼辞而去。因谒荆南忠禅师。﹝南印。
﹞忠曰:“传教人也,当宣导于帝都。”复见洛阳照禅师。﹝奉国神照。﹞照曰:“菩萨人也,谁能识之?”
寻抵襄汉,因病,僧付华严疏,即上都澄观大师之所撰也。师未尝听习,一览而讲,自欣所遇。曰:
“向者诸师述作,罕穷厥旨,未若此疏,辞源流畅,幽赜焕然。吾禅遇南宗,教逢圆觉,一言之下,心地开通。
一轴之中,义天朗耀。今复偶兹绝笔,罄竭于怀。”暨讲终,思见疏主。
时属门人太恭断臂酬恩,师先赍书上疏主,遥叙师资,往复庆慰。寻太恭痊损,方随侍至上都,执弟子之礼。观曰:
“毗卢华藏,能随我游者,其汝乎!”师预观之室,惟日新其德,而认筌执象之患永亡矣。北游清凉山,回住鄠县草堂寺。
未几,复入终南圭峰兰若。大和中徵入内,赐紫衣。帝累问法要,朝士归慕。
唯相国裴公休,深入堂奥,受教为外护。师以禅教学者互相非毁,遂著禅源诸诠,写录诸家所述,诠表禅门根源道理,文字句偈,集为一藏,﹝或云一百卷。﹞以贻后代。其都序略曰:
禅是天竺之语,具云禅那,此云思惟修,亦云静虑,皆定慧之通称也。源者,是一切众生本觉真性,亦名佛性,亦名心地。悟之名慧,修之名定。定慧通名为禅。
此性是禅之本源,故云禅源,亦名禅那。理行者,此之本源是禅理,忘情契之是禅行,故云理行。
然今所集诸家述作,多谭禅理,少说禅行,故且以禅源题之。
今时有人但目真性为禅者,是不达理行之旨,又不辨华竺之音也。然非离真性,别有禅体。但众生迷真合尘,即名散乱。背尘合真,方名禅定。
若直论本性,即非真非妄,无背无合,无定无乱,谁言禅乎?
况此真性,非唯是禅门之源,亦是万法之源,故名法性。亦是众生迷悟之源,故名如来藏藏识。﹝出楞伽经。﹞亦是诸佛万德之源,故名佛性。﹝槃等经。
﹞亦是菩萨万行之源,故名心地。﹝梵网经云:“是诸佛之本源,行菩萨道之根本,是大众诸佛子之根本也。”﹞万行不出六波罗蜜。
禅者,但是六中之一,当其第五。岂可都目真性为一禅行哉!
然禅定一行最为神妙,能发起性上无漏智慧。一切妙用,万行万德,乃至神通光明,皆从定发。
故三乘人欲求圣道,必须修禅,离此无门,离此无路。至于念佛求生净土,亦修十六观禅,及念佛三昧、般舟三昧等也。
又真性即不垢不净,凡圣无差。禅门则有浅有深,阶级殊等。谓带异计、欣上厌下而修者,是外道禅。
正信因果,亦以欣厌而修者,是凡夫禅。悟我空偏真之理而修者,是小乘禅。悟我法二空所显真理而修者,是大乘禅。
﹝上四类,皆有四色四空之异也。﹞若顿悟自心本来清净,元无烦恼,无漏智性本自具足,此心即佛,毕竟无异。
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禅,亦名如来清净禅,亦名一行三昧,亦名真如三昧。
此是一切三昧根本,若能念念修习,自然渐得百千三昧。达磨门下展转相传者,是此禅也。
达磨未到,古来诸家所解,皆是前四禅八定,诸高僧修之,皆得功用。
南岳天台令依三谛之理修三止三观,教义虽最圆妙,然其趣入门户次第,亦只是前之诸禅行相。唯达磨所传者,顿同佛体,迥异诸门,故宗习者难得其旨。
得即成圣,疾证菩提;失即成邪,速入涂炭。先祖革昧防失,故且人传一人。后代已有所凭,故任千灯千照。
洎乎法久成弊,错谬者多,故经论学人疑谤亦众。原夫佛说顿教渐教,禅开顿门渐门。二教二门,各相符契。
今讲者偏彰渐义,禅者偏播顿宗。禅讲相逢,胡越之隔。
宗密不知,宿生何作,熏得此心,自未解脱,欲解他缚,为法亡于躯命,愍人切于神情。﹝亦如净名经云:“若自有缚,能解他缚,无有是处。
然欲罢不能,验是宿习难改故。”﹞每叹人与法差,法为人病。故别撰经律论疏,大开戒定慧门。
显顿悟资于渐修,证师说符于佛意。意既本末而委示,文乃浩博而难寻。泛学虽多,秉志者少。况迹涉名相,谁辨金?
徒自疲劳,未见机感。虽佛说悲增是行,而自虑爱见难防。遂舍众入山,习定均慧,前后息虑,相继十年。
微细习情,起灭彰于静慧。差别法义,罗列现于空心。虚隙日光,纤埃扰扰。清潭水底,影像昭昭。
岂比夫空守默之痴禅,但寻文之狂慧者也。
然本因了自心而辨诸教,故恳情于心宗;又因辨诸教而解修心,故虔诚于教义。教也者,诸佛菩萨所留经论也。禅也者,诸善知识所述句偈也。
但佛经开张,罗大千八部之众。禅偈撮略,就此方一类之机。罗众则莽荡难依,就机则指的易用。今之纂集,意在斯焉。
裴休为之序曰:“诸宗门下,皆有达人。然各安所习,通少局多。故数十年来,师法益坏。
以承禀为户牖,各自开张;以经论为干戈,互相攻击。情随函矢而迁变,﹝周礼曰:“函人为甲。”孟子曰:
“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函人唯恐伤人,矢人唯恐不伤人,盖所习之术使然也。今学者但随宗徒,彼此相非耳。”﹞法逐人我以高低。是非纷拏。
莫能辨析。则向者世尊菩萨诸方教宗,适足以起诤后人,增烦恼病,何利益之有?我圭峰大师久而叹曰:
“吾丁此时,不可以默矣。”于是以如来三种教义,印禅宗三种法门。
镕瓶盘钗钏为一金,搅酥酩醍醐为一味。振网领而举者皆顺,﹝荀子云:“如振裘领,屈五指而顿之,顺者不可胜数。”﹞据会要而来者同趣。﹝周易略例云:
“据会要以观方来,则六合辐凑,未足多也。”都序据圆教以印诸宗,虽百家亦无所不统也。
﹞尚恐学者之难明也,又复直示宗源之本末,真妄之和合,空性之隐显,法义之差殊,顿渐之异同,遮表之回互,权实之深浅,通局之是非。
若吾师者,捧佛日而委曲回照,疑曀尽除。顺佛心而横亘大悲,穷劫蒙益。
则世尊为阐教之主,吾师为会教之人。本末相符,远近相照,可谓毕一代时教之能事矣。或曰:
“自如来未尝大都而通之,今一旦违宗趣而不守,废关防而不据,无乃乖秘藏密契之道乎?”答曰:“如来初虽别说三乘,后乃通为一道。”
﹝三十年前,或说小乘,或说空教,或说相教,或统性教,闻者各随机证悟,不相通知也。
四十年后,坐灵鹫而会三乘,诣拘尸而显一性,前后之轨则也。﹞故涅槃经迦叶菩萨曰:“诸佛有密语,无密藏。”世尊赞之曰:
“如来之言开发显露,清净无翳,愚人不解,谓之秘藏;智者了达,则不名藏。”此其证也。故王道兴则外户不闭,而守在戎夷。
佛道备则诸法总持,而防在魔外。﹝槃圆教和会诸法,唯拣别魔说及外道邪宗。﹞不当复执情攘臂于其间也。”
﹝师又著圆觉大小二疏钞,法界观门、原人等论,皆裴休为之序引,盛行于世。
﹞萧俛相公呈己见解,请禅师注释。师曰:“荷泽云:
见清净体于诸三昧,八万四千诸波罗蜜门,皆于见上一时起用,名为慧眼。若当真如相应之时,﹝善恶不思,空有不念。﹞万化寂灭。
﹝万法俱从思想缘念而生,皆是虚空,故云化也。既一念不生,则万法不起,故不待泯之,自然寂灭也。﹞此时更无所见。﹝照体独立,梦智亡阶。
﹞三昧诸波罗蜜门,亦一时空寂,更无所得。﹝散乱与三昧,此岸与彼岸,是相待对治之说。
若知心无念,见性无生,则定乱真妄,一时空寂,故无所得也。﹞不审此是见上一时起用否?”﹝然见性圆明,理绝相累,即绝相为妙用,住相为执情,于八万法门,一一皆尔。
一法有为一尘,一法空为一用。故云:见清净体,则一时起用矣。﹞望于此后示及俛状。答史山人十问。一问:
“如何是道,何以修之?为复必须修成,为复不假功用?”答:“无碍是道,觉妄是修。道虽本圆,妄起为累。
妄念都尽,即是修成。”二问:“道若因修而成,即是造作,便同世间法,虚伪不实。成而复坏,何名出世?”答:
“造作是结业,名虚伪世间。无作是修行,即真实出世。”三问:“其所修者,为顿为渐?
渐则忘前失后,何以集合而成?顿则万行多方,岂得一时圆满?”答:“真理即悟而顿圆,妄情息之而渐尽。
顿圆如初生孩子,一日而肢体已全。渐修如长养成人,多年而志气方立。”四问:
“凡修心地之法,为当悟心即了,为当别有行门。若别有行门,何名南宗顿旨?若悟即同诸佛,何不发神通光明?”答:
“识冰池而全水,藉阳气而镕消,悟凡夫而即真,资法力而修习。冰消则水流润,方呈溉涤之功。妄尽则心灵通,始发通光之应。
修心之外,无别行门。”五问:“若但修心而得佛者,何故诸经复说必须庄严佛土,教化众生,方名成道?”
答:“镜明而影像千差,心净而神通万应。影像类庄严佛国,神通则教化众生。
庄严而即非庄严,影像而亦色非色。”六问:“诸经皆说度脱众生,且众生即非众生,何故更劳度脱?”答:
“众生若是实,度之则为劳。既自云即非众生,何不例度而无度?”七问:“诸经说佛常住,或即说佛灭度。
常即不灭,灭即非常。岂不相违?”答:“离一切相,即名诸佛,何有出世入灭之实乎?
见出没者在乎机缘,机缘应则菩提树下而出现。机缘尽则娑罗林间而槃。其犹净水无心,无像不现。像非我有,盖外质之去来。
相非佛身,岂如来之出没?”八问:“云何佛化所生,吾如彼生?佛既无生,生是何义?
若言心生法生,心灭法灭,何以得无生法忍邪?”答:“既云如化,化即是空。空即无生,何诘生义?生灭灭已,寂灭为真。
忍可此法无生,名曰无生法忍。”九问:“诸佛成道说法,祗为度脱众生。
众生既有六道,佛何但住在人中现化?又:佛灭后付法于迦叶,以心传心,乃至此方七祖,每代祇传一人。
既云,于一切众生皆得一子之地,何以传授不普?”答:“日月丽天,六合俱照,而盲者不见,盆下不知。非日月不普,是障隔之咎也。
度与不度,义类如斯。非局人天,拣于鬼畜,但人道能结集,传授不绝,故祇知佛现人中也。
灭度后委付迦叶,展转相承。一人者,此亦盖论,当代为宗教主,如土无二王,非得度者唯尔数也。”十问:
“和尚因何发心,慕何法而出家?今如何修行,得何法味?所行得至何处地位?今住心邪,修心邪?
若住心妨修心,若修心则动念不安。云何名为学道?若安心一定,则何异定性之徒?
伏愿大德,运大慈悲,如理如如,次第为说。”答:“觉四大如坏幻,达六尘如空华,悟自心为佛心,见本性为法性,是发心也。
知心无住,即是修行。无住而知,即为法味。住著于法,斯为动念。故如人入闇,则无所见。
今无所住,不染不著。故如人有目,及日光明,见种种法,岂为定性之徒?既无所住著,何论处所?”
又山南温造尚书问:“悟理息妄之人,不结业一期寿终之后,灵性何依?”师曰:
“一切众生,无不具有觉性。灵明空寂,与佛无殊。但以无始劫来,未曾了悟,妄执身为我相,故生爱恶等情。
随情造业,随业受报,生老病死,长劫轮回。然身中觉性,未曾生死,如梦被驱役,而身本安闲。
如水作冰,而湿性不易。若能悟此性,即是法身。本自无生,何有依托?灵灵不昧,了了常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然多生妄执,习以性成。喜怒哀乐,微细流注。真理虽然顿达,此情难以卒除。
须长觉察,损之又损,如风顿止,波浪渐停。岂可一生所修,便同诸佛力用?
但可以空寂为自体,勿认色身;以灵知为自心,勿认妄念。妄念若起,都不随之,即临命终时,自然业不能系。虽有中阴,所向自由。
天上人问,随意寄托。若爱恶之念已泯,即不受分瑕之身,自能易短为长,易为妙。
若微细流注,一切寂灭,唯圆觉大智朗然独存,即随机应现千百亿化身,度有缘众生,名之为佛。谨对。”
释曰:马鸣菩萨撮略百本大乘经宗旨,以造大乘起信论。
论中立宗,说一切众生心,有觉义不觉义。觉中复有本觉义、始觉义。上所述者,虽但约照理观心处言之,而法义亦同。
彼论谓从初至“与佛无殊”,是本觉也。从“但以无始”下,是不觉也。从“若能悟此”下,是始觉也。始觉中复有顿悟渐修。
从“若能”至“亦无所去”,是顿悟也。从“然多生妄执”下,是渐修也。
渐修中从初发心乃至成佛,有三位自在,从初至“随意寄托”者,是受生自在也。从“若爱恶之念”下,是变易自在也。从“若微细流注”
下至末,是究竟自在也。又从“但可以空寂为自体”至“自然业不能系”
,正是悟理之人朝暮行心修习止观之要节也。宗密先有八句之偈,显示此意。曾于尚书处诵之,奉命解释。偈曰:
“作有义事,是惺悟心。作无义事,是狂乱心。狂乱随情念,临终被业牵。惺悟不由情,临终能转业。”
师会昌元年正月六日,于兴福院诫门人:令舁尸施鸟兽,焚其骨而散之,勿得悲慕以乱禅观。
每清明上山讲道七日,其余住持仪则当合律科,违者非吾弟子。言讫坐灭。
道俗等奉全身于圭峰,荼毗得舍利,明白润大。后门人泣而求之,皆得于煨烬,乃藏之石室。暨宣宗再关真教,追谥定慧禅师。塔曰青莲。
西东土应化圣贤附文殊菩萨文殊菩萨一日令善财采药,曰:“是药者采将来。”善财遍观大地,无不是药。却来白曰:
“无有不是药者。”殊曰:“是药者采将来。”善财遂于地上拈一茎草,度与文殊。文殊接得,呈起示众曰:
“此药亦能杀人,亦能活人。”文殊问庵提遮女曰:“生以何为义?”女曰:“生以不生生为生义。”殊曰:
“如何是生以不生生为生义?”女曰:“若能明知,地水火风四缘未尝自得,有所和合而能随其所宜,是为生义。”殊曰:
“死以何为义?”女曰:“死以不死死为死义。”殊曰:“如何是死以不死死为死义?”女曰:
“若能明知,地水火风四缘未尝自得,有所离散而能随其所宜,是为死义。”庵提遮女问文殊曰:
“明知生是不生之理,为甚么却被生死之所流转?”殊曰:“其力未充。”天亲菩萨天亲菩萨,从弥勒内宫而下,无著菩萨问曰:“人间四百年,彼天为一昼夜。
弥勒于一时中成就五百亿天子,证无生法忍。未审说甚么法?”天亲曰:“秖说这个法。秖是梵音清雅,令人乐闻。”维摩大士维摩会上,三十二菩萨各说不二法门。文殊曰:
“我于一切法,无言无说,无示无识,离诸问答,是为菩萨入不二法门。”于是文殊又问维摩:“仁者当说何等是菩萨入不二法门?”维摩默然。
文殊赞曰:“乃至无有语言文字,是菩萨真入不二法门。”善财童子善财参五十三员善知识,末后到弥勒阁前,见楼阁门闭,瞻仰赞叹。见弥勒从别处来。
善财作礼曰:“愿楼阁门开,令我得入。”寻时,弥勒至善财前,弹指一声,楼阁门开。善财入已,阁门即闭。
见百千万亿楼阁,一一楼阁内有一弥勒领诸眷属并一善财而立其前。善财因无著菩萨问曰:
“我欲见文殊,何者即是?”财曰:“汝发一念心清净即是。”无著曰:“我发一念心清净,为甚么不见?”财曰:
“是真见文殊。”须菩提尊者须菩提尊者在岩中宴坐,诸天雨花赞叹。者曰:“空中雨花赞叹,复是何人?云何赞叹?”天曰:
“我是梵天,敬重者善说般若。”者曰:“我于般若未尝说一字,汝云何赞叹?”天曰:
“如是尊者无说,我乃无闻。无说无闻,是真说般若。”尊者一日说法次,帝释雨花。者乃问:“此花从天得邪?从地得邪?
从人得邪?”释曰:“弗也。”者曰:“从何得邪?”释乃举手。者曰:“如是,如是!”舍利弗尊者舍利弗尊者,因入城遥见月上女出城。舍利弗心口思惟:此姊见佛,不知得忍不得忍否?
我当问之。才近便问:“大姊往甚么处去?”女曰:“如舍利弗与么去。”弗曰:
“我方入城,汝方出城,何言如我恁么去?”女曰:“诸佛弟子,当依何住?”弗曰:“诸佛弟子依大槃而住。”女曰:
“诸佛弟子既依大槃而住,而我亦如舍利弗与么去。”舍利弗问须菩提梦中说六波罗密与觉时同异,提曰:
“此义深远,吾不能说。会中有弥勒大士,汝往彼问。”舍利弗问弥勒,弥勒云:“谁名弥勒,谁是弥勒?”舍利弗问天女曰:
“何以不转女身?”女曰:“我从十二年来求女人相,了不可得,当何所转?”
即时天女以神通力变舍利弗,令如天女。女自化身如舍利弗。乃问言:“何以不转女身?”舍利弗以天女像而答言:
“我今不知云何转面而变为女身?”
殃崛摩罗尊者殃崛摩罗尊者,未出家时,外道受教为娇尸迦,欲登王位,用千人拇指为花冠,已得九百九十九,唯欠一指,遂欲杀母取指。时佛在灵山,以天眼观之,乃作沙门在殃崛前。殃崛遂释母欲杀佛。
佛徐行,殃崛急行,追之不及。乃唤曰:“瞿昙,住!住!”佛告曰:“我住久矣,是汝不住。”殃崛闻之,心忽开悟。
遂弃刃,投佛出家。宾头卢尊者宾头卢尊者。因阿育王内宫斋三万大阿罗汉,躬自行香,见第一座无人,王问其故。
海意尊者曰:“此是宾头卢位,此人近见佛来。”王曰:“今在何处?”者曰:“且待须臾。”言讫,宾头卢从空而下。
王请就座,礼敬。者不顾,王乃问:“承闻尊者亲见佛来,是否?”者以手策起眉,曰:“会么?”王曰:“不会。”
者曰:“阿耨达池龙王曾请佛斋,吾是时亦预其数。”障蔽魔王障蔽魔王,领诸眷属一千年,随金刚齐菩萨觅起处不得。忽一日得见。乃问曰:
“汝当依何而住?我一千年觅汝起处不得。”齐曰:“我不依有住而住,不依无住而住,如是而住。”那叱太子那叱太子,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现本身,运大神力,为父母说法。跋陀禅师秦跋陀禅师,问生法师讲何经论,生曰:“大般若经。”师曰:“作么生说色空义?”曰:“众微聚曰色。
众微无自性曰空。”师曰:“众微未聚,唤作甚么?”生罔措。师又问:“别讲何经论?”曰:“大槃经。”
那曰:“如何说槃之义?”曰:“而不生,槃而不灭。不生不灭,故曰槃。”师曰:
“这个是如来槃,那个是法师槃?”曰:“槃之义,岂有二邪?某甲祇如此,未审禅师如何说槃?”师拈起如意曰:
“还见么?”曰:“见。”师曰:“见个甚么?”曰:“见禅师手中如意。”师将如意掷于地曰:“见么?”曰:“见。”师曰:
“见个甚么?”曰:“见禅师手中如意堕地。”师斥曰:“观公见解,未出常流,何得名喧宇宙!”拂衣而去。
其徒怀疑不已,乃追师扣问:“我师说色空槃不契,未审禅师如何说色空义?”师曰:
“不道汝师说得不是,汝师祇说得果上色空,不会说得因中色空。”其徒曰:“如何是因中色空?”师曰:
“一微空故众微空,众微空故一微空。一微空中无众微,众微空中无一微。”金陵宝志禅师宝志禅师。初,金陵东阳民朱氏之妇,上巳日闻儿啼鹰巢中,梯树得之,举以为子。
七岁依钟山大沙门僧俭出家,专修禅观。
宋太始二年发而徒跣,著锦袍往来皖山剑水之下,以剪尺拂子拄杖头,负之而行。天鉴二年梁武帝诏问:“弟子烦惑未除,何以治之?”答曰:“十二。”帝问:“其旨如何?”答曰:
“在书字时节刻漏中。”帝益不晓。帝尝诏画工张僧繇写师像,僧鹞下笔辄不自定。
师遂以指剺面门,分披出十二面观音,妙相殊丽,或慈或威,僧繇竟不能写。
他日,与帝临江纵望,有物溯流而上,师以杖引之,随杖而至,乃紫旃檀也。即以属供奉官俞绍,令雕师像,顷刻而成,神采如生。师问一梵僧:
“承闻尊者唤我作屠儿,曾见我杀生么?”曰:“见。”师曰:“有见见,无见见,不有不无见。
若有见见是凡夫见,无见见是声闻见,不有不无见是外道见。未审尊者如何见?”梵僧曰:“你有此等见邪?”﹝汾阳曰:
“不枉西来。”﹞师垂语曰:“终日拈香择火,不知身是道场。”又曰:“大道秖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
欲识大道真体,不离声色言语。”又曰:“京都邺都浩浩,还是菩提大道。”﹝法眼曰:“京都邺都浩浩,不是菩提大道。”双林善慧大士善慧大士者,婺州义乌县人也。
齐建武四年丁丑五月八日,降于双林乡傅宣慈家,本名翕,年十六纳刘氏女,名妙光,生普建、普成二子。二十四与里人稽亭浦摝鱼,获已,沈笼水中,祝曰:
“去者适,止者留。”人或谓之愚。会有天竺僧嵩头陀曰:“我与汝毗婆尸佛所发誓,今兜率宫衣钵见在,何日当还?”
因命临水观影,见圆光宝盖。大士笑谓之曰:“炉韝之所多钝铁,良医之门足病人。
度生为急,何思彼乐乎?”嵩指松山顶曰:“此可栖矣。”大士躬耕而居之。有人盗菽麦瓜果,大士即与篮笼盛去。
日常营作,夜则行道。见释迦、金粟,定光三如来,放光袭其体。大士乃曰:“我得首楞严定。
天嘉二年,感七佛相随,释迦引前,维摩接后,唯释尊数顾共语,为我补处也。”其山顶黄云盘旋若盖,因号云黄山。
梁武帝请讲金刚经。士才升座,以尺挥按一下,便下座。帝愕然。圣师曰:“陛下还会么?”帝曰:“不会。”
圣师曰:“大士讲经竟。”又一日讲经次,帝至,大众皆起。唯士端坐不动。近臣报曰:
“圣驾在此,何不起?”士曰:“法地若动,一切不安。”大士一日披衲、顶冠、靸履朝见。帝问:“是僧邪?”士以手指冠。
帝曰:“是道邪?”士以手指靸履。帝曰:“是俗邪?”士以手指衲衣。大士心王铭曰:
“观心空王,玄妙难测,无形无相。有大神力,能灭千灾,成就万德。体性虽空,能施法则。
观之无形,呼之有声,为大法将,心戒传经。水中盐味,色里胶青,决定是有,不见其形。
心王亦尔,身内居停,面门出入,应物随情,自在无碍,所作皆成。了本识心。识心见佛,是心是佛。是佛是心。念念佛心,佛心念佛。
欲得早成,戒心自律。净律净心,心即是佛。除此心王,更无别佛。欲求成佛,莫染一物。心性虽空,贪嗔体实。
入此法门,端坐成佛。到彼岸已,得波罗蜜。慕道真士,自观自心,知佛在内,不向外寻。
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明识佛,晓了识心。离心非佛,离佛非心,非佛莫测,无所堪任。执空滞寂,于此漂沉。
诸佛菩萨,非此安心。明心大士,悟此玄音。身心性妙,用无更改,是故智者,放心自在。
莫言心王,空无体性,能使色身,作邪作正。非有非无,隐显不定。心性虽空,能凡能圣。是故相劝,好自防慎。
刹那造作,还复漂沉。清净心智,如世黄金。般若法藏,并在身心。无为法宝,非浅非深。
诸佛菩萨,了此本心。有缘遇者,非去来今。”有偈曰:“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起坐镇相随,语默同居止。
纤毫不相离,如身影相似。欲识佛去处,秖这语声是。”又曰:“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
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又曰:“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四相偈:曰生、曰老、曰病、曰死。
“识托浮泡起,生从爱欲来。昔时曾长大,今日复婴孩。星眼随人转,朱唇向乳开。
为怜迷觉性,还却受轮回。览镜容颜改,登阶气力衰。咄哉今已老,趋拜复还亏。身似临崖树,心如念水龟。
尚犹耽有漏,不肯学无为。忽染沉痾疾,因成卧病身。妻儿愁不语,朋友厌相亲。楚痛抽千脉,呻吟彻四邻。
不知前路险,犹尚恣贪嗔。精魄随生路,游魂入死关。祇闻千万去,不见一人还。
宝马空嘶立,庭花永绝攀,早求无上道,应免四方山。”南岳慧思禅师南岳慧思禅师,武津李氏子。因志公令人传语曰:“何不下山教化众生?目视云汉作甚么?”师曰:
“三世诸佛,被我一口吞尽。何处更有众生可化?”示众曰:“道源不远,性海非遥。
但向己求,莫从他觅。觅即不得,得亦不真。”偈曰:“顿悟心源开宝藏,隐显灵通现真相。
独行独坐常巍巍,百亿化身无数量。纵令逼塞满虚空,看时不见微尘相。可笑物兮无比况,口吐明珠光晃晃。
寻常见说不思议,一语标名言下当。”又曰:“天不能盖地不载,无去无来无障碍。无长无短无青黄,不在中间及内外。
超群出众太虚玄,指物传心人不会。”天台智者禅师天台山修禅寺智者禅师,讳智顗,荆州华容陈氏子。在南岳诵法华经至药王品曰:
“是真精进,是名真法。供养如来。”于是悟法华三昧、获旋陀罗尼,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泗州僧伽大圣泗州僧伽大圣,或问:“师何姓?”师曰:“姓何。”曰:“何国人?”师曰:“何国人。”天台丰干禅师天台山丰干禅师,因寒山问:“古镜未磨时如何照烛?”师曰:“冰壶无影像,猿猴探水月。”曰:
“此是不照烛也。更请道看!”师曰:“万德不将来,教我道甚么?”寒山、拾得俱作礼而退。
师欲游五台,问寒山、拾得曰:“汝共我去游五台,便是我同流。若不共我去游五台,不是我同流。”山曰:
“你去游五台作甚么?”师曰:“礼文殊。”山曰:“你不是我同流。”师寻独入五台,逢一老人,便问:“莫是文殊么?”曰:
“岂可有二文殊!”师作礼未起,忽然不见。﹝赵州代曰:“文殊,文殊。”﹞天台寒山天台山寒山子,因众僧炙茄次,将茄串向一僧背上打一下。僧回首,山呈起茄串曰:“是甚么?”
僧曰:“这风颠汉!”山向傍僧曰:“你道这僧费却我多少盐醋?”因赵州游天台,路次相逢。
山见牛迹,问州曰:“上座还识牛么?”州曰:“不识。”山指牛迹曰:“此是五百罗汉游山。”州曰:
“既是罗汉,为甚么却作牛去?”山曰:“苍天,苍天!”州呵呵大笑。山曰:“作其么?”州曰:“苍天,苍天!”山曰:
“这厮儿宛有大人之作。”天台拾得天台山拾得子,一日扫地,寺主问:“汝名拾得,因丰干拾得汝归。汝毕竟姓个甚么?”
拾得放下扫帚,叉手而立。主再问,拾得拈扫帚扫地而去。寒山捶胸曰:“苍天,苍天!”拾得曰:“作甚么?”山曰:
“不见道东家人死,西家人助哀。”二人作舞,笑哭而出国清寺。半月,念戒众集,拾得拍手曰:
“聚头作想那事如何?”维那叱之。得曰:“大德且住,无嗔即是戒,心净即出家。我性与你合,一切法无差。”
明州布袋和尚明州奉化县布袋和尚,自称契此,形裁腲﹝鸟罪切﹞﹝奴罪切﹞,蹙额皤腹,出语无定,寝卧随处,常以杖荷一布囊并破席,凡供身之具,尽贮囊中。
入廛肆聚落,见物则乞,或醢鱼葅,才接入口,分少许投囊中,时号长汀子。一日,有僧在师前行,师乃拊其背。僧回首,师曰:“乞我一文钱。”曰:
“道得即与汝一文。”师放下布袋,叉手而立。白鹿和尚问:“如何是布袋?”师便放下布袋。曰:“如何是布袋下事?”
师负之而去。先保福和尚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放下布袋,叉手。福曰:“为祇如此,为更有向上事?”
师负之而去。师在街衢立,有僧问:“和尚在这里作甚么?”师曰:“等个人。”曰:“来也!来也!”
﹝归宗柔和尚别曰:“归去来。”﹞师曰:“汝不是这个人。”曰:“如何是这个人?”师曰:“乞我一文钱!”师有歌曰:
“祇个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灵物。纵横妙用可怜生,一切不如心真实。腾腾自在无所为,闲闲究竟出家儿。
若睹目前真大道,不见纤毫也大奇。万法何殊心何异,何劳更用寻经义?
心王本自绝多知,智者祇明无学地。非圣非凡复若乎,不强分别圣情孤。无价心珠本圆净,凡是异相妄空呼。
人能弘道道分明,无量清高称道情。携锡若登故国路,莫愁诸处不闻声。”又有偈曰:
“是非憎爱世偏多,子细思量柰我何。宽却肚肠须忍辱,豁开心地任从他。若逢知己须依分,纵遇冤家也共和。
若能了此心头事,自然证得六波罗。我有一布袋,虚空无罣碍。展开遍十方,入时观自在。吾有三宝堂,里空无色相。
不高亦不低,无遮亦无障。学者体不如,求者难得样。智慧解安排,千中无一匠。
四门四果生,十方尽供养。吾有一躯佛,世人皆不识。不塑亦不装,不雕亦不刻。无一滴灰泥,无一点彩色。
人画画不成,贼偷偷不得。体相本自然,清净非拂拭。虽然是一躯,分身千百亿。”又有偈曰:
“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
梁贞明三年丙子三月,师将示灭,于岳林寺东廊下端坐磐石,而说偈曰:“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偈毕,安然而化。
其后复现于他州,亦负布袋而行。四众竞图其像。法华志言大士法华志言大士,寿春许氏子。弱冠游东都,继得度于七俱胝院,留讲肆久之。
一日,读云门录,忽契悟。未几,宿命遂通,独语笑,口吻嗫嚅,日常不辍。世传诵法华,因以名之。
丞相吕许公问佛法大意。师曰:“本来无一物,一味却成真。”集仙王质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
“青山影里泼蓝起,宝塔高吟撼晓风。”又曰:“请法华烧香。”师曰:“未从斋戒觅,不向佛边求。”国子助教徐岳问祖师西来意。
师曰:“街头东畔底。”徐曰:“某甲未会。”师曰:“三般人会不得。”僧问:“世有佛不?”师曰:“寺里文殊。”
有问师:“凡邪?圣邪?”遂举手曰:“我不在此住。”庆历戊子十一月二十三日将化,谓人曰:
“我从无量劫来,成就逝多国土,分身扬化,今南归矣。”言毕,右胁而逝。扣冰澡先古佛扣冰澡先古佛,建宁新丰翁氏子。母梦比丘,风神炯然,荷锡求宿。人指谓曰:“是辟支佛。”
已而孕。生于武宗会昌四年,香雾满室,弥日不散。年十三求出家,父母许之。依乌山兴福寺行全为师。
咸通乙酉落发受具。初以讲说,为众所归。弃谒雪峰,手携凫茈一包、酱一器献之。峰曰:“包中是何物?”
师曰:“凫茈。”峰曰:“何处得来?”师曰:“泥中得。”峰曰:“泥深多少?”师曰:“无丈数。”峰曰:
“还更有么?”曰:“转有转深。”又问:“器中何物?”曰:“酱。”峰曰:“何处得来?”曰:“自合得。”峰曰:“还熟也未?”
曰:“不较多。”峰异之。曰:“子异日必为王者师。”后自鹅湖归温岭结庵。
﹝今为永丰寺﹞继居将军岩,二虎侍侧。神人献地为瑞岩院,学者争集。尝谓众曰:“古圣修行,须凭苦节。
吾今夏则衣楮,冬则扣冰而浴。”故世人号为扣冰古佛。后住灵曜。上堂:“四众云臻,教老僧说个甚么?”便下座。
有僧烧炭,积成火龛。曰:“请师入此修行。”曰:“真玉不随流水化,琉璃争夺众星明。”曰:“莫祇这便是么?”曰:
“且莫认奴作郎。”曰:“毕竟如何?”曰:“梅花腊月开”天成。戊子应闽主之召,延居内堂,敬拜曰:“谢师远降。”
赐茶次,师提起橐子曰:“大王会么?”曰:“不会。”曰:“人王法王,各自照了。”留十日,以疾辞。
至十二月二日,沐浴升堂,告众而逝。王与道俗备香薪苏油荼毗之。祥耀满山,获设利五色,塔于瑞岩正寝。
谥曰妙应法威慈济禅师。千岁宝掌和尚千岁宝掌和尚,中印度人也。周威烈十二年丁卯,降神受质,左手握拳。
七岁祝发乃展,因名宝掌。魏晋间东游此土,入蜀礼普贤,留大慈。常不食,日诵般若等经千余卷。有咏之者曰:
“劳劳玉齿寒,似迸岩泉急。有时中夜坐,阶前神鬼泣。”一日,谓众曰:“吾有愿住世千岁,今年六百二十有六。”
故以千岁称之。次游五台,徙居祝融峰之华严,黄梅之双峰,庐山之东林。
寻抵建邺,会达磨入梁,师就扣其旨,开悟。武帝高其道腊,延入内庭,未几如吴。有偈曰:“梁城遇导师,参禅了心地。
飘零二浙游,更尽佳山水。”
顺流东下,由千顷至天竺,往鄮峰,登太白,穿雁荡,盘于翠峰七十二庵,回赤城,云门、法华、诸暨、渔浦、赤符、大岩等处。返飞来,栖之石窦。有“行尽支那四百州,此中偏称道人游”
之句。时贞观十五年也。后居浦江之宝严,与朗禅师友善。
每通问,遣白犬驰往,朗亦以青猿为使令,故题朗壁曰:“白犬衔书至,青猿洗钵回。”师所经处,后皆成宝坊。
显庆二年正旦,手塑一像,至九日像成。问其徒慧云曰:“此肖谁?”云曰:“与和尚无异。”即澡浴易衣趺坐,谓云曰:
“吾住世已一千七十二年,今将谢世。听吾偈曰:本来无生死,今亦示生死。我得去住心,他生复来此。””顷时,嘱曰:
“吾灭后六十年,有僧来取吾骨,勿拒。”言讫而逝。入灭五十四年,有剌浮长老自云门至塔所,礼曰:
“冀塔洞开。”少选,塔户果启,其骨连环若黄金。浮即持往秦望山,建窣堵波奉藏。
以周威烈丁卯至唐高宗显庆丁巳考之,实一千七十二年。抵此土,岁历四百余,僧史皆失载。
开元中慧云门人宗一者,尝勒石识之。 
五灯会元卷第三六祖大鉴禅师法嗣南岳怀让禅师南岳怀让禅师者,姓杜氏,金州人也。
于唐仪凤二年四月八日降诞,感白气应于玄象,在安康之分。太史瞻见,奏闻高宗皇帝。帝乃问:“是何祥瑞?”太史对曰:“国之法器,不染世荣。”
帝传金州太守韩偕亲往,存慰其家。家有三子,唯师最小。炳然殊异,性唯恩让。父乃安名怀让。
年十岁时,唯乐佛书。时有三藏玄静过舍,告其父母曰:“此子若出家,必获上乘,广度众生。”
至垂拱三年方十五岁,辞亲,往荆州玉泉寺,依弘景律师出家。通天二年,受戒后习毗尼藏。一日自叹曰:
“夫出家者,为无为法。天上人间,无有胜者。”时同学坦然,知师志气高迈,劝师谒嵩山安和尚。
安启发之,乃直指诣曹溪参六祖。祖问:“甚么处来?”曰:“嵩山来。”祖曰:“甚么物恁么来?”师无语。遂经八载,忽然有省。
乃白祖曰:“某甲有个会处。”祖曰:“作么生?”师曰:“说似一物即不中。”祖曰:“还假修证否?”师曰:
“修证则不无,污染即不得。”祖曰:“祇此不污染,诸佛之所护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
西天般若多罗识汝足下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应在汝心,不须速说。”师执侍左右一十五年。
先天二年往衡岳居般若寺。
开元中有沙门道一,﹝即马祖也。﹞在衡岳山常习坐禅。师知是法器,往问曰:“大德坐禅图甚么?”
一曰:“图作佛。”师乃取一砖,于彼庵前石上磨。一曰:“磨作甚么?”师曰:“磨作镜。”一曰:
“磨砖岂得成镜邪?”师曰:“磨砖既不成镜,坐禅岂得作佛?”一曰:“如何即是?”师曰:“如牛驾车。
车若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一无对。师又曰:“汝学坐禅,为学坐佛?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
于无住法,不应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一闻示诲,如饮醍醐,礼拜,问曰:
“如何用心,即合无相三昧?”师曰:“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
我说法要,譬彼天泽,汝缘合故,当见其道。”又问:“道非色相,云何能见?”师曰:“心地法眼能见乎道,无相三昧亦复然矣。”一曰:
“有成坏否?”师曰:“若以成坏聚散而见道者,非见道也。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
三昧华无相,何坏复何成!””一蒙开悟,心意超然。侍奉十秋,日益玄奥。入室弟子总有六人,师各印可。曰:
“汝等六人同证吾身,各契其一。一人得吾眉,善威仪。﹝常浩﹞一人得吾眼,善顾盼。
﹝智达﹞一人得吾耳,善听理。﹝坦然﹞一人得吾鼻,善知气。﹝神照﹞一人得吾舌,善谭说。﹝严峻﹞一人得吾心,善古今。”﹝道一﹞又曰:
“一切法皆从心生。心无所生,法无所住。若达心地,所作无碍。非遇上根,宜慎辞哉!”有一大德问:
“如镜铸像,像成后未审光向甚么处去?”师曰:“如大德为童子时,相貌何在?”﹝法眼别云:“阿那个是大德铸成底像?”﹞曰:
“祇如像成后,为甚么不鉴照?”师曰:“虽然不鉴照,谩他一点不得。”后马大师阐化于江西。师问众曰:
“道一为众说法否?”众曰:“已为众说法。”师曰:“总未见人持个消息来。”众无对。因遣一僧去,嘱曰:
“待伊上堂时,但问作么生?伊道底言语,记将来。”僧去一如师旨。回谓师曰:“马师云:
自从胡乱后,三十年不曾少盐酱。”师然之。天宝三年八月十一日,圆寂于衡岳。谥大慧禅师,最胜轮之塔。
南岳让禅师法嗣﹝第一世﹞江西马祖道一禅师江西道一禅师,汉州什邡县人也。姓马氏。本邑罗汉寺出家。容貌奇异,牛行虎视,引舌过鼻。
足下有二轮文。幼岁依资州唐和尚落发,受具于渝州圆律师。
唐开元中,习禅定于衡岳山中,遇让和尚。同参六人,唯师密受心印。﹝让之一,犹思之迁也,同源而异派。故禅法之盛,始于二师。刘轲云:
“江西主大寂,湖南主石头,往来憧憧,不见二大士,为无知矣。”西天般若多罗记达磨云:“震旦虽阔无别路,要假儿孙脚下行。
金鸡解衔一粒粟,供养十方罗汉僧。”又六祖谓让和尚曰:“向后佛法从汝边去,马驹蹋杀天下人。”厥后江西嗣法,布于天下,时号马祖。
﹞始自建阳佛迹岭,迁至临川,次至南康龚公山。大历中,隶名于钟陵开元寺。时连帅路嗣恭聆风景慕,亲受宗旨。
由是四方学者,云集座下。一日谓众曰:“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
达磨大师从南天竺国来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开悟。又引楞伽经文,以印众生心地。
恐汝颠倒,不自信此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经以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夫求法者应无所求。心外无别佛,佛外无别心。
不取善,不舍恶,净秽两边,俱不依怙。达罪性空,念念不可得,无自性故。故三界唯心。
森罗万象,一法之所印。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汝但随时言说,即事即理,都无所碍。
菩提道果,亦复如是。于心所生,即名为色。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乃可随时。著衣吃饭,长养圣胎。
任运过时,更有何事?汝受吾教,听吾偈曰:心地随时说,菩提亦祇宁。事理俱无碍,当生即不生。””
僧问:“和尚为甚么说即心即佛?”师曰:“为止小儿啼。”曰:“啼止时如何?”师曰:“非心非佛。”曰:
“除此二种人来,如何指示?”师曰:“向伊道不是物。”曰:“忽遇其中人来时如何?”师曰:“且教伊体会大道。”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即今是甚么意?”
庞居士问:“不昧本来人,请师高著眼。”师直下觑。士曰:“一等没弦琴,唯师弹得妙。”
师直上觑,士礼拜。师归方丈,居士随后。曰:“适来弄巧成拙。”又问:“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
师曰:“这里无水亦无舟,说甚么筋骨?”
一夕,西堂、百丈、南泉随侍玩月次。师问:“正恁么时如何?”堂曰:“正好供养。”丈曰:“正好修行。”
泉拂袖便行。师曰:“经入藏,禅归海,唯有普愿,独超物外。”百丈问:“如何是佛法旨趣?”师曰:
“正是汝放身命处。”师问百丈:“汝以何法示人?”丈竖起拂子。师曰:“祇这个,为当别有?”丈抛下拂子。
僧问:“如何得合道?”师曰:“我早不合道。”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便打曰:
“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
有小师耽源行脚回,于师前画个圆相,就上拜了立。师曰:“汝莫欲作佛否?”曰:“某甲不解掜目。”
师曰:“吾不如汝。”小师不对。邓隐峰辞师,师曰:“甚么处去?”曰:“石头去。”师曰:“石头路滑。”曰:
“竿木随身,逢场作戏。”便去。才到石头,即绕禅床一匝,振锡一声。问:“是何宗旨?”石头曰:
“苍天,苍天!”峰无语,却回举似师。师曰:“汝更去问,待他有答,汝便嘘两声。”峰又去,依前问。
石头乃嘘两声。峰又无语,回举似师。师曰:“向汝道“石头路滑。””
有僧于师前作四画,上一画长,下三画短。曰:“不得道一画长、三画短,离此四字外,请和尚答。”
师乃画地一画曰:“不得道长短。答汝了也。”﹝忠国师闻,别云:“何不问老僧?”﹞有讲僧来,问曰:
“未审禅宗传持何法?”师却问曰:“座主传持何法?”主曰:“忝讲得经论二十余本。”师曰:“莫是师子儿否?”主曰:
“不敢。”师作嘘嘘声。主曰:“此是法。”师曰:“是甚么法?”主曰:“师子出窟法。”师乃默然。主曰:
“此亦是法。”师曰:“是甚么法?”主曰:“师子在窟法。”师曰:“不出不入,是甚么法?”主无对。﹝百丈代云:“见么。”
﹞遂辞出门。师召曰:“座主!”主回首,师曰:“是甚么?”主亦无对。师曰:“这钝根阿师。”洪州廉使问曰:
“吃酒肉即是,不吃即是?”师曰:“若吃是中丞禄,不吃是中丞福。”
师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为一方宗主,转化无穷。
师于贞元四年正月中,登建昌石门山,于林中经行,见洞壑平坦。谓侍者曰:“吾之朽质,当于来月归兹地矣。”言讫而回。既而示疾,院主问:
“和尚近日尊候如何?”师曰:“日面佛,月面佛。”二月一日沐浴,跏趺入灭。元和中,谥大寂禅师,塔曰大庄严。 南岳下二世马祖一禅师法嗣百丈怀海禅师洪州百丈山怀海禅师者,福州长乐人也。姓王氏。丱岁离尘,三学该练。
属大寂阐化江西,乃倾心依附,与西堂智藏、南泉普愿同号入室。时三大士为角立焉。师侍马祖行次,见一群野鸭飞过。
祖曰:“是甚么?”师曰:“野鸭子。”祖曰:“甚处去也?”师曰:“飞过去也。”祖遂把师鼻扭,负痛失声。祖曰:
“又道飞过去也。”师于言下有省。却归侍者寮,哀哀大哭。同事问曰:“汝忆父母邪?”师曰:“无。”曰:
“被人骂邪?”师曰:“无。”曰:“哭作甚么?”师曰:“我鼻孔被大师扭得痛不彻。”同事曰:
“有甚因缘不契?”师曰:“汝问取和尚去。”同事问大师曰:“海侍者有何因缘不契,在寮中哭。告和尚为某甲说。”
大师曰:“是伊会也。汝自问取他。”同事归寮曰:“和尚道汝会也,教我自问汝。”师乃呵呵大笑。同事曰:
“适来哭,如今为甚却笑?”师曰:“适来哭,如今笑。”同事罔然。次日,马祖升堂,众才集,师出卷却席。
祖便下座。师随至方丈。祖曰:“我适来未曾说话,汝为甚便卷却席?”师曰:
“昨日被和尚扭得鼻头痛。”祖曰:“汝昨日向甚处留心?”师曰:“鼻头今日又不痛也。”祖曰:“汝深明昨日事。”师作礼而退。
师再参,侍立次。祖目视绳床角拂子。师曰:“即此用,离此用?”祖曰:
“汝向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师取拂子竖起。祖曰:“即此用,离此用?”师挂拂子于旧处。祖振威一喝,师直得三日耳聋。
自此雷音将震,檀信,请于洪州新吴界,住大雄山以居处。岩峦峻极,故号百丈。
既处之,未期月,参玄之宾,四方麇至。沩山黄檗当其首。一日,师谓众曰:“佛法不是小事。
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黄檗闻举,不觉吐舌。师曰:“子已后莫承嗣马祖去么?”檗曰:“不然。
今日因和尚举,得见马祖大机之用,然且不识马祖。若嗣马祖,已后丧我儿孙。”师曰:“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
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见。”檗便礼拜。﹝沩山问仰山:“百丈再参马祖因缘,此二尊宿意旨如何?”仰云:
“此是显大机大用。”沩云:“马祖出八十四人,善知识几人得大机,几人得大用?”仰云:“百丈得大机,黄檗得大用,余者尽是唱导之师。”沩云:
“如是,如是。”
﹞有僧哭入法堂来。师曰:“作么?”曰:“父母俱丧,请师选日。”师曰:“明日来,一时埋却。”
沩山、五峰、云岩侍立次,师问沩山:“并却咽喉唇吻,作么生道?”山曰:“却请和尚道。”师曰:
“不辞向汝道,恐已后丧我儿孙。”又问五峰。峰曰:“和尚也须并却。”师曰:“无人处斫额望汝。”又问云岩。岩曰:
“和尚有也未?”师曰:“丧我儿孙。”师谓众曰:“我要一人,传语西堂,阿谁去得?”五峰曰:“某甲去。”师曰:
“汝作么生传语?”峰曰:“待见西堂,即道。”师曰:“见后道甚么?”峰曰:“却来说似和尚。”
师每上堂,有一老人随众听法。一日众退,唯老人不去。师问:“汝是何人?”老人曰:“某非人也。
于过去迦叶佛时,曾住此山,因学人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也无?”某对云:“不落因果。”
遂五百生堕野狐身,今请和尚代一转语,贵脱野狐身。”师曰:“汝问。”老人曰:“大修行人还落因果也无?”师曰:
“不昧因果。”老人于言下大悟,作礼曰:“某已脱野狐身,住在山后。敢乞依亡僧津送。”
师令维那白椎告众,食后送亡僧。大众聚议,一众皆安,涅槃堂又无病人,何故如是?
食后师领众至山后岩下,以杖挑出一死野狐,乃依法火葬。师至晚上堂,举前因缘。黄檗便问:“古人错祗对一转语,堕五百生野狐身。
转转不错,合作个甚么?”师曰:“近前来!向汝道。”檗近前,打师一掌。师拍手笑曰:
“将谓胡须赤,更有赤须胡。”﹝沩山举问仰山,仰曰:“黄檗常用此机。”沩曰:“汝道天生得,从人得。”仰曰:“亦是禀受师承,亦是自性宗通。”沩曰:
“如是,如是。”﹞时沩山在会下作典座。司马头陀举野狐话问典座:“作么生?”座撼门扇三下。司马曰:
“太生。”座曰:“佛法不是这个道理。”问:“如何是奇特事?”师曰:“独坐大雄峰。”僧礼拜,师便打。
上堂:“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
问:“如何是佛?”师曰:“汝是阿谁?”曰:“某甲。”师曰:“汝识某甲否?”曰:“分明个。”师乃举起拂子曰:
“汝还见么?”曰:“见。”师乃不语。普请钁地次,忽有一僧闻鼓鸣,举起钁头,大笑便归。师曰:
“俊哉!此是观音入理之门。”师归院,乃唤其僧问:“适来见甚么道理,便恁么?”曰:
“适来肚饥,闻鼓声,归吃饭。”师乃笑。问:“依经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如同魔说时如何?”师曰:“固守动静,三世佛冤。
此外别求,即同魔说。”因僧问西堂:“有问有答即且置,无问无答时如何?”堂曰:“怕烂却那。”
师闻举,乃曰:“从来疑这个老兄。”曰:“请和尚道。”师曰:“一合相不可得。”师谓众曰:
“有一人长不吃饭不道饥,有一人终日吃饭不道饱。”众无对。云岩问:“和尚每日区区为阿谁?”师曰:“有一人要。”岩曰:
“因甚么不教伊自作。”师曰:“他无家活。”
问:“如何是大乘顿悟法要?”师曰:“汝等先歇诸缘,休息万事。
善与不善,世出世间,一切诸法,莫记忆,莫缘念,放舍身心,令其自在。心如木石,无所辨别。
心无所行,心地若空,慧日自现,如云开日出相似。但歇一切攀缘,贪嗔爱取,垢净情尽。
对五欲八风不动,不被见闻觉知所缚,不被诸境所惑,自然具足神通妙用,是解脱人。
对一切境,心无静乱,不摄不散,透过一切声色,无有滞碍,名为道人。善恶是非俱不运用,亦不爱一法,亦不舍一法,名为大乘人。
不被一切善恶、空有、垢净、有为无为、世出世间、福德智慧之所拘系,名为佛慧。
是非好丑、是理非理,诸知见情尽,不能系缚,处处自在,名为初发心菩萨,便登佛地。”问:“对一切境,如何得心如木石去?”师曰:
“一切诸法,本不自言空,不自言色,亦不言是非垢净,亦无心系缚人。
但人自虚妄计著,作若干种解会,起若干种知见,生若干种爱畏。但了诸法不自生,皆从自己一念,妄想颠倒,取相而有知。
心与境本不相到,当处解脱,一一诸法当处寂灭,当处道场。
又本有之性不可名目,本来不是凡不是圣,不是垢净,亦非空有,亦非善恶,与诸染法相应,名人天二乘界。
若垢净心尽,不住系缚,不住解脱,无一切有为无为缚脱心量处,于生死其心自在,毕竟不与诸妄虚幻、尘劳蕴界、生死诸入和合,迥然无寄,一切不拘,去留无碍。
往来生死,如门开相似。
夫学道人,若遇种种苦乐,称意不称意事,心无退屈,不念名闻利养衣食,不贪功德利益,不为世间诸法之所滞碍,无亲无爱,苦乐平怀,衣遮寒,粝食活命,兀兀如愚如聋,稍有相应分。
若于心中广学知解,求福求智,皆是生死,于理无益,却被知解境风之所漂溺,还归生死海里。
佛是无求人,求之即乖;理是无求理,求之即失。若著无求,复同于有求。若著无为,复同于有为。故经云:
不取于法,不取非法,不取非非法。””又云:“如来所得法,此法无实无虚。
若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不被阴界五欲八风之所漂溺,即生死因断,去住自由。不为一切有为因界所缚,不被有漏所拘。
他时还以无因缚为因,同事利益。以无著心应一切物,以无碍慧解一切缚。亦云应病与药。”问:
“如今受戒,身口清净,已具诸善,得解脱否?”师曰:“少分解脱,未得心解脱,亦未得一切处解脱。”曰:
“如何是心解脱及一切处解脱?”师曰:“不求佛法僧,乃至不求福智知解等。
垢净情尽,亦不守此无求为是,亦不住尽处,亦不欣天堂、畏地狱,缚脱无碍,即身心及一切处皆名解脱。汝莫言有少分戒,身口意净,便以为了。
不知河沙戒定慧门、无漏解脱,都未涉一毫在。
努力向前,须猛究取,莫待耳聋眼暗,面皱发白,老苦及身,悲爱缠绵,眼中流泪,心里慞惶,一无所据,不知去处。到恁么时节,整理手脚不得也。
纵有福智、名闻、利养,都不相救。为心眼未开,唯念诸境,不知返照,复不见佛道。
一生所有善恶业缘,悉现于前,或忻或怖,六道五蕴,俱时现前。尽敷严好舍宅,舟船车轝,光明显赫,皆从自心贪爱所现。
一切恶境,皆变成殊胜之境。但随贪爱重处,业识所引,随著受生,都无自由分。龙畜良贱,亦未定。”
问:“如何得自由分?”师曰:“如今得即得。
或对五欲八风,情无取舍,悭嫉贪爱,我所情尽,垢净俱亡。如日月在空,不缘而照。心心如木石,念念如救头。然亦如香象渡河,截流而过,更无疑滞。
此人天堂地狱所不能摄也。夫读经看教,语言皆须宛转归就自己。
但是一切言教,祇明如今鉴觉自性,但不被一切有无诸境转,是汝导师。能照破一切有无诸境,是金刚慧。即有自由独立分。
若不能恁么会得,纵然诵得十二韦陀典,祇成增上慢,却是谤佛,不是修行。
但离一切声色,亦不住于离,亦不住于知解,是修行读经看教。若准世间是好事,若向明理人边数,此是壅塞人。
十地之人脱不去,流入生死河。但是三乘教,皆治贪瞋等病,祇如今念念若有贪瞋等病,先须治之,不用求觅义句知解。
知解属贪,贪变成病。祇如今但离一切有无诸法,亦离于离,透过三句外,自然与佛无差。
既自是佛,何虑佛不解语。祇恐不是佛,被有无诸法缚,不得自由。以理未立,先有福智,被福智载去,如贱使贵。
不如先立理,后有福智。若要福智,临时作得。
撮土成金,撮金为土,变海水为酥酪,破须弥为微尘,摄四大海水入一毛孔。于一义作无量义,于无量义作一义。伏惟珍重。”
师有时说法竟,大众下堂,乃召之。大众回首,师曰:“是甚么?”﹝药山目之为百丈下堂句。
﹞师儿时随母入寺拜佛,指佛像问母:“此是何物?”母曰:“是佛。”师曰:“形容似人无异,我后亦当作焉。”
师凡作务执劳,必先于众,主者不忍,密收作具而请息之。师曰:“吾无德,争合劳于人?”
既遍求作具不获,而亦忘餐。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语流播寰宇矣。
唐元和九年正月十七日归寂,谥大智禅师,塔曰大宝胜轮。南泉普愿禅师池州南泉普愿禅师者,郑州新郑人也。姓王氏。幼慕空宗。唐至德二年依大隗山大慧禅师受业。
诣嵩岳受具足戒。初习相部旧章,究毗尼篇聚。次游诸讲肆,历听楞伽、华严,入中百门观,精练玄义。
后扣大寂之室,顿然忘筌,得游戏三昧。一日,为众僧行粥次,马祖问:“桶里是甚么?”师曰:
“这老汉合取口作恁么语话。”祖便休。自余,同参之流无敢诘问。
贞元十一年憩锡于池阳,自建禅斋,不下南泉三十余载。大和初,宣城廉使陆公亘向师道风,遂与监军同请下山,伸弟子之礼,大振玄纲。
自此学徒不下数百,言满诸方,目为郢匠。
上堂:“然灯佛道了也。若心相所思,出生诸法,虚假不实,何以故?心尚无有,云何出生诸法?
犹如形影,分别虚空。如人取声,安置箧中。亦如吹网,欲令气满。故老宿云: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教你兄弟行履。据说十地菩萨住首楞严三昧,得诸佛秘密法藏,自然得一切禅定解脱神通妙用。
至一切世界,普现色身,或示现成等正觉,转大法轮,入涅槃,使无量入毛孔。
演一句经无量劫,其义不尽,教化无量亿千众生得无生法忍。尚唤作所知愚、极微细所知愚,与道全乖。大难,大难!
珍重!”
上堂曰:“王老师自小养一头水牯牛。拟向溪东牧,不免食他国王水草。
拟向溪西牧,亦不免食他国王水草。不如随分纳些些,不见得。”师问僧曰:“夜来好风?”曰:“夜来好风!”师曰:
“吹折门前一枝松?”曰:“吹折门前一枝松。”次问一僧曰:“夜来好风?”曰:“是甚么风?”师曰:“吹折门前一枝松。”
曰:“是甚么松?”师曰:“一得一失。”师有书与茱萸曰:“理随事变,宽廓非外。事得理融,寂寥非内。”
僧达书了,便问萸:“如何是宽廓非外?”萸曰:“问一答百也无妨。”曰:“如何是寂寥非内?”萸曰:
“睹对声色,不是好手。”僧又问长沙,沙瞪目视之。僧又进后语,沙乃闭目示之。僧又问赵州,州作吃饭势。
僧又进后语,州以手作拭口势。后僧举似师。师曰:“此三人,不谬为吾弟子。”
南泉山下有一庵主,人谓曰:“近日南泉和尚出世,何不去礼见?”主曰:
“非但南泉出世,直饶千佛出世,我亦不去。”师闻,乃令赵州去勘。州去便设拜,主不顾。州从西过东,又从东过西,主亦不顾。
州曰:“草贼大败。”遂拽下帘子,便归举似师。师曰:“我从来疑著这汉。”
次日,师与沙弥携茶一瓶、盏三只,到庵掷向地上。乃曰:“昨日底!昨日底!”主曰:“昨日底是甚么?”师于沙弥背上拍一下曰:
“赚我来,赚我来!”拂袖便回。
上堂:“道个如如早是变了也。今时师僧须向异类中行。”归宗曰:“虽行畜生行,不得畜生报。”
师曰:“孟八郎汉又恁么去也?”上堂:“文殊、普贤昨夜三更相打,每人与二十棒,趁出院去也!”赵州曰:
“和尚棒教谁吃?”师曰:“且道王老师过在甚处?”州礼拜而出。师因至庄所,庄主预备迎奉。师曰:
“老僧居常出入,不与人知,何得排办如此?”庄主曰:“昨夜土地报道,和尚今日来。”师曰:
“王老师修行无力,被鬼神觑见。”侍者便问:“和尚既是善知识,为甚么被鬼神觑见?”师曰:“土地前更下一分饭。”
﹝玄觉云:“甚么处是土地前更下一分饭?”云居锡云:“是赏伊罚伊,只如土地前见,是南泉不是南泉。”﹞师有时曰:
“江西马祖说“即心即佛”,王老师不恁么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恁么道还有过么?”赵州礼拜而出。
时有一僧随问赵州曰:“上座礼拜便出,意作么生?”州曰:“汝却问取和尚。”僧乃问:“适来谂上座意作么生?”
师曰:“他却领得老僧意旨。”
黄檗与师为首座。一日,捧钵向师位上坐。师入堂见,乃问曰:“长老甚么年中行道?”檗曰:
“威音王已前。”师曰:“犹是王老师儿孙在。下去!”檗便过第二位坐,师便休。师一日问黄檗:
“黄金为世界,白银为壁落,此是甚么人居处?”檗曰:“是圣人居处。”师曰:“更有一人居何国土?”檗乃叉手立。师曰:
“道不得,何不问王老师?”檗却问:“更有一人居何国土?”师曰:“可惜许!”师问黄檗:
“定慧等学,明见佛性,此理如何?”檗曰:“十二时中不依倚一物。”师曰:“莫是长老见处么?”檗曰:“不敢。”师曰:
“浆水钱且置,草鞋钱教阿谁还?”师见僧斫木次,师乃击木三下,僧放下斧子,归僧堂。
师归法堂,良久却入僧堂,见僧在衣钵下坐。师曰:“赚杀人!”问:“师归丈室,将何指南?”师曰:
“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来失却火。”
师因东西两堂争猫儿,师遇之,白众曰:“道得即救取猫儿,道不得即斩却也。”众无对,师便斩之。
赵州自外归,师举前语示之。州乃脱履安头上而出。师曰:“子若在,即救得猫儿也。”
师在方丈,与杉山向火次。师曰:“不用指东指西,直下本分事道来。”山插火著叉手。师曰:
“虽然如是,犹较王老师一线道。”有僧问讯,叉手而立。师曰:“太俗生!”其僧便合掌。师曰:“太僧生!”僧无对。
一僧洗钵次,师乃夺却钵。其僧空手而立。师曰:“钵在我手里,汝口喃喃作么?”僧无对。
师因入菜园,见一僧,师乃将瓦子打之。其僧回顾,师乃翘足。僧无语。师便归方丈,僧随后入,问讯曰:
“和尚适来掷瓦子打某甲,岂不是警觉某甲?”师曰:“翘足又作么生?”僧无对。﹝后有僧问石霜云:“南泉翘足,意作么生?”霜举手云:
“还恁么无。”
﹞上堂:“王老师卖身去也,还有人买么?”一僧出曰:“某甲买。”师曰:
“不作贵,不作贱,汝作么生买?”僧无对。﹝卧龙代云:“属某甲去也。”禾山代云:“是何道理?”赵州代云:“明年与和尚缝一领布衫。”
﹞师与归宗、麻谷同去参礼南阳国师。师于路上画一圆相曰:“道得即去。”宗便于圆相中坐。谷作女人拜。师曰:
“恁么则不去也。”宗曰:“是甚么心行?”师乃相唤便回,更不去礼国师。﹝玄觉云:“只如南泉恁么道,是肯语是不肯语。”
云居锡云:“比来去礼拜国师,南泉为甚么却相唤回?且道古人意作么生。”﹞师在山上作务,僧问:“南泉路向甚么处去?”
师拈起镰子曰:“我这茆镰子,三十钱买得。”曰:“不问茆镰子。南泉路向甚么处去?”师曰:“我使得正快!”
有一座主辞师,师问:“甚么处去?”对曰:“山下去。”师曰:“第一不得谤王老师。”对曰:“争敢谤和尚!”
师乃喷嚏曰:“多少!”主便出去。﹝云居膺云:“非师本意。”先曹山云:“赖也。”石霜云:“不为人斟酌。”长庆云:“请领话。”
云居锡云:“座主当时出去,是会不会。”﹞师一日掩方丈门,将灰围却门外。曰:“若有人道得,即开。”
或有祗对,多未惬师意。赵州曰:“苍天!”师便开门。师玩月次,僧问:“几时得似这个去?”师曰:
“王老师二十年前,亦恁么来。”曰:“即今作么生?”师便归方丈。陆亘大夫问:“弟子从六合来,彼中还更有身否?”师曰:
“分明记取,举似作家。”曰:“和尚不可思议,到处世界成就。”师曰:“适来总是大夫分上事。”陆异日谓师曰:
“弟子亦薄会佛法。”师便问:“大夫十二时中作么生?”曰:“寸丝不挂。”师曰:“犹是阶下汉。”师又曰:
“不见道,有道君王不纳有智之臣。”上堂次,陆大夫曰:“请和尚为众说法。”师曰:“教老僧作么生说?”
曰:“和尚岂无方便?”师曰:“道他欠少甚么?”曰:“为甚么有六道四生?”师曰:“老僧不教他。”
陆大夫与师见人双陆,指骰子曰:“恁么、不恁么、正恁么,信彩去时如何?”师拈起骰子曰:“臭骨头十八。”又问:
“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时坐,或时卧,如今拟作佛,还得否?”师曰:“得。”陆曰:“莫不得否?”师曰:
“不得。”﹝云岩云:“坐即佛,不坐即非佛。”洞山云:“不坐即佛,坐即非佛?”﹞赵州问:“道非物外,物外非道。
如何是物外道?”师便打。州捉住棒曰:“已后莫错打人去。”师曰:“龙蛇易辨,衲子难谩。”师唤院主,主应诺。师曰:“佛九十日在忉利天为母说法,时优填王思佛,请目连运神通三转,摄匠人往彼雕佛像,秖雕得三十一相,为甚么梵音相雕不得?”主问:“如何是梵音相?”师曰:“赚杀人!”师问维那:“今日普请作甚么?”
对曰:“拽磨。”师曰:“磨从你拽,不得动著磨中心树子。”那无语。﹝保福代云:“比来拽磨,如今却不成。”法眼代云:
“恁么即不拽也。”﹞一日,有大德问师曰:“即心是佛又不得,非心非佛又不得。师意如何?”师曰:
“大德且信即心是佛便了,更说甚么得与不得。秖如大德吃饭了,从东廊上西廊下,不可总问人得与不得也。”
师住庵时,有一僧到庵。师向伊道:“我上山去作务。待斋时作饭自吃了,送一分上来。”
少时,其僧自作饭吃了,却一时打破家事就床卧。师待不见来,便归庵,见僧卧。师亦就伊边卧。僧便起去。师住后曰:
“我往前住庵时,有个灵利道者,直至如今不见。”师拈起毬子问僧:“那个何似这个?”对曰:“不似。”师曰:
“甚么处见那个,便道不似。”曰:“若问某甲见处,和尚放下手中物。”师曰:“许你具一只眼。”
陆大夫向师道:“肇法师也甚奇怪,解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师指庭前牡丹花曰:“大夫!
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陆罔测。又问:“天王居何地位?”师曰:“若是天王,即非地位。”曰:
“弟子闻说天王是居初地。”师曰:“应以天王身得度者,即现天王身,而为说法。”陆辞归宣城治所。师问:
“大夫去彼,将何治民?”曰:“以智慧治民。”师曰:“恁么则彼处生灵尽遭涂炭去也。”师入宣州,陆大夫出迎接。
指城门曰:“人人尽唤作雍门,未审和尚唤作甚么门?”师曰:“老僧若道,恐辱大夫风化。”曰:
“忽然贼来时作么生?”师曰:“王老师罪过。”陆又问:“大悲菩萨用许多手眼作甚么?”师曰:
“秖如国家,又用大夫作甚么?”师洗衣次,僧问:“和尚犹有这个在。”师拈起衣曰:“争奈这个何!”﹝玄觉云:“且道是一个,是两个?”
﹞师问僧良钦:“空劫中还有佛否?”对曰:“有。”师曰:“是阿谁?”对曰:“良钦。”师曰:“居何国土?”钦无语。问:
“祖祖相传,合传何事?”师曰:“一二三四五。”问:“如何是古人底?”师曰:“待有即道。”曰:
“和尚为甚么妄语?”师曰:“我不妄语,卢行者却妄语。”问:“十二时中以何为境?”师曰:“何不问王老师?”曰:
“问了也。”师曰:“还曾与汝为境么?”问:“青莲不随风火散时是甚么?”师曰:“无风火不随是甚么?”僧无对。
师问:“不思善,不思恶,思总不生时,还我本来面目来。”曰:“无容止可露。”﹝洞山云:“还曾将示人么。”
﹞师问座主:“你与我讲经得么?”曰:“某甲与和尚讲经,和尚须与某甲说禅始得。”师曰:
“不可将金弹子博银弹子去。”曰:“某甲不会。”师曰:“汝道空中一片云,为复钉钉住?为复藤缆著?”问:
“空中有一珠,如何取得?”师曰:“斫竹布梯空中取。”曰:“空中如何布梯?”师曰:“汝拟作么生取?”僧辞。问曰:
“学人到诸方,有人问:和尚近日作么生?未审如何祇对。”师曰:“但向道近日解相扑。”曰:“作么生?”师曰:
“一拍双泯。”问:“父母未生时,鼻孔在甚么处?”师曰:“父母已生了,鼻孔在甚么处?”师将顺世,第一座问:
“和尚百年后向甚么处去?”师曰:“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座曰:“某甲随和尚去还得也无?”师曰:
“汝若随我,即须衔取一茎草来。”师乃示疾,告门人曰:“星翳灯幻亦久矣,勿谓吾有去来也。”言讫而逝。盐官齐安国师杭州盐官海昌院齐安国师,海门郡人也。姓李氏。生时神光照室。后有异僧谓之曰:
“建无胜幢,使佛日回照者,岂非汝乎?”长依本郡云琮禅师落发受具。后闻大寂行化于龚公山,乃振锡而造焉。
师有奇相,大寂一见深器之。乃令入室,密示正法。僧问:“如何是本身卢舍那?”师曰:“与老僧过净瓶来。”
僧将净瓶至。师曰:“却安旧处著。”僧送至本处,复来诘问。师曰:“古佛过去久矣。”
有讲僧来参,师问座主:“蕴何事业?”对曰:“讲华严经。”师曰:“有几种法界?”曰:“广说则重重无尽,略说有四种。”
师竖起拂子曰:“这个是第几种法界?”主沉吟。师曰:“思而知,虑而解,是鬼家活计,日下孤灯,果然失照。”
﹝保福闻云:“若礼拜即吃和尚棒。”禾山代云:“某甲不烦,和尚莫怪。”法眼代拊掌三下。﹞僧问大梅:
“如何是西来意?”
大梅曰:“西来无意。”师闻乃曰:“一个棺材,两个死汉。”﹝玄沙云:“盐官是作家。”﹞师一日唤侍者曰:
“将犀牛扇子来!”者曰:“破也。”师曰:“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者无对。﹝投子代云:“不辞将出,恐头角不全。”
资福代作圆相,心中书牛字。石霜代云:“若还和尚即无也。”保福云:“和尚年尊,别请人好。”﹞师一日谓众曰:
“虚空为鼓,须弥为椎,甚么人打得?”众无对。﹝有人举似南泉,泉云:“王老师不打这破鼓。”法眼别云:“王老师不打。”
﹞有法空禅师到,请问经中诸义。师一一答了,却曰:“自禅师到来,贫道总未得作主人。”法空曰:“请和尚便作主人。”师曰:
“今日夜也,且归本位安置。明日却来。”法空下去。至明旦,师令沙弥屈法空禅师。法空至,师顾沙弥曰:“咄!
这沙弥不了事。教屈法空禅师,屈得个守堂家人来。”法空无语。法昕院主来参,师问:“汝是谁?”
对曰:“法昕。”师曰:“我不识汝。”昕无语。师后不疾,宴坐示灭。谥悟空禅师。归宗智常禅师庐山归宗寺智常禅师,上堂:“从上古德,不是无知解。他高尚之士,不同常流。
今时不能自成自立,虚度时光。诸子莫错用心,无人替汝,亦无汝用心处。
莫就他觅,从前秪是依他解,发言皆滞,光不透脱,秖为目前有物。”僧问:“如何是玄旨?”师曰:“无人能会。”曰:“向者如何?”师曰:“有向即乖。”曰:
“不向者如何?”师曰:“谁求玄旨?”又曰:“去!无汝用心处。”曰:“岂无方便门,令学人得入?”师曰:
“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曰:“如何是观音妙智力?”师敲鼎盖三下,曰:“子还闻否?”曰:“闻。”师曰:
“我何不闻?”僧无语。师以棒趁下。
师尝与南泉同行,后忽一日相别,煎茶次,南泉问曰:“从来与师兄商量语句,彼此已知。
此后或有人问,毕竟事作么生?”师曰:“这一片地大好卓庵。”泉曰:“卓庵且置,毕竟事作么生?”
师乃打翻茶铫,便起。泉曰:“师兄吃茶了。普愿未吃茶。”师曰:“作这个语话,滴水也难销。”僧问:
“此事久远,又如何用心?”师曰:“牛皮鞔露柱,露柱啾啾叫。凡耳听不闻,诸圣呵呵笑。”师因官人来,乃拈起帽子两带曰:
“还会么?”曰:“不会。”师曰:“莫怪老僧头风,不卸帽子。”师入园取菜次,乃画圆相,围却一株。语众曰:
“辄不得动著这个。”众不敢动。少顷,师复来,见菜犹在,便以棒趁众僧曰:
“这一队汉,无一个有智慧底。”师问:“新到甚么处来?”曰:“凤翔来。”师曰:“还将得那个来否?”曰:“将得来。”师曰:“在甚么处?”
僧以手从顶擎捧呈之。师即举手作接势,抛向背后。僧无语。师曰:“这野狐儿。”
师铲草次,有讲僧来参,忽有一蛇过,师以鉏断之。僧曰:“久向归宗,元来是个行沙门。”师曰:
“你,我?”曰:“如何是?”师竖起鉏头。曰:“如何是细?”师作斩蛇势。曰:“与么,则依而行之。”
师曰:“依而行之且置,你甚处见我斩蛇?”僧无对。云岩来参,师作挽弓势。岩良久,作拔剑势。师曰:
“来太迟生!”
上堂:“吾今欲说禅,诸子总近前。”大众近前,师曰:“汝听观音行,善应诸方所。”问:
“如何是观音行?”师乃弹指曰:“诸人还闻否?”曰:“闻。”师曰:“一队汉向这里觅甚么?”以棒趁出,大笑归方丈。
僧辞,师问:“甚么处去?”曰:“诸方学五味禅去。”师曰:“诸方有五味禅,我这里秖有一味禅。”曰:
“如何是一味禅?”师便打。僧曰:“会也!会也!”师曰:“道!道!”僧拟开口,师又打。僧后到黄檗,举前话。
檗上堂曰:“马大师出八十四人,善知识问著,个个屙漉漉地,秖有归宗较些子。”江州剌史李问:
“教中所言:须弥纳芥子,即不疑。芥子纳须弥,莫是妄谭否?”师曰:“人传使君读万卷书籍,还是否?”
曰:“然。”师曰:“摩顶至踵如椰子大,万卷书向何处著?”李俛首而已。李异日又问:
“一大藏教,明得个甚么边事?”师举拳示之,曰:“还会么?”曰:“不会。”师曰:“这个措大,拳头也不识。”曰:“请师指示。”
师曰:“遇人即途中授与,不遇即世谛流布。”
师以目有重瞳,遂将药手按摩,以致两目俱赤,世号赤眼归宗焉。后示灭,谥至真禅师。大梅法常禅师明州大梅山法常禅师者,襄阳人也。姓郑氏。幼岁从师于荆州玉泉寺。初参大寂,问:
“如何是佛?”寂曰:“即心是佛。”师即大悟,遂之四明梅子真旧隐缚茆燕处。
唐贞元中,盐官会下有僧,因采拄杖,迷路至庵所。问:“和尚在此多少时?”师曰:“秖见四山青又黄。”又问:“出山路向甚么处去?”师曰:
“随流去。”僧归举似盐官,官曰:“我在江西时曾见一僧,自后不知消息,莫是此僧否?”遂令僧去招之。
师答以偈曰:“摧残枯木倚寒林,几度逢春不变心。樵客遇之犹不顾,郢人那得苦追寻。
一池荷叶衣无尽,数树松花食有余。刚被世人知住处,又移茅舍入深居。”大寂闻师住山,乃令僧问:
“和尚见马大师得个甚么,便住此山?”师曰:“大师向我道:即心是佛。我便向这里住。”僧曰:“大师近日佛法又别。”
师曰:“作么生?”曰:“又道:非心非佛。”师曰:“这老汉惑乱人,未有了日。
任他非心非佛,我秖管即心即佛。”其僧回举似马祖,祖曰:“梅子熟也!”﹝僧问禾山:“大梅恁么道,意作么生?”禾山云:“真师子儿。”
﹞庞居士闻之,欲验师实,特去相访。才相见,士便问:“人向大梅,未审梅子熟也未?”师曰:“熟也。你向甚么处下口?”
士曰:“百杂碎。”师伸手曰:“还我核子来。”士无语。自此学者渐臻,师道弥著。
上堂:“汝等诸人,各自回心达本,莫逐其末。但得其本,其末自至。若欲识本,唯了自心。
此心元是一切世间、出世间法根本,故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心且不附一切善恶而生,万法本自如如。”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蒲花柳絮,竹针麻线。”夹山与定山同行,言话次,定山曰:
“生死中无佛,即无生死。”夹山曰:“生死中有佛,即不迷生死。”互相不肯,同上山见师。夹山便举问:
“未审二人见处那个较亲?”师曰:“一亲一疏。”夹山复问:“那个亲?”师曰:“且去,明日来。”
夹山明日再上问,师曰:“亲者不问,问者不亲。”﹝夹山住后自云:“当时失一只眼。”
﹞新罗僧参,师问:“发足甚处?”曰:“欲通来处,恐遭怪责。”师曰:“不可无来处也。”曰:“新罗。”
师曰:“争怪得汝?”僧作礼,师曰:“是与不是,知与不知,祇是新罗国里人。”忽一日谓其徒曰:
“来莫可抑,往莫可追。”从容间闻鼯鼠声,乃曰:“即此物,非他物。汝等诸人,善自护持,吾今逝矣。”言讫示灭。
永明寿禅师赞曰:“师初得道,即心是佛。最后示徒,物非他物。
穷万法源,彻千圣骨,真化不移,何妨出没。”佛光如满禅师洛京佛光如满禅师,﹝曾住五台山金阁寺。唐顺宗问:“佛从何方来?灭向何方去?
既言常住世,佛今在何处?”师答曰:“佛从无为来,灭向无为去。法身等虚空,常住无心处。有念归无念,有住归无住。
来为众生来,去为众生去。清净真如海,湛然体常住。智者善思惟,更勿生疑虑。”帝又问:
“佛向王宫生,灭向双林灭。住世四十九,又言无法说。山河与大海,天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谁言不生灭。
疑情犹若斯,智者善分别。”师答曰:“佛体本无为,迷情妄分别。法身等虚空,未曾有生灭。
有缘佛出世,无缘佛入灭。处处化众生,犹如水中月。非常亦非断,非生亦非灭。生亦未曾生,灭亦未曾灭。
了见无心处,自然无法说。”帝闻大悦,益重禅宗。五泄灵默禅师婺州五泄山灵默禅师,毗陵人也。姓宣氏。初谒马祖,遂得披剃受具。后远谒石头,便问:
“一言相契即住,不契即去。”石头据坐,师便行,头随后召曰:“阇黎!”师回首。头曰:“从生至死,祇是这个。
回头转脑作么?”师言下大悟,乃拗折拄杖而栖止焉。﹝洞山云:“堂时若不是五泄先师,大难承当。然虽如此,犹涉在途。”
长庆云:“险。”玄觉云:“那个是涉在途处。”有僧云:“为伊三寸途中荐得,所以在途。”玄觉云:“为复荐得自己,为复荐得三寸?
若是自己,为甚么成三寸?若是三寸,为甚么悟去?且道洞山意作么生?莫乱说,子细好。”﹞唐贞元初,住白沙道场,复居五泄。
僧问:“何物大于天地?”师曰:“无人识得伊。”曰:“还可雕琢也无?”师曰:“汝试下手看。”问:
“此个门中,始终事如何?”师曰:“汝道目前底成来得多少时也?”曰:“学人不会。”师曰:“我此间无汝问底。”曰:
“和尚岂无接人处?”师曰:“待汝求接我即接。”曰:“便请和尚接。”师曰:“汝少欠个甚么?”问:
“如何得无心去?”师曰:“倾山覆海晏然静,地动安眠岂采伊。”
元和十三年三月二十三日,沐浴焚香端坐,告众曰:“法身圆寂,示有去来。千圣同源,万灵归一。吾今沤散,胡假兴哀。无自劳神,须存正念。
若遵此命,真报吾恩。傥固违言,非吾之子。”时有僧问:“和尚向甚么处去?”师曰:“无处去。”曰:
“某甲何不见?”师曰:“非眼所睹。”﹝洞山云:“作家。”﹞言毕,奄然顺化。盘山宝积禅师幽州盘山宝积禅师,因于市肆行,见一客人买猪肉,语屠家曰:“精底割一斤来!”
屠家放下刀,叉手曰:“长史!那个不是精底?”师于此有省。又一日出门,见人舁丧,歌郎振铃云:
“红轮决定沉西去,未委魂灵往那方?”幕下孝子哭曰:“哀哀!”师忽身心踊跃,归举似马祖,祖印可之。住后,僧问:
“如何是道?”师便咄!僧曰:“学人未领旨。”师曰:“去!”
上堂:“心若无事,万法不生。意绝玄机,纤尘何立?道本无体,因体而立名。
道本无名,因名而得号。若言即心即佛,今时未入玄微。若言非心非佛,犹是指踪极则。向上一路,千圣不传。
学者劳形,如猿捉影。”
上堂:“夫大道无中,复谁先后。长空绝际,何用称量?空既如斯,道复何说?”
上堂:“夫心月孤圆,光吞万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复是何物?
禅德譬如掷剑挥空,莫论及之不及,斯乃空轮无迹,剑刃无亏。若能如是,心心无知。全心即佛,全佛即人。
人佛无异,始为道矣。”
上堂:“禅德,可中学道,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无瑕。若如此者,是名出家。
故导师云:“法本不相碍,三际亦复然。无为无事人,犹是金锁难。”所以灵源独耀,道绝无生。
大智非明,真空无迹。真如凡圣,皆是梦言。佛及涅槃,并为增语。禅德直须自看,无人替代。”
上堂:“三界无法,何处求心?四大本空,佛依何住?璿玑不动,寂尔无言。觌面相呈,更无余事。
珍重!”师将顺世,告众曰:“有人邈得吾真否?”众将所写真呈,皆不契师意。普化出曰:“某甲邈得”。
师曰:“何不呈似老僧。”化乃打筋斗而出。师曰:“这汉向后掣风狂去在!”师乃奄化,谥凝寂大师。麻谷宝彻禅师蒲州麻谷山宝彻禅师,侍马祖行次,问:“如何是大槃?”祖曰:“急。”师曰:“急个甚么?”祖曰:
“看水。”师使扇次,僧问:“风性常住,无处不周,和尚为甚么却摇扇?”师曰:
“你秖知风性常住,且不知无处不周。”曰:“作么生是无处不周底道理?”师却摇扇。僧作礼。师曰:
“无用处师僧,著得一千个,有甚么益?”问僧:“甚处来?”僧不审。师又问:“甚处来?”僧珍重!师下床擒住曰:“这个师僧!
问著便作佛法祇对。”曰:“大似无眼师。”放手曰:“放汝命,通汝气。”僧作礼,师欲扭住,僧拂袖便行。师曰:
“休将三岁竹,拟比万年松。”师同南泉二三人去谒径山,路逢一婆。乃问:“径山路向甚处去?”婆曰:
“蓦直去。”师曰:“前头水深过得否?”婆曰:“不湿脚。”师又问:“上岸稻得与么好,下岸稻得与么怯。”婆曰:
“被螃蟹吃却也。”师曰:“禾好香。”婆曰:“没气息。”师又问:“婆住在甚处?”婆曰:“祇在这里。”
三人至店,婆煎茶一瓶,携盏三只至,谓曰:“和尚有神通者即吃茶。”三人相顾间,婆曰:
“看老朽自逞神通去也。”于是拈盏倾茶便行。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默然。僧又问石霜:“此意如何?”霜曰:
“主人擎拳带累,阇黎拖泥涉水。”东寺如会禅师湖南东寺如会禅师,始兴曲江人也。初谒径山,后参大寂。
学徒既众,僧堂床榻为之陷折,时称“折床会”也。自大寂去世,师常患门徒以“即心即佛”之谭诵亿不已,且谓:
“佛于何住,而曰即心;心如画师,而云即佛。”遂示众曰:“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剑去远矣,尔方刻舟。”时号东寺为禅窟焉。
相国崔公群出为湖南观察使,见师问曰:“师以何得?”师曰:“见性得。”师方病眼,公讥曰:
“既云见性,其奈眼何!”师曰:“见性非眼,眼病何害!”公稽首谢之。﹝法眼别云:“是相公眼。”﹞公见鸟雀于佛头上放粪,乃问:
“鸟雀还有佛性也无?”师曰:“有。”公曰:“为甚么向佛头上放粪?”师曰:“是伊为甚么不向鹞子头上放?”
仰山参,师问:“汝是甚处人?”仰曰:“广南人。”师曰:“我闻广南有镇海明珠,是否?”仰曰:“是。”师曰:
“此珠如何?”仰曰:“黑月即隐,白月即现。”师曰:“还将得来也无?”仰曰:“将得来!”师曰:
“何不呈似老僧?”仰叉手近前曰:“昨到沩山,亦被索此珠,直得无言可对,无理可伸。”师曰:“真师子儿,善能哮吼。”
仰礼拜了,却入客位,具威仪,再上人事。师才见,乃曰:“已相见了也!”仰曰:“恁么相见,莫不当否?”
师归方丈,闭却门。仰归,举似沩山。沩曰:“寂子是甚么心行?”仰曰:“若不恁么,争识得他?”
后复有人问师曰:“某甲拟请和尚开堂得否?”师曰:“待将物裹石头暖即得。”彼无语。﹝药山代云:“石头暖也。”
﹞唐长庆癸卯岁归寂,谥传明大师。西堂智藏禅师虔州西堂智藏禅师,虔化廖氏子。八岁从师,二十五具戒。有相者睹其殊表,谓之曰:
“骨气非凡,当为法王之辅佐也。”师遂参礼大寂,与百丈海禅师同为入室,皆承印记。
一日,大寂遣师诣长安,奉书于忠国师。国师问曰:“汝师说甚么法?”师从东过西而立。国师曰:
“秖这个更别有?”师却从西过东边立。国师曰:“这个是马师底,仁者作么生?”师曰:
“早个呈似和尚了也。”寻又送书上径山,﹝语在国一章。﹞属连帅路嗣恭延请大寂居府,应期盛化。
师回郡,得大寂付授衲袈裟,令学者亲近。僧问马祖:“离四句、绝百非,请师直指西来意。”祖曰:
“我今日劳倦,不能为汝说得,问取智藏。”其僧乃来问师。师曰:“汝何不问和尚?”僧曰:“和尚令某甲来问上座。”师曰:
“我今日头痛,不能为汝说得,问取海兄去。”僧又去问海。﹝百丈和尚。﹞海曰:“我到这里却不会。”僧乃举似马祖。祖曰:
“藏头白,海头黑。”马祖一日问师曰:“子何不看经?”师曰:“经岂异邪?”祖曰:
“然虽如此,汝向后为人也须得。”曰:“智藏病思自养,敢言为人。”祖曰:“子末年必兴于世。”师便礼拜。
马祖灭后,师唐贞元七年,众请开堂。李尚书尝问僧:“马大师有甚么言教?”僧曰:“大师或说即心即佛,或说非心非佛。”
李曰:“过这边。”李却问师:“马大师有甚么言教?”师呼李翱!李应诺。师曰:“鼓角动也。”
师普请次,曰:“因果历然,争柰何!争柰何!”时有僧出,以手托地。师曰:“作甚么?”曰:“相救!相救!”师曰:
“大众!这个师僧犹较些子。”僧拂袖便走。师曰:“师子身中虫,自食师子肉。”僧问:
“有问有答,宾主历然。无问无答时如何?”师曰:“怕烂却那!”﹝后有僧举问长庆,庆云:“相逢尽道休官去,林中何曾见一人?”
制空禅师谓师曰:“日出太早生。”师曰:“正是时。”师住西堂,后有一俗士问:“有天堂地狱否?”师曰:“有。”曰:
“有佛法僧宝否?”师曰:“有。”更有多问,尽答言有。曰:“和尚恁么道莫错否?”师曰:“汝曾见尊宿来邪?”
曰:“某甲曾参径山和尚来。”师曰:“径山向汝作么生道?”曰:“他道一切总无。”师曰:“汝有妻否?”曰:
“有。”师曰:“径山和尚有妻否?”曰:“无。”师曰:“径山和尚道无即得。”俗士礼谢而去。
师元和九年四月八日归寂。宪宗谥大宣教禅师。穆宗重谥大觉禅师。章敬怀晖禅师京兆府章敬寺怀晖禅师,泉州谢氏子。上堂:“至理亡言,时人不悉。强习他事,以为功能。
不知自性元非尘境,是个微妙大解脱门。所有鉴觉,不染不碍,如是光明,未曾休废。
曩劫至今,固无变易。犹如日轮,远近斯照。虽及众色,不与一切和合。灵烛妙明,非假锻炼。为不了故,取于物象。
但如捏目,妄起空华,徒自疲劳,枉经劫数。若能返照,无第二人。举措施为,不亏实相。”僧问:
“心法双亡,指归何所?”师曰:“郢人无污,徒劳运斤。”曰:“请师不返之言。”师曰:“即无返句。”﹝后僧举问洞山,山云:
“道即甚道,罕遇作家。”
﹞百丈和尚令僧来侯,师上堂次,展坐具,礼拜了,起来拈师一只靸鞋,以衫袖拂却尘了,倒覆向下。师曰:“老僧罪过!”或问:“祖师传心地法门,为是真如心,妄想心,非真非妄心?
为是三乘教外别立心?”师曰:“汝见目前虚空么?”曰:“信知常在目前,人自不见。”师曰:“汝莫认影像?”曰:
“和尚作么生?”师以手拨空三下,曰:“作么生即是?”师曰:“汝向后会去在!”
有僧来,绕师三匝,振锡而立。师曰:“是!是!”﹝长庆代云:“和尚佛法身心何在?”﹞其僧又到南泉,亦绕南泉三匝,振锡而立。泉曰:
“不是!不是!此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僧曰:“章敬道是,和尚为甚么道不是?”泉曰:
“章敬即是,是汝不是。”﹝长庆代云:“和尚是甚么心行?”云居锡云:“章敬未必道是,南泉未必道不是。”又云:“这僧当初但持锡出去,恰好。”
﹞小师行脚回,师问曰:“汝离此间多少年邪?”曰:“离和尚左右将及八年。”师曰:“办得个甚么?”
小师于地画一圆相。师曰:“秖这个,更别有?”小师乃画破圆相,便礼拜。师曰:“不是!不是!”僧问:
“四大五蕴身中,阿那个是本来佛性?”师乃呼僧名,僧应诺。师良久曰:“汝无佛性。”
唐元和十三年示灭,谥大觉禅师。大珠慧海禅师越州大珠慧海禅师,建州朱氏子。依越州大云寺智和尚受业。初参马祖,祖问:“从何处来?”曰:
“越州大云寺来。”祖曰:“来此拟须何事?”曰:“来求佛法。”祖曰:“我这里一物也无,求甚么佛法?
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么!”曰:“阿那个是慧海宝藏?”祖曰:“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
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外求?”师于言下,自识本心。不由知觉,踊跃礼谢。
师事六载后,以受业师老,遽归奉养,乃晦迹藏用,外示痴讷。自撰顿悟入道要门论一卷。法侄玄晏窃出江外,呈马祖。
祖览讫,告众曰:“越州有大珠,圆明光透自在,无遮障处也。”众中有知师姓朱者,相推来越寻访依附,﹝时号大珠和尚。
﹞师谓曰:“禅客!我不会禅,并无一法可示于人。不劳久立,且自歇去。”
时学侣渐多,日夜叩激,事不得已,随问随答,其辩无碍。时有法师数人来谒,曰:“拟伸一问,师还对否?”师曰:“深潭月影,任意撮摩。”
问:“如何是佛?”师曰:“清潭对面,非佛而谁?”众皆茫然。﹝法眼云:“是即没交涉。”﹞僧良久,又问:
“师说何法度人?”师曰:“贫道未曾有一法度人。”曰:“禅师家浑如此。”师却问:“大德说何法度人?”曰:
“讲金刚经。”师曰:“讲几座来?”曰:“二十余座。”师曰:“此经是阿谁说!”僧抗声曰:
“禅师相弄,岂不知是佛说邪?”师曰:“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是人不解我所说义。若言此经不是佛说,则是谤经。
请大德说看!”僧无对。师少顷,又问:“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大德且道:阿那个是如来?”曰:“某甲到此却迷去!”师曰:“从来未悟,说甚却迷?”曰:“请禅师为说。”师曰:
“大德讲经二十余座,却不识如来!”僧礼拜曰:“愿垂开示。”师曰:“如来者,是诸法如义,何得忘却?”
曰:“是诸法如义。”师曰:“大德!是亦未是?”曰:“经文分明,那得未是?”师曰:“大德如否?”曰:“如。”
师曰:“木石如否?”曰:“如。”师曰:“大德如同木石如否?”曰:“无二。”师曰:“大德与木石何别?”
僧无对。良久,却问:“如何得大槃?”师曰:“不造生死业。”曰:“如何是生死业?”师曰:
“求大槃,是生死业。舍垢取净,是生死业。有得有证,是生死业。不脱对治门,是生死业。”曰:“云何即得解脱?”师曰:
“本自无缚,不用求解。直用直行,是无等等。”曰:“禅师如和尚者,实谓希有。”礼谢而去。
有行者问:“即心即佛,那个是佛?”师曰:“汝疑那个不是佛,指出看!”者无对。师曰:
“达即遍境是,不悟永乖疏。”律师法明谓师曰:“禅师家,多落空。”师曰:“却是座主家落空。”明大惊曰:“何得落空?”
师曰:“经论是纸墨文字,纸墨文字者,俱是空设,于声上建立名句等法,无非是空。
座主执滞教体,岂不落空?”明曰:“禅师落空否?”师曰:“不落空。”明曰:“何得却不落空?”师曰:
“文字等皆从智慧而生,大用现前,那得落空!”明曰:“故知一法不达,不名悉达。”师曰:“律师不唯落空,兼乃错会名言。”
明作色曰:“何处是错处?”师曰:“未辨华竺之音,如何讲说?”明曰:“请禅师指出错处!”师曰:
“岂不知悉达是梵语邪?”明虽省过,而心犹愤然。﹝梵语具云:“萨婆曷剌他悉陀。”中国翻云“一切义成。”旧云“悉达多”,犹是讹略梵语也。
﹞又曰:“夫经律论是佛语,读诵依教奉行,何故不见性?”师曰:“如狂狗趁块,师子咬人。
经律论是性用,读诵者是性法。”明曰:“阿弥陀佛有父母及姓否?”师曰:“阿弥陀姓憍尸迦,父名月上,母名殊胜妙颜。”
明曰:“出何教文?”师曰:“出鼓音王经。”法明礼谢,赞叹而退。
有三藏法师问:“真如有变易否?”师曰:“有变易。”藏曰:“禅师错也。”师却问三藏:“有真如否?”
曰:“有。”师曰:“若无变易,决定是凡僧也。
岂不闻善知识者,能回三毒为三聚净戒,回六识为六神通,回烦恼作菩提,回无明为大智。真如若无变易,三藏真是自然外道也。”藏曰:
“若尔者,真如即有变易也。”师曰:“若执真如有变易,亦是外道。”曰:
“禅师适来说真如有变易,如今又道不变易,如何即是的当?”师曰:“若了了见性者,如摩尼珠现色,说变亦得,说不变亦得。
若不见性人,闻说真如变易,便作变易解会,说不变易,便作不变易解会。”藏曰:“故知南宗实不可测。”有道流问:
“世间还有法过于自然否?”师曰:“有。”曰:“何法过得?”师曰:“能知自然者。”曰:“元气是道不?”师曰:
“元气自元气,道自道。”曰:“若如是者,则应有二也。”师曰:“知无两人。”又问:“云何为邪?云何为正?”师曰:
“心逐物为邪,物从心为正。”
源律师问:“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师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师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
曰:“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师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师曰:
“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律师杜口。
韫光大德问:“禅师自知生处否?”师曰:“未曾死,何用论生?知生即是无生。
法无离生,法有无生。祖师曰:“当生即不生。””曰:“不见性人,亦得如此否?”师曰:“自不见性,不是无性。
何以故,见即是性,无性不能见。识即是性,故名识性。了即是性,唤作了性。能生万法,唤作法性,亦名法身。
马呜祖师云:“所言法者,谓众生心,若心生故,一切法生。若心无生,法无从生,亦无名字。
迷人不知法身无象,应物现形,遂唤青青翠竹,是法身,郁郁黄华,无非般若。黄华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
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笋,应吃法身也。”如此之言,宁堪齿录。
对面迷佛,长劫希求,全体法中,迷而外觅。是以解道者,行住坐卧,无非是道。悟法者,纵横自在,无非是法。”光又问:
“太虚能生灵智否?真心缘于善恶否?贪欲人是道否?执是执非人向后心通否?触境生心人有定否?
住寂寞人有慧否?怀傲物人有我否?执空执有人有智否?
寻文取证人、苦行求佛人、离心求佛人、执心是佛人,此智称道否?请禅师一一为说。”师曰:“太虚不生灵智。真心不缘善恶。嗜欲深者机浅。
是非交争者未通。触境生心者少定。寂寞忘机者慧沉。傲物高心者我壮。执空执有者皆愚。
寻文取证者益滞。苦行求佛者俱迷。离心求佛者外道。执心是佛者为魔。”曰:“若如是,毕竟无所有也。”师曰:
“毕竟是大德,不是毕竟无所有。”光踊跃礼谢而去。问:“儒、释、道三教同异如何?”师曰:
“大量者用之即同,小机者执之即异。总从一性上起用,机见差别成三。迷悟由人,不在教之同异也。”百丈惟政禅师洪州百丈山惟政禅师,有老宿见日影透窗,问师:“为复窗就日,日就窗?”师曰:
“长老房中有客,归去好!”师问南泉:“诸方善知识,还有不说似人底法也无?”曰:“有。”师曰:“作么生?”曰: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师曰:“恁么则说似人了也。”曰:“某甲即恁么,和尚作么生?”师曰:
“我又不是善知识,争知有说不说底法?”曰:“某甲不会,请和尚说。”师曰:“我太煞,与汝说了也!”僧问:“如何是佛佛道齐?”
师曰:“定也。”师因入京,路逢官人吃饭,忽见驴鸣。官人召曰:“头陀!”
师举头,官人却指驴,师却指官人。﹝法眼别云:“但作驴鸣。”﹞泐潭法会禅师洪州泐潭法会禅师,问马祖:“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祖曰:“低声!近前来,向汝道!”
师便近前,祖打一掴曰:“六耳不同谋,且去。来日来。”师至来日,独入法堂曰:“请和尚道。”祖曰:“且去!
待老汉上堂出来问,与汝证明。”师忽有省,遂曰:“谢大众证明。”乃绕法堂一匝,便去。杉山智坚禅师池州杉山智坚禅师,初与归宗、南泉行脚时,路逢一虎,各从虎边过了。泉问归宗:
“适来见虎似个甚么?”宗曰:“似个猫儿。”宗却问师,师曰:“似个狗子。”又问南泉,泉曰:“我见是个大虫。”
师吃饭次,南泉收生饭,乃曰:“生!”师曰:“无生。”泉曰:“无生犹是末。”泉行数步,师召曰:“长老!”泉回头曰:
“作么?”师曰:“莫道是末。”普请择蕨次,南泉拈起一茎曰:“这个大好供养。”师曰:
“非但这个,百味珍羞,他亦不顾。”泉曰:“虽然如是,个个须尝过始得。”﹝玄觉云:“是相见语。不是相见语。”﹞僧问:“如何是本来身?”
师曰:“举世无相似。”泐潭惟建禅师洪州泐潭惟建禅师,一日在法堂后坐禅。马祖见,乃吹师耳,两吹师起。见是祖,却复入定。
祖归方丈,令侍者持一碗茶与师。师不顾,便自归堂。茗溪道行禅师澧州茗溪道行禅师,尝曰:“吾有大病,非世所医。”﹝后僧问曹山:“古人曰:吾有大病,非世所医。”
未审是甚么病?”山曰:“攒簇不得底病。”曰:“一切众生还有此病也无?”山曰:“人人尽有。”曰:“和尚还有此病也无?”山曰:“正觅起处不得。”曰:
“一切众生为甚么不病?”山曰:“一切众生若病,即非众生。”曰:“未审诸佛还有此病也无?”山曰:“有。”曰:“既有,为甚么不病?”山曰:
“为伊惺惺。”﹞僧问:“如何修行?”师曰:“好个阿师!莫客作。”曰:“毕竟如何?”师曰:“安置即不堪。”问:
“如何是正修行路?”师曰:“涅槃后有。”曰:“如何是涅槃后有?”师曰:“不洗面。”曰:“学人不会。”师曰:
“无面得洗。”石巩慧藏襌师抚州石巩慧藏襌师,本以弋猎为务,恶见沙门。因逐鹿从马祖庵前过,祖乃逆之。师遂问:
“还见鹿过否?”祖曰:“汝是何人?”曰:“猎者。”祖曰:“汝解射否?”曰:“解射。”祖曰:“汝一箭射几个?”曰:
“一箭射一个。”祖曰:“汝不解射。”曰:“和尚解射否?”祖曰:“解射。”曰:“一箭射几个?”祖曰:
“一箭射一群。”曰:“彼此生命,何用射他一群?”祖曰:“汝既知如是,何不自射?”曰:
“若教某甲自射,直是无下手处。”祖曰:“这汉旷劫无明烦恼,今日顿息。”师掷下弓箭,投祖出家。一日,在厨作务次,祖问:
“作甚么?”曰:“牧牛。”祖曰:“作么生牧?”曰:“一回入草去,蓦鼻拽将回。”祖曰:“子真牧牛。”师便休。
师住后常以弓箭接机。﹝载三平章。﹞师问西堂:“汝还解捉得虚空么?”堂曰:“捉得。”师曰:“作么生捉?”
堂以手撮虚空。师曰:“汝不解捉。”堂却问:“师兄作么生捉?”师把西堂鼻孔拽,堂作忍痛声曰:“太煞!
拽人鼻孔,直欲脱去。”师曰:“直须恁么捉虚空始得。”众参次,师曰:“适来底甚么处去也?”有僧问:“在。”
师曰:“在甚么处?”僧弹指一声。问:“如何免得生死?”师曰:“用免作甚么?”曰:“如何免得?”师曰:
“这底不生死。”北兰让禅师江西北兰让禅师,湖塘亮长老问:“承闻师兄画得先师真,暂请瞻礼。”师以两手擘胸开示之。
亮便礼拜。师曰:“莫礼!莫礼!”亮曰:“师兄错也,某甲不礼师兄。”师曰:“汝礼先师真那!”亮曰:
“因甚么教莫礼?”师曰:“何曾错?”南源道明禅师袁州南源道明禅师,上堂:“快马一鞭,快人一言。有事何不出头来,无事各自珍重!”僧问:
“一言作么生?”师乃吐舌云:“待我有广长舌相,即向汝道。”洞山参,方上法堂,师曰:“已相见了也。”
山便下去。明日却上,问曰:“昨日已蒙和尚慈悲,不知甚么处是与某甲已相见处?”师曰:
“心心无间断,流入于性海。”山曰:“几合放过。”山辞,师曰:“多学佛法,广作利益,”山曰:
“多学佛法即不问,如何是广作利益?”师曰:“一物莫违。”僧问:“如何是佛?”师曰:“不可道你是也。”郦村自满禅师忻州郦村自满禅师,上堂:“古今不异,法尔如然,更复何也。虽然如此,这个事大有人罔措在。”
僧问:“不落古今,请师直道。”师曰:“情知汝罔措。”僧欲进语,师曰:“将谓老僧落伊古今?”曰:
“如何即是。”师曰:“鱼腾碧汉,阶级难飞。”曰:“如何免得此过?”师曰:“若是龙形,谁论高下!”僧礼拜,师曰:
“苦哉!屈哉!谁人似我。”上堂:“除却日明夜暗,更说甚么即得!珍重。”问:“如何是无诤之句?”
师曰:“喧天动地。”中邑洪恩禅师朗州中邑洪恩禅师,每见僧来,拍口作和和声。仰山谢戒,师亦拍口作和和声。
仰从西过东,师又拍口作和和声。仰从东过西,师又拍口作和和声。仰当中而立,然后谢戒,师曰:“甚么处得此三昧?”
仰曰:“于曹溪印子上脱来。”师曰:“汝道曹溪用此三昧接甚么人?”仰曰:“接一宿觉。”仰曰:
“和尚甚处得此三昧?”师曰:“我于马大师处得此三昧。”仰问:“如何得见佛性义?”师曰:“我与汝说个譬喻:
如一室有六窗,内有一狝猴,外有狝猴从东边唤猩猩,猩猩即应,如是六窗俱唤俱应。”仰山礼谢,起曰:
“适蒙和尚譬喻,无不了知。更有一事:秖如内狝猴睡著,外狝猴欲与相见,又且如何?”
师下绳床,执仰山手作舞曰:“猩猩与汝相见了!譬如蟭螟虫,在蚊子眼睫上作窠,向十字街头叫云:
土旷人稀,相逢者少。”﹝云居锡云:“中邑当时若不得仰山这一句语,何处有中邑也。”崇寿稠云:“还有人定得此道理么?若定不得,只是个弄精魂脚手。
佛性义在甚么处?”玄觉云:“若不是仰山,争得见中邑?且道甚么处是仰山得见中邑处。”泐潭常兴禅师洪州泐潭常兴禅师,僧问:“如何是曹溪门下客?”师曰:“南来燕。”曰:“学人不会。”师曰:
“养羽候秋风。”问:“如何是宗乘极则事?”师曰:“秋雨草离披。”南泉至,见师面壁,乃拊师背。师问:
“汝是阿谁?”曰:“普愿。”师曰:“如何?”曰:“也寻常。”师曰:“汝何多事!”汾州无业国师汾州无业禅师,商州上洛杜氏子,母李氏闻空中言:“寄居得否?”乃觉有娠。诞生之夕,神光满室。
甫乃丱岁,行必直视,坐即跏趺。九岁,依开元寺志本禅师受大乘经,五行俱下,讽诵无遗。
十二落发,二十受具戒于襄州幽律师,习四分律疏,才终,便能敷演。每为众僧讲涅槃大部,冬夏无废。
后闻马大师禅门鼎盛,特往瞻礼。祖睹其状貌奇伟,语音如钟,乃曰:“巍巍佛堂,其中无佛。”
师礼跪而问曰:“三乘文学,粗穷其旨,常闻禅门“即心是佛”,实未能了。”祖曰:“秖未了底心即是,更无别物。”
师曰:“如何是祖师西来密传心印?”祖曰:“大德正闹在,且去,别时来。”师才出,祖召曰:“大德!”师回首。
祖曰:“是甚么?”师便领悟,乃礼拜。祖曰:“这钝汉礼拜作么?”﹝云居锡云:“甚么处是汾州正闹。”
﹞自得旨后,诣曹溪礼祖塔,及庐岳天台,遍寻圣迹。后住开元精舍,学者致问,多答之曰:“莫妄想。”
唐宪宗屡召,师皆辞疾不赴。暨穆宗即位。思一瞻礼,乃命两街僧录灵阜等赍诏迎请。至彼作礼曰:
“皇上此度恩旨,不同常时,愿和尚且顺天心,不可言疾也。”师微笑曰:“贫道何德,累烦世主?
且请前行,吾从别道去矣。”乃澡身剃发,至中夜告弟子惠愔等曰:“汝等见闻知之性,与太虚同寿,不生不灭。
一切境界,本自空寂,无一法可得。迷者不了,即为境惑。一为境惑,流转不穷。
汝等当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犹如金刚不可破坏。一切诸法,如影如响,无有实者。经云: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
常了一切空,无一物当情。”是诸佛用心处,汝等勤而行之。”言讫,跏趺而逝。
茶毗日,祥云五色,异香四彻,所获舍利璨若珠玉。弟子等贮以金瓶,葬于石塔。当长庆三年,谥大达国师。大同广澄禅师澧州大同广澄禅师,僧问:“如何得六根灭去?”师曰:“轮剑掷空,无伤于物。”问:“如何是本来人?”
师曰:“共坐不相识。”曰:“恁么则学人礼谢去也。”师曰:“暗写愁肠寄与谁!”鹅湖大义禅师信州鹅湖大义禅师,衢州须江徐氏子。唐宪宗尝诏入内,于麟德殿论义。有法师问:
“如何是四谛?”师曰:“圣上一帝,三帝何在?”又问:“欲界无禅,禅居色界,此土凭何而立?”禅师曰:
“法师祇知欲界无禅,不知禅界无欲。”曰:“如何是禅?”师以手点空。法师无对。帝曰:
“法师讲无穷经论,祇这一点,尚不柰何。”师却问诸硕德曰:“行住坐卧,毕竟以何为道?”有对:“知者是道。”师曰:
“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安得知者是乎?”有对:“无分别者是。”师曰:
“善能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安得无分别是乎?”有对:“四禅八定是。”师曰:“佛身无为,不堕诸数,安在四禅八定邪?”众皆杜口。
师却举顺宗问尸利禅师:“大地众生如何得见性成佛?”利曰:“佛性犹如水中月,可见不可取。”因谓帝曰:
“佛性非见必见,水中月如何攫取?”帝乃问:“何者是佛性?”师对曰:“不离陛下所问。”帝默契真宗,益加钦重有一僧乞置塔,李翱尚书问曰:“教中不许将尸塔下过,又作么生?”僧无对。僧却问师,师曰:
“他得大阐提。”元和十三年归寂。谥慧觉禅师。伊阙自在禅师伊阙伏牛山自在禅师,吴兴李氏子。初依国一禅师,受具后参马祖发明心地。祖令送书与忠国师。国师曰:“马大师以何法示徒?”曰:“即心即佛。”国师曰:“是甚么语话!”良久又问曰:
“此外更有何言教?”师曰:“非心非佛。或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国师曰:“犹较些子。”师曰:
“马大师即恁么,未审和尚此间如何?”国师曰:“三点如流水,曲似刈禾镰。”师后居伏牛山。上堂曰:
“即心即佛,是无病求药句。非心非佛,是药病对治句。”僧问:“如何是脱洒底句?”师曰:“伏牛山下古今传。”
示灭于随州开元寺。兴善惟宽禅师京兆兴善寺惟宽禅师,衢州信安祝氏子。年十三,见杀生者,尽然不忍食,乃求出家。
初习毗尼,修止观,后参大寂,乃得心要。唐贞元六年,始行化于吴越间。八年至鄱阳,山神求受八戒。
十三年,止嵩山少林寺。僧问:“如何是道?”师曰:“大好山。”曰:“学人问道,师何言好山?”师曰:
“汝祇识好山,何曾达道?”问:“狗子还有佛性否?”师曰:“有。”曰:“和尚还有否?”师曰:“我无。”曰: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和尚因何独无?”师曰:“我非一切众生。”曰:“既非众生,莫是佛否?”师曰:“不是佛。”曰:
“究竟是何物?”师曰:“亦不是物。”曰:“可见可思否?”师曰:“思之不及,议之不得,故曰不可思议。”
元和四年宪宗诏至阙下,侍郎白居易尝问曰:“既曰禅师,何以说法?”师曰:
“无上菩提者,被于身为律,说于口为法,行于心为禅。应用者三,其致一也。譬如江湖淮汉,在处立名。名虽不一,水性无二。
律即是法,法不离禅。云何于中妄起分别?”曰:“既无分别,何以修心?”师曰:“心本无损伤,云何要修理?
无论垢与净,一切勿念起。”曰:“垢即不可念,净无念可乎?”师曰:“如人眼睛上,一物不可住。
金屑虽珍宝,在眼亦为病。”曰:“无修无念,又何异凡夫邪?”师曰:“凡夫无明,二乘执著,离此二病,是曰真修。
真修者不得勤,不得忘。勤即近执著,忘即落无明。此为心要云尔。”
僧问:“道在何处?”师曰:“秖在目前。”曰:“我何不见?”师曰:“汝有我故,所以不见。”曰:
“我有我故即不见,和尚还见否?”师曰:“有汝有我,展转不见。”曰:“无我无汝还见否?”师曰:
“无汝无我,阿谁求见?”元和十二年二月晦日,升堂说法讫,就化。谥大彻禅师。鄂州无等禅师鄂州无等禅师,尉氏人也。出家于龚公山,密受心要。出住随州土门。
一日谒州牧王常侍,辞退将出门,牧召曰:“和尚!”师回顾。牧敲柱三下。师以手作圆相,复三拨之,便行。
后住武昌大寂寺。一日大众晚参,师见人人上来师前道“不审”,乃谓众曰:“大众,适来声向甚么处去也?”
有一僧竖起指头。师曰:“珍重。”其僧至来朝上参,师乃转身面壁而卧,佯作呻吟声曰:
“老僧三两日来,不多安乐。大德身边有甚么药物,与老僧些。”小僧以手拍净瓶曰:“这个净瓶甚么处得来?”师曰:
“这个是老僧底。大德底在甚么处?”曰:“亦是和尚底,亦是某甲底。”三角总印禅师潭州三角山总印禅师,僧问:“如何是三宝?”师曰:“禾、麦、豆。”曰:“学人不会。”师曰:
“大众欣然奉持。”上堂:“若论此事,贬上眉毛,早已蹉过也。”麻谷便问:“贬上眉毛即不问,如何是此事?”师曰:
“蹉过也。”谷乃掀倒禅床,师便打。﹝长庆代云:“悄然。”﹞鲁祖宝云禅师池州鲁祖山宝云禅师,僧问:“如何是诸佛师?”师曰:“头上有宝冠者不是。”曰:“如何即是?”师曰:
“头上无宝冠。”洞山来参,礼拜,起,侍立,少顷而出,却再入来。师曰:“秖恁么,祇恁么,所以如此。”
山曰:“大有人不肯。”师曰:“作么取汝口辩?”山便礼拜。僧问:“如何是不言言?”师曰:
“汝口在甚么处?”曰:“无口。”师曰:“将甚么吃饭?”僧无对。﹝洞山代云:“他不饥,吃甚么饭?”﹞师寻常见僧来,便面壁。
南泉闻曰:“我寻常向师僧道,向佛未出世时僧会取,尚不得一个半个?他恁么驴年去!”﹝玄觉云:
“为复唱和语,不肯语。”保福问长庆:“祇如鲁祖,节文在甚么处?被南泉恁么道。”长庆云:“退己让于人,万中无一个。”罗山云:
“陈老师当时若见背上与五火抄,何故为伊解放不解收?”玄沙云:“我当时若见,也与五火抄。”云居锡云:
“罗山、玄沙总恁么道,为复一般,别有道理,若择得出许上座佛法有去处。”玄觉云:“且道玄沙五火抄,打伊著不著。”﹞芙蓉太毓禅师常州芙蓉山太毓禅师,金陵范氏子。因行食到庞居士前。士拟接,师乃缩手曰:
“生心受施,净名早诃。去此一机,居士还甘否?”士曰:“当时善现,岂不作家?”师曰:“非关他事。”士曰:
“食到口边,被他夺却。”师乃下食。士曰:“不消一句。”士又问:“马大师著实为人处,还分付吾师否?”师曰:
“某甲尚未见他,作么生知他著实处?”士曰:“祇此见知,也无讨处。”师曰:“居士也不得一向言说。”士曰:
“一向言说,师又失宗;若作两向三向,师还开得口否?”师曰:“直是开口不得。可谓实也。”士抚掌而出。
宝历中,归齐云入灭。谥大宝禅师。紫玉道通禅师唐州紫玉山道通禅师,卢江何氏子。随父守官泉南,因而出家。诣建阳,谒马祖。
祖寻迁龚公山,师亦随之。祖将归寂,谓师曰:“夫玉石润山秀丽,益汝道业,遇可居之。”师不晓其言。
是秋游洛,回至唐州,西见一山,四面悬绝,峰峦秀异。因诣乡人,曰:“紫玉山。”
师乃陟山顶,见石方正,莹然紫色。叹曰:“此其紫玉也,先师之言悬记耳。”遂剪茅构舍而居焉。后学徒四集。僧问:
“如何出得三界去?”师曰:“汝在里许,得多少时也!”曰:“如何出离?”师曰:“青山不碍白云飞。”于相公问:
“如何是黑风吹其船舫,漂堕罗刹鬼国?”师曰:“于客作汉,问恁么事作么?”于公失色。师乃指曰:
“这个便是漂堕罗刹鬼国。”公又问:“如何是佛?”师唤“相公”!公应诺。师曰:“更莫别求。”﹝药山闻曰:“噫!
可惜于家汉生埋向紫玉山中。”公闻,乃谒见药山。山问曰:“闻相公在紫玉山中大作佛事,是否?”公曰:“不敢。”乃曰:
“承闻有语相救,今日特来。”山曰:“有疑但问。”公曰:“如何是佛?”山召于,公应诺。山曰:“是甚么?”公于此有省。
﹞元和八年,弟子金藏参百丈回。师曰:“汝其来矣!此山有主也。”于是嘱付讫,策杖径去襄州,道俗迎之。
至七月十五日,无疾而终。五台隐峰禅师五台山隐峰禅师,邵武军邓氏子。﹝时称邓隐峰。﹞幼若不慧,父母听其出家。
初游马祖之门,而未能睹奥。复来往石头,虽两番不捷,﹝语见马祖章。﹞而后于马祖言下相契。师问石头:“如何得合道去?”头曰:
“我亦不合道。”师曰:“毕竟如何?”头曰:“汝被这个得多少时邪?”石头铲草次,师在左侧,叉手而立。
头飞铲子,向师前铲一株草。师曰:“和尚祇铲得这个,不铲得那个。”头提起铲子,师接得,便作铲草势。
头曰:“汝祇铲得那个,不解铲得这个。”师无对。﹝洞山云:“还有堆阜么?”
﹞师一日推车次,马祖展脚在路上坐。师曰:“请师收足。”祖曰:“已展不缩。”师曰:“已进不退。”
乃推车碾损祖脚。祖归法堂,执斧子曰:“适来碾损老僧脚底出来!”师便出于祖前,引颈,祖乃置斧。
师到南泉,睹众僧参次,泉指净瓶曰:“铜瓶是境。瓶中有水,不得动著境,与老僧将水来。”
师拈起净瓶,向泉面前泻,泉便休。师后到沩山,便入堂于上板头解放衣钵。
沩闻师叔到,先具威仪,下堂内相看。师见来,便作卧势。沩便归方丈,师乃发去。少间,沩山问侍者:“师叔在否?”曰:“已去。”沩曰:
“去时有甚么语?”曰:“无语。”沩曰:“莫道无语,其声如雷。”
师冬居衡岳,夏止清凉。
唐元和中荐登五台,路出淮西,属吴元济阻兵,违拒王命,官军与贼军交锋,未决胜负。师曰:“吾当去解其患。”乃掷锡空中,飞身而过。两军将士仰观,事符预梦,斗心顿息。
师既显神异,虑成惑众,遂入五台。于金刚窟前将示灭,先问众曰:
“诸方迁化,坐去卧去,吾尝见之,还有立化也无?”曰:“有。”师曰:“还有倒立者否?”曰:“未尝见有。”师乃倒立而化,亭亭然其衣顺体。
时众议舁就荼毗,屹然不动,远近瞻睹,惊叹无已。师有妹为尼,时亦在彼,乃拊而咄曰:
“老兄,畴昔不循法律,死更荧惑于人?”于是以手推之,偾然而踣,遂就阇维,收舍利建塔。石霜大善禅师潭州石霜﹝一作泷。﹞大善禅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春日鸡鸣。”曰:“学人不会。”师曰:
“中秋犬吠。”上堂:“大众出来出来,老汉有个法要,百年后不累汝。”众曰:“便请和尚说。”师曰:
“不消一堆火。”龟洋无了禅师泉州龟洋无了禅师,本郡沈氏子。年七岁,父入白重院,视之如家,因而舍爱。
至十八,剃度受具于灵岩寺。后参大寂,了达祖乘,即还本院之北,樵采路绝。
师一日策杖披榛而行,遇六眸巨龟,斯须而失。乃庵此峰,因号龟洋。一日,有虎逐鹿入庵,师以杖格虎,遂存鹿命。洎将示化,乃述偈曰:
“八十年来辨西东,如今不要白头翁。非长非短非大小,还与诸人性相同。
无来无去兼无住,了却本来自性空。”偈毕,俨然告寂。瘗于正堂垂二十载,为山泉淹没,门人发塔,见全身水中而浮。
闽王闻之,遣使舁入府供养。忽臭气远闻,王焚香祝之曰:“可还龟洋旧址建塔。”
言讫,异香普熏,倾城瞻礼。本道奏谥真寂大师,塔曰灵觉。后弟子慧忠葬于塔左。今龟洋二真身存焉。
忠得法于草庵义和尚。西园昙藏禅师南岳西园兰若昙藏禅师,受心印于大寂。后谒石头,莹然明彻。出住西园,禅侣日盛。
师一日自烧浴次,僧问:“何不使沙弥?”师抚掌三下。﹝僧举似曹山。山云:
“一等是拍手抚掌,就中西园奇怪,俱胝一指头禅,盖为承当处不谛当。”僧却问曹山:“西园抚掌,岂不是奴儿婢子边事?”山云:“是。”云:“向上更有事也无?”山云:“有。”云:“如何是向上事?”
山叱云:“这奴儿婢子。”﹞师养一犬,常夜经行时,其犬衔师衣,师即归方丈。
又常于门侧伏守,忽一夜频吠,奋身作猛噬之势。诘旦,东厨有一大蟒,长数丈,张口呀气,毒焰炽然。侍者请避之。师曰:
“死可逃乎?彼以毒来,我以慈受。毒无实性,激发则强。慈苟无缘,冤亲一揆。”
言讫,其蟒按首徐行,倏然不见。复一夕,有群盗至,犬亦衔衣。师语盗曰:“茅舍有可意物,一任将去,终无所吝。”
盗感其言,皆稽首而散。杨岐甄叔禅师袁州杨岐山甄叔禅师,上堂:“群灵一源,假名为佛。体竭形销而不灭,金流朴散而常存。
性海无风,金波自涌。心灵绝兆,万象齐照。体斯理者,不言而遍历沙界,不用而功益玄化。
如何背觉,反合尘劳?于阴界中。妄自囚执。”禅月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呈起数珠,月罔措。师曰:“会么?”曰:
“不会。”师曰:“某甲参见石头来。”曰:“见石头得何意旨?”师指庭前鹿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渠侬得自由。”唐元和十五年归寂,荼毗获舍利七百粒,于东峰下建塔。马头神藏禅师磁州马头峰神藏禅师,上堂:“知而无知,不是无知,而说无知。”便下座。﹝南泉云:
“恁么依师道,妙道得一半。”黄檗云:“不是南泉驳他,要圆前话。”﹞华林善觉禅师潭州华林善觉禅师,常持锡杖,夜出林麓问。七步一振锡,一称观音名号。夹山问:
“远闻和尚念观音,是否?”师曰:“然。”山曰:“骑却头时如何?”师曰:“出头即从汝骑,不出头骑甚么?”山无对。
僧参,方展坐具。师曰:“缓缓!”曰:“和尚见甚么?”师曰:“可惜许!磕破钟楼。”其僧从此悟入。
观察使裴休访之,问曰:“还有侍者否?”师曰:“有一两个,祇是不可见客。”裴曰:“在甚么处?”
师乃唤大空、小空、时二虎自庵后而出。裴睹之惊悸。师语二虎曰:“有客,且去。”二虎哮吼而去。裴问曰:
“师作何行业,感得如斯?”师乃良久曰:“会么?”曰:“不会。”师曰:“山僧常念观音。”水塘和尚汀州水塘和尚,问归宗:“甚处人?”宗曰:“陈州人。”师曰:“年多少?”宗曰:“二十二。”师曰:
“阇黎未生时,老僧去来。”宗曰:“和尚几时生?”师竖起拂子。宗曰:“这个岂有生邪?”师曰:“会得即无生。”
曰:“未会在。”师无语。蒙溪和尚蒙溪和尚,僧问:“一念不生时如何?”师良久。僧便礼拜。师曰:“汝作么生会?”曰:
“某甲终不敢无惭愧。”师曰:“汝却信得及。”问:“本分事如何体悉?”师曰:“汝何不问?”曰:“请师答话。”师曰:
“汝却问得好!”僧大笑而出。师曰:“秖有这僧灵利。”有僧从外来,师便喝。僧曰:“好个来由!”师曰:
“犹要棒在。”僧珍重便出。师曰:“得能自在。”佛和尚温州佛和尚,寻常见人来,以拄杖卓地曰:“前佛也恁么,后佛也恁么。”问:“正恁么时作么生?”
师画一圆相。僧作女人拜,师便打。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贼也!贼也!”问:“如何是异类?”
师敲碗曰:“花奴花奴吃饭来!”乌臼和尚乌臼和尚,玄、绍二上座参,师乃问:“二禅客发足甚么处?”玄曰:“江西。”师便打。玄曰:
“久知和尚有此机要。”师曰:“汝既不会,后面个师僧祇对看。”绍拟近前,师便打。曰:“信知同坑无异土。
参堂去!”问僧:“近离甚处?”曰:“定州。”师曰:“定州法道何似这里?”曰:“不别。”师曰:
“若不别,更转彼中去。”便打。僧曰:“棒头有眼,不得草草打人。”师曰:“今日打著一个也。”又打三下。僧便出去。师曰:
“屈棒元来有人吃在。”曰:“争柰杓柄在和尚手里。”师曰:“汝若要,山僧回与汝。”
僧近前夺棒,打师三下。师曰:“屈棒!屈棒!”曰:“有人吃在。”师曰:“草草打著个汉。”僧礼拜。师曰:“却与么去也。”
僧大笑而出。师曰:“消得恁么,消得恁么。”古寺和尚古寺和尚,丹霞来参,经宿。明旦粥熟,行者祇盛一钵与师,又盛一碗自吃,殊不顾丹霞。
霞亦自盛粥吃。者曰:“五更侵早起,更有夜行人。”霞问:“师何不教训行者,得恁么无礼?”师曰:
“净地上不要点污人家男女。”霞曰:“几不问过这老汉!”石臼和尚石臼和尚,初参马祖。祖问:“甚么处来?”师曰:“乌臼来。”祖曰:“乌臼近日有何言句?”师曰:
“几人于此茫然。”祖曰:“茫然且置,悄然一句作么生?”师乃近前三步。祖曰:
“我有七棒寄打乌臼,你还甘否?”师曰:“和尚先吃,某甲后甘。”本溪和尚本溪和尚,因庞居士问:“丹霞打侍者,意在何所?”师曰:“大老翁见人长短在。”士曰:
“为我与师同参,方敢借问。”师曰:“若恁么从头举来,共你商量。”士曰:“大老翁不可共你说人是非。”师曰:
“念翁年老。”士曰:“罪过!罪过!”石林和尚石林和尚见庞居士来,乃竖起拂子曰:“不落丹霞机,试道一句子。”士夺却拂子,却自竖起拳。
师曰:“正是丹霞机。”士曰:“与我不落看。”师曰:“丹霞患哑,庞公患聋。”士曰:“恰是。”师无语。士曰:
“向道偶尔。”又一日问士:“某甲有个借问,居士莫惜言语。”士曰:“便请举来!”师曰:“元来惜言语。”
士曰:“这个问讯,不觉落他便宜。”师乃掩耳。士曰:“作家,作家!”西山亮座主亮座主,蜀人也。颇讲经论,因参马祖。祖问:“见说座主大讲得经论,是否?”师曰:“不敢!”祖曰:
“将甚么讲?”师曰:“将心讲。”祖曰:“心如工伎儿,意如和伎者,争解讲得!”师抗声曰:
“心既讲不得,虚空莫讲得么?”祖曰:“却是虚空讲得。”师不肯,便出。将下阶,祖召曰:“座主!”师回首。祖曰:
“是甚么?”师豁然大悟。便礼拜。祖曰:“这钝根阿师,礼拜作么?”师曰:
“某甲所讲经论,将谓无人及得,今日被大师一问,平生功业,一时冰释。”礼谢而退,乃隐于洪州西山,更无消息。黑眼和尚黑眼和尚,僧问:“如何是不出世师?”师曰:“善财拄杖子。”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
“十年卖炭汉,不知秤畔星。”米岭和尚米岭和尚,僧问:“如何是衲衣下事?”师曰:“丑陋任君嫌,不挂云霞色。”师将示灭,遗偈曰:
“祖祖不思议,不许常住世。大众审思惟,毕竟秖这是。”言讫而寂。齐峰和尚齐峰和尚,庞居士来,师曰:“俗人频频入僧院,讨个甚么?”士回顾两边曰:“谁恁么道?”师乃咄之。
士曰:“在这里。”师曰:“莫是当阳道么?”士曰:“背后底。”师回首。曰:“看!看!”士曰:“草贼大败。”
士却问:“此去峰顶有几里?”师曰:“甚么处去来?”士曰:“可谓峻硬,不得问著。”师曰:“是多少?”士曰:
“一二三。”师曰:“四五六。”士曰:“何不道七?”师曰:“才道七,便有八。”士曰:“住得也。”师曰:
“一任添取。”士喝便出去。师随后亦喝。大阳和尚大阳和尚,因伊禅师相见,乃问伊禅:“近日有一般知识,向目前指教人,了取目前事。
作这个为人,还会文彩未兆时也无?”曰:“拟向这里致一问,不知可否?”师曰:“答汝已了,莫道可否,”曰:
“还识得目前也未?”师曰:“若是目前,作么生识?”曰:“要且遭人检点。”师曰:“谁?”曰:“某甲。”
师便喝,伊退步而立。师曰:“汝祇解瞻前,不解顾后。”曰:“雪上更加霜。”师曰:“彼此无便宜。”红螺和尚幽州红螺山和尚,有颂示门人曰:“红螺山子近边夷,度得之流半是奚。
共语问酬都不会,可怜祇解那斯祁。”百灵和尚百灵和尚,一日与庞居士路次相逢。问曰:“南岳得力句,遇曾举向人也无?”士曰:“曾举来。”
师曰:“举向甚么人?”士以手自指曰:“庞公。”师曰:“直是妙德、空生也赞叹不及。”士却问:
“阿师得力句,是谁得知?”师戴笠子便行。士曰:“善为道路!”师更不回首。金牛和尚镇州金牛和尚,每自做饭,供养众僧。至齐时,舁饭桶到堂前作舞,呵呵大笑曰:
“菩萨子,吃饭来!”﹝僧问长庆:“古人抚掌唤僧吃饭,意旨如何?”庆云:“大似因齐庆赞。”僧问大光:“未审庆赞个甚么?”光作舞。僧礼拜。光云:
“这野狐精。”东禅齐云:“古人自出手作饭,舞了唤人来吃,意作么生?还会么?祇如长庆与大光,是明古人意,别为他分析。
今问上座,每日持钵掌盂时,迎来送去时,为当与古人一般,别有道理?若道别,且作么生得别来?若一般,恰到他舞,又被唤作野狐精。
有会处么?若未会,行脚眼在甚么处?”﹞黑涧和尚洛京黑涧和尚,僧问:“如何是密室?”师曰:“截耳卧街。”曰:“如何是密室中人?”
师乃换手槌胸。利山和尚利山和尚僧问:“众色归空,空归何所?”师曰:“舌头不出口。”曰:“为甚么不出口。?”师曰:
“内外一如故。”问:“不历僧秖获法身,请师直指。”师曰:“子承父业。”曰:“如何领会?”师曰:“贬剥不施。”曰:
“恁么则大众有赖去也。”师曰:“大众且置,作么生是法身?”僧无对。师曰:“汝问,我与汝道。”僧问:
“如何是法身?”师曰:“空华阳焰。”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不见如何。”曰:“为甚么如此?”师曰:
“秖为如此。”乳源和尚韶州乳源和尚,上堂:“西来的的意不妨,虽道众中莫有道得者?出来试道看。”
时有僧出礼拜,师便打。曰:“是甚么时节,出头来,”便归方丈。﹝僧举似长庆。庆云:“不妨,不妨。”资福代云:“为和尚不惜身命。”
﹞仰山作沙弥时,念经声高,师咄曰:“这沙弥念经恰似哭。”曰:“慧寂祇恁么,未审和尚如何?”师乃顾视。
仰曰:“若恁么?与哭何异?”师便休。松山和尚松山和尚同庞居士吃茶。士举橐子曰:“人人尽有分,为甚么道不得?”师曰:
“祇为人人尽有,所以道不得。”士曰:“阿兄为甚么却道得?”师曰:“不可无言也。”士曰:“灼然!灼然!”师便吃茶。士曰:
“阿兄吃茶,为甚么不揖客?”师曰:“谁?”士曰:“庞公。”师曰:“何须更揖。”后丹霞闻,乃曰:
“若不是松山,几被个老翁惑乱一上。”士闻之,乃令人传语霞曰:“何不会取未举橐子时?”则川和尚则川和尚,蜀人也。庞居士相看次,师曰:“还记得见石头时道理否?”士曰:“犹得阿师重举在。”
师曰:“情知久参事慢。”士曰:“阿师老耄,不啻庞公。”师曰:“二彼同时,又争几许?”士曰:
“庞公鲜健,且胜阿师。”师曰:“不是胜我,祇欠汝个襆头。”士拈下襆头曰:“恰与师相似。”师大笑而已。
师摘茶次,士曰:“法界不容身,师还见我否?”师曰:“不是老师洎答公话。”士曰:“有问有答,盖是寻常。”
师乃摘茶不听。士曰:“莫怪适来容易借问。”师亦不顾。士喝曰:“这无礼仪老汉,待我一一举向明眼人。”
师乃抛却茶篮,便归方丈。打地和尚忻州打地和尚,自江西领旨,常晦其名。凡学者致问,唯以棒打地示之。时谓之打地和尚。
一日被僧藏却棒然后致问,师但张其口。僧问问人曰:“秖如和尚每日有人问便打地,意旨如何?”
问人即于灶内取柴一片,掷在釜中。秀溪和尚潭州秀溪和尚,谷山问:“声色纯真,如何是道?”师曰:“乱道作么?”山却从东过西立。师曰:
“若不恁么,即祸事也。”山又从西过东立。师乃下禅床,方行两步,被谷山捉住。曰:“声色纯真,事作么生?”
师便打一掌。山曰:“三十年后,要个人下茶也无在。”师曰:“要谷山这汉作甚么?”山呵呵大笑。椑树和尚江西椑树和尚,卧次,道吾近前,牵被覆之。师曰:“作么?”吾曰:“盖覆。”师曰:“卧底是,坐底是?”
吾曰:“不在这两处。”师曰:“争奈盖覆何?”吾曰:“莫乱道。”师向火次,吾问:“作么?”师曰:“和合。”
吾曰:“恁么即当头脱去也。”师曰:“隔阔来多少时邪?”吾便拂袖而去。吾一日从外归,师问:
“甚么处去来?”吾曰:“亲近来。”师曰:“用簸这两片皮作么?”吾曰:“借。”师曰:“他有从汝借,无作么生?”吾曰:
“秖为有,所以借。”草堂和尚京兆草堂和尚,自罢参大寂,至海昌和尚处。昌问:“甚么处来?”师曰:“道场来。”昌曰:
“这里是甚么处?”师曰:“贼不打贫人家。”僧问:“未有一法时,此身在甚么处?”师作一圆相,于中书“身”字。洞安和尚洞安和尚,有僧辞,师曰:“甚么处去?”曰:“本无所去。”师曰:“善为阇黎。”曰:“不敢。”师曰:
“到诸方,分明举似。”僧侍立次,师问:“今日是几?”曰:“不知。”师曰:“我却记得。”曰:“今日是几?”师曰:
“今日昏晦。”兴平和尚京兆兴平和尚,洞山来礼拜。师曰:“莫礼老朽。”山曰:“礼非老朽。”师曰:“非老朽者不受礼。”
山曰:“他亦不止。”洞山却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即汝心是。”山曰:“虽然如此,犹是某甲疑处。”
师曰:“若恁么,即问取木人去。”山曰:“某甲有一句子,不借诸圣口。”师曰:“汝试道看。”山曰:
“不是某甲。”山辞,师曰:“甚么处去?”山曰:“沿流无定止。”师曰:“法身沿流,报身沿流?”山曰:“不作此解。”
师乃拊掌。﹝保福云:“洞山自是一家。”乃别云:“觅得几人。”﹞逍遥和尚逍遥和尚,鹿西和尚问:“念念攀缘,心心永寂。”师曰:“昨晚也有人恁么道。”西曰:“道个甚么?”
师曰:“不知。”西曰:“请和尚说。”师以拂子蓦口打,西拂袖便出。师召众曰:“顶门上著眼。”福溪和尚福溪和尚,僧问:“古镜无瑕时如何?”师良久。僧曰:“师意如何?”师曰:“山僧耳背。”
僧再问,师曰:“犹较些子。”问:“如何是自己?”师曰:“你问甚么?”曰:“岂无方便?”师曰:“你适来问甚么?”曰:
“得恁么颠倒!”师曰:“今日合吃山僧手里棒。”问:“缘散归空,空归何所?”师乃召僧,僧应诺。师曰:
“空在何处?”曰:“却请和尚道。”师曰:“波斯吃胡椒。”水潦和尚洪州水潦和尚,初参马祖。问曰:“如何是西来的的意?”祖曰:“礼拜著!”
师才礼拜,祖乃当胸蹋倒。师大悟,起来拊掌呵呵大笑曰:“也大奇,也大奇!
百千三昧无量妙义,秖向一毫头上,识得根源去。”礼谢而退。住后,每告众曰:“自从一吃马师蹋,直至如今笑不休。”
有僧作一圆相,以手撮向师身上。师乃三拨,亦作一圆相,却指其僧。僧便礼拜。师打曰:“这虚头汉!”问:“如何是沙门行?”师曰:
“动则影现,觉则冰生。”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乃拊掌呵呵大笑。凡接机,大约如此。浮杯和尚浮杯和尚,凌行婆来礼拜,师与坐吃茶。婆乃问:“尽力道不得底句分付阿谁?”师曰:
“浮杯无剩语。”婆曰:“未到浮杯,不妨疑著。”师曰:“别有长处,不妨拈出。”婆敛手哭曰:“苍天中更添冤苦。”
师无语。婆曰:“语不知偏正,理不识倒邪,为人即祸生。”后有僧举似南泉,泉曰:
“苦哉浮杯,被这老婆摧折一上。”婆后闻笑曰:“王老师犹少机关在。”澄一禅客逢见行婆,便问:“怎生是南泉犹少机关在?”
婆乃哭曰:“可悲可痛!”一罔措。婆曰:“会么?”一合掌而立。婆曰:“伎死禅和,如麻似粟。”
一举似赵州,州曰:“我若见这臭老婆,问教口哑。”一曰:“未审和尚怎生问他?”州便打。一曰:“为甚么却打某甲?”
州曰:“似这伎死汉不打,更待几时?”连打数棒。婆闻,却曰:“赵州合吃婆手里棒。”
后僧举似赵州,州哭曰:“可悲可痛!”婆闻此语,合掌叹曰:“赵州眼光,烁破四天下。”州令僧问:“如何是赵州眼?”
婆乃竖起拳头。僧回,举似赵州。州作偈曰:“当机觌面提,觌面当机疾。报汝凌行婆,哭声何得矢。”
婆以偈答曰:“哭声师已晓,已晓复谁知。当时摩竭国,几丧目前机。”龙山和尚潭州龙山和尚,﹝亦云隐山。﹞问僧:“甚么处来?”曰:“老宿处来。”师曰:“老宿有何言句?”曰:
“说则千句万句,不说则一字也无。”师曰:“恁么则蝇子放卵。”僧礼拜,师便打。
洞山与密师伯经由,见溪流菜叶,洞曰:“深山无人,因何有菜随流,莫有道人居否?”
乃共议拨草溪行,五七里间,忽见师羸形异貌,放下行李问讯。师曰:“此山无路,阇黎从何处来?”洞曰:“无路且置,和尚从何而入?”师曰:
“我不从云水来。”洞曰:“和尚住此山多少时邪?”师曰:“春秋不涉。”洞曰:“和尚先住,此山先住?”师曰:“不知。”
洞曰:“为甚么不知?”师曰:“我不从人天来。”洞曰:“和尚得何道理,便住此山?”师曰:
“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直至于今绝消息。”洞山始具威仪礼拜。便问:“如何是主中宾?”师曰:“青山覆白云。”曰:
“如何是宾中主?”师曰:“长年不出户。”曰:“宾主相去几何?”师曰:“长江水上波。”曰:“宾主相见,有何言说?”
师曰:“清风拂白月。”洞山辞退,师乃述偈曰:“三间茅屋从来住,一道神光万境闲。
莫把是非来辨我,浮生穿凿不相关。”因兹烧庵,入深山不见。后人号为隐山和尚。庞蕴居士襄州居士庞蕴者,衡州衡阳县人也。字道玄。世本儒业,少悟尘劳,志求真谛。唐贞元初谒石头。
乃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头以手掩其口,豁然有省。后与丹霞为友。一日,石头问曰:
“子见老僧以来,日用事作么生?”士曰:“若问日用事,即无开口处。”乃呈偈曰:“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谐。
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朱紫谁为号,北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般柴。”头然之。曰:
“子以缁邪,素邪?”士曰:“愿从所慕。”遂不剃染。后参马祖,问曰:“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祖曰:
“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士于言下顿领玄旨。乃留驻,参承二载。有偈曰:“有男不婚,有女不嫁。
大家团乐头,共说无生话。”自尔机辩迅捷,诸方向之。因辞药山,山命十禅客相送至门首。
士乃指空中雪曰:“好雪!片片不落别处。”有全禅客曰:“落在甚处?”士遂与一掌。全曰:“也不得草草。”士曰:
“恁么称禅客,阎罗老子未放你在。”全曰:“居士作么生?”士又掌曰:“眼见如盲,口说如哑。”
尝游讲肆,随喜金刚经,至“无我无人”处致问曰:“座主!既无我无人,是谁讲谁听?”主无对。士曰:
“某甲虽是俗人,粗知信向。”主曰:“秖如居士意作么生?”士以偈答曰:“无我复无人,作么有疏亲。
劝君休历座,不似直求真。金刚般若性,外绝一纤尘,我闻并信受,总是假名陈。”主闻偈,欣然仰叹。
居士所至之处,老宿多往复问酬,皆随机应响,非格量轨辙之可拘也。
元和中,北游襄汉,随处而居,有女名灵照,常鬻竹漉篱以供朝夕。士有偈曰:“心如境亦如,无实亦无虚。有亦不管,无亦不拘。不是贤圣,了事凡夫。
易复易,即此五蕴有真智。十方世界一乘同,无相法身岂有二?若舍烦恼入菩提,不知何方有佛地。
护生须是杀,杀尽始安居。会得个中意,铁船水上浮。”士坐次,问灵照曰:
“古人道,明明百草头,明明祖师意,如何会?”照曰:“老老大大作这个语话。”士曰:“你作么生?”照曰:“明明百草头,明明祖师意。”
士乃笑。士因卖漉篱,下桥吃扑,灵照见,亦去爷边倒。士曰:“你作甚么?”照曰:“见爷倒地,某甲相扶。”
士将入灭,谓灵照曰:“视日早晚及午以报。”照遽报:“日已中矣,而有蚀也。”
士出户观次,灵照即登父座,合掌坐亡。士笑曰:“我女锋捷矣。”于是更延七日,州牧于公问疾次,士谓之曰:
“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好住,世间皆如影响。”言讫,枕于公膝而化。遗命焚弃江湖,缁白悼。
谓禅门庞居士,即毗耶净名矣。有诗偈三百余篇传于世。 
五灯会元卷第四南岳下三世百丈海禅师法嗣黄檗希运禅师洪州黄檗希运禅师,闽人也。幼于本州黄檗山出家。额间隆起如珠,音辞朗润,志意冲澹。
后游天台逢一僧,与之言笑,如旧相识,熟视之,目光射人,乃偕行。属涧水暴涨,捐笠植杖而止。
其僧率师同渡,师曰:“兄要渡自渡。”彼即褰衣蹑波,若屐平地,回顾曰:“渡来!渡来!”师曰:“咄!
这自了汉。吾早知当斫汝胫。”其僧叹曰:“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讫不见。
师后游京师,因人启发,乃往参百丈。丈问:“巍巍堂堂,从何方来?”师曰:“巍巍堂堂,从岭南来。”丈曰:“巍巍堂堂,当为何事?”
师曰:“巍巍堂堂,不为别事。”便礼拜。问曰:“从上宗乘如何指示?”丈良久。师曰:
“不可教后人断绝去也。”丈曰:“将谓汝是个人。”乃起,入方丈。师随后入,曰:“某甲特来。”丈曰:
“若尔,则他后不得孤负吾。”
丈一日问师:“甚么处去来?”曰:“大雄山下采菌子来。”丈曰:“还见大虫么?”师便作虎声。
丈拈斧作斫势。师即打丈一掴。丈吟吟而笑,便归。上堂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
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师在南泉普请择菜次。泉问:“甚么处去?”曰:“择菜去。”泉曰:“将甚么择?”
师竖起刀,泉曰:“祇解作宾,不解作主。”师以刀点三下。泉曰:“大家择菜去。”泉一日曰:
“老僧有牧牛歌请长老和。”师曰:“某甲自有师在。”师辞南泉,泉门送,提起师笠曰:“长老身材没量大,笠子太小生?”
师曰:“虽然如此,大千世界总在里许。”泉曰:“王老师!”师戴笠便行。
师在盐官殿上礼佛次,时唐宣宗为沙弥,问曰:
“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长老礼拜,当何所求?”师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弥曰:“用礼何为?”师便掌。弥曰:
“太生!”师曰:“这里是甚么所在?说说细。”随后又掌。
裴相国镇宛陵,建大禅苑,请师说法。以师酷爱旧山,还以黄檗名之。
公一日拓一尊佛于师前,跪曰:“请师安名。”师召曰:“裴休。”公应诺。师曰:“与汝安名竟。”公礼拜。
师因有六人新到,五人作礼,中一人提起坐具,作一圆相。师曰:“我闻有一只猎犬甚恶。”僧曰:
“寻羺羊声来。”师曰:“羺羊无声到汝寻。”曰:“寻羺羊迹来。”师曰:“羺羊无迹到汝寻。”曰:
“寻羺羊踪来。”师曰:“羺羊无踪到汝寻。”曰:“与么则死羺羊也。”师便休去。明日升堂曰:“昨日寻羺羊僧出来!”
僧便出。师曰:“昨日公案未了,老僧休去。你作么生?”僧无语。师曰:
“将谓是本色衲僧,元来秖是义学沙门。”便打趁出。
师一日掜拳曰:“天下老和尚,总在这里。我若放一线道,从汝七纵八横,若不放过,不消一掜。”
僧问:“放一线道时如何?”师曰:“七纵八横。”曰:“不放过,不消一掜时如何?”师曰:“普。”
裴相国一日请师至郡,以所解一编示师。师接置于座,略不披阅。良久曰:“会么?”裴曰:“未测。”
师曰:“若便恁么会得,犹较些子。若也形于纸墨,何有吾宗?”裴乃赠诗一章曰:
“自从大士传心印,额有圆珠七尺身。挂锡十年栖蜀水,浮杯今日渡漳滨。一千龙象随高步,万里香花结胜因。
拟欲事师为弟子,不知将法付何人?”师亦无喜色。自尔黄檗门风,盛于江表矣。
一日上堂,大众云集。乃曰:“汝等诸人欲何所求?”以拄杖趁之,大众不散。师却复坐曰:
“汝等诸人尽是酒糟汉。恁么行脚,取笑于人。但见八百一千人处便去,不可图他热闹也。
老汉行脚时,或遇草根下有一个汉,便从顶门上一锥。看他若知痛痒,可以布袋盛米供养他。
可中总似汝如此容易,何处更有今日事也。汝等既称行脚,亦须著些精神好。还知道大唐国内无禅师么?”时有僧问:
“诸方尊宿尽聚众开化,为甚么却道无禅师?”师曰:“不道无禅,祗是无师。
阇黎不见马大师下有八十四人坐道场,得马师正法眼者止三两人。庐山归宗和尚是其一。夫出家人,须知有从上来事分始得。
且如四祖下牛头,横说竖说,犹未知向上关捩子。
有此眼目,方辨得邪正宗党,且当人事宜,不能体会得,但知学言语念,向皮袋里安著,到处称我会禅,遇替得汝生死么?轻忽老宿,入地狱如箭。
我才见汝入门来,便识得了也。还知么?急须努力,莫容易事,持片衣口食,空过一生。
明眼人笑汝,久后总被俗汉筭将去在。宜自看远近,是阿谁面上事。若会即便会,若不会即散去。珍重!”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便打。自余施设,皆被上机。中下之流,莫窥涯涘。唐大中年终于本山,谥断际禅师。长庆大安禅师福州长庆大安禅师,﹝号懒安。﹞郡之陈氏子。受业于黄檗山,习律乘。尝自念言:
“我虽勤苦,而未闻玄极之理。”乃孤锡游方,将往洪井,路出上元。逢一老父谓师曰:“师往南昌,当有所得。”
师即造百丈,礼而问曰:“学人欲求识佛,何者即是?”丈曰:“大似骑牛觅牛。”师曰:“识得后如何?”丈曰:
“如人骑牛至家。”师曰:“未审始终如何保任?”丈曰:“如牧牛人执杖视之,不令犯人苗稼。”
师自兹领旨,更不驰求。
同参佑禅师,创居沩山。师躬耕助道。及佑归寂,众请接踵住持。上堂:
“汝诸人总来就安,求觅甚么?若欲作佛,汝自是佛。担佛傍家走,如渴鹿趁阳焰相似,何时得相应去!
汝欲作佛,但无许多颠倒攀缘、妄想恶觉、垢净众生之心,便是初心正觉佛,更向何处别讨所以?
安在沩山三十来年,吃沩山饭,屙沩山屎,不学沩山禅,秖看一头水牯牛,若落路入草,便把鼻孔拽转来,才犯人苗稼,即鞭挞。
调伏既久,可怜生受人言语,如今变作个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终日露迥迥地,趁亦不去。
汝诸人各自有无价大宝,从眼门放光,照见山河大地,耳门放光,领采一切善恶音响。
如是六门,昼夜常放光明,亦名放光三昧。汝自不识取,影在四大身中,内外扶持,不教倾侧。
如人负重担,从独木桥上过,亦不教失脚。且道是甚么物任持,便得如是。且无丝发可见,岂不见志公和尚云:
内外追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珍重!”僧问:“一切施为是法身用,如何是法身?”师曰:“一切施为是法身用。”曰:
“离却五蕴,如何是本来身?”师曰:“地水火风,受想行识。”曰:“这个是五蕴?”师曰:“这个异五蕴。”问:
“此阴已谢、彼阴未生时如何?”师曰:“此阴未谢,那个是大德?”曰:“不会。”师曰:“若会此阴,便明彼阴。”问:
“大用现前、不存轨则时如何?”师曰:“汝用得但用。”僧乃脱膊,绕师三匝。师曰:“向上事何不道取?”
僧拟开口,师便打。曰:“这野孤精出去!”
有僧上法堂,顾视东西,不见师。乃曰:“好个法堂,祇是无人。”师从门里出,曰:“作么?”僧无对。
雪峰因入山采得一枝木,其形似蛇,于背上题曰:“本自天然,不假雕琢。”寄与师。师曰:
“本色住山人,且无刀斧痕。”僧问:“佛在何处?”师曰:“不离心。”又问:“双峰上人,有何所得?”师曰:“法无所得。
设有所得,得本无得。”问:“黄巢军来,和尚向甚么处回避?”师曰:“五蕴山中。”曰:“忽被他捉著时如何?”
师曰:“恼乱将军。”师大化闽城。唐中和三年归黄檗示寂。塔于楞伽山,谥圆智禅师。大慈寰中禅师杭州大慈山寰中禅师,蒲阪卢氏子。顶骨圆耸,其声如钟。少丁母忧,庐于墓所。
服阕思报罔极,乃于并州童子寺出家,嵩岳登戒,习诸律学。后参百丈,受心印。辞往南岳常乐寺,结茅于山顶。
一日,南泉至。问:“如何是庵中主?”师曰:“苍天!苍天!”泉曰:“苍天且置,如何是庵中主?”师曰:
“会即便会,莫忉忉。”泉拂袖而去。后住大慈,上堂:“山僧不解答话,秖能识病。”时有僧出,师便归方丈。
﹝法眼云:“众中唤作病在目前,不识。”玄觉曰:“且道大慈识病不识病,此僧出来是病不是病?
若言是病,每日行住不可总是病;若言不是病,出来又作么生?”
﹞赵州问:“般若以何为体?”师曰:“般若以何为体。”州大笑而出。明日,州扫地次,师曰:
“般若以何为体?”州置帚,拊掌大笑,师便归方丈。僧辞,师问:“甚么处去?”曰:“江西去。”师曰:
“我劳汝一段事得否?”曰:“和尚有甚么事?”师曰:“将取老僧去得么?”曰:“更有过于和尚者,亦不能将去。”师便休。
僧后举似洞山,山曰:“阇黎争合恁么道。”曰:“和尚作么生?”山曰:“得。”﹝法眼别云:“和尚去若去,某甲提笠子。”
﹞山又问其僧:“大慈别有甚么言句?”曰:“有时示众曰:“说得一丈,不如行取一尺。
说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山曰:“我不恁么道。”曰:“和尚作么生?”山曰:“说取行不得底,行取说不得底。”﹝云居云:
“行时无说路,说时无行路。不说不行时,合行甚么路?”洛浦云:“行说俱到,即本分事无,行说俱不到,即本分事在。”
﹞后属武宗废教,师短褐隐居。大中岁重剃染,大扬宗旨。咸通三年不疾而逝。僖宗谥性空大师。平田普岸禅师天台平田普岸禅师,洪州人也。于百丈门下得旨。
后闻天台胜概,圣贤间出,思欲高蹈方外,远追遐躅,乃结茅薙草,宴寂林下。日居月诸,为四众所知。创平田禅院居之。上堂:
“神光不昧,万古徽猷。入此门来,莫存知解。”便下座。僧参,师打一拄杖。其僧近前把住拄杖。师曰:“老僧适来造次。”
僧却打师一拄杖。师曰:“作家!作家!”僧礼拜。师把住曰:“是阇黎造次。”僧大笑。师曰:
“这个师僧今日大败也。”临济访师,到路口先逢一嫂在田使牛。济问嫂:“平田路向甚么处去?”嫂打牛一棒曰:
“这畜生到处走,到此路也不识。”济又曰:“我问你平田路向甚么处去?”嫂曰:“这畜生五岁尚使不得。”
济心语曰:“欲观前人,先观所使。”便有抽钉拔楔之意。及见师,师问:“你还曾见我嫂也未?”济曰:
“已收下了也。”师遂问:“近离甚处?”济曰:“江西黄檗。”师曰:“情知你见作家来!”济曰:“特来礼拜和尚。”
师曰:“已相见了也。”济曰:“宾主之礼,合施三拜。”师曰:“既是宾主之礼,礼拜著。”有偈示众曰:
“大道虚旷,常一真心。善恶莫思,神清物表。随缘饮啄,更复何为。”终于本院,遗塔存焉。五峰常观禅师瑞州五峰常观禅师,僧问:“如何是五峰境?”师曰:“险。”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塞。”
僧辞,师曰:“甚么处去?”曰:“台山去。”师竖起一指曰:“若见文殊了,却来这里与汝相见,”僧无语。师问:
“僧甚么处来?”曰:“庄上来。”师曰:“汝还见牛么?”曰:“见。”师曰:“见左角,见右角?”僧无语。
师代曰:“见无左右。”﹝仰山别云:“还辨左右么?”﹞又僧辞,师曰:“汝诸方去,莫谤老僧在这里。”曰:
“某甲不道和尚在这里。”师曰:“汝道老僧在甚么处?”僧竖起一指。师曰:“早是谤老僧也。”石霜性空禅师潭州石霜山性空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
“如人在千尺井中,不假寸绳,出得此人,即答汝西来意。”僧曰:“近日湖南畅和尚出世,亦为人东语西话。”师唤沙弥,拽出这死尸著。﹝沙弥即仰山。
山后问耽源:“如何出得井中人?”源曰:“咄!痴汉,谁在井中?”山复问沩山。沩召慧寂,山应诺。沩曰:“出也。”
山住后,常举前语谓众曰:“我在耽源处得名,沩山处得地。”﹞古灵神赞禅师福州古灵神赞禅师,本州大中寺受业,后行脚遇百丈开悟,却回受业。本师问曰:
“汝离吾在外,得何事业?”曰:“并无事业。”遂遣执役。一日,因澡身命师去垢,师乃拊背曰:“好所佛堂而佛不圣。”
本师回首视之,师曰:“佛虽不圣,且能放光。”本师又一日在窗下看经,蜂子投窗纸求出。师睹之曰:
“世界如许广阔不肯出,钻他故纸驴年去!”遂有偈曰:“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大痴。
百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本师置经,问曰:“汝行脚遇何人?吾前后见汝发言异常。”师曰:“某甲蒙百丈和尚指个歇处。
今欲报慈德耳。”本师于是告众致斋,请师说法。师乃登座,举唱百丈门风曰:“灵光独耀,迥脱根尘。
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本师于言下感悟曰:
“何期垂老得闻极则事。”师后住古灵,聚徒数载。临迁化,剃浴声钟告众曰:“汝等诸人,还识无声三昧否?”众曰:
“不识。”师曰:“汝等静听,莫别思惟。”众皆侧聆。师俨然顺寂,塔存本山。和安寺通禅师广州和安寺通禅师,婺州双林寺受业。自幼寡言,时人谓之不语通。因礼佛次,有禅者问:
“座主礼底是甚么?”师曰:“是佛。”禅者乃指像曰:“这个是何物?”师无对。至夜,具威仪礼问:
“今日所问,某甲未知意旨如何?”禅者曰:“座主几夏邪?”师曰:“十夏。”禅者曰:“还曾出家也未?”师转茫然。禅者曰:
“若也不会,百夏奚为?”乃命同参马祖。及至江西,祖已圆寂。遂谒百丈,顿释疑情。有人问师:
“是禅师否?”师曰:“贫道不曾学禅。”师良久,召甚人,其人应诺。师指榈树子,其人无对。
师一日召仰山将床子来。山将到,师曰:“却送本处著。”山从之。师召;“慧寂”,山应诺。师曰:“床子那边是甚么物?”
山曰:“枕子。”师曰:“枕子这边是甚么物?”山曰:“无物。”师复召:“慧寂”,山应诺。师曰:“是甚么?”
山无对。师曰:“去!”龙云台禅师江州龙云台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昨夜栏中失却牛。”卫国院道禅师京兆卫国院道禅师,新到参,师问:“何方来?”曰:“河南来。”师曰:“黄河清也未?”僧无对。
﹝沩山代云:“小小狐儿,要过但过,用疑作甚么。”﹞师不安,不见客。有人来谒。乃曰:
“久聆和尚道德,忽承法体违和,略请和尚相见。”师将钵鐼盛钵榰,令侍者擎出呈之。其人无对。镇州万岁和尚镇州万岁和尚,僧问:“大众云集,合潭何事?”师曰:“序品第一。”﹝归宗柔别云:“礼拜了去。”东山慧禅师洪州东山慧禅师游山,见一岩。僧问:“此岩还有主也无?”师曰:“有。”曰:“是甚么人?”师曰:
“三家村里觅甚么?”曰:“如何是岩中主?”师曰:“汝还气急么?”小师行脚回,师问:
“汝离吾在外多少时邪?”曰:“十年。”师曰:“不用指东指西,直道将来。”曰:“对和尚不敢谩语。”师喝曰:“这打野汉。”
师同大于、南用到茶堂,有僧近前不审。用曰:“我既不纳汝,汝亦不见我。不审阿谁?”僧无语。师曰:
“不得平白地恁么问伊。”用曰:“大于亦无语那。”于把定其僧曰:“是你恁么累我亦然。”便打一掴。
用大笑曰:“朗月与青天。”大于侍者到,师问:“金刚正定,一切皆然。秋去冬来,且作么生?”者曰:
“不妨和尚借问。”师曰:“即今即得,去后作么生?”者曰:“谁敢问著某甲?”师曰:“大于还得么?”者曰:
“犹要别人点检在。”师曰:“辅弼宗师,不废光彩”侍者礼拜。清田和尚清田和尚与上座煎茶次,师敲绳床三下,亦敲三下。师曰:“老僧敲,有个善巧。
上座敲,有何道理?”曰:“某甲敲,有个方便。和尚敲作么生?”师举起盏子,曰:“善知识眼应须恁么。”
茶罢,却问:“和尚适来举起盏子,意作么生?”师曰:“不可更别有也。”百丈槃和尚百丈山槃和尚,一日谓众曰:“汝等与我开田,我与汝说大义。”众开田了,归请说大义。
师乃展两手,众罔措。﹝洪觉范林间录云:“百丈第二代法正禅师,大智之高弟。其先尝诵槃经,不言姓名、时呼为槃和尚。
住成法席,师功最多,使众开田,方说大义者,乃师也。”黄檗,古灵诸大士皆推尊之,唐文人黄武翊撰其碑甚详。柳公权书,妙绝今古。
而传灯所载百丈惟政禅师,又系于马祖法嗣之列,误矣。及观正宗记,则有惟政、法正。然百丈第代可数,明教但皆见其名,不能辨而俱存也。
今当以柳碑为正。
﹞南泉愿禅师法嗣赵州从谂禅师赵州观音院﹝亦曰东院。﹞从谂禅师,曹州郝乡人也。姓郝氏。童稚于本州扈通院从师披剃。
未纳戒便抵池阳,参南泉。值泉偃息而问曰:“近离甚处?”师曰:“瑞像。”泉曰:“还见瑞像么?”师曰:
“不见瑞像,祇见卧如来。”泉便起坐,问:“汝是有主沙弥,无主沙弥?”师曰:“有主沙弥。”泉曰:“那个是你主?”
师近前躬身曰:“仲冬严寒,伏惟和尚尊候万福。”泉器之,许其入室。他日问泉曰:“如何是道?”泉曰:
“平常心是道。”师曰:“还可趣向也无?”泉曰:“拟向即乖。”师曰:“不拟争知是道?”泉曰:
“道不属知,不属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真达不疑之道,犹如太虚,廓然荡豁,岂可强是非邪?”
师于言下悟理。乃往嵩岳琉璃坛纳戒。仍返南泉。一日问泉曰:“知有底人向甚么处去?”泉曰:
“山前檀越家作一头水牯牛去。”师曰:“谢师指示。”泉曰:“昨夜三更月到窗。”泉曰:“今时人,须向异类中行始得。”师曰:
“异即不问,如何是类?”泉以两手拓地,师近前一踏,踏倒。却向槃堂里叫曰:“悔!悔!”
泉令侍者问:“悔个甚么?”师:“悔不更与两踏。”
南泉上堂,师出问:“明头合,暗头合。”泉便下座,归方丈。师曰:
“这老和尚被我一问,直得无言可对。”首座曰:“莫道和尚无语好!自是上座不会。”师便打一掌曰:“此掌合是堂头老汉吃。”
师到黄檗,檗见来便闭方丈门。师乃把火于法堂内,叫曰:“救火!救火!”檗开门捉住曰:“道!
道!”师曰:“贼过后张弓。”到宝寿,寿见来,于禅床上背坐。师展坐具礼拜。寿下禅床,师便出。
又到道吾,才入堂,吾曰:“南泉一只箭来也!”师曰:“看箭!”吾曰:“过也。”师曰:“中。”
又到茱萸,执拄杖于法堂上,从东过西。萸曰:“作甚么?”师曰:“探水。”萸曰:“我这里一滴也无,探个甚么?”
师以杖倚壁,便下。师将游五台,有大德作偈,留曰:“无处青山不道场,何须策杖礼清凉。
云中纵有金毛现,正眼观时非吉祥。”师曰:“作么生是正眼?”德无对。﹝法眼代云:“请上座领某卑情。”同安显代云:“是上座眼。”
﹞师自此道化被于北地。众请住观音院。上堂:“如明珠在掌,胡来胡现,汉来汉现。
老僧把一枝草为丈六金身用,把丈六金身为一枝草用。佛是烦恼,烦恼是佛。”僧问:“未审佛是谁家烦恼?”师曰:“与一切人烦恼。”
曰:“如何免得?”师曰:“用免作么?”扫地次,僧问:“和尚是大善知识,为甚么扫地?”师曰:“尘从外来。”
曰:“既是清净伽蓝,为甚么有尘?”师曰:“又一点也。”
师与官人游园次,免见乃惊走。遂问:“和尚是大善知识,免见为甚么走?”师曰:“老僧好杀。”问:
“觉华未发时,如何辨贞实?”师曰:“开也。”曰:“是贞是实?”师曰:“贞是实,实是贞。”曰:
“甚么人分上事?”师曰:“老僧有分,阇黎有分。”曰:“某甲不招纳时如何?”师佯不闻。僧无语。师曰:“去!
石幢子被风吹折。”僧问:“陀罗尼幢子作凡去,作圣去?”师曰:“也不作凡,亦不作圣。”曰:“毕竟作甚么?”
师曰:“落地去也。”僧辞,师曰:“其处去?”曰:“诸方学佛法去。”师竖起拂子曰:
“有佛处不得住,无佛处急走过。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错举。”曰:“与么则不去也。”师曰:“摘杨花,摘杨花。”问:
“承闻和尚亲见南泉,是否?”师曰:“镇州出大萝卜头。”大众晚参,师曰:“今夜答话去也。有解问者出来。”
时有一僧便出礼拜。师曰:“比来抛砖引玉,却引得个墼子。”﹝保寿云:“射虎不真,徒劳没羽?”长庆问觉上座云:
“那僧才出礼拜,为甚么便收伊为墼子?”觉云:“适来那边亦有人恁么问。”庆云:“向伊道甚么?”觉云:“也向伊恁么道。”玄觉云:
“甚么处却成墼子去,丛林中道才出来,便成墼子,秖如每日出入,行住坐卧,不可成墼子。且道这僧出来,具眼不具眼。”﹞上堂:
“金佛不度炉,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内里坐,菩提槃,真如佛性,尽是贴体衣服,亦名烦恼。实际理地甚么处著。
一心不生,万法无咎。汝但究理,坐看三二十年,若不会,截取老僧头去。梦幻空华,徒劳把捉。
心若不异,万法一如。既不从外得,更拘执作么?如羊相似,乱拾物安向口里。老僧见药山和尚道:
“有人问著,但教合取狗口。”老僧亦教合取狗口。取我是垢,不取我是净。一似猎狗专欲得物吃。
佛法在甚么处?千人万人尽是觅佛汉子,于中觅一个道人无。若与空王为弟子,莫教心病最难医。
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坏时,此性不坏。一从见老僧后,更不是别人,祇是个主人公。这个更向外觅作么?
正恁么时,莫转头换脑。若转头换脑,即失却也。”僧问:“承师有言,世界坏时,此性不坏。
如何是此性?”师曰:“四大五阴。”曰:“此犹是坏底,如何是此性?”师曰:“四大五阴。”﹝法眼云:
“是一个两个,是坏不坏,且作么生会?试断看。”﹞师因老宿问:“近离甚处?”曰:“滑州。”宿曰:“几程到这里?”师曰:“一跶到。”宿曰:
“好个捷疾鬼。”师曰:“万福大王。”宿曰:“参堂去!”师应喏喏。尼问:“如何是密密意?”师以手掐之。
尼曰“和尚犹有这个在。”师曰:“却是你有这个在。”僧辞,师问:“甚么处去?曰:“闽中去。”师曰:
“彼中兵马隘,你须回避始得。”曰:“向甚么处回避?”师曰:“恰好。”问:“如何是宾中主?”师曰:
“山僧不问妇。”曰:“如何是主中宾?”师曰:“山僧无丈人。”有僧游五台,问一婆子曰:“台山路向甚么处去?”婆曰:
“蓦直去。”僧便去。婆曰:“好个师僧又恁么去。”后有僧举似师,师曰:“待我去勘过。”明日,师便去问:
“台山路向甚么处去?”婆曰:“蓦直去。”师便去。婆曰:“好个师僧又恁么去。”师归院谓僧曰:
“台山婆子为汝勘破了也。”﹝玄觉云:“前来僧也恁么道,赵州去也恁么道,甚么处是勘破婆子处。”又云:
“非唯被赵州勘破,亦被这僧勘破。”﹞问:“恁么来底人,师还接否?”师曰:“接。”曰:不恁么来底,师还接否?”师曰:“接。”曰:
“恁么来者从师接,不恁么来者如何接?”师曰:“止!止!不须说,我法妙难思。”师因出,路逢一婆。婆问:
“和尚住甚么处?”师曰:“赵州东院西。”婆无语。师归问众僧:“合使那个西字?”或言东西字,或言栖泊字。
师曰:“汝等总作得盐铁判官。”曰:“和尚为甚恁么道?”师曰:“为汝总识字。”﹝法灯别众僧云:“已知去处。”﹞问:
“如何是囊中宝?”师曰:“合取口。”﹝法灯别云:“莫说似人。”﹞有一婆子令人送钱,请转藏经。
师受施利了,却下禅床转一匝。乃曰:“传语婆,转藏经已竟。”其人回举似婆。婆曰:“比来请转全藏,如何祇为转半藏?”
﹝玄觉云:“甚么处是欠半藏处,且道那婆子具甚么眼,便与么道。”﹞因僧侍次,遂指火问曰:“这个是火,你不得唤作火。
老僧道了也。”僧无对。复筴起火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此去舒州,有投子和尚,汝往礼拜,问之,必为汝说。因缘相契,不用更来。不相契却来。”其僧到投子,子问:“近离甚处?”曰:“赵州。”子曰:
“赵州有何言句?”僧举前话。子曰:“汝会么?”曰:“不会,乞师指示。”子下禅床,行三步却坐。问曰:
“会么?”曰:“不会。”子曰:“你归举似赵州。”共僧却回,举似师。师曰:“还会么?”曰:“不会。”师曰:
“投子举么,不较多也。”有新到谓师曰:“某甲从长安来,横担一条拄杖,不曾拨著一人。”师曰:
“自是大德拄杖短。”﹝同安显别云:“老僧这里不曾见恁么人。”﹞僧无对。﹝法眼代云:“呵呵。”同安显代云:“也不短。”﹞僧写师真呈。师曰:
“且道似我不似我?若似我,即打杀老僧。不似我,即烧却真。”僧无对。﹝玄觉代云:“留取供养。”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庭前柏树子。”曰:“和尚莫将境示人?”师曰:“我不将境示人。”
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庭前柏树子。”问:“僧发足甚处?”曰:“雪峰。”师曰:
“雪峰有何言句示人?”曰:“寻常道尽十方世界,是沙门一只眼。你等诸人,向甚处屙?”师曰:“阇黎若回,寄个锹子去。”
师谓众曰:“我向行脚到南方,火炉头有个无宾主话,直至如今无人举著。”上堂:“至道无难,唯嫌拣择。
才有语言是拣择,是明白。老僧不在明白里,是汝还护惜也无?”时有僧问:
“既不在明白里,护惜个甚么?”师曰:“我亦不知。”僧曰:“和尚既不知,为甚道不在明白里?”师曰:“问事即得,礼拜了退。”
别僧问:“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是时人窠窟否?”师曰:“曾有人问我,老僧直得五年分疏不下。”又问:
“至道无难,唯嫌拣择。如何是不拣择?”师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曰:“此犹是拣择。”师曰:
“田库奴甚处是拣择?”僧无语。问:“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才有语言是拣择。和尚如何为人?”师曰:
“何不引尽此语。”僧曰:“某甲秖念得到这里。”师曰:“至道无难,唯嫌拣择。”问:“如何是道?”师曰:“墙外底。”曰:
“不问这个。”师曰:“你问那个?”曰:“大道。”师曰:“大道透长安。”问:“道人相见时如何?”师曰:
“呈漆器。”上堂:“尸弟若从南方来者,即与下载;若从北方来者,即与上载。
所以道,近上人问道即失道,近下人问道即得道。”师因与文远行,乃指一片地曰:“这里好造个巡铺。”文远便去路傍立曰:
“把将公验来:”师遂与一掴。远曰:“公验分明过。”
师与文远论义曰“斗劣不斗胜。胜者轮果子。”远曰:“请和尚立义。”师曰:“我是一头驴。”远曰:
“我是驴胃。”师曰:“我是炉粪。”远曰:“我是粪中虫。”师曰:“你在彼中作甚么?”远曰:
“我在彼中过夏。”师曰:“把将果子来。”新到参,师问:“甚么处来?”曰:“南方来。”师曰:
“佛法尽在南方,汝来这里作甚么?”曰:“佛法岂有南北邪?”师曰:“饶汝从雪峰、云居来,祇是个担板汉。”﹝崇寿稠云:“和尚是据客置主人。”
﹞问:“如何是佛?”师曰:“殿里底。”曰:“殿里者岂不是泥龛塑像?”师曰:“是。”曰:“如何是佛?”师曰:
“殿里底。”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曰:“吃粥了也未?”曰“吃粥了也。”师曰:“洗钵盂去。”
其僧忽然省悟。
上堂:“才有是非,纷然失心,还有答话分也无?”僧举似洛浦,浦扣齿。又举似云居,居曰:
“何必。”僧回举似师。师曰:“南方大有人丧身失命。”曰:“请和尚举。”师才举前话,僧指傍僧曰:
“这个师僧吃却饭了,作恁么语话。”师休去。问:“久向赵州石桥,到来祇见略彴。”师曰:
“汝祇见略彴,且不见石桥。”曰:“如何是石桥?”师曰:“度驴度马。”曰:“如何是略彴?”师曰:“个个度人。”
后有如前问,师如前答。又僧问:“如何是石桥?”师曰:“过来!过来!”﹝云居锡云:“赵州为当扶石桥,扶略彴?”
﹞师闻沙弥喝参,向侍者曰:“教伊去。”者乃教去,沙弥便珍重。师曰:“沙弥得入门,侍者在门外。”﹝云居锡云:
“甚么处是沙弥入门,侍者在门外,这里若会得,便见赵州。”﹞问:“僧甚么处来?”曰:“从南来。”师曰:“还知有赵州关否?”曰:
“须知有不涉关者。”师曰:“这贩私盐汉。”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下禅床立。曰:“莫祇这个便是否?”师曰:
“老僧未有语在。”问菜头:“今日吃生菜,吃熟菜?”头拈起菜呈之。师曰:“知恩者少,负恩者多。”问:
“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师曰:“无。”曰:“上至诸佛,下至蝼蚁,皆有佛性,狗子为甚么却无?”师曰:“为伊有业识在。”
师问一婆子:“甚么处去?”曰:“偷赵州笋去。”师曰:“忽遇赵州,又作么生?”婆便与一掌,师休去。
师一日于雪中卧,曰“相救!相救!”有僧便去身边卧,师便起去。问:“如何是赵州一句?”师曰:
“老僧半句也无。”曰“岂无和尚在?”师曰:“老僧不是一句。”师问新到:“曾到此间么?”曰:“曾到:”师曰:
“吃茶去。”又问僧,僧曰:“不曾到。”师曰:“吃茶去。”后院主问曰:
“为甚么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师召院主,主应喏。师曰:“吃茶去。”
问:“二龙争珠,谁是得者?”师曰:“老僧祇管看。”问:“空劫中还有人修行也无?”师曰:
“汝唤甚么作空劫?”曰:“无一物是。”师曰:“这个始称得修行,唤甚么作空劫?”僧无语。问:“如何是玄中玄?”
师曰:“汝玄来多少时邪?”曰:“玄之久矣。”师曰:“阇黎若不遇老僧,几被玄杀。”问:
“万法归一,一归何所?”师曰:“老僧在青州作得领布衫,重七斤。”问:
“夜生兜率,昼降阎浮,于其中间,摩尼珠为甚么不现?”师曰:“道甚么?”其僧再问。师曰:“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问院主:“甚么处来?”
主曰:“送生来。”师曰:“鸦为甚么飞去?”主曰:“怕某甲。”师曰:“汝十年知事作恁么语话?”主却问:
“鸦为甚么飞去?”师曰:“院主无杀心。”师拈起钵曰:“三十年后若见老僧,留取供养。若不见,即扑破。”
别僧曰:“三十年后敢道见和尚?”师乃扑破。师在东司上,见远侍者过,蓦召文远,远应诺。师曰:
“东司上不可与汝说佛法。”僧辞,师问:“甚么处去?”曰:“雪峰去。”师曰:
“雪峰忽若问和尚有何言句,汝作么生秖对?”曰:“某甲道不得,请和尚道。”师曰:“冬即言寒,夏即道热。”又曰:“雪峰更问:
汝毕竟事作么生?”僧又曰:“道不得。”师曰:“但道亲从赵州来,不是传语人。”其僧到雪峰,一依前语秖对。峰曰:
“也须是赵州始得。”﹝玄沙闻曰:“大小赵州败阙也不知。”云居锡云:“甚么处是赵州败阙,若检得出,是上座眼。”
﹞问:“如何是出家?”师曰:“不履高名,不求苟得。”问:“澄澄绝点时如何?”师曰:
“这里不著客作汉。”问:“如何是祖师意?”师敲床脚。僧曰:“秖这莫便是否?”师曰:“是。”即脱取去。问:
“如何是毗卢圆相?”师曰:“老僧自幼出家,不曾眼花。”曰:“岂不为人?”师曰:“愿汝常见毗卢圆相。”官人问:
“和尚还人地狱否?”师曰:“老僧末上入。”曰:“大善知识为甚么入地狱?”师曰:“我若不入,阿谁教化汝?”
真定帅王公携诸子入院,师坐而问曰:“大王会么?”王曰:“不会。”
师曰“自小持斋身已老,见人无力下禅床。”王尤加礼重。翌日令客将传语,师下禅床受之。侍者曰:“和尚见大王来,不下禅床。
今日军将来,为甚么却下禅床?”师曰:“非汝所知。第一等人来,禅床上接。中等人来,下禅床接。
末等人来,三门外接。”因侍者报大王来也,师曰:“万福大王。”者曰:“未到在。”师曰:“又道来也。”
师到一庵主处,问:“有么?有么?”主竖起拳头。师曰:“水浅不是泊船处。”便行。又到一庵主处,问:“有么?
有么?”主亦竖起拳头。师曰:“能纵能夺,能杀能活。”便作礼。问僧:“一日看多少经?”曰:
“或七八,或十卷。”师曰:“阇黎不会看经。”曰:“和尚一日看多少?”师曰:“老僧一日秖看一字。”
文远待者在佛殿礼拜次,师见以拄杖打一下曰:“作甚么?”者曰:“礼佛。”师曰:“用礼作甚么?”
者曰:“礼佛也是好事。”师曰:“好事不如无。”上堂:“正人说邪法,邪法悉皆正。
邪人说正法,正法悉皆邪。诸方难见易识,我这里易见难识。”问:“如何是赵州?”师曰:“东门西门,南门北门。”问:
“初生孩子还具六识也无?”师曰:“急水上打毬子。”僧却问投子:“急水上打毬子,意旨如何?”子曰:
“念念不停留。”问:“和尚姓甚么?”师曰:“常州有。”曰:“甲子多少?”师曰:“苏州有。”问:
“十二时中如何用心?”师曰:“汝被十二时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时。”乃曰:
“兄弟莫久立,有事商量,无事向衣钵下坐穷理好。老僧行脚时,除二时粥饭是杂用心处,除外更无别用心处。
若不如是大远在。”僧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三个婆子排班拜。”问:“如何是不迁义?”师曰:
“一个野雀儿从东飞过西。”问:“学人有疑时如何?”师曰:“大宜小宜。”曰:“大疑。”师曰:
“大宜东北角,小宜僧堂后。”问:“柏树子还有佛性也无?”师曰:“有。”曰:“几时成佛?”师曰:“待虚空落地时。”
曰:“虚空几时落地?”师曰:“待柏树子成佛时。”问:“如何是毗卢师?”师便起立。僧曰:
“如何是法身主?”师便坐。僧礼拜。师曰:“且道坐者是?立者是?”师谓众曰:
“你若一生不离丛林,不语五年十载,无人唤你作哑汉。已后佛也不奈你何。你若不信,载取老僧头去。”师鱼鼓颂曰:
“四大由来造化功,有声全贵里头空。莫嫌不与凡夫说,祇为宫商调不同。”师因赵王问:“师尊年有几个齿在?”
师曰:“祇有一个。”王曰:“争吃得物?”师曰:“虽然一个,下下咬著。”师寄拂子与王曰:
“若问何处得来,但说老僧平生用不尽者。”师之玄言,布于天下。时谓赵州门风,皆悚然信伏矣。
唐乾宁四年十一月二日,右胁而寂,寿一百二十岁,谥真际大师。
长沙景岑禅师湖南长沙景岑招贤禅师,初住鹿苑为第一世,其后居无定所,但徇缘接物,随宜说法,时谓之长沙和尚。上堂:“我若一向举扬宗教,法堂里须草深一丈。事不获已,向汝诸人道:尽十方世界是沙门眼,尽十方世界是沙门全身,尽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尽十方世界在自己光明里,尽十方世界无一人不是自己。我常向汝诸人道:三世诸佛,法界众生,是摩诃般若光。光未发时,汝等诸人甚么处委悉?
光未发时,尚无佛无众生消息,何处得山河国土来?”时有僧问:“如何是沙门眼?”师曰:“长长出不得。”
又曰:“成佛成祖出不得,六道轮回出不得。”僧曰:“未审出个甚么不得?”师曰:“昼见日,夜见星。”曰:
“学人不会。”师曰:“妙高山色青又青。”问:“教中道而常处此菩提座,如何是座?”师曰:
“老僧正坐,大德正立。”问:“如何是大道?”师曰:“没却汝。”问:“诸佛师是谁?”师曰:“从无始劫来,承谁覆荫?”曰:
“未有诸佛已前作么生?”师曰:“鲁祖开堂,亦与师僧东道西说。”问:“学人不据地时如何?”师曰:
“汝向甚么处安身立命?”曰:“却据地时如何?”师曰:“拖出死尸著。”问:“如何是异类?”师曰:“尺短寸长。”问:
“如何是诸佛师?”师曰:“不可更拗直作曲邪。”曰:“请和尚向上说。”师曰:“阇黎眼瞎耳聋?”
作么游山归,首座问:“和尚甚处去来?”师曰:“游山来。”座曰:“到甚么处?师曰:始从芳草去,又逐落花回。”座曰:
“大似春意。”师曰:“也胜秋露滴芙蕖。”师遣僧问同参会和尚曰:“和尚见南泉后如何?”会默然。僧曰:
“和尚未见南泉已前作么生?”会曰:“不可更别有也。”僧回举似师。师示偈曰:
“百丈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僧便问:“祇如百尺竿头如何进步?”师曰:
“朗州山,澧州水。”曰:“不会。”师曰:“四海五湖皇化里。”
有客来谒,师召尚书,共人应诺。师曰:“不是尚书本命。”曰:
“不可离却即今祇对,别有第二主人?”师曰:“唤尚书作至尊得么?”曰:“恁么,总不祇对时,莫是弟子主人否?”师曰:
“非但祇对与不祇对时,无始劫来,是个生死根本。”有偈曰:“学道之人不识真,祇为从来认识神。
无始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有秀才看千佛名经,问曰:“百千诸佛,但见其名,未审居何国土?还化物也无?”师曰:
“黄鹤楼崔颢题后,秀才还曾题也未?”曰:“未曾。”师曰:“得闲题取一篇好。”问:“南泉迁化向甚么处去?”
师曰:“东家作驴,西家作马。”曰:“学人不会,此意如何?”师曰:“要骑即骑,要下即下。”皓月供奉问:
“天下善知识证三德槃也未?”师曰:“大德问果上槃,因中槃?”曰:“问果上槃。”师曰:
“天下善知识未证。”曰:“为甚么未证?”师曰:“功未齐于诸圣。”曰:“功未齐于诸圣,何为善知识?”师曰:
“明见佛性,亦得名为善知识。”曰:“未审功齐何道,名证大槃?”师示偈曰:“摩诃般若照,解脱甚深法。
法身寂灭体,三一理圆常。欲识功齐处,此名常寂光。”曰:“果上三德槃,已蒙开示,如何是因中槃?”
师曰:“大德是。”月又问:“教中说幻意是有邪?”师曰:“大德是何言欤?”曰:“恁么则幻意是无邪?”
师曰:“大德是何言欤?”曰:“恁么,则幻意是不有不无邪?”师曰:“大德是何言欤?”曰:
“如某三明尽,不契于幻意,未审和尚如何明教中幻意?”师曰:“大德信一切法不思议否?”曰:“佛之诚言,那敢不信?”
师曰:“大德言信,二信之中是何信?”曰:“如某所明,二信之中是名缘信。”师曰:“依何教门得生缘信?”
曰:“华严云:菩萨摩诃萨以无障无碍智慧,信一切世间境界,是如来境界。”又华严云:
诸佛世尊,悉知世法及诸佛法性无差别,决定无二。”又华严云:佛法世间法,若见其真实,一切无差别。”师曰:
“大德所举缘信教门甚有来处。听老僧与大德明教中幻意。若人见幻本来真,是则名为见佛人。
圆通法法无生灭,无灭无生是佛身。”月又问:“蚯蚓断为两段,两头俱动,未审佛性在阿那头?”师曰:
“动与不动是何境界?”曰:言不干典,非智者之所谈。祇如和尚言动与不动是何境界?出自何经?”师曰:
“灼然!言不干典,非智者之所谈。大德岂不见首楞严云:
当知十方无边,不动虚空,并其动摇,地水火风,均名六大,性真圆融,皆如来藏,本无生灭。””师示偈曰:“最甚深,最甚深,法界人身便是心。
迷者迷心为众色,悟时刹境是真心。身界二尘无实相,分明达此号知音。”月又问:“如何是陀罗尼?”
师指禅床右边曰:“这个师僧却诵得。”曰:“别还有人诵得否?”师又指禅床左边曰:“这个师僧亦诵得。”曰:
“某甲为甚么不闻?”师曰:“大德岂不知道,真诵无响,真听无闻。”曰:“恁么,则音声不入法界性也。”
师曰:“离色求观非正见,离声求听是邪闻。”曰:“如何是不离色是正见,不离声是真闻?”师示偈曰:
“满眼本非色,满耳本非声。文殊常触目,观音塞耳根。会三元一体,达四本同真。
堂堂法界性,无佛亦无人。”僧问南泉道:“三世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为甚么三世诸佛不知有?”师曰:
“未入鹿苑时,犹较些子。”曰:“狸奴白牯为甚么却知有?”师曰:“汝争怪得伊。”僧问:“和尚继嗣何人?”师曰:
“我无人得继嗣。”曰:“还参学也无?”师曰:“我自参学。”曰:“师意如何?”师有偈曰:“虚空问万象,万象答虚空。
谁人亲得闻,木叉丱角童。”问:“如何是平常心?”师曰:“要眠即眠,要坐即坐。”曰:
“学人不会,意旨如何?”师曰:“热即取凉,寒即向火。”问:“向上一路,请师道?”师曰:“一口针,三尺线。”曰:“如何领会?”
师曰:“益州布,扬州绢。”问:“动是法王苗,寂是法王根。如何是法王?”师指露柱曰:“何不问大士?”
师与仰山玩月次,山曰:“人人尽有这个,秖是用不得。”师曰:“恰是倩汝用。”山曰:“你作么生用?”
师劈胸与一踏。山曰:“!直下似个大虫。”﹝长庆云:“前彼此作家,后彼此不作家。”乃别云:“邪法难扶。”
﹞自此诸方称为岑大虫。问:“本来人还成佛也无?”师曰:“汝见大唐天子还自种田割稻么?”曰:“未审是何人成佛?”师曰:
“是汝成佛。”僧无语。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如人因地而倒,依地而起。地道甚么?”
三圣令秀上座问曰:“南泉迁化向甚么处去?”师曰:“石头作沙弥时参见六祖。”秀曰:
“不问石头见六祖,南泉迁化向甚么处去?”师曰:“教伊寻思去。”秀曰:“和尚虽有千尺寒松,且无抽条石笋。”师默然。
秀曰:“谢和尚答话。”师亦默然。秀回举似三圣。圣曰:“若凭么,犹胜临济七步。
然虽如此,待我更验看。”至明日,三圣上问:“承闻和尚昨日答南泉迁化一则语,可谓光前绝后,今古罕闻。”师亦默然。
僧问:“如何是文殊?”师曰:“墙壁瓦砾是。”曰:“如何是观音?”师曰:“音声语言是。”曰:“如何是普贤?”
师曰:“众生心是。”曰:“如何是佛?”师曰:“众生色身是。”曰:“河沙诸佛体皆同,何故有种种名字?”
师曰:“从眼根返源名文殊,耳根返源名观音,从心返源名普贤。
文殊是佛妙观察智,观音是佛无缘大慈,普贤是佛无为妙行。三圣是佛之妙用,佛是三圣之真体。用则有河沙假名,体则总名一薄伽梵。”问: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此理如何?”师曰:“听老僧偈:碍处非墙壁,通处没虚空。
若人如是解,心色本来同。”又曰:“佛性堂堂显现,住性有情难见。若悟众生无我,我面何如佛面?”问:
“第六第七识及第八识毕竟无体,云何得名转第八为大圆镜智?”师示偈曰:“七生依一灭,一灭持七生。
一灭灭亦灭,六七永无迁。”问:“蚯蚓断为两段,两头俱动,未审佛性在阿那头?”师曰:“妄想作么?”曰:“其如动何!”
师曰:“汝岂不知火风未散。”问:“如何转得山河国土归自己去?”师曰:“如何转得自己成山河国土去?”
曰:“不会。”师曰:“湖南城下好养民,米贱柴多足四邻。”僧无语。师示偈曰:
“谁问山河转,山河转向谁?圆通无两畔,法性本无归。”华严座主问:“虚空为定有,为是定无?”师曰:“言有亦得,言无亦得。
虚空有时但有假有,虚空无时但无假无。”曰:“如和尚所说,有何教文?”师曰:“大德岂不闻首楞严云:
十方虚空生汝心内,犹如片云点太清里。”岂不是虚空生时但生假名?又云:
汝等一人发真归源,十方虚空悉皆消殒。”岂不是虚空灭时但灭假名?老僧所以道:有是假有,无是假无。”又问:
“经云如净琉璃中内现真金像”,此意如何?”师曰:“以净琉璃为法界体,以真金像为无漏智。体能生智,智能达体。
故云如净琉璃中内现真金像。”问:“如何是上上人行处?”师曰:如死人眼。”曰:
“上上人相见时如何?”师曰:“如死人手。”问:“善财为甚么无量劫游普贤身中世界不遍?”师曰:
“你从无量劫来,还游得遍否?”曰:“如何是普贤身?”师曰:“含元殿里,更觅长安。”问:“如何是学人心?”师曰:
“尽十方世界是你心。”曰:“恁么,则学人无著身处也。”师曰:“是你著身处。”曰:“如何是著身处?”师曰:
“大海水,深又深。”曰:“学人不会。”师曰:“鱼龙出入任升沉。”问:“有人问和尚,即随因缘答,无人问和尚时如何?”
师曰:“困则睡,健则起。”曰:“教学人作么生会?”师曰:“夏天赤骨力,冬寒须得被。”问:
“亡僧迁化甚么处去也?”师示偈曰:“不识金刚体,却唤作缘生。十方真寂灭,谁在复谁行?”师赞南泉真曰:
“堂堂南泉,三世之源。金刚常住,十方无边。生佛无尽,现已却还。”久依南泉,有投机偈曰:
“今日还乡入大门,南泉亲道遍乾坤。法法分明皆祖父,回头惭愧好儿孙。”泉答曰:“今日投机事莫论,南泉不道遍乾坤。
还乡尽是儿孙事,祖父从来不出门。”劝学偈曰:“万丈竿头未得休,堂堂有路少人游。
禅师愿达南泉去,满目青山万万秋。”临济云:“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师因有偈曰:
“万法一如不用拣,一如谁拣谁不拣?即今生死本菩提,三世如来同个眼。”诫斫松竹偈曰:“千年竹,万年松。枝枝叶叶尽皆同。
为报四方玄学者,动手无非触祖公。”鄂州茱萸和尚鄂州茱山和尚,初住随州护国。上堂,擎起一橛竹曰:“还有人虚空里钉得橛么?”
时有灵虚上座出众曰:“虚空是橛。”师掷下竹,便下座。赵州到云居,居曰:“老老大大,何不觅个住处?”曰:
“甚么处住得?”居曰:“山前有个古寺基。”州曰:“和尚自住取。”后到师处,师曰:“老老大大,何不觅个住处?”
州曰:“向甚处住?”师曰:“老老大大,住处也不知。”州曰:“三十年弄马骑,今日却被驴扑。”﹝云居锡云:
“甚么处是赵州被驴扑处。”﹞众僧侍立次,师曰:“只恁么白立,无个说处,一场气闷。”僧拟问,师便打。曰:
“为众竭力。”便入方丈。有行者参,师曰:“会去看赵州么?”曰:“和尚敢道否?”师曰:
“非但茱萸,一切人道不得。”曰:“和尚放某甲过。”师曰:“这里从前不通人情。”曰:“要且慈悲心在。”师便打。曰:
“醒后来为汝。”子湖利踪禅师衢州子湖岩利踪禅师,澶州人也。姓周氏,幽州开元寺出家,依年受具。
后入南泉之室,乃抵于衢州之马蹄山,结茅宴居。唐开元二年,邑人翁迁贵施山下子湖创院,师于门下立牌曰:
“子湖有一只狗,上取人头,中取人心,下取人足。拟议即丧身失命。”临济会下二僧参,方揭帘,师喝曰:“看狗!”
僧回顾,师便归方丈。与胜光和尚鉏园次,蓦按钁,回视光曰:“事即不无,拟心即差。”光便问:“如何是事?”
被师拦胸踏倒,从此有省。尼到参,师曰:“汝莫是刘铁磨否?”曰:“不敢。”师曰:“左转右转?”曰:
“和尚莫颠倒。”师便打。师一夜于僧堂前叫曰:“有贼!”众皆惊动。有一僧在堂内出,师把住曰:
“维那,捉得也!捉得也!”曰:“不是某甲。”师曰:“是即是,秖是汝不肯承当。”有偈示众曰:
“三十年来住子湖,二时斋粥气力。无事上山行一转,借问时人会也无。”广明中,无疾归寂,塔于本山。白马昙照禅师荆南白马昙照禅师,常曰:“快活!快活!”及临终时叫:“苦!苦!”又曰:“阎罗王来取我也。”
院主问曰:“和尚当时被节度使抛向水中,神色不动,如今何得恁么地?”师举枕子曰:
“汝道当时是,如今是?”院主无对。﹝法眼代云:“此时但掩耳出去。”此乃天王悟事,丘玄素具载碑中。今从传灯,不复移改。﹞云际师祖禅师终南山云际师祖禅师,初参南泉,问:“摩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如何是藏?”泉曰:
“与汝往来者是。”师曰:“不往来者如何?”泉曰:“亦是。”曰:“如何是珠?”泉召师祖,师应诺。泉曰:“去!
汝不会我语。”师从此信入。香严义端禅师邓州香严下堂义端禅师,上堂:“兄弟,彼此未了,有甚么事相共商量?我三五日即发去也。
如今学者,须了却今时,莫爱他向上人无事。兄弟,纵学得种种差别义路,终不代得自己见解。
毕竟著力始得,空记持他巧妙章句,即转加烦乱去。汝若欲相应,但恭恭地尽,莫停留纤毫,直似虚空,方有少分。
以虚空无锁闭,无壁落,无形段,无心眼。”时有僧问:“古人相见时如何?”师曰:“老僧不曾见古人。”曰:
“今时血脉不断处,如何仰羡?”师曰:“有甚么仰羡处?”问:“某甲不问闲事,请和尚答话。”师曰:
“更从我觅甚么?”曰:“不为闲事。”师曰:“汝教我道。”乃曰:“兄弟,佛是尘,法是尘,终日驰求,有甚么休歇。
但时中不用挂情,情不挂物,无善可取,无恶可弃。莫教他笼罩著,始是学处也。”问:
“某甲曾辞一老宿,宿曰:“去则亲良朋,附善友。”某今辞和尚,未审有何指示?”师曰:“礼拜著。”僧礼拜,师曰:
“礼拜一任礼拜,不得认奴作郎。”
上堂,僧问:“如何是直截根源?”师乃掷下拄杖,便归方丈。上堂:
“语是谤,寂是诳,语寂向上有路在。老僧口门窄,不能与汝说得。”便下座。上堂,问:“正因为甚么无事?”师曰:“我不曾停留。”乃曰:
“假饶重重剥得,净尽无停留,权时施设,亦是方便接人。若是那边事,无有是处。”灵鹫闲禅师池州灵鹫闲禅师,上堂:“是汝诸人本分事,若教老僧道,即是与蛇画足。”时有僧问。
“与蛇画足即不问,如何是本分事?”师曰:“阇黎试道看。”僧拟再问,师曰:“画足作么?”明水和尚问:
“如何是顿获法身?”师曰:“一透龙门云外望,莫作黄河点额鱼。”仰山问:“寂寂无言,如何视听,”师曰:
“无缝塔前多雨水。”僧问:“二彼无言时如何?”师曰:“是常。”曰:“还有过常者无?”师曰:“有。”曰:“请师唱起。”师曰:
“玄珠自朗耀,何须壁外光!”问:“今日供养西川无染大师,未审还来否?”师曰:
“本自无所至,今岂随风转?”曰:“恁么则供养何用?”师曰:“功力有为,不换义相涉。”洛京嵩山和尚洛京嵩山和尚,僧问:“古路坦然时如何?”师曰:“不前。”曰:“为甚么不前?”师曰:“无遮障处。”问:
“如何是嵩山境?”师曰:“日从东出,月向西颓。”曰:“学人不会。”师曰:“东西也不会?”问:
“六识俱生时如何?”师曰:“异。”曰:“为甚么如此?”师曰:“同。”日子和尚日子和尚,因亚溪来参,师作起势。溪曰:“这老山鬼,犹见某甲在。”师曰:“罪过!罪过!
适来失祇对。”溪欲进语,师便喝。溪曰:“大阵当前,不妨难御。”师曰:“是!是!”溪曰:“不是!不是!”﹝赵州云:
“可怜两个汉,不识转身句。”﹞苏州西禅和尚苏州西禅和尚,僧问:“三乘十二分教则不问,如何是祖师西来的的意?”师举拂子示之。
其僧不礼拜,竟参雪峰。峰问:“甚么处来?”曰:“浙中来。”峰曰:“今夏甚么处?”曰:“西禅。”峰曰:“和尚安否?”
曰:“来时万福。”峰曰:“何不且在彼从客?”曰:“佛法不明。”峰曰:“有甚么事?”僧举前话。峰曰:
“汝作么生不肯伊?”曰:“是境。”峰曰:“汝见苏州城里人家男女否?”曰:“见。”峰曰:“汝见路上林木池沼否?”
曰:“见。”峰曰:“凡睹人家男女,大地林沼,总是境。汝还肯否?”曰:“肯。”峰曰:
“祇如举起拂子,汝作么生不肯?”僧乃礼拜曰:“学人取次发言,乞师慈悲。”峰曰:“尽乾坤是个眼,汝向甚么处蹲坐?”
僧无语。陆亘大夫宣州剌史陆亘大夫问南泉:“古人瓶中养一鹅,鹅渐长大,出瓶不得。
如今不得毁瓶,不得损鹅,和尚作么生出得?”泉召大夫,陆应诺。泉曰:“出也。”陆从此开解。即礼谢。暨南泉圆寂,院主问曰:
“大夫何不哭先师?”陆曰:“院主道得即哭。”院主无对。﹝长庆代云:“合哭不合哭?”﹞甘贽行者池州甘贽行者,一日入南泉设斋,黄檗为首座。行者诸施财,座曰:“财法二施,等无差别。”甘曰:
“恁么道,争消得某甲嚫。”便将出去。须臾复入,曰:“请施财。”座曰:“财法二施,等无差别。”
甘乃行嚫。又一日,入寺设粥,仍请南泉念诵。泉乃白椎曰:“请大众为狸奴白牯念摩诃般若波罗密。”
甘拂袖便出。泉粥后问典座:“行者在甚处?”座曰:“当时便去也。”泉便打破锅子。
甘常接待往来,有僧问曰:“行者接待不易。”甘曰:“譬如餧驴餧马。”僧休去。有住庵僧缘化什物,甘曰:
“有一问,若道得即施。”乃书“心”字,问:“是甚么字?”曰:“心字。”又问妻:“甚么字?”妻曰:“心字。”甘曰:
“某甲山妻合住庵。”其僧无语,甘亦无施。又问一僧:“甚么处来?”曰:“沩山来。”甘曰:“曾有僧问沩山:
如何是西来意?沩山举起拂子。上座作么生会沩山意?”曰:“借事明心,附物显理。”甘曰:“且归沩山去好!”
﹝保福闻之,乃仰手覆手。
﹞盐官安国师法嗣关南道常禅师襄州关南道常禅师,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举拄杖,曰:“会么?”曰:“不会。”师便打。
师每见僧来参礼,多以拄杖打趁。或曰:“迟一刻。”或曰:“打动关南鼓。”而时辈鲜有唱和者。双岭玄真禅师洪州双岭玄真禅师,初问道吾:“无神通菩萨为甚么足迹难寻?”吾曰:“同道者方知。”师曰:
“和尚还知否?”吾曰:“不知。”师曰:“何故不知?”吾曰:“去!你不识我语。”师后于盐官处悟旨焉。径山鉴宗禅师杭州径山鉴宗禅师,湖州钱氏子。依本州开元寺大德高闲出家。学通净名思益经。
后往盐官决择疑滞。唐咸通三年,住径山,有小师洪諲以讲论自矜。﹝諲即法济大师。﹞师谓之曰:
“佛祖正法,直截亡诠。汝筭海沙,于理何益?但能莫存知见,泯绝外缘,离一切心,即汝真性。”
諲茫然,遂礼辞,游方至沩山,方悟玄旨。乃嗣沩山师。咸通七年示灭,谥无上大师。
归宗常禅师法嗣芙蓉灵训禅师福州芙蓉山灵训禅师,初参归宗,问:“如何是佛?”宗曰:“我向汝道,汝还信否?”曰:
“和尚诚言,安敢不信?”宗曰:“即汝便是。”师曰:“如何保任?”宗曰:“一翳在眼,空华乱坠。”﹝法眼云:
“若无后语,有甚么归宗也。”﹞师辞,宗问:“甚么处去?”师曰:“归岭中去。”宗曰:“子在此多年,装束了却来,为子说一上佛法。”
师结束了上法。宗曰:“近前来!”师乃近前。宗曰:“时寒,途中善为。”师聆此言,顿忘前解。
归寂,谥弘照大师。汉南高亭和尚汉南高亭和尚,有僧自夹山来礼拜,师便打。僧曰:“特来礼拜,何得打某甲?”
僧再礼拜,师又打趁。僧回,举似夹山。山曰:“汝会也无?”曰:“不会”山曰:“赖汝不会。若会,即夹山口哑。”新罗大茅和尚新罗大茅和尚,上堂:“欲识诸佛师,向无明心内识取。欲识常住不凋性,向万物迁变处识取。”
僧问:“如何是大茅境?”师曰:“不露锋。”曰:“为甚么不露锋?”师曰:“无当者。”五台智通禅师五台山智通禅师,﹝自称大禅佛。﹞初在归宗会下,忽一夜连叫曰:“我大悟也。”众骇之。明日上堂众集。
宗曰:“昨夜大悟底僧出来。”师出曰:“某甲。”宗曰:“汝见甚么道理,便言大悟?试说看。”师曰:
“师姑元是女人作。”宗异之,师便辞去。宗门送,与提笠子。师接得笠子,戴头上便行,更不回顾。
后居台山法华寺,临终有偈曰:“举手攀南斗,回身倚北辰。出头天外看,谁是我般人?”
大梅常禅师法嗣新罗迦智禅师新罗国迦智禅师,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待汝里头来,即与汝道。”问:“如何是大梅的旨?”
师曰:“酪本一时抛。”杭州天龙和尚杭州天龙和尚,上堂:“大众莫待老僧上来便上来,下去便下去。
各有华藏性海,具足功德,无碍光明。各各参取,珍重!”僧问:“如何得出三界去?”师曰:“汝即今在甚么处?”
佛光满禅师法嗣白居易侍郎杭州剌史白居易,字乐天,久参佛光得心法,兼禀大乘金刚宝戒。
元和中造于京兆兴善法堂,致四问。﹝语见与善章。﹞十五年,牧杭州,访鸟窠和尚,有问答语句。﹝见鸟窠章﹞。尝致书于济法师,以佛无上大慧演出教理,安有徇机高下,应病不同,与平等一味之说相反。
援引维摩及金刚三昧等六经,辟二义而难之。又以五蕴十二缘说名色,前后不类,立理而徵之。
并钩深索隐,通幽洞微,然未睹法师酬对,后来亦鲜有代答者。复受东都凝禅师八渐之目,各广一言而为一偈。释其旨趣,自浅之深,犹贯珠焉。
凡守任处多访祖道,学无常师,后为宾客,分司东都。罄己俸修龙门香山寺。寺成自撰记。
凡为文动关教化,无不赞美佛乘,见于本集。其历官次第归全代祀,即史传存焉。
五泄默禅师法嗣龟山正元禅师福州龟山正元禅师,宣州蔡氏子。尝述偈示徒。一曰:“沧溟几度变桑田,唯有虚空独湛然。
已到岸人休恋筏,未曾度者要须船。”二曰:“寻师认得本心源,两岸俱玄一不全。
是佛不须更觅佛,秪因如此便忘缘。”咸通十年终于本山,谥性空大师。婺州苏溪和尚苏溪和尚,僧问:“如何是定光佛?”师曰:“鸭吞螺师。”曰:“还许学人转身也无?”师曰:“眼睛突出。”
盘山积禅师法嗣镇州普化和尚镇州普化和尚者,不知何许人也。师事盘山,密受真诀,而佯狂出言无度。
暨盘山顺世,乃于北地行化。或城市,或冢间,振一铎曰:“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八面来,旋风打。
虚空来,连架打。”一日,临济令僧捉住曰:“不恁么来时如何?”师拓开曰:“来日大悲院里有斋。”僧回举似济。
济曰:“我从来疑著这汉。”凡见人无高下,皆振铎一声,时号普化和尚。或将铎就人耳边振之。
或拊其背,有回顾者,即展手曰:“乞我一钱。”非时遇食亦吃。尝暮入临济院吃生菜。济曰:
“这汉大似一头驴。”师便作驴鸣。济谓直岁曰:“细抹草料著!”师曰:“少室人不识,金陵又再来。
临济一只眼,到处为人开。”师见马步使出喝道,师亦喝道作相扑势,马步使令人打五棒。师曰:“似即似,是即不是。”
师尝于阛阓间摇铎唱曰:“觅个去处不可得。”时道吾遇之,把住问曰:“汝拟去甚么处?”师曰:
“汝从甚么处来?”吾无语,师掣手便去。
临济一日与河阳木塔长老同在僧堂内坐,正说师每日在街市掣风掣颠,知他是凡是圣?师忽入来。济便问:“汝是凡是圣?”师曰:“汝且道我是凡是圣?”济便喝。
师以手指曰:“河阳新妇子,木塔老婆禅。临济小厮儿,却具一只眼。”济曰:“这贼。”师曰:“贼!贼!”便出去。
唐咸通初,将示灭,乃入市谓人曰:“乞我一个直裰。”人或与布袄,或与布裘,皆不受,振铎而去。
临济令人送与一棺。师笑曰:“临济厮儿饶舌!”便受之。乃辞众曰:“普化明日去东门死也。”
郡人相率送出城。师厉声曰:“今日葬不合青鸟。”乃曰:“明日南门迁化。”人亦随之。又曰:“明日出西门,方吉。”
人出渐稀。出已还返,人意稍怠。第四日,自擎棺出北门外,振铎入棺而逝。
郡人奔走出城,揭棺视之,已不见,唯闻空中铎声渐远,莫测其由。
麻谷彻禅师法嗣寿州良遂禅师寿州良遂禅师,参麻谷,谷见来,便将鉏头去鉏草。师到鉏草处,谷殊不顾,便归方丈,闭却门。
师次日复去,谷又闭门。师乃敲门,谷问:“阿谁?”师曰:“良遂。”才称名,忽然契悟曰:
“和尚莫谩良遂,良遂若不来礼拜和尚,洎被经论赚过一生。”谷便开门相见。乃归讲肆,谓众曰:“诸人知处,良遂总知。
良遂知处,诸人不知。”
东寺会禅师法嗣薯山慧超禅师吉州薯山慧超禅师,洞山来礼拜次,师曰:“汝已住一方,又来这里作么?”曰:
“良价无奈疑何,特来见和尚。”师召良价,价应诺。师曰:“是甚么?”价无语。师曰:“好个佛,祇是无光焰。”
西堂藏禅师法嗣虔州处微禅师虔州处微禅师,僧问:“三乘十二分教体理得妙,与祖意是同是别?”师曰:
“须向六句外鉴,不得随声色转。”曰:“如何是六句?”师曰:“语底默底,不语不默,总是总不是,汝合作么生?”僧无对。问仰山:
“汝名甚么?”山曰:“慧寂。”师曰:“那个是慧?那个是寂?”山曰:“祇在目前。”师曰:“犹有前后在。”
山曰:“前后且置。和尚见个甚么?”师曰:“吃茶去!”
章敬晖禅师法嗣荐福弘辩禅师京兆大荐福寺弘辩禅师,唐宣宗问:“禅宗何有南北之名?”对曰:“禅门本无南北。
昔如来以正法眼付大迦叶,展转相传,至二十八祖菩提达磨,来游此方初祖。暨第五祖弘忍大师在蕲州东山开法。
时有二弟子:一名慧能,受衣法,居岭南为六祖,一名神秀,在北扬化。
其后神秀门人普寂者,立秀为第六祖,而自称七祖。
其所得法虽一,而开导发悟有顿渐之异,故曰南顿北渐,非禅宗本有南北之号也。”帝曰:“云何名戒?”对曰:“防非止恶谓之戒。”帝曰:“云何为定?”对曰:
“六根涉境,心不随缘名定。”帝曰:“云何为慧?”对曰:“心境俱空,照览无惑名慧。”帝曰:“何为方便?”对曰:
“方便者,隐实覆相权巧之门也。被接中下,曲施诱迪谓之方便。设为上根言,舍方便但说无上道者,斯亦方便之谭。
乃至祖师玄言,忘功绝谓,亦无出方便之迹。”帝曰:“何为佛心?”对曰:“佛者西天之语,唐言觉。
谓人有智慧觉照为佛心。
心者佛之别名,有百千异号,体唯其一,无形状,非青黄赤白、男女等相,在天非天,在人非人,而现天现人,能男能女,非始非终,无生无灭,故号灵觉之性。
如陛下日应万机,即是陛下佛心。假使千佛共传,而不念别有所得也。”帝曰:“如今有人念佛如何?”对曰:
“如来出世为天人师,善知识随根器而说法,为上根者开最上乘顿悟至理。
中下者未能顿晓,是以佛为韦提希权开十六观门,令念佛生于极乐。故经云:是心是佛,心外无佛,佛外无心。””帝曰:
“有人持经念佛,持咒求佛,如何?”对曰:“如来种种开赞,皆为最上一乘。如百川众流,莫不朝宗于海。
如是差别诸数,皆归萨婆若海。”帝曰:“祖佛既契会心印,金刚经云无所得法”,如何?”对曰:“佛之一化,实无一法与人。
但示众人,各各自性,同一法藏。当时然灯如来但印释迦本法而无所得,方契然灯本意。故经云:
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是法平等,修一切善法,不住于相。””帝曰:“禅师既会祖意,还礼佛转经否?”
对曰:“沙门释子,礼佛转经,盖是住持常法,有四报焉。
然依佛戒修身,参寻知识,渐修梵行,履践如来所行之迹。”帝曰:“何为顿见?何为渐修?”对曰:“顿明自性,与佛同俦。
然有无始染习,故假渐修对治,令顺性起用。如人吃饭,不一口便饱。”
师是日辩对七刻,赐紫方袍,号圆智禅师,仍修天下祖塔,各令守护。龟山智真禅师福州龟山智真禅师,扬州柳氏子。初谒章敬,敬问:“何所而至?”师曰:“至无所至,来无所来。”
敬虽默然,师亦自悟。住后,上堂:“动容瞬目,无出当人一念净心,本来是佛。”仍说偈曰:
“心本绝尘何用洗,身中无病岂求医?欲知是佛非身处,明鉴高悬未照时。”后值武宗沙汰,有偈示众曰:
“命如雷下翠微,风前垂泪脱禅衣。云中有寺不容住,尘里无家何处归?明月分形处处新,白衣宁坠解空人。
谁言在俗妨修道,金粟曾为居士身。忍仙林下坐禅时,曾被歌王割截肢。
况我圣朝无此事,秖令休道亦何悲。”暨宣宗中兴,乃不复披缁。咸通六年终于本山,谥归寂禅师。金州操禅师金州操禅师,请米和尚斋,不排坐位。米到,展坐具禅拜。师下禅床,米乃坐师位,师却席地而坐。
斋讫,米便去。侍者曰:“和尚受一切人钦仰,今日坐位被人夺却!”师曰:“三日后若来即受救在!”
米三日后果来。曰:“前日遭贼。”﹝僧问镜清:“古人道:前日遭贼,意旨如何?”清云:“祇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朗州古堤和尚朗州古堤和尚,寻常见僧来,但曰:“去!汝无佛性。”僧无对。或有对者,莫契其旨。
仰山到参,师曰:“去!汝无佛性。”山叉手近前三步应喏。师笑曰:“子甚么处得此三昧来?”山曰:
“我从耽源处得名,沩山处得地。”师曰:“莫是沩山的子么?”山曰:“世谛即不无,佛法即不敢。”山却问:
“和尚从甚处得此三昧?”师曰:“我从章敬处得此三昧。”山叹曰:“不可思议,来者难为凑泊。”京兆公畿和尚河中府公畿和尚,僧问:“如何是道?如何是禅?”师以偈示之曰:“有名非大道,是非俱不禅。
欲识个中意,黄叶止啼钱。”
永泰湍禅师法嗣上林戒灵禅师湖南上林戒灵禅师,初参沩山。山曰:“大德作甚么来?”师曰:“介胄全具。”山曰:
“尽卸了来,与大德相见。”师曰:“卸了也。”山咄曰:“贼尚未打,卸作甚么?”师无对。仰山代曰:“请和尚屏却左右。”
沩山以手揖曰:“喏!喏!”师后参永泰,方谕其旨。五台秘魔岩和尚五台山秘魔岩和尚,常持一木叉,每见僧来礼拜,即叉却颈曰:“那个魔魅教汝出家?
那个魔魅教汝行脚?道得也叉下死,道不得也叉下死。速道!速道!”学徒鲜有对者。﹝法眼代云:“乞命。”
法灯代,但引颈示之。玄觉代云:“老儿家放下叉子得也。”﹞霍山通和尚访师,才见不礼拜,便撺入怀里。师拊通背三下。
通起拍手曰:“师兄三千里外赚我来,三千里外赚我来。”便回。湖南祇林和尚湖南祇林和尚,每叱文殊普贤皆为精魅。手持木剑,自谓降魔。才见僧来参,便曰:“魔来也!
魔来也!”以剑乱挥,归方丈。如是十二年后,置剑无言。僧问:“十二年前为甚么降魔?”师曰:
“贼不打贫儿家。”曰:“十二年后为甚么不降魔?”师曰:“贼不打贫儿家。”
华严藏禅师法嗣黄州齐安禅师黄州齐安禅师,上堂:“言不落句,佛祖徒施。玄韵不坠,谁人知得?”僧问:“如何识得自己佛?”
师曰:“一叶明时消不尽,松风韵罢怨无人。”曰:“如何是自己佛?”师曰:
“草前骏马实难穷,妙尽还须畜生行。”有人问:“师年多少?”师曰:“五六四三不得类,岂同一二实难穷。”师有偈曰:
“猛炽焰中人有路,旋风顶上屹然楼。镇常历劫谁差互,杲日无言运照齐。” 南岳下四世黄檗运禅师法嗣睦州陈尊宿睦州阵尊宿,讳道明,江南陈氏之后也。生时红光满室,祥云盖空,旬日方散。
目有重瞳,面列七星,形相奇特,与众夺伦。因往开元寺礼佛,见僧如故知。归白父母,愿求出家。父母听许为僧。
后持戒精严,学通三藏。
游方契旨于黄檗,后为四众请住观音院,常百余众,经数十载,学者叩激,随问遽答。词语峻险,既非循辙,故浅机之流,往往嗤之,唯玄学性敏者钦伏。由是诸方归慕,咸以尊宿称。
后归开元,﹝今改兜率﹞。居房织蒲鞋以养母,故有陈蒲鞋之号。
巢寇入境,师标大草屦于城门,巢欲弃之,竭力不能举。叹曰:“睦州有大圣人。”舍城而去,遂免扰攘。一日晚参,谓众曰:
“汝等诸人还得个入头处也未?若未得个入头处,须觅个入头处。若得个入头处,已后不得孤负老僧。”时有僧出礼拜,曰:
“某甲终不敢孤负和尚。”师曰:“早是孤负我了也。”又曰:“明明向你道,尚自不会,何况盖覆将来。”又曰:
“老僧在此住持,不曾见个无事人到来,汝等何不近前?”时有一僧方近前,师曰:
“维那不在,汝自领去三门外,与二十棒。”曰:“某甲过在甚么处?”师曰:“枷上更著杻。”师寻常见衲僧来,即闭门。
或见讲僧,乃召曰:“座主。”主应诺。师曰:“担板汉。”或曰:“这里有桶,与我取水。”一日在廊阶上立。僧问:
“陈尊宿房在何处?”师脱草屦蓦头打。僧便走。师召:“大德。”僧回首,师指曰:“却从那边去!”天使问:
“三门俱开,从那门入?”师唤尚书,使应诺。师曰:“从信门入。”使又见画壁,问曰:“二尊者对谭何事?”
师掴露柱曰:“三身中那个不说法?”座主参,师问:“莫是讲唯识论否?”曰:“不敢。”师曰:
“朝去西天,暮归唐土。会么?”曰:“不会。”师曰:“吽!吽!五戒不持。”师问一长老:
“了即毛端吞巨海,始知大地一微尘。长老作么生?”曰:“问阿谁?”师曰:“问长老。”曰:“何不领话?”师曰:“汝不领话,我不领话?”问:
“座主讲甚么经?”曰:“讲槃经。”师曰:“问一段义得么?”曰:“得。”师以脚踢空,吹一吹,曰:
“是甚么义?”曰:“经中无此义。”师曰:“脱空谩语汉!五百力士揭石义,却道无。”师见僧乃曰:
“见成公案,放汝三十棒。”曰:“某甲如是。”师曰:“三门头金刚为甚么举拳?”曰:“金刚尚乃如是。”师便打。问:
“如何是向上一路?”师曰:“要道有甚么难?”曰:“请师道。”师曰:“初三十一,中九下七。”问:
“以一重去一重即不问,不以一重去一重时如何?”师曰:“昨朝栽茄子,今日种冬瓜。”问:“如何是曹溪的的意?”
师曰:“老僧爱嗔不爱喜。”曰:“为甚么如是?”师曰:“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说诗。”问僧:
“甚处来?”曰:“浏阳。”师曰:“彼中老宿祇对佛法大意道甚么?”曰:“遍地无行路。”师曰:
“老宿实有此语否?”曰:“实有。”师拈拄杖打曰:“这念言语汉!”师问一长老:“若有兄弟来,将何祇对?”曰:
“待他来。”师曰:“何不道。”曰:“和尚欠少甚么?”师曰“请不烦葛藤。”僧参,师曰:“汝岂不是行脚僧?”曰:
“是。”师曰:“礼佛也未?”曰:“礼那土堆作么?”师曰:“自领出去。”问:
“某甲讲兼行脚,不会教意时如何?”师曰:“灼然实语当忏悔。”曰:“乞师指示。”师日“汝若不问,老僧即缄口无言。
汝既问,老僧不可缄口去也。”曰:“请师便道。”师曰:“心不负人,面无惭色。”问:“一句道尽时如何?”师曰:“义堕也。”
曰:“甚么处是学人义堕处?”师曰:“三十棒教谁吃?”问:“高揖释迦,不拜弥勒时如何?”师曰:
“昨日有人问,趁出了也。”曰:“和尚恐某甲不实那?”师曰:“拄杖不在,苕帚柄聊与三十。”
上堂:“我见百丈不识好恶。”大众才集,以拄杖一时打下,复召大众,众回首。乃云:
“是甚么,有甚共语处?”又黄檗和尚亦然。复召大众,众回首。乃云:“月似弯弓,少雨多风,犹较些子。”问僧:
“近离甚处?”僧便喝。师曰:“老僧被你一喝。”僧又喝。师曰:“三喝四喝后作么生?”僧无语。师便打曰:
“这掠虚汉!”秀才访师,称会二十四家书。师以拄杖空中点一点,曰:“会么?”秀才罔措。师曰:
“又道会二十四家书,永字八法也不识。”
上堂:“裂开也在我,掜聚也在我。”时有僧问:“如何是裂开?”师曰:
“三九二十七,菩提槃,真如解脱,即心即佛。我且与么道,你又作么生?”曰:“某甲不与么道。”师曰:“盏子扑落地,碟子成七片。”
曰:“如何是掜聚?”师乃敛手而坐。问:“教意祖意是同是别?”师曰:“青山自青山,白云自白云。”曰:
“如何是青山?”师曰:“还我一滴雨来。”曰:“道不得,请师道。”师曰:“法华锋前阵,槃句后收。”问僧:
“今夏在甚么处?”曰:“待和尚有住处即说。”师曰:“狐非师子类,灯非日月明。”问僧:“甚处来?”
僧瞪目视之。师曰:“驴前马后汉!”曰:“请师鉴。”师曰:“驴前马后汉!道将一句来。”僧无对。
师看经次,陈操尚书问:“和尚看甚么经?”师曰:“金刚经。”书曰:“六朝翻译,此当第几?”师举起经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看经次,僧问:“和尚看甚么经?”师曰:“槃经。茶毗品最在后。”问僧:“今夏在甚处?”
曰:“径山。”曰:“这吃夜饭汉!”曰:“尊宿丛林,何言吃夜饭?”师以棒趁出。
师闻一老宿难亲近,躬往相访。才入方丈,宿便喝。师侧掌曰:“两重公案。”宿曰:“过在甚么处?”师曰:“这野孤精!”便退。问僧:
“近离甚处?”曰:“江西。”师曰:“踏破多少草鞋?”僧无对。与讲僧吃茶次,师曰:“我救汝不得也。”
曰:“某甲不晓,乞师垂示。”师拈油饼曰:“这个是甚么?”曰:“色法。”师曰:“这入镬汤汉!”
紫衣大德到,礼拜。师拈帽子带问曰:“这个唤作甚么?”曰:“朝天帽。”师曰:“恁么则老僧不卸也。”复问:
“所习何业?”曰:“唯识。”师曰:“作么生说?”曰:“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师指门扇曰:“这个是甚么?”曰:
“是色法。”师曰:“帘前赐紫,对御谭经,何得不持五戒?”德无对。问:“某甲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曰:
“你不解问。”曰:“和尚作么生?”师曰:“放汝三十棒,自领出去。”问:“教意请师提纲。”师曰:
“但问将来,与你道。”曰:“请和尚道。”师曰:“佛殿里烧香,三门头合掌。”问:“如何是展演之言?”师曰:“量才补职。”
曰:“如何是不展演之言?”师曰:“伏惟尚飨。”焦山借斧头次,师呼童子取斧来。童取斧至,曰:
“未有绳墨且斫。”师便喝。又问童曰:“作么生是你斧头?”童遂作斫势。师曰:“斫你老爷头不得。”师问秀才:
“先辈治甚经?”才曰:“治易。”师曰:“易中道,百姓日用而不知。且道不知个甚么?”才曰:“不知其道。”
师曰:“作么生是道?”才无对。僧问:“一气还转得一大藏教也无?”师曰:“有甚罗子,快下将来。”
问:“如何是一代时教?”师曰:“上大人,丘乙已。”问:“如何是禅?”师曰:“猛火著油煎。”僧参,师曰:
“汝是新到否?”曰:“是。”师曰:“且放下葛藤。会么?”曰:“不会。”师曰:“担枷陈状,自领出去。”僧便出。
师曰:“来!来!我实问你甚么来?”曰:“江西。”师曰:“泐潭和尚在汝背后,怕你乱道,见么?”僧无对。问:
“寺门前金刚,拓即乾坤大地,不拓即丝发不逢时如何?”师曰:“吽!吽!我不曾见此。”师却问:
“先跳三千,倒退八百,你合作么生?”曰:“诺。”师曰:“先责一纸罪状好。”便打。其僧拟出,师曰:“来!
我共你葛藤。拓即乾大地,你且道洞庭湖水深多少?”曰:“不曾量度。”师曰:“洞庭湖又作么生?”曰:
“祇为今时。”师曰:“祇这葛藤尚不会。”便打。问:“如何是触途无滞底句?”师曰:“我不恁么道。”曰:
“师作么生道?”师曰:“箭过西天十万里,却向大唐国里等候。”看华严经次,僧问:“看甚么经?”师曰:
“大光明云,青色光明云,紫色光明云。”却指面前曰:“那边是甚么云?”曰:“南边是黑云。”师曰:“今日须有雨。”
问:“以字不成,八字不是,是何章句?”师弹指一声,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上来讲赞无限胜因。虾蟆跳上天,蚯蚓蓦过东海”。问僧:“近离甚处?”曰:“河北。”师曰:
“彼中有赵州和尚,你曾到否?”曰:“某甲近离彼中。”师曰:“赵州有何言句示徒?”僧举吃茶话。师乃呵呵大笑曰:“惭愧!”却问:
“赵州意作么生?”曰:“秖是一期方便。”师曰:“苦哉!赵州被你将一杓屎泼了也。”便打。师却问沙弥:
“你作么生会?”弥便设拜,师亦打。其僧往沙弥处问:“适来和尚打你作甚么?”弥曰:
“若不是我,和尚不打某甲。”新到参,方礼拜,师叱曰:“阇黎因何偷常住果子吃?”曰:“学人才到,和尚为甚么道偷果子?”
师曰:“赃物见在。”问僧:“近离甚处?”曰:“仰山。”师曰:“五戒也不持。”曰:“某甲甚么处是妄语?”
师曰:“这里不著沙弥。”师临终召门人曰:“此处缘息,吾当逝矣。”乃跏趺而寂。
郡人以香薪焚之,舍利如雨。乃收灵骨,塑像于寺,寿九十八,腊七十六。千顷楚南禅师杭州千顷山楚南禅师,福州张氏子。初参芙蓉,蓉见曰:“吾非汝师。汝师江外黄檗是也。”
师礼辞,遂参黄檗。檗问:“子未现三界影像时如何?”师曰:“即今岂是有邪?”檗曰:“有无且置。
即今如何?”师曰:“非今古。”檗曰:“吾之法眼,已在汝躬。”住后,上堂:
“诸子设使解得三世佛教,如瓶注水,乃得百千三昧,不如一念修无漏道,免被人天因果系绊。”时有僧问:“无漏道如何修?”师曰:
“未有阇黎时体取。”曰:“未有某甲时教谁体?”师曰:“体者亦无。”问:“如何是易?”师曰:
“著衣吃饭,不用读经看教,不用行道礼拜,烧身炼顶,岂不易邪?”曰:“如何是难?”师曰:
“微有念生,便具五阴三界,轮回生死皆从汝一念生。所以佛教诸菩萨云:佛所护念。”师虽应机无倦,而常寂然处定。或逾月,或浃旬。
文德元年五月迁化,塔于院之西隅。大顺二年宣州孙儒寇镜塘,发塔,睹师全身俨然,爪发俱长,拜谢而去。鸟石灵观禅师福州鸟石山灵观禅师,﹝时称老观﹞。寻常扁户,人罕见之。唯一信士每至食时送供,方开。
一日,雪峰伺便扣门,师开门,峰蓦胸搊住曰:“是凡是圣?”师唾曰:“这野孤精!”便推出闭却门。峰曰:
“也秖要识老兄。”铲草次,问僧:“汝何处去?”曰:“西院礼拜安和尚去。”时竹上有一青蛇,师指蛇曰:
“欲识西院老野孤精,秖这便是。”师问西院:“此一片地,堪著甚么物?”院曰:“好著个无相佛。”师曰:
“好片地被兄放不净污了也。”引面次,僧参,师引面示之,僧便去。师至暮,问小师:“适来僧在何处?”小师曰:
“当时便去也。”师曰:“是即是,祇得一橛。”﹝玄觉云:“甚么处是少一橛。”﹞问:“如何是佛?”师出舌示之。
其僧礼谢。师曰:“住!住!你见甚么便礼拜?”曰:“谢和尚慈悲,出舌相示。”师曰:“老僧近日舌上生疮。”
僧到敲门,行者开门,便出去。僧入礼拜,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适来出去者,是甚么人?”
僧拟近前,师便推出,闭却门。曹山行脚时,问:“如何是毗卢师法身主?”师曰:“我若向你道,即别有也。”
曹山举似洞山,山曰:“好个话头,祇欠进语。何不问为甚么不道?”曹却来进前语,师曰:
“若言我不道,即哑却我口。若言我道,即謇却我舌。”曹山归举似洞山,山深肯之。罗汉宗彻禅师杭州罗汉院宗彻禅师,湖州吴氏子。上堂,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骨剉也。”
﹝师对机多用此语,时号骨剉和尚。﹞问:“如何是南宗北宗?”师曰:“心为宗。”曰:“还看教也无?”师曰:“教是心。”问:
“性地多昏,如何了悟?”师曰:“烦云风卷,太虚廓清。”曰:“如何得明去?”师曰:“一轮皎洁,万里腾光。”相国裴休居士相国裴休居士,字公美,河东闻喜人也。
守新安曰,属运禅师初于岭南黄檗山舍众入大安精舍,混迹劳侣,扫洒殿堂。公入寺烧香,主事祇接。因观壁画,乃问:“是何图相?”主事对曰:“高僧真仪。”
公曰:“真仪可观。高僧何在?”主事无对。公曰:“此间有禅人否?”曰:
“近有一僧,投寺执役,颇似禅者。”公曰:“可请求询问得否?”于是遽寻檗至,公睹之欣然曰:
“休适有一问,诸德吝辞,今请上人代酬一语。”檗曰:“请相公垂问。”公举前话,檗朗声曰:“裴休!”公应诺。檗曰:“在甚么处?”
公当下知旨,如获髻珠。曰:“吾师真善知识也。示人克的若是,何故汨没于此乎?”寺众愕然。
自此延入府署,执弟子礼,屡辞不已。复坚请住黄檗山,荐兴祖道。有暇即躬入山顶谒,或渴闻玄论,即请入州中。
公既通彻祖意,复博综教相,诸方禅学咸谓裴相不浪出黄檗之门也。
至迁镇宣城,还思瞻礼,亦创精蓝,迎请居之。虽圭峰该通禅讲,为裴之所重,未若归心于黄檗而倾竭服膺者也。又撰圭峰碑云:
“休与师于法为昆仲,于义为交友,于恩为善知识,于教为内外护。”斯可见矣。
仍集黄檗语要,亲书序引,冠于编首,留镇山门。又亲书大藏经五百函号,迄今宝之。
又圭峰禅师著禅源诠、原人论及圆觉经疏注、法界观,皆为之序。公笃志内典,深入法会。有发愿文传于世。
长庆安禅师法嗣大随法真禅师益州大随法真禅师,梓州王氏子。妙龄夙悟,决志寻师,于慧义寺出家。圆具后南游,初见药山、道吾、云岩、洞山、次至岭外大沩会下,数载食不至充,卧不求暖,清苦炼行,操履不群,沩深器之,一日问曰:“阇黎在老僧此间,不曾问一转话?”师曰:“教某甲向甚么处下口?”沩曰:“何不道如何是佛?”
师便作手势掩沩口。沩叹曰:“子真得共髓。”从此名传四海。
尔后还蜀,寄锡天彭堋口山龙怀寺,于路旁煎茶普施三年。因往后山,见一古院号大随,群峰矗秀,涧水清泠。中有一树,围四丈余。
南开一门,中空无碍,不假斤斧,自然一庵。时目为木禅庵,师乃居之十余载。影不出山,声闻于外。
四方玄学,千里趋风。蜀主钦尚,遗使屡徵,师皆辞以老病,署神照大师。上堂:
“此性本来清净,具足万德,但以染净二缘,而有差别。故诸圣悟之,一向净用,而成觉道。凡夫迷之,一向染用,没溺轮回。
其体不二,故般若云:无二无二分,无别无断故。””僧问:“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这个坏不坏?”师曰:“坏。”
曰:“恁么则随他去也。”师曰:“随他去。”僧不肯。后到投子,举前话。子遂装香遥礼曰:
“西川古佛出世。”谓其僧曰:“汝速回去忏悔。”僧回,大随师已殁。僧再至投子,子亦迁化。问:“如何是大人相?”
师曰:“肚上不贴榜。”问:“僧甚处去?”曰:“西山住庵去。”师曰:“我向东山头唤汝,汝便来得么?”曰:
“不然。”师曰:“汝住庵未得。”问:“生死到时如何?”师曰:“遇茶吃茶,遇饭吃饭。”曰:“谁受供养?”师曰:
“合取钵盂。”庵侧有一龟,僧问:“一切众生皮裹骨,这个众生为甚骨裹皮?”师拈草履龟背上。
僧无语。问:“如何是诸佛法要?”师举拂子曰:“会么?”曰:“不会。”师曰:“尘尾拂子。”问:
“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是我自己。”曰:“为甚么却是和尚自己?”师曰:“是汝自己?”问:“如何是大随一面事?”
师曰:“东西南北。”问:“佛法遍在一切处,教学人向甚么处驻足?”师曰:“大海从鱼跃,长空任鸟飞。”问:
“父子至亲,歧路各别时如何?”师曰:“为有父子。”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曰:“高五尺。”曰:
“学人不会。”师曰:“鹘仑砖。”问:“和尚百年后法付何人?”师曰:“露柱火炉。”曰:“还受也无?”师曰:
“火炉露柱。”行者领众参,师问:“参得底人唤东作甚么?”曰:“不可唤作东。”师咄曰:“臭驴汉!
不唤作东唤作甚么?”者无语。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赤土画簸箕。”曰:“未审此理如何?”师曰:
“簸箕有唇,米跳不出。”问:“僧讲甚么教法?”曰:“百法论。”师拈杖曰:“从何而起?”曰:“从缘而起。”师曰:“苦哉!
苦哉!”问:“僧甚处去?”曰:“峨嵋礼普贤去。”师举拂子曰:“文殊、普贤总在这里。”
僧作圆相抛向后,乃礼拜。师唤侍者取一贴茶与这僧。众僧参次,师以口作患风势,曰:“还有人医得吾口么?”
众僧竞送药以至,俗士闻之,亦多送药。师并不受。七日后,师自掴口令正。乃曰:
“如许多时鼓这两片皮,至今无人医得。”即端坐而逝。灵树如敏禅师韶州灵树如敏禅师,闽人也。广主刘氏奕世钦重,署知圣大师。僧问:“佛法至理如何?”
师展手而已。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千年田、八百主。”曰:“如何是千年田、八百主?”师曰:
“郎当屋舍没人修。”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童子莫傜儿。”曰:“乞师指示。”师曰:“汝从虔州来。”问:
“是甚么得恁么难会?”师曰:“火官头上风车子。”有尼送瓷钵与师,师拓起问曰:“这个出在甚处?”曰:
“出在定州。”﹝法灯别云:“不远此间。”﹞师乃扑破,尼无对。﹝保福代云:“欺敌者亡。”﹞问:“和尚年多少?”师曰:
“今日生,来朝死。”又问:“和尚生缘甚么处?”师曰:“日出东,月落西。”师四十余年化被岭表,颇有异迹。
广主将兴兵,躬入院请师决臧否?师已先知,怡然坐化。主怒知事曰:“和尚何时得疾?”对曰:“不曾有疾。
适封一函子,令呈大王。”主开函得一帖子云:“人天眼目,当中上座。”主悟师旨,遂寝兵。
乃召第一座开堂说法。﹝即云门也。﹞龛塔葬仪,广主具办。谥灵树禅师。真身塔焉。灵云志勤禅师福州灵云志勤禅师,本州长溪人也。初在沩山,因见桃华悟道。有偈曰: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华后,直至如今更不疑。”沩览偈,诘其所悟,与之符契。沩曰:
“从缘悟达,永无退失。善自护持。”﹝有僧举似玄沙,沙云:“谛当甚谛当,敢保老兄未彻在。”众疑此语。沙问地藏:“我恁么道,汝作么生会?”
藏云:“不是桂琛,即走杀天下人。”﹝住后,上堂:“诸仁者所有长短,尽至不常。
且观四时草木,叶落华开,何况尘劫来,天人七趣,地水火风,成坏轮转,因果将尽,三恶道苦,毛发不曾添减,唯根蔕神识常存。
上根者遇善友伸明,常处解脱,便是道场。中下痴愚,不能觉照,沈迷三界,流转生死。
释尊为伊天上人间,设教证明,显发智道,汝等还会么?”僧问:“如何得出离生老病死?”师曰:“青山元不动,浮云任去来。”
问:“君王出阵时如何?”师曰:“春明门外,不问长安。”曰:“如何得觐天子?”师曰:
“盲鹤下清池,鱼从脚底过。”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驴事未去,马事到来。”曰:“学人不会。”师曰:
“彩气夜常动,精灵日少逢。”雪峰有偈送双峰,末句云:“雷罢不停声。”师别云:“雷震不闻声。”峰闻乃曰:
“灵云山头古月现。”峰后问曰:“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意旨如何?”师曰:“水中鱼,天上鸟。”峰曰:“意作么生?”师曰:
“高可射兮深可钓。”僧问:“诸方悉皆杂食,未审和尚如何?”师曰:“独有闽中异,雄雄镇海涯。”问:
“久战沙场,为甚么功名不就?”师曰:“君王有道三边静,何劳万里筑长城。”曰:
“罢却干戈,束手归朝时如何?”师曰:“慈云普润无边刹,枯树无华争奈何?”长生问:“混沌未分时含生何来?”师曰:
“如露柱怀胎。”曰:“分后如何?”师曰:“如片云点太清。”曰:“未审太清还受点也无?”师不答。曰:
“恁么则含生不来也。”师亦不答。曰:“直得纯清绝点时如何?”师曰:“犹是真常流注。”曰:“如何是真常流注?”师曰:
“似镜长明。”曰:“向上更有事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向上事?”师曰:“打破镜来,与汝相见。”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井底种林檎。”曰:“学人不会。”师曰:“今年桃李贵,一颗直千金。”问:
“摩尼珠不随众色,未审作何色?”师曰:“白色。”曰:“恁么则随众色也。”师曰:“赵壁本无瑕,相如诳秦主。”
问:“僧甚处去?”曰:“雪峰去。”师曰:“我有一信寄雪峰,得么?”曰:“便请。”
师脱只履抛向面前,僧便去。至雪峰,峰问:“甚处来?”曰:“灵云来。”峰曰:“灵云安否?”曰:“有一信相寄。”峰曰:“在那里?”
僧脱只履,抛向峰面前。峰休去。寿山师解禅师福州寿山师解禅师,尝参洞山。山问:“阇黎生缘何处?”师曰:
“和尚若实问,某甲即是闽中人。”山曰:“汝父名甚么?”师曰:“今日蒙和尚致此一问,直得忘前失后。”住后,上堂:
“诸上座幸有真实言语相劝,诸兄弟合各自体悉,凡圣情尽,体露真常。
但一时卸却从前虚妄,攀缘尘垢,心如虚空相似。他时后日,合识得些子好恶。”闽帅问:“寿山年多少?”师曰:“与虚空齐年。”曰:“虚空年多少?”
师曰:“与寿山齐年。”饶州峣山和尚饶州峣山和尚,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仲冬严寒。”问:“如何是和尚深深处?”师曰:
“待汝舌头落地,即向汝道。”问:“如何是丈六金身?”师曰:“判官断案相公改。”长庆问:
“从上宗乘,此间如何言论?”师曰:“有愿不负先圣。”庆曰:“不负先圣作么生?”师曰:“不露。”庆曰:“恁么则请师领话。”
师曰:“甚么处去来?”庆曰:“秖守甚么处去来。”国欢文矩禅师泉州国欢崇福院文矩慧日禅师,福州黄氏子。
生而有异,及长为县狱卒,每每弃役,往神光观和尚及西院安禅师所,吏不能禁。后谒万岁塔谭空禅师落发,不披袈裟,不受具戒,唯以杂彩为挂子。
复至神光,光曰:“我非汝师,汝礼西院去。”师携一小青竹杖,入西院法堂,院遥见笑曰:“入槃堂去。”
师应诺,轮竹杖而入。时有五百许僧染时疾,师以杖次第点之,各随点而起。闽王礼重,创院以居之。
厥后颇多灵迹。唐乾宁中示灭。台州浮江和尚台州浮江和尚,雪峰领众到,问:“即今有二百人寄此过夏,得么?”师将拄杖画一画:
“著不得即道。”峰休去。潞州渌水和尚潞州渌水和尚,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还见庭前华药栏么?”僧无语。文殊圆明禅师广州文殊院圆明禅师,福州陈氏子。参大沩得旨后,造雪峰请益,法无异味。
尝游五台山,睹文殊化现,乃随方建院,以文殊为额。开宝中枢密使李崇矩巡护南方,因入院睹地藏菩萨像,问僧:
“地藏何以展手?”僧曰:“手中珠被贼偷却也。”李却问师:“既是地藏,为甚么遭贼?”师曰:“今日捉下也。”
李礼谢之。
赵州谂禅师法嗣严阳善信尊者洪州新兴严阳尊者,讳善信。初参赵州,问:“一物不将来时如何?”州曰:“放下著。”师曰:
“既是一物不将来,放下个甚么?”州曰:“放不下,担取去。”师于言下大悟。住后,僧问:“如何是佛?”师曰:
“土块。”曰:“如何是法?”师曰:“地动也。”曰:“如何是僧?”师曰:“吃粥吃饭。”问:“如何是新兴水?”师曰:
“面前江里。”问:“如何是应物现形?”师曰:“与我拈床子过来。”师常有一蛇一虎,随从手中与食。光孝慧觉禅师扬州光孝院慧觉禅师,僧问:“觉华才绽,遍满娑婆。祖印西来,合谈何事?”师曰:“情生智隔。”曰:
“此是教意?”师曰:“汝披甚么衣服?”问:“一棒打破虚空时如何?”师曰:“困即歇去。”
师问相国宋齐止曰:“还会道么?”宋曰:“若是道也著不得。”师曰:“是有著不得,是无著不得?”宋曰:“总不恁么。”师曰:
“著不得底!”宋无对。师领众出,见露柱,乃合掌曰:“不审世尊。”僧曰:“和尚,是露柱。”师曰:
“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缄口过残春。”问:“远远投师,师意如何?”师曰:“官家严切,不许安排。”曰:
“岂无方便?”师曰:“且向火仓里一宿。”师到崇寿,法眼问:“近离甚处?”师曰:“赵州。”眼曰:
“承闻赵州有“庭前柏树子”话,是否?”师曰:“无。”眼曰:“往来皆谓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州曰:“庭前柏树子。”
上座何得言无?”师曰:“先师实无此语。和尚莫谤先师好。”张居士问:“争柰老何?”师曰:“年多少?”
张曰:“八十也。”师曰:“可谓老也。”曰:“究竟如何?”师曰:“直至千岁也未在。”俗士问:
“某甲平生杀牛,还有罪否?”师曰:“无罪。”曰:“为甚么无罪?”师曰:“杀一个,还一个。”国清院奉禅师陇州国清院奉禅师,僧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雨滋三草秀,春风不裹头。”曰:
“毕竟是一是二?”师曰:“祥云竞起,岩洞不亏。”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台盘倚子,火炉窗牖。”问:
“如何是出家人?”师曰:“铜头铁额,鸟觜鹿身。”曰:“如何是出家人本分事?”师曰:“早起不审,夜间珍重。”问:
“牛头未见四祖时,为甚么百鸟衔花?”师曰:“如陕府人送钱财与铁牛。”曰:“见后为甚么不衔花?”
师曰:“木马投明行八百。”问:“十二时中如何降伏其心?”师曰:“敲冰求火,论劫不逢。”问:
“十二分教是止啼之义。离却止啼,请师一句。”师曰:“孤峰顶上双角女。”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
“释迦是牛头狱卒,祖师是马面阿旁。”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东壁打西壁。”问:“如何是扑不破底句?”师曰:
“不隔毫牦,时人远向。”木陈从朗禅师婺州木陈从朗禅师,僧问:“放鹤出笼和雪去时如何?”师曰:“我道不一色。”因金刚倒,僧问:
“既是金刚不坏身,为甚么却倒地?”师敲禅师床曰:“行住坐卧。”师将归寂,有偈曰:
“三十年来住木陈,时中无一假功成。有人问我西来意,展似眉毛作么生。”婺州新建禅师婺州新建禅师,不度小师,有僧问:“和尚年老,何不畜一童子侍奉?”师曰:“有瞽瞆者为吾讨来。”
僧辞,师问:“甚处去?”曰:“府下开元寺去。”师曰:“我有一信附与了寺主,汝将去得吾?”曰:“便请。”
师曰:“想汝也不柰何。”杭州多福和尚杭州多福和尚,僧问:“如何是多福一丛竹?”师曰:“一茎两茎斜。”曰:“学人不会。”师曰:
“三茎四茎曲。”问:“如何是衲衣下事?”师曰:“大有人疑著在。”曰:“为甚么如是?”师曰:“月里藏头。”益州西睦和尚益州西睦和尚,上堂,有俗士举手曰:“和尚便是一头驴。”师曰:“老僧被汝骑。”
士无语,去后三日再来。白言:“某甲三日前著贼。”师拈杖趁出。师有时蓦唤侍者,者应诺。师曰:“更深夜静,共伊商量。”
长沙岑禅师法嗣雪窦常通禅师明州雪窦常通禅师,刑州李氏子。参长沙,沙问:“何处人?”师曰:“邢州人。”沙曰:
“我道汝不从彼来?”师曰:“和尚还曾住此否?”沙然之,乃容入室。住后,僧问:“如何是密室?”师曰:“不通风信。”曰:
“如何是密室中人?”师曰:“诸圣求睹不见。”僧作礼。师曰:“千圣不能思,万圣不能议。
乾坤坏不坏,虚空包不包?一切无比伦,三世唱不起。”问:“如何是三世诸佛出身处?”师曰:“伊不肯知有汝三世。”
僧良久,师曰:“荐否?不然者且向著佛不得处体取。
时中常在,识尽功亡,瞥然而起,即是伤他,而况言句乎?”天佑二年七月示寂,塔于寺西南隅。
茱萸和尚法嗣石梯和尚石梯和尚,因侍者请浴,师曰:“既不洗尘,亦不洗体。汝作么生?”者曰:
“和尚先去,某甲将皂角来。”师呵呵大笑。有新到于师前立,少顷便出去。师曰:“有甚么辨白处?”僧再回。师曰:“辨得也。”
曰:“辨后作么生?”师曰:“埋却得也。”曰:“苍天!苍天!”师曰:“适来却恁么,如今还不当。”僧乃出去。
一日见侍者拓钵赴堂,乃唤侍者,者应诺。师曰:“甚处去?”者曰:“上堂斋去。”师曰:
“我岂不知汝上堂斋去?”者曰:“除此外别道个甚么?”师曰:“我秖问汝本分事。”者曰:
“和尚若问本分事,某甲实是上堂斋去。”师曰:“汝不谬为吾侍者。”
子湖踪禅师法嗣台州胜光和尚台州胜光和尚,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福州荔枝,泉州剌桐。”问:“如何是佛法两字?”
师曰:“要道即道。”曰:“请师道。”师曰:“穿耳胡僧笑点头。”龙华照和尚来,师把住曰:“作么生?”照曰:
“莫错。”师乃放手。照曰:“久向胜光。”师默然。照乃辞,师门送曰:“自此一别,甚么处相见?”
照呵呵而去。漳州浮石和尚漳州浮石和尚,上堂:“山僧开个卜铺,能断人贫富,定人生死。”僧问:
“离却生死贫富,不落五行,请师直道。”师曰:“金木水火土。”紫桐和尚紫桐和尚,僧问:“如何是紫桐境?”师曰:“汝眼里著沙得么?”曰:“大好紫桐境也不识。”师曰:
“老僧不讳此事。”其僧拟出去,师下禅床擒住曰:“今日好个公案,老僧未得分文入手。”曰:
“赖遇某甲是僧。”师拓开曰:“祸不单行。”日容远和尚日容远和尚,因上座参,师拊掌三下,曰:“猛虎当轩,谁是敌者?”曰:“俊鹞冲天,阿谁捉得?”
师曰:“彼此难当。”曰:“且休,未要断这公案。”师将拄杖舞归方丈。无语,师曰:“死却这汉也!”
关南常禅师法嗣关南道吾和尚襄州关南道吾和尚,始经村墅,闻巫者乐神云“识神无”,忽然省悟。
后参常禅师,印其所解,复游德山之门,法味弥著。住后,凡上堂,戴莲华笠,披襕执简,击鼓吹笛,口称鲁三郎神:
“识神不识神,神从空里来,却往空里去。”便下座。有时曰:“打动关南鼓,唱起德山歌。”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以简揖曰:“喏!”有时执木剑,横肩上作舞。僧问:“手中剑甚处得来?”师掷于地。僧却置师手中。
师曰:“甚处得来?”僧无对。师曰:“容汝三日内,下取一转语。”其僧亦无对。
师自代拈剑横肩上,作舞曰:“须恁么始得?”
赵州访师,师乃著豹皮裈,执吉獠棒,在三门下翘一足等候,才见州便高声唱喏而立。州曰:“小心袛候著!”师又唱喏一声而去。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下禅床作女人拜曰:
“谢子远来,无可袛待。”问灌溪:“作么生?”溪曰:“无位。”师曰:“莫同虚空么?”溪曰:“这屠儿!”师曰:
“有生可杀即不倦。”漳州罗汉和尚漳州罗汉和尚,初参关南,问:“如何是大道之源?”南打师一拳,师遂有省,乃为歌曰:
“咸通七载初参道,到处逢言不识言。心里疑团若栲栳,三春不乐止林泉。忽遇法王毡上坐,便陈疑恳向师前。
师从毡上那伽起,袒膊当胸打一拳。骇散疑团獦狟落,举头看见日初圆。从兹蹬蹬以碣碣,直至如今常快活。
只闻肚里饱膨脝,更不东西去持钵。”又述偈曰:“字内为闲客,人中作野僧。任从他笑我,随处自腾腾。”
高安大愚禅师法嗣末山尼了然禅师瑞州未山尼了然禅师,因灌溪闲和尚到,曰:“若相当即住,不然即推倒禅床。”便入堂内。
师遣侍者问:“上座游山来?为佛法来?”溪曰:“为佛法来。”师乃升座。溪上参。师问:“上座今日离何处?”曰:
“路口。”师曰:“何不盖却。”溪无对。﹝禾山代云:“争得到这里。”﹞始礼拜,问:“如何是末山?”师曰:“不露顶。”
曰:“如何是末山主?”师曰:“非男女相。”溪乃喝曰:“何不变去!”师曰:“不是神,不是鬼,变个甚么?”
溪于是伏膺,作园头三载。僧到参,师曰:“太缕生!”曰:“虽然如此,且是师子儿。”师曰:
“既是师子儿,为甚么被文殊骑?”僧无对。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世界倾坏。”曰:“世界为甚么倾坏?”师曰:
“宁无我身。”
杭州天龙和尚法嗣金华俱胝和尚婺州金华山俱胝和尚,初住庵时,有尼名实际来,戴笠子执锡绕师三匝,曰:“道得即下笠子。”
如是三问,师皆无对,尼便去。师曰:“日势稍晚,何不且住。”尼曰:“道得即住。”师又无对。
尼去后,师叹曰:“我虽处丈夫之形,而无丈夫之气。不如弃庵,往诸方参寻知识去。”其夜山神告曰:“不须离此。
将有肉身菩萨来为和尚说法也。”逾旬,果天龙和尚到庵,师乃迎礼,具陈前事。
龙竖一指示之,师当下大悟。自此凡有学者参问,师唯举一指,无别提唱。有一供过童子,每见人问事,亦竖指祇对。
人谓师曰:“和尚,童子亦会佛法,凡有问皆如和尚竖指。”师一日潜袖刀子,问童曰:“闻你会佛法,是否?”
童曰:“是。”师曰:“如何是佛?”童竖起指头,师以刀断其指,童叫唤走出。师召童子,童回首。师曰:
“如何是佛?”童举手不见指头,豁然大悟。师将顺世,谓众曰:“吾得天龙一指头禅,一生用不尽。”
言讫,示灭。﹝长庆代众云:“美食不中饱人吃。”玄沙云:“我当时若见拗折指头。”玄觉云:“且道玄沙恁么道,意作么生?云居锡云:
“秪如玄沙恁么道,肯伊不肯伊。若肯,何言拗折指头;若不肯,俱胝过在甚么处?”先曹山云:
“俱胝承当处卤莽,秖认得一机一境,一等是拍手拊掌,是他西园奇怪”。玄觉又云:“且道俱胝还悟也无?若悟,为甚么道承当处卤莽;若不悟,又道用一指头禅不尽。
且道曹山意在甚么处?” ﹞南岳下五世睦州陈尊宿法嗣刺史陈操尚书睦州刺史陈操尚书,斋次,拈起餬饼,问僧:“江西、湖南还有这个么?”曰:“尚书适来吃个甚么?”
公曰:“敲钟谢响。”又斋僧次,躬自行饼,一僧展手拟接,公却缩手,僧无语。公曰:“果然!果然!”问僧:
“有个事与上座商量,得么?”曰:“合取狗口。”公自掴口曰:“某甲罪过。”曰:“知过必改。”公曰:
“恁么则乞上座口吃饭,得么?”又斋僧自行食次,乃曰:“上座施食。”僧曰:“三德六味。”公曰:“错。”僧无对。
又与僚属登楼次,见数僧行来,有一官人曰:“来者总是行脚僧。”公曰:“不是。”曰:“焉知不是?”公曰:
“待来勘过。”须臾僧至楼前,公蓦唤“上座!”僧皆举首。公谓诸官曰:“不信道。”又与禅者颂曰:
“禅者有玄机,机玄是复非。欲了机前旨,咸于句下违。”
光孝觉禅师法嗣长庆道巘禅师升州长庆道巘禅师,庐州人也。
初侍光孝便领悟微言,即于湖南大光山剃度,暨化缘弥盛,出住长庆。上堂:“弥勒朝入伽蓝,暮成正觉。”说偈曰:“三界上下法,我说皆是心。离于诸心法,更无有可得。
看他恁么道,也太杀惺惺。”“若比吾徒,犹是钝汉。所以一念见道,三世情尽。如印印泥,更无前后。
诸子生死事大,快须荐取,莫为等闲。业识茫茫,盖为迷己逐物。世尊临入槃,文殊请再转法轮。
世尊咄曰:“吾四十九年住世,不曾说一字。汝请吾再转法轮,是吾曾转法轮邪?”
然今时众中,建立个宾主问答,事不获已,盖为初心耳。”僧问:“如何是长庆境?”师曰:“阇黎履践看。”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今日三月三。”曰:“学人不会。”师曰:“止!止!不须说,我法妙难思。”便下座。咸平二年示寂。 五灯会元卷第五六祖大鉴禅师法嗣青原行思禅师吉州青原山静居寺行思禅师,本州安城刘氏子。幼岁出家,每群居论道,师唯默然。
闻曹溪法席,乃往参礼。问曰:“当何所务,即不落阶级?”祖曰:“汝曾作甚么来?”师曰:“圣谛亦不为。”祖曰:
“落何阶级?”师曰:“圣谛尚不为,何阶级之有!”祖深器之。会下学徒虽众,师居首焉。
亦犹二祖不言,少林谓之得髓矣。一日,祖谓师曰:“从上衣法双行,师资递授,衣以表信,法乃印心。吾今得人,何患不信?
吾受衣以来,遭此多难。况乎后代,争竞必多。衣即留镇山门,汝当分化一方,无令断绝。”
师既得法,归住青原。六祖将示灭,有沙弥希迁﹝即石头和尚。﹞问曰:“和尚百年后,希迁未审当依附何人?”祖曰:“寻思去!”
及祖顺世,迁每于静处端坐,寂若忘生。第一座问曰:“没师已逝,空坐奚为?”迁曰:
“我禀遗诫,故寻思尔。”座曰:“汝有师兄思和尚,今住吉州,汝因缘在彼。师言甚直,汝自迷耳。”
迁闻语,便礼辞祖龛,直诣静居参礼。师曰:“子何方来?”迁曰:“曹溪。”师曰:“将得甚么来?”曰:“未到曹溪亦不失。”师曰:
“若恁么,用去曹溪作甚么?”曰:“若不到曹溪,争知不失?”迁又曰:“曹溪大师还识和尚否?”师曰:
“汝今识吾否?”曰:“识。又争能识得?”师曰:“众角虽多,一麟足矣。”迁又问:“和尚自离曹溪,甚么时至此间?”
师曰:“我却知汝早晚离曹溪。”曰:“希迁不从曹溪来。”师曰:“我亦知汝去处也。”曰:
“和尚幸是大人,莫造次。”他日,师复问迁:“汝甚么处来?”曰:“曹溪。”师乃举拂子曰:“曹溪还有这个么?”曰:
“非但曹溪,西天亦无。”师曰:“子莫曾到西天否?”曰:“若到即有也。”师曰:“未在,更道。”曰:
“和尚也须道取一半,莫全靠学人。”师曰:“不辞向汝道,恐已后无人承当。”师令迁持书与南岳让和尚曰:“汝达书了,速回。
吾有个斧子,与汝住山。”迁至彼,未呈书便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岳曰:
“子问太高生,何不向下问?”迁曰:“宁可永劫受沉沦,不从诸圣永解脱。”岳便休。﹝玄沙曰:
“大小石头被南岳推倒,直至如今起不得。”﹞迁便回。师问:“子返何速?书信达否?”迁曰:“书亦不通,信亦不达。
去日蒙和尚许个斧子,祇今便请。”师垂一足,迁便礼拜,寻辞往南岳。荷泽神会来参,师问:“甚处来?”曰:“曹溪。”师曰:
“曹溪意旨如何?”会振身而立。师曰:“犹带瓦砾在。”曰:“和尚此间莫有真金与人么?”师曰:
“设有,汝向甚么处著?”﹝玄沙云:“果然。”云居锡云:“祇如玄沙道,果然是真金?是瓦砾?”﹞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
“庐陵米作么价?”师既付法石头,唐开元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三日,升堂告众,跏趺而逝。
僖宗谥弘济禅师、归真之塔。
青原思禅师法嗣石头希迁禅师南岳石头希迁禅师,端州高要陈氏子。母初怀娠,不喜荤茹。师虽在孩提,不烦保母。
既冠,然诺自许。乡洞獠民畏鬼神,多淫祀,杀牛酾酒,习以为常。
师辄往毁丛祠,夺牛而归,岁盈数十,乡老不能禁。后直造曹溪,得度未具戒。属祖圆寂,禀遗命谒青原,乃摄衣从之。﹝缘会语句,青原章叙之。
﹞一日,原问师曰:“有人道岭南有消息。”师曰:“有人不道岭南有消息。”曰:“若恁么,大藏小藏从何而来?”师曰:
“尽从这里去。”原然之。师于唐天宝初,荐之衡山南寺。
寺之东有石,状如台,乃结庵其上,时号石头和尚。师因看肇论至“会万物为己者,其唯圣人乎!”师乃拊几曰:“圣人无己,靡所不己。
法身无象,谁云自他?圆鉴灵照于其间,万象体玄而自现。境智非一,孰云去来?至哉斯语也。”遂掩卷,不觉寝梦:
自身与六祖同乘一龟,游泳深池之内。觉而详之:灵龟者,智也。池者,性海也。
吾与祖师同乘灵智游性海矣。遂著参同契曰:“竺土大仙心,东西密相付。人根有利钝,道无南北祖。
灵源明皎洁,枝派暗流注。执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门门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回而更相涉,不尔依位住。
色本殊质象,声元异乐苦。暗合上中言,明明清浊句。四大性自复,如子得其母。火热风动摇,水湿地坚固。
眼色耳音声,鼻香舌鹹醋。然依一一法,依根叶分布。本末须归宗,尊卑用其语。当明中有暗,勿以暗相遇。
当暗中有明,勿以明相睹。明暗各相对,比如前后步。万物自有功,当言用及处。
事存函盖合,理应箭锋拄。承言须会宗,勿自立规矩。触目不会道,运足焉知路?进步非近远,迷隔山河固。
谨白参玄人,光阴莫虚度。”上堂:“吾之法门,先佛传受。不论禅定精进,唯达佛之知见。
即心即佛,心佛众生,菩提烦恼,名异体一。汝等当知,自己心灵,体离断常,性非垢净。湛然圆满,凡圣齐同。
应用无方,离心意识。三界六道,唯自心现。水月镜像,岂有生灭?汝能知之,无所不备。”时门人道悟问:
“曹溪意旨谁人得?”师曰:“会佛法人得。”曰:“师还得否?”师曰:“不得。”曰:“为甚么不得?”师曰:“我不会佛法。”
僧问:“如何是解脱?”师曰:“谁缚汝?”问:“如何是净土?”师曰:“谁垢汝?”问:“如何是槃?”
师曰:“谁将生死与汝?”师问新到:“从甚么处来?”曰:“江西来。”师曰:“见马大师否?”曰:“见。”
师乃指一橛柴曰:“马师何似这个?”僧无对。却回举似马祖,祖曰:“汝见橛柴大小。”曰:“没量大。”祖曰:
“汝甚有力。”僧曰:“何也?”祖曰:“汝从南岳负一橛柴来,岂不是有力?”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
“问取露柱。”曰:“学人不会。”师曰:“我更不会。”大颠问:“古人云,道有道无俱是谤。请师除。”师曰:
“一物亦无,除个甚么?”师却问:“并却咽喉唇吻,道将来?”颠曰:“无这个。”师曰:
“若恁么,汝即得入门。”道悟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不得不知。”悟曰:“向上更有转处也无?”师曰:
“长空不碍白云飞。”问:“如何是禅?”师曰:“碌砖。”问:“如何是道?”师曰:“木头。”
自余门属领旨所有问答,各于本章出焉。南岳鬼神多显迹听法,师皆与授戒。广德二年,门人请下于梁端,广阐玄化。贞元六年顺寂。
塔于东岭。德宗谥无际大师,塔曰见相。 青原下二世石头迁禅师法嗣药山惟俨禅师澧州药山惟俨禅师,绛州韩氏子。年十七,依潮阳西山慧照禅师出家,纳戒于衡岳希操律师。
博通经论,严持戒律。一日,自叹曰:“大丈夫当离法自净,谁能屑屑事细行于布巾邪?”首造石头之室,便问:
“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尝开南方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实未明了,伏望和尚慈悲指示。”头曰:
“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子作么生?”师罔措。头曰:
“子因缘不在此,且往马大师处去。”师禀命恭礼马祖,仍伸前问。祖曰:
“我有时教伊扬眉瞬目,有时不教伊扬眉瞬目,有时扬眉瞬目者是,有时扬眉瞬目者不是。子作么生?”师于言下契悟,便礼拜。祖曰:“你见甚么道理便礼拜?”
师曰:“某甲在石头处,如蚊子上铁牛。”祖曰:“汝既如是,善自护持。”侍奉三年。一日,祖问:
“子近日见处作么生?”师曰:“皮肤脱落尽,唯有一真实。”祖曰:“子之所得,可谓协于心体,布于四肢。
既然如是,将三条篾束取肚皮,随处住山去。”师曰:“某甲又是何人,敢言住山?”祖曰:“不然!
未有常行而不住,未有常住而不行。欲益无所益,欲为无所为。宜作舟航,无久住此。”师乃辞祖返石头。
一日在石上坐次,石头问曰:“汝在这里作么?”曰:“一物不为。”头曰:“恁么即闲坐也。”曰:
“若闲坐即为也。”头曰:“汝道不为,不为个甚么?”曰:“千圣亦不识。”头以偈赞曰:
“从来共住不知名,任运相将祇么行。自古上贤犹不识,造次凡流岂可明?”后石头垂语曰:“言语动用没交涉。”师曰:
“非言语动用亦没交涉。”头曰:“我这里针劄不入。”师曰:“我这里如石上栽华。”头然之。
后居澧州药山,海众云会。师与道吾说苕溪上世为节察来。吾曰:“和尚上世曾为甚么?”师曰:“我痿痿羸羸,且恁么过时。”
吾曰:“凭何如此?”师曰:“我不曾展他书卷。”﹝石霜别云:“书卷不曾展。”﹞院主报:“打钟也,请和尚上堂。”
师曰:“汝与我擎钵盂去。”曰:“和尚无手来多少时?”师曰:“汝祇是枉披袈裟。”曰:
“某甲祇恁么,和尚如何?”师曰:“我无这个眷属。”谓云岩曰:“与我唤沙弥来。”岩曰:“唤他来作甚么?”师曰:
“我有个折脚铛子,要他提上挈下。”岩曰:“恁么则与和尚出一只手去也。”师便休。园头栽菜次,师曰:
“栽即不障汝栽,莫教根生。”曰:“既不教根生,大众吃甚么?”师曰:“汝还有口么?”头无对。
道吾、云岩侍立次,师指按山上枯荣二树,问道吾曰:“枯者是,荣者是?”吾曰:“荣者是。”师曰:
“灼然一切处,光明灿烂去。”又问云岩:“枯者是,荣者是?”岩曰:“枯者是。”师曰:
“灼然一切处,放教枯淡去。”高沙弥忽至,师曰:“枯者是,荣者是?”弥曰:“枯者从他枯,荣者从他荣。”师顾道吾、云岩曰:
“不是,不是。”问:“如何得不被诸境惑?”师曰:“听他何碍汝?”曰:“不会。”师曰:“何境惑汝?”问:
“如何是道中至宝?”师曰:“莫曲。”曰:“不曲时如何?”师曰:“倾国不换。”有僧再来依附,师问:“阿谁?”曰:
“常坦。”师呵曰:“前也是常坦,后也是常坦。”师久不升堂,院主白曰:“大众久思和尚示诲。”师曰:
“打钟著!”众才集,师便下座,归方丈。院主随后问曰:“和尚既许为大众说话,为甚么一言不措?”师曰:
“经有经师,论有论师,争怪得老僧?”师问云岩:“作甚么?”岩曰:“担屎。”师曰:“那个!”岩曰:“在。”
师曰:“汝来去为谁?”曰:“替他东西。”师曰:“何不教并行?”曰:“和尚莫谤他。”师曰:“不合恁么道。”
曰:“如何道?”师曰:“还曾担么!”师坐次,僧问:“兀兀地思量甚么?”师曰:“思量个不思量底。”曰:
“不思量底如何思量?”师曰:“非思量。”问:“学人拟归乡时如何?”师曰:
“汝父母遍身红烂,卧在荆棘林中,汝归何所?”曰:“恁么则不归去也。”师曰:“汝却须归去。汝若归乡,我示汝个休粮方子。”曰:“便请。”
师曰:“二时上堂,不得咬破一粒米。”问:“如何是槃?”师曰:“汝未开口时唤作甚么?”问僧:
“甚处来?”曰:“湖南来。”师曰:“洞庭湖水满也未?”曰:“未。”师曰:“许多时雨水,为甚么未满?”僧无语。
﹝道吾云:“满也。”云岩云:“湛湛地。”洞山云:“甚么劫中曾增减来?”云门云:“祇在这里。”﹞师问僧:“甚处来?”曰:“江西来。”
师以拄杖敲禅床三下。僧曰:“某甲粗知去处。”师抛下拄杖,僧无语。
师召侍者,点茶与这僧,踏州县困。师问庞居士:“一乘中还著得这个事么?”士曰:“某甲祇管日求升合,不知还著得么?”师曰:
“道居士不见石头,得么?”士曰:“拈一放一,未为好手。”师曰:“老僧住持事繁。”士珍重便出。师曰:
“拈一放一,的是好手。”士曰:“好个一乘问宗,今日失却也。”师曰:“是!是!”
上堂:“祖师祇教保护,若贪嗔痴起来,切须防禁,莫教掁触。
是你欲知枯木,石头却须担荷,实无枝叶可得。虽然如此,更宜自看,不得绝言语。
我今为你说,这个语显无语底,他那个本来无耳目等貌。”师与云岩游山,腰间刀响。岩问:“甚么物作声?”师抽刀蓦口作斫势。﹝洞山举示众云:
“看他药山横身,为这个事,今时人欲明向上事,须体此意始得。”
﹞遵布衲浴佛。师曰:“这个从汝浴,还浴得那个么?”遵曰:“把将那个来。”师乃休。﹝长庆云:
“邪法难扶。”玄觉云:“且道长庆恁么道,在宾在主?众中唤作浴佛语,亦曰兼带语,且道尽善不尽善?”﹞问:“学人有疑,请师决。”
师曰:“待上堂时来,与阇黎决疑。”至晚,上堂众集。师曰:“今日请决疑上座在甚么处?”
其僧出众而立。师下禅床,把住曰:“大众!这僧有疑。”便与一推,却归方丈。﹝玄觉曰:“且道与伊决疑否?
若决疑,甚么处是决疑;若不与决疑,又道待上堂时与汝决疑。”﹞师问饭头:“汝在此多少时也?”曰:“三年。”师曰:“我总不识汝。”
饭头罔测,发愤而去。问:“身命急处如何?”师曰:“莫种杂种。”曰:“将何供养?”师曰:“无物者。”
师令供养主抄化。甘行者问:“甚处来?”曰:“药山来。”甘曰:“来作么?”曰:“教化。”甘曰:“将得药来么?”曰:
“行者有甚么病?”甘便舍银两铤。意山中有人,此物却回,无人即休。主便归纳疏。师问曰:
“子归何速?”主曰:“问佛法相当得银两铤。”师令举其语。主举已,师曰:“速送还他。子著贼了也。”主便送还。
甘曰:“由来有人。”遂添银施之﹝同安显云:“早知行者恁么问,终不道药山来。”﹞问僧:“见说汝解筭,是否?”曰:
“不敢。”师曰:“汝试筭老僧看。”僧无对。﹝云岩举问洞山:“汝作么生?”山曰:“请和尚生月。”﹞师书“佛”字,问道吾:
“是甚么字?”吾曰:“佛字。”师曰:“多口阿师!”问:“已事未明,乞和尚指示。”师良久曰:
“吾今为汝道一句亦不难,祇宜汝于言下便见去,犹较些子。若更入思量,却成吾罪过。不如且各合口,免相累及。”
大众夜参,不点灯。师垂语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儿,即向你道。”有僧曰:
“特牛生儿,也秪是和尚不道。”师曰:“侍者把灯来!”其僧抽身入众。﹝云岩举似洞山,山曰:“这僧却会,祇是不肯礼拜。”﹞问僧:
“甚处来?”曰:“南泉来。”师曰:“在彼多少时?”曰:“粗经冬夏。”师曰:“恁么,则成一头水牯牛去也!”曰:
“虽在彼中,且不曾上他食堂。”师曰:“口欱东南风那?”曰:“和尚莫错,自有拈匙把箸人在。”问:
“达磨未来时,此土还有祖师意否?”师曰:“有。”曰:“既有,祖师又来作甚么?”师曰:“祇为有,所以来。”
看经次,僧问:“和尚寻常不许人看经,为甚么却自看?”师曰:“我祇图遮眼。”曰:“某甲学和尚还得也无?”师曰:
“汝若看,牛皮也须穿。”﹝长庆云:“眼有何过?”玄觉云:“且道长庆会药山意不会药山意。”
﹞问:“平田浅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主?”师曰:“看箭!”僧放身便倒。师曰:
“侍者,拖出这死汉。”僧便走。师曰:“弄泥团汉有甚么限?”朗州刺史李翱问:“师何姓?”师曰:“正是时。”
李不委,却问院主:“某甲适来问和尚姓,和尚曰:正是时。未审姓甚么?”主曰:“恁么则姓韩也。”师闻乃曰:
“得恁么不识好恶!若是夏时对他,便是姓热。”
师一夜登山经行,忽云开见月,大啸一声,应澧阳东九十里许,居民尽谓东家,明晨迭相推问,直至药山。徒众曰:“昨夜和尚山顶大啸。”李赠诗曰:
“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太和八年十一月六日临顺世,叫曰:
“法堂倒!法堂倒!”众皆持拄撑之。师举手曰:“子不会我意。”乃告寂。塔于院东隅。
唐文宗谥弘道大师,塔曰化城。丹霞天然禅师邓州丹霞天然禅师,本习儒业,将入长安应举,方宿于逆旅,忽梦白光满室,占者曰:
“解空之祥也。”偶禅者问曰:“仁者何往?”曰:“选官去。”禅者曰:“选官何如选佛?”曰:“选佛当往何所?”禅者曰:
“今江西马大师出世,是选佛之场。仁者可往。”遂直造江西,才见祖,师以手拓襆头额。
祖顾视良久,曰:“南岳石头是汝师也。”遽抵石头,还以前意投之。头曰:“著槽厂去!”
师礼谢,入行者房,随次执役,凡三年。忽一日,石头告众曰:“来日铲佛殿前草。”
至来日,大众诸童行各备锹钁铲草,独师以盆盛水,沐头于石头前,胡跪。头见而笑之,便与剃发,又为说戒。师乃掩耳而出,再往江西谒马祖。
未参礼,便入僧堂内,骑圣僧颈而坐。时大众惊愕,遽报马祖。祖躬入堂,视之曰:“我子天然。”
师即下地礼拜曰:“谢师赐法号。”因名天然。祖问:“从甚处来?”师曰:“石头。”祖曰:“石头路滑,还跶倒汝么?”
师曰:“若跶倒即不来也。”乃杖锡观方,居天台华顶峰三年,往余杭径山礼国一禅师。
唐元和中至洛京龙门香山,与伏牛和尚为友。后于慧林寺遇天大寒,取木佛烧火向,院主诃曰:
“何得烧我木佛?”师以杖子拨灰曰:“吾烧取舍利。”主曰:“木佛何有舍利?”师曰:
“既无舍利,更取两尊烧。”主自后眉须堕落。后谒忠国师,问侍者:“国师在否?”曰:“在即在,不见客。”师曰:“太深远生!”
曰:“佛眼亦观不见。”师曰:“龙生龙子,凤生凤儿。”国师睡起,侍者以告。国师乃打侍者三十棒,遣出。
师闻曰:“不谬为南阳国师。”明日再往礼拜,见国师便展坐具。国师曰:“不用!不用!”
师退后,国师曰:“如是!如是!”师却进前。国师曰:“不是!不是!”师绕国师一币便出。国师曰:
“去圣时遥,人多懈怠。三十年后,觅此汉也难得。”
访庞居士,见女子灵照洗菜次,师曰:“居士在否?”女子放下菜篮,敛手而立。师又问:
“居士在否?”女子提篮便行。师遂回。须臾居士归,女子乃举前话。士曰:“丹霞在么?”女曰:“去也。”士曰:
“赤土涂牛你。”又一日访庞居士,至门首相见。师乃问:“居士在否?”士曰:“饥不择食。”师曰:
“庞老在否?”士曰:“苍天!苍天!”便入宅去。师曰:“苍天!苍天!”便回。
师因去马祖处,路逢一老人与一童子。师问:“公住何处?”老人曰:“上是天,下是地。”师曰:“忽遇天崩地陷,又作么生?”老人曰:“苍天!
苍天!”童子嘘一声。师曰:“非父不生其子。”老人便与童子入山去。师问庞居士:
“昨日相见,何似今日?”士曰:“如法举昨日事来作个宗眼。”师曰:“祇如宗眼,还著得庞公么?”士曰:“我在你眼里。”师曰:
“某甲眼窄,何处安身?”士曰:“是眼何窄?是身何安?”师休去。士曰:“更道取一句,便得此话圆。”
师亦不对。士曰:“就中这一句无人道得。”师与庞居士行次,见一泓水。士以手指曰:
“便与么也还辨不出?”师曰:“灼然是辨不出。”士乃戽水,泼师二掬。师曰:“莫与么,莫与么。”士曰:“须与么,须与么。”
师却戽水泼士三掬。师曰:“正与么时,堪作甚么?”士曰:“无外物。”师曰:“得便宜者少。”士曰:
“谁是落便宜者?”
元和三年,于天津桥横卧,会留守掷公出,呵之不起。吏问其故,师徐曰:“无事僧。”
留守异之,奉束素及衣两袭,日给米,洛下翕然归信。至十五年春,告门人曰:“吾思林泉终老之所。”
时门人齐静卜南阳丹霞山结庵,三年间玄学者至盈三百众,建成大院。上堂:“阿你浑家,切须保护。
一灵之物,不是你造作名邈得,更说甚荐与不荐?吾往日见石头,亦祇教切须自保护,此事不是你谈话得。
阿你浑家,各有一坐具地,更疑甚么?禅可是你解底物?岂有佛可成?佛之一字,永不喜闻。
阿你自看,善巧方便,慈悲喜舍,不从外得,不著方寸。善巧是文殊,方便是普贤。你更拟趁逐甚么物?
不用经求落空去!今时学者,纷纷扰扰,皆是参禅问道。吾此间无道可修,无法可证。
一饮一啄,各自有分,不用疑虑。在在处处有恁么底。若识得释迦即老凡夫是,阿你须自看取,莫一盲引众盲,相将入火坑。
夜里暗双陆,赛彩若为生?无事珍重!”
有僧到参,于山下见师,便问:“丹霞山向甚么处去?”师指山曰:“青黯黯处。”曰:
“莫祇这个便是么?”师曰:“真师子儿,一拨便转。”问僧:“甚么处宿?”曰:“山下宿。”师曰:“甚么处吃饭?”曰:
“山下吃饭。”师曰:“将饭与阇黎吃底人,还具眼也无?”僧无对。﹝长庆问保福:“将饭与人吃,感恩有分,为甚么不具眼?”福云:
“施者受者,二俱瞎汉。”庆云:“尽其机来还成瞎不?”福云:“道某甲瞎得么。”玄觉徵云:“且道长庆明丹霞意,为复自用家财。”
﹞长庆四年六月,告门人曰:“备汤沐浴,吾欲行矣。”乃戴笠策杖受屦,垂一足未及地而化。
门人建塔,谥智通禅师,塔曰妙觉。潭州大川禅师潭州大川禅师,﹝亦曰大湖。﹞江陵僧参,师问:“几时发足江陵?”僧提起坐具。师曰:
“谢子远来,下去!”僧绕禅床一匝,便出。师曰:“若不恁么,争知眼目端的!”僧拊掌曰:“苦杀人,洎合错判诸方。”
师曰:“甚得禅宗道理。”﹝僧举似丹霞,霞曰:“于大川法道即得,我这里不然。”曰:“未审此间作么生?”霞曰:“犹较大川三步在。”
僧礼拜,霞曰:“错判诸方者多。”洞山云:“不是丹霞,难分玉石。”﹞大颠宝通禅师潮州灵山大颠宝通禅师,初参石头。头问:“那个是汝心?”师曰:“见言语者是。”头便喝出。
经旬日,师却问:“前者既不是,除此外何者是心?”头曰:“除却扬眉瞬目,将心来。”师曰:“无心可将来。”
头曰:“元来有心,何言无心?无心尽同谤。”师于言下大悟。异日侍立次,头问:“汝是参禅僧?
是州县白蹋僧?”师曰:“是参禅僧。”头曰:“何者是禅?”师曰:“扬眉瞬目。”头曰:
“除却扬眉瞬目外,将你本来面目呈看。”师曰:“请和尚除却扬眉瞬目外鉴。”头曰:“我除竟。”师曰:“将呈了也。”头曰:
“汝既将呈我心如何?”师曰:“不异和尚。”头曰:“不关汝事。”师曰:“本无物。”头曰:“汝亦无物。”师曰:
“既无物,即真物。”头曰:“真物不可得,汝心见量,意旨如此,也大须护持。”师住后,学者四集。
上堂:“夫学道人须识自家本心,将心相示,方可见道。
多见时辈祇认扬眉瞬目,一语一默,蓦头印可,以为心要,此实未了。吾今为你诸人分明说出,各须听受。但除却一切妄运想念,见量即汝真心。
此心与尘境,及守认静默时全无交涉。即心是佛,不待修治。何以故?应机随照,泠泠自用。
穷其用处,了不可得。唤作妙用,乃是本心。大须护持,不可容易。”僧问:“其中人相见时如何?”师曰:
“早不其中也。”曰:“其中者如何?”师曰:“不作个问。”韩文公一日相访,问师:“春秋多少?”师提起数珠,曰:
“会么?”公曰:“不会。”师曰:“昼夜一百八。”公不晓,遂回。
次日再来,至门前见首座,举前话问意旨如何。座扣齿三下。及见师,理前问,师亦扣齿三下。公曰:“元来佛法无两般。”师曰:“是何道理?”
公曰:“适来问首座亦如是。”师乃召首座:“是汝如此对否?”座曰:“是。”师便打趁出院。
文公又一日白师曰:“弟子军州事繁,佛法省要处,乞师一语。”师良久,公罔措。时三平为侍者,乃敲禅床三下。师曰:
“作么?”平曰:“先以定动,后以智拔。”公乃曰:“和尚门风高峻,弟子于侍者边得个入处。”僧问:
“苦海波深,以何为船筏?”师曰:“以木为船筏。”曰:“恁么即得度也。”师曰:“盲者依前盲,哑者依前哑。”
一日,将痒和子廊下行,逢一僧问讯次,师以痒和子蓦口打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大颠老野狐,不曾孤负人。”长髭旷禅师潭州长髭旷禅师,曹溪礼祖塔回,参石头。头问:“甚么处来?”曰:“岭南来。”头曰:
“大庾岭头一铺功德成就也未?”师曰:“成就久矣,祇欠点眼在。”头曰:“莫要点眼么?”师曰:“便请。”头乃垂下一足。
师礼拜,头曰:“汝见个甚么道理便礼拜?”师曰:“据某甲所见,如红炉上一点雪。”﹝玄觉云:
“且道长髭具眼祇对,不具眼祇对?若具眼,为甚么请他点眼?若不具眼,又道成就久矣,具作么生商量?”法灯代云:“和尚可谓眼昏。”
﹞僧参,绕禅床一匝,卓然而立。师曰:“若是石头法席,一点也用不著。”僧又绕禅床一匝。师曰:
“却是恁么时,不易道个来处。”僧便出去。师乃唤,僧不顾。师曰:“这汉犹少教诏在。”僧却回曰:
“有一人不从人得,不受教诏,不落阶级,师还许么?”师曰:“逢之不逢,逢必有事。”僧乃退身三步,师却绕禅床一匝。僧曰:
“不唯宗眼分明,亦乃师承有据。”师乃打三棒。问僧:“甚处来?”曰:“九华山控石庵。”师曰:
“庵主是甚么人?”曰:“马祖下尊宿。”师曰:“名甚么?”曰:“不委他法号。”师曰:“他不委,你不委。”曰:
“尊宿眼在甚处?”师曰:“若是庵主亲来,今日也须吃棒。”曰:“赖遇和尚,放过某甲。”师曰:
“百年后讨个师僧也难得。”庞居士到,师升座,众集定。士出曰:“各请自捡好。”却于禅床右立。时有僧问:
“不触主人翁,请师答话。”师曰:“识庞公么?”曰:“不识。”士便搊住曰:“苦哉!苦哉!”僧无对。士便拓开。
师少间却问:“适来这僧还吃棒否?”士曰:“待伊甘始得。”师曰:“居士祇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士曰:
“恁么说话,某甲即得;外人闻之,要且不好。”师曰:“不好个甚么?”士曰:“阿师祇见锥头尖,不见凿头利。”
李行婆来,师乃问:“忆得在绛州时事么?”婆曰:“非师不委。”师曰:“多虚少实在。”婆曰:“有甚讳处?”师曰:
“念你是女人,放你拄杖。”婆曰:“某甲终不见尊宿过。”师曰:“老僧过在甚么处?”婆曰:
“和尚无过,婆岂有过?”师曰:“无过底人作么生?”婆乃竖拳曰:“与么,总成颠倒。”师曰:“实无讳处。”
师见僧,乃擒住曰:“师子儿,野干属!”僧以手作拨眉势,师曰:“虽然如此,犹欠哮吼在。”僧擒住师曰:
“偏爱行此一机。”师与一掴,僧拍手三下。师曰:“若见同风,汝甘与么否?”曰:“终不由别人。”师作拨眉势。僧曰:
“犹欠哮吼在。”师曰:“想料不由别人。”师见僧问讯次,师曰:“步步是汝证明处。汝还知么?”曰:
“某甲不知。”师曰:“汝若知,我堪作甚么?”僧礼拜。师曰:“我不堪,汝却好!”京兆尸利禅师京兆府尸利禅师,问石头:“如何是学人本分事?”头曰:“汝何从吾觅?”曰:“不从师觅,如何即得?”
石头曰:“汝还曾失么?”师乃契会厥旨。招提慧朗禅师潭州招提寺慧朗禅师,始兴曲江人也。初参马祖,祖问:“汝来何求?”曰:“求佛知见。”祖曰:
“佛无知见,知见乃魔耳。汝自何来?”曰:“南岳来。”祖曰:“汝从南岳来,未识曹溪心要。
汝速归彼,不宜他往。”师归石头,便问:“如何是佛?”头曰:“汝无佛性。”师曰:“蠢动含灵,又作么生?”头曰:
“蠢动含灵,却有佛性。”曰:“慧朗为甚么却无?”头曰:“为汝不肯承当。”师于言下信入。住后,凡学者至,皆曰:
“去!去!汝无佛性。”其接机大约如此。﹝时谓大朗。﹞兴国振朗禅师长沙兴国寺振朗禅师,初参石头,便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头曰:“问取露柱。”曰:“振朗不会。”
头曰:“我更不会。”师俄省悟。住后,有僧来参,师召上座,僧应诺。师曰:“孤负去也。”曰:
“师何不鉴?”师乃拭目而视之。僧无语。﹝时谓小朗。﹞汾州石楼禅师汾州石楼禅师,上堂,僧问:“未识本来性,乞师方便指。”师曰:“石楼无耳朵。”曰:“某甲自知非。”
师曰:“老僧还有过。”曰:“和尚过在甚么处?”师曰:“过在汝非处。”僧礼拜,师便打。问僧:
“近离甚处?”曰:“汉国。”师曰:“汉国主人还重佛法么?”曰:“苦哉!赖遇问著某甲;若问别人,即祸生。”师曰:
“作么生?”曰:“人尚不见,有何佛法可重?”师曰:“汝受戒得多少夏?”曰:“三十夏。”师曰:
“大好不见有人。”便打。
法门佛陀禅师凤翔府法门寺佛陀禅师,寻常持一串数珠,念三种名号,曰一释迦、二元和、三佛陀,自余是甚么“碗跶丘”,乃过一珠,终而复始。事迹异常,时人莫测。水空和尚水空和尚,一日廊下见一僧,乃问:“时中事作么生?”僧良久。师曰:“祇恁便得么?”曰:
“头上安头。”师打曰:“去!去!已后惑乱人家男女在。”大同济禅师澧州大同济禅师,米胡领众来,才欲相见,师便拽转禅床,面壁而坐。米于背后立,少时却回客位。
师曰:“是即是,若不验破,已后遭人贬剥。”令侍者请米来。却拽转禅床便坐。
师乃绕禅床一匝,便归方丈。米却拽倒禅床,领众便出。师访庞居士,士曰:
“忆在母胎时,有一则语,举似阿师,切不得作道理主持。”师曰:“犹是隔生也。”士曰:“向道不得作道理。”师曰:“惊人之句,争得不怕!”士曰:
“如师见解,可谓惊人。”师曰:“不作道理,却成作道理。”士曰:“不但隔一生、两生。”师曰:
“粥饭底僧,一任检责。”士鸣指三下。师一日见庞居士来,便揜却门曰:“多知老翁,莫与相见。”士曰:
“独坐独语,过在阿谁?”师便开门,才出被士把住曰:“师多知,我多知?”师曰:
“多知且置,闭门开门,卷之与舒,相较几许?”士曰:“秪此一问,气急杀人!”师默然。士曰:“弄巧成拙。”僧问:“此个法门,如何继绍?”师曰:
“冬寒夏热,人自委知。”曰:“恁么则蒙分付去也!”师曰:“顽嚚少智,多痴。”问:“十二时中如何合道?”
师曰:“汝还识十二时么?”曰:“如何是十二时?”师曰:“子丑寅卯。”僧礼拜。师示颂曰:
“十二时中那事别,子丑寅卯吾今说。若会唯心万法空,释迦、弥勒从兹决。” 青原下三世药山俨禅师法嗣道吾宗智禅师潭州道吾山宗智禅师,豫章海昏张氏子。幼依槃和尚受教登戒,预药山法会,密契心印。
一日,山问:“子去何处来?”师曰:“游山来。”山曰:“不离此室,速道将来。”师曰:
“山上乌儿头似雪,涧底游鱼忙不彻。”师离药山见南泉,泉问:“阇黎名甚么?”师曰:“宗智。”泉曰:“智不到处,作么生宗?”师曰:
“切忌道著。”泉曰:“灼然,道著即头角生。”三日后,师与云岩在后架把针。泉见乃问:
“智头陀前日道,智不到处切忌道著,道著即头角生。合作么生行履?”师便抽身入僧堂,泉便归方丈。师又来把针。
岩曰:“师弟适来为甚不祇对和尚?”师曰:“你不妨灵利!”岩不荐,却问南泉:
“适来智头陀为甚不祇对和尚,某甲不会,乞师垂示。”泉曰:“他却是异类中行。”岩曰:“如何是异类中行?”泉曰:“不见道:
智不到处切忌道著,道著即头角生。直须向异类中行。”岩亦不会。师知云岩不荐,乃曰:“此人因缘不在此。”
却同回药山。山问:“汝回何速?”岩曰:“祇为因缘不契。”山曰:“有何因缘?”岩举前话。山曰:
“子作么生会他,这个时节便回?”岩无对。山乃大笑。岩便问:“如何是异类中行?”山曰:
“吾今日困倦,且待别时来。”岩曰:“某甲特为此事归来。”山曰:“且去!”岩便出。
师在方丈外,闻岩不荐,不觉咬得指头血出。师却下来问岩:“师兄去问和尚那因缘作么生?”岩曰:“和尚不与某甲说。”师便低头。﹝僧问云居:
“切忌道著,意作么生?”居云:“此语最毒。”云:“如何是最毒底语?”居云:“一棒打杀龙蛇。”﹞云岩临迁化,遣书辞师。
师览书了,谓洞山、密师伯曰:“云岩不知有,我悔当时不向伊道。虽然如是,要且不违药山之子。”﹝玄觉云:
“古人恁么道,还知有也未?”又云:“云岩当时不会,且道甚么处是伊不会处?”
﹞药山上堂曰:“我有一句子,未曾说向人。”师出曰:“相随来也。”僧问:“药山一句子如何说?”山曰:
“非言说。”师曰:“早言说了也。”师一日提笠出,云岩指笠曰:“用这个作甚么?”师曰:“有用处。”岩曰:
“忽遇黑风猛雨来时如何?”师曰:“盖覆著。”岩曰:“他还受盖覆么?”师曰:“虽然如是,且无渗漏。”
沩山问云岩:“菩提以何为座?”岩曰:“以无为为座。”岩却问沩山。山曰:“以诸法空为座。”又问:
“师作么生?”师曰:“坐也听伊坐,卧也听伊卧,有一人不坐不卧。速道!速道!”山休去。沩山问师:
“甚么处去来?”师曰:“看病来。”山曰:“有几人病?”师曰:“有病底,有不病底。”山曰:“不病底莫是智头陀么?”
师曰:“病与不病,总不干他事。速道!速道!”山曰:“道得也与他没交涉。”僧问:
“万里无云未是本来天,如何是本来天?”师曰:“今日好晒麦。”云岩问:“师弟家风近日如何?”师曰:“教师兄指点,堪作甚么?”
岩曰:“无这个来多少时也?”师曰:“牙根犹带生涩在。”僧问:“如何是今时著力处?”师曰:
“千人万人唤不回头,方有少分相应。”曰:“忽然火起时如何?”师曰:“能烧大地。”师却问僧:
“除却星与焰,那个是火?”曰:“不是火。”别一僧却问:“师还见火么?”师曰:“见。”曰:“见从何起?”师曰:
“除却行住坐卧,别请一问。”有施主施裈,药山提起示众曰:“法身还具四大也无?有人道得,与他一腰裈。”师曰:
“性地非空,空非性地。此是地大,三大亦然。”山曰:“与汝一腰裈。”师指佛桑花问僧曰:“这个何似那个?”
曰:“直得寒毛卓竖。”师曰:“毕竟如何?”曰:“道吾门下底。”师曰:“十里大王。”云岩不安,师乃谓曰:
“离此壳漏子,向甚么处相见?”岩曰:“不生不灭处相见。”师曰:“何不道非不生不灭处,亦不求相见?”
云岩补鞋次,师问:“作甚么?”岩曰:“将败坏补败坏。”师曰:“何不道即败坏非败坏?”
师闻僧念维摩经云:“八千菩萨、五百声闻,皆欲随从文殊师利。”师问曰:“甚么处去?”其僧无对。师便打。
﹝后僧问禾山,山曰:“给侍者方谐。”﹞师到五峰,峰问:“还识药山老宿否?”师曰:“不识。”峰曰:“为甚么不识?”师曰:
“不识,不识。”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东土不曾逢。”因设先师斋,僧问:“未审先师还来也无?”
师曰:“汝诸人用设斋作甚么?”石霜问:“和尚一片骨,敲著似铜鸣,向甚么处去也?”师唤侍者,者应诺。
师曰:“驴年去!”唐太和九年九月示疾,有苦。僧众慰问体候,师曰:“有受非偿,子知之乎?”众皆愀然。
越十日将行,谓众曰:“吾当西迈,理无东移。”言讫告寂。阇维得灵骨数片,建塔道吾。
后雷,迁于石霜山之阳。云岩昙晟禅师潭州云岩昙晟禅师,钟陵建昌王氏子,少出家于石门,参百丈海禅师二十年,因缘不契。
后造药山,山问:“甚处来?”曰:“百丈来。”山曰:“百丈有何言句示徒?”师曰:“寻常道:我有一句子,百味具足。”
山曰:“鹹则鹹味,淡则淡味,不鹹不淡是常味。作么生是百味具足底句?”师无对。山曰:
“争奈目前生死何!”师曰:“目前无生死。”山曰:“在百丈多少时?”师曰:“二十年。”山曰:
“二十年在百丈,俗气也不除。”他日侍立次,山又问:“百丈更说甚么法?”师曰:“有时道:三句外省去,六句内会取。”山曰:
“三千里外,且喜没交涉。”山又问:“更说甚么法?”师曰:“有时上堂,大众立定,以拄杖一时趁散。
复召大众,众回首。丈曰:“是甚么””山曰:“何不早恁么道,今日因子得见海兄。”师于言下顿省,便礼拜。
一日山问:“汝除在百丈,更到甚么处来?”师曰:“曾到广南来。”曰:
“见说广州城东门外有一片石,被州主移去。是否?”师曰:“非但州主,阖国人移亦不动。”山又问:“闻汝解弄师子,是否?”师曰:“是。”曰:
“弄得几出?”师曰:“弄得六出。”曰:“我亦弄得。”师曰:“和尚弄得几出?”曰:“我弄得一出。”师曰:
“一即六,六即一。”后到沩山,沩问:“承闻长老在药山弄师子,是否?”师曰:“是。”曰:“长弄?有置时?”师曰:
“要弄即弄,要置即置。”曰:“置时师子在甚么处?”师曰:“置也,置也!”
僧问:“从上诸圣甚么处去?”师良久,曰:“作么,作么!”问:“暂时不在,如同死人时如何?”师曰:
“好埋却。”问:“大保任底人,与那个是一是二?”师曰:“一机之绢,是一段是两段?”﹝洞山代云:“如人接树。”
﹞师煎茶次,道吾问:“煎与阿谁?”师曰:“有一人要。”曰:“何不教伊自煎?”师曰:“幸有某甲在。”
师问石霜:“甚么处来?”曰:“沩山来。”师曰:“在彼中得多少时?”曰:“粗经冬夏。”师曰:“恁么即成山长也。”
曰:“虽在彼中却不知。”师曰:“他家亦非知非识。”石霜无对。﹝道吾闻云:“得恁么无佛法身心。”
﹞住后,上堂示众曰:“有个人家儿子,问著无有道不得底。”洞山出问曰:“他屋里有多少典籍?”
师曰:“一字也无。”曰:“争得恁么多知?”师曰:“日夜不曾眠。”山曰:“问一段事还得否?”师曰:
“道得却不道。”问僧:“甚处来?”曰:“添香来。”师曰:“还见佛否?”曰:“见。”师曰:“甚么处见?”曰:“下界见。”
师曰:“古佛,古佛!”道吾问:“大悲千手眼,那个是正眼?”师曰:“如人夜间背手摸枕子。”吾曰:“我会也。”
师曰:“作么生会?”吾曰:“遍身是手眼。”师曰:“道也太煞道,祇道得八成。”吾曰:“师兄作么生?”师曰:
“通身是手眼。”扫地次,道吾曰:“太区区生!”师曰:“须知有不区区者。”吾曰:“恁么则有第二月也。”
师竖起扫帚曰:“是第几月?”吾便行。﹝玄沙闻云:“正是第二月。”﹞问僧:“甚处来?”曰:“石上语话来。”师曰:
“石还点头也无?”僧无对。师自代曰:“未语话时却点头。”师作草鞋次,洞山近前曰:“乞师眼睛得么?”
师曰:“汝底与阿谁去也?”曰:“良价无。”师曰:“设有,汝向甚么处著?”山无语。师曰:
“乞眼睛底是眼否?”山曰:“非眼。”师便喝出。
尼僧礼拜,师问:“汝爷在否?”曰:“在。”师曰:“年多少?”曰:“年八十。”师曰:
“汝有个爷不年八十,还知否?”曰:“莫是恁么来者!”师曰:“恁么来者,犹是儿孙。”﹝洞山代云:“直是不恁么来者,亦是儿孙。”﹞僧问:
“一念瞥起便落魔界时如何?”师曰:“汝因甚么却从佛界来?”僧无对。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莫道体不得,设使体得,也祇是左之右之。”
院主游石室回,师问:“汝去入到石室里许,为祇恁么便回?”主无对。洞山代曰:
“彼中已有人占了也。”师曰:“汝更去作甚么?”山曰:“不可人情断绝去也。”
会昌元年辛酉十月二十六日示疾,命澡身竟,唤主事令备斋,来日有上座发去。至二十七夜归寂,茶毗得舍利一千余粒。瘗于石塔,谥无住大师。船子德诚禅师秀州华亭船子德诚禅师,节操高邈,度量不群。自印心于药山,与道吾,云岩为同道交。
洎离药山,乃谓二同志曰:“公等应各据一方,建立药山宗旨。予率性疏野,唯好山水,乐情自遣,无所能也。
他后知我所止之处,若遇灵利座主,指一人来,或堪雕琢,将授生平所得,以报先师之恩。”遂分携。
至秀州华亭,泛一小舟,随缘度日,以接四方往来之者。时人莫知其高蹈,因号船子和尚。
一日,泊船岸边闲坐,有官人问:“如何是和尚日用事?”师竖桡子曰:“会么?”官人曰:“不会。”师曰:“棹拨清波,金鳞罕遇。”
师有偈曰:“三十年来坐钓台,钩头往往得黄能。金鳞不遇空劳力,收取丝纶归去来。
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三十年来海上游,水清鱼现不吞钩。
钓竿斫尽重栽竹,不计功程得便休。有一鱼兮伟莫裁,混融包纳信奇哉。
能变化,吐风雷,下线何曾钓得来。别人祇看采芙蓉,香气长粘绕指风。
两岸映,一船红,何曾解染得虚空,问我生涯祇是船,子孙各自赌机缘。不由地,不由天,除却蓑衣无可传。”道吾后到京口,遇夹山上堂。僧问:“如何是法身?”
山曰:“法身无相。”曰:“如何是法眼?”山曰:“法眼无瑕。”道吾不觉失笑。山便下座,请问道吾:
“某甲适来祇对这僧话必有不是,致令上座失笑。望上座不吝慈悲!”吾曰:“和尚一等是出世未有师在?”山曰:
“某甲甚处不是,望为说破。”吾曰:“某甲终不说,请和尚却往华亭船子处去。”山曰:“此人如何?”吾曰:
“此人上无片瓦,下无卓锥。和尚若去,须易服而往。”山乃散众束装,直造华亭。船子才见,便问:
“大德住甚么寺?”山曰:“寺即不住,住即不似。”师曰:“不似,似个甚么?”山曰:“不是目前法。”师曰:
“甚处学得来?”山曰:“非耳目之所到。”师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师又问:“垂丝千尺,意在深潭。
离钩三寸,子何不道?”山拟开口,被师一桡打落水中。山才上船,师又曰:“道!道!”山拟开口,师又打。
山豁然大悟,乃点头三下。师曰:“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山遂问:
“抛纶掷钓,师意如何?”师曰:“丝悬渌水,浮定有无之意。”山曰:“语带玄而无路,舌头谈而不谈。”师曰:
“钓尽江波,金鳞始遇。”山乃掩耳。师曰:“如是!如是!”遂嘱曰:“汝向去直须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
吾三十年在药山,祇明斯事。
汝今既得,他后莫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里,钁头边,觅取一个半个接续,无令断绝。”山乃辞行,频频回顾,师遂唤“阇黎”!山乃回首,师竖起桡子曰:“汝将谓别有。”
乃覆船入水而逝。椑树慧省禅师宣州椑树慧省禅师,洞山参,师问:“来作甚么?”山曰:“来亲近和尚。”师曰:
“若是亲近,用动这两片皮作么?”山无对。﹝曹山云:“一子亲得。”﹞僧问:“如何是佛?”师曰:“猫儿上露柱。”曰:“学人不会。”师曰:
“问取露柱去!”百岩明哲禅师鄂州百岩明哲禅师,药山看经次,师曰:“和尚休猱人好!”山置经曰:“日头早晚也。”师曰:
“正当午。”山曰:“犹有文彩在。”师曰:“某甲无亦无。”山曰:“汝太煞聪明。”师曰:
“某甲祇恁么,和尚作么生?”山曰:“跛跛挈挈,百丑千拙。且恁么过。”洞山与密师伯到参,师问:“二上座甚处来?”山曰:
“湖南。”师曰:“观察使姓甚么?”曰:“不得姓。”师曰:“名甚么?”曰:“不得名。”师曰:“还治事也无?”曰:
“自有郎幕在。”师曰:“还出入也无?”曰:“不出入。”师曰:“岂不出入?”山拂袖便出。
师次早入堂,召二上座曰:“昨日老僧对阇黎一转语不相契,一夜不安。今请阇黎别下一转语。
若惬老僧意,便开粥相伴过夏。”山曰:“请和尚问。”师曰:“岂不出入?”山曰:“太尊贵生!”师乃开粥,同共过夏。澧州高沙弥澧州高沙弥初参药山,山问:“甚处来?”师曰:“南岳来。”山曰:“何处去?”师曰:“江陵受戒去。”
山曰:“受戒图甚么?”师曰:“图免生死。”山曰:“有一人不受戒,亦无生死可免。汝还知否?”师曰:
“恁么则佛戒何用?”山曰:“这沙弥犹挂唇齿在。”师礼拜而退。道吾来侍立,山曰:
“适来有个跛脚沙弥,却有些子气息。”吾曰:“未可全信,更须勘过始得。”至晚,山上堂,召曰:“早来沙弥在甚么处?”师出众立。
山问:“我闻长安甚闹,你还知否?”师曰:“我国晏然。”﹝法眼别云:“见谁说?”﹞山曰:“汝从看经得,请益得?”
师曰:“不从看经得,亦不从请益得。”山曰:“大有人不看经、不请益,为甚么不得?”师曰:
“不道他不得,祇是不肯承当。”山顾道吾、云岩曰:“不信道。”师一日辞药山,山问:“甚么处去?”师曰:
“某甲在,众有妨,且往路边卓个草庵,接待往来茶汤去。”山曰:“生死事大,何不受戒去?”师曰:
“知是般事便休,更唤甚么作戒?”山曰:“汝既如是,不得离吾左右,时复要与子相见。”师住庵后,一日归来,值雨。山曰:
“你来也。”师曰:“是。”山曰:“可煞湿。”师曰:“不打这个鼓笛。”云岩曰:“皮也无,打甚么鼓?”道吾曰:
“鼓也无,打甚么皮?”山曰:“今日大好一场曲调。”僧问:“一句子还有该不得处否?”师曰:“不顺世。”
药山斋时,自打鼓,师捧钵作舞入堂。山便掷下鼓槌曰:“是第几和?”师曰:“是第二和。”山曰:
“如何是第一和?”师就桶舀一杓饭便出。刺史李翱居士鼎州李翱刺史,向药山玄化,屡请不赴,乃躬谒之。山执经卷不顾。侍者曰:“太守在此。”
守性褊急,乃曰:“见面不如闻名。”拂袖便出。山曰:“太守何得贵耳贱目?”守回拱谢,问曰:“如何是道?”
山以手指上下,曰:“会么?”守曰:“不会。”山曰:“云在青天水在瓶。”守忻惬作礼,而述偈曰:
“炼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玄觉云:“且道李太守是赞他语,明他语?
须是行脚眼始得。”﹞守又问:“如何是戒定慧?”山曰:“贫道这里无此闲家具。”守莫测玄旨。山曰:
“太守欲得保任此事,直须向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闺閤中物,拾不得便为渗漏。”守见老宿独坐,问曰:
“端居丈室,当何所务?”宿曰:“法身凝寂,无去无来。”﹝法眼别云:“汝作甚么来?”法灯别云:“非公境界。”
﹞丹霞然禅师法嗣翠微无学禅师京兆府翠微无学禅师,初问丹霞:“如何是诸佛师?”霞咄曰:“幸自可怜生,须要执巾帚作么?”
师退身三步,霞曰:“错!”师进前,霞曰:“错!错!”师翘一足,旋身一转而出。霞曰:“得即得,孤他诸佛。”
师由是领旨。住后,投子问:“未审二祖初见达磨,有何所得?”师曰:“汝今见吾,复何所得?”
投子顿悟玄旨。一日,师在法堂内行,投子进前接礼。问曰:“西来密旨,和尚如何示人?”师驻步少时。子曰:
“乞师垂示。”师曰:“更要第二杓恶水那?”子便礼谢。师曰:“莫垛根。”子曰:“时至根苗自生。”
师因供养罗汉,僧问:“丹霞烧木佛,和尚为甚么供养罗汉?”师曰:“烧也不烧著,供养亦一任供养。”曰:
“供养罗汉,罗汉还来也无?”师曰:“汝每日还吃饭么?”僧无语。师曰:“少有灵利底!”孝义性空禅师吉州孝义寺性空禅师,僧参,师乃展手示之。僧近前,却退后。师曰:“父母俱丧,略不惨颜。”
僧呵呵大笑。师曰:“少间与阇黎举哀。”僧打筋斗而出。师曰:“苍天!苍天!”僧参人事毕,师曰:
“与么下去,还有佛法道理也无?”曰:“某甲结舌有分。”师曰:“老僧又作么生?”曰:“素非好手。”
师便仰身合掌,僧亦合掌。师乃拊掌三下,僧拂袖便出。师曰:“乌不前,兔不后,几人于此茫然走。
秪有阇黎达本源,结舌何曾著空有?”米仓和尚米仓和尚,新到参,绕师三匝,敲禅床曰:“不见主人公,终不下参众。”师曰:“甚么处情识去来?”
曰:“果然不在。”师便打一拄杖。僧曰:“几落情识。”师曰:“村草步头逢著一个,有甚么话处?”曰:
“且参众去!”丹霞义安禅师丹霞山义安禅师,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如何是上座?”曰:“恁么即无异去也。”师曰:
“谁向汝道?”本童禅师本童禅师,因僧写师真呈,师曰:“此若是我,更呈阿谁?”曰:“岂可分外也。”师曰:
“若不分外,汝却收取。”僧拟收,师打曰:“正是分外强为。”曰:“若恁么即须呈于师也。”师曰:“收取!收取!”
大川禅师法嗣仙天禅师仙天禅师,新罗僧参,方展坐具,拟礼拜,师捉住云:“未发本国时道取一句?”僧无语。
师便推出曰:“问伊一句,便道两句。”僧参,展坐具,师曰:“这里会得孤负平生去也。”曰:
“不向这里会得,又作么生?”师曰:“不向这里会,更向那里会?”便打出。僧参,才展坐具,师曰:
“不用通时暄,还我文彩未生时道理来!”曰:“某甲有口,哑却即闲,若死觅个腊月扇子作么?”师拈棒作打势。僧把住曰:
“还我未拈棒时道理。”师曰:“随我者随之南北,不随我者死住东西。”曰:“随与不随且置,请师指出东西南北。”
师便打。披云和尚来,才入方丈,师便问:“未见东越老人时,作么生为物?”云曰:
“秖见云生碧嶂,焉知月落寒潭。”师曰:“秖与么也难得。”曰:“莫是未见时么?”师便喝。云展两手,师曰:“错怪人者有甚么限?”
云掩耳而出。师曰:“死却这汉平生也!”洛瓶和尚参,师问:“甚处来?”瓶曰:“南溪。”师曰:
“还将南溪消息来么?”曰:“消即消已,息即未息。”师曰:“最苦是未息。”瓶曰:“且道未息个甚么?”师曰:
“一回见面,千载忘名。”瓶拂袖便出。师曰:“弄死蛇手有甚么限?”僧参,拟礼拜,师曰:
“野狐儿见甚么了便礼拜?”曰:“老秃奴见甚么了便恁么问?”师曰:“苦哉!若哉!仙天今日忘前失后。”曰:
“要且得时,终不补失。”师曰:“争不如此?”曰:“谁甘!”师呵呵大笑曰:“远之远矣。”僧四顾便出。福州普光禅师福州普光禅师,僧侍立次,师以手开胸曰:“还委老僧事么?”曰:“犹有这个在。”师却掩胸曰:
“不妨太显。”曰:“有甚么避处?”师曰:“的是无避处。”曰:“即今作么生?”师便打。
大颠通禅师法嗣三平义忠禅师漳州三平义忠禅师,福州杨氏子。初参石巩,巩常张弓架箭接机。师诣法席,巩曰:“看箭!”
师乃拨开胸曰:“此是杀人箭。活人箭又作么生?”巩弹弓弦三下,师乃礼拜。巩曰:
“三十年张弓架箭,祇射得半个圣人。”遂拗折弓箭。后参大颠,举前话。颠曰:“既是活人箭,为甚么向弓弦上辨?”平无对。
颠曰:“三十年后,要人举此话也难得。”师问大颠:“不用指东划西,便请直指。”颠曰:
“幽州江口石人蹲。”师曰:“犹是指东划西。”颠曰:“若是凤凰儿,不向那边讨。”师作礼。颠曰:
“若不得后句,前话也难圆。”师住三平,上堂曰:“今时人出来尽学驰求走作,将当自己眼目。有甚么相当!阿汝欲学么?
不要诸余,汝等各有本分事,何不体取?作么心愤愤、口悱悱,有甚么利益,分明向汝说。
若要修行路及诸圣建立化门,自有大藏教文在。若是宗门中事宜,汝切不得错用心。”僧问:“宗门中还有学路也无?”师曰:
“有一路滑如苔。”曰:“学人还蹑得否?”师曰:“不拟心,汝自看。”问:“黑豆未生芽时如何?”师曰:
“佛亦不知。”讲僧问:“三乘十二分教,某甲不疑,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龟毛拂子,兔角拄杖。
大德藏向甚么处?”曰:“龟毛兔角岂是有邪?”师曰:“肉重千斤,智无铢两。”上堂:
“诸人若未曾见知识即不可,若曾见作者来,便合体取些子意度,向岩谷间木食草衣恁么去,方有少分相应。
若驰求知解义句,即万里望乡关去也。珍重!”问侍者:“姓甚么?”者曰:“与和尚同姓。”师曰:“你道三平姓甚么?”者曰:
“问头何在?”师曰:“几时问汝?”者曰:“问姓者谁?”师曰:“念汝初机,放汝三十棒。”师有偈曰:
“即此见闻非见闻,无余声色可呈君。个中若了全无事,体用何妨分不分。”
升座次,有道士出众从东过西,一僧从西过东。师曰:“适来道士却有见处,师僧未在。”士出作体曰:“谢师接引。”师便打。僧出作礼曰:
“乞师指示。”师亦打。复谓众曰:“此两件公案作么生断?还有人断得么?”如是三问,众无对。师曰:
“既无人断得,老僧为断去。”乃掷下拄杖,归方丈。马颊本空禅师马颊山本空禅师,上堂:“祇这施为动转,还合得本来祖翁么?若合得,十二时中无虚弃底道理?
若合不得,吃茶说话往往唤作茶话在。”僧便问:“如何免得不成茶话去?”师曰:“你识得口也未?”曰:
“如何是口?”师曰:“两片皮也不识。”曰:“如何是本来祖翁?”师曰:“大众前不要牵爷恃娘。”师曰:
“孤忻然去也。”师曰:“你试点大众性看!”僧作礼。师曰:“伊往往道一性一切性在。”僧欲进语,师曰:
“孤负平生行脚眼。”问:“去却即今言句,请师直指本来性。”师曰:“你迷源来得多少时?”曰:
“即今蒙和尚指示。”师曰:“若指示你,我即迷源。”曰:“如何即是。”师示颂曰:“心是性体,性是心用。
心性一如,谁别谁共?妄外迷源,祇者难洞。古今凡圣,如幻如梦。”本生禅师本生禅师,拈拄杖示众曰:“我若拈起,你便向未拈起时作道理。
我若不拈起,你便向拈起时作主宰。且道老僧为人在甚处?”时有僧出曰:“不敢妄生节目。”师曰:“也知阇黎不分外。”曰:
“低低处平之有余,高高处观之不足。”师曰:“节目上更生节目。”僧无语。师曰:“掩鼻偷香,空招罪犯。”
长髭旷禅师法嗣石室善道禅师潭州石室善道禅师作沙弥时,长髭遣令受戒,谓之曰:“汝回日须到石头和尚处礼拜。”
师受戒后,乃参石头。一日随头游山次,头曰:“汝与我斫却面前树子,免碍我。”师曰:“不将刀来。”
头乃抽刀倒与,师曰:“何不过那头来?”头曰:“你用那头作甚么?”师即大悟,便归长髭。髭问:“汝到石头否?”
师曰:“到即到,祇是不通号。”髭曰:“从谁受戒?”师曰:“不依他。”髭曰:“在彼即恁么,来我这里作么生?”
师曰:“不违背。”髭曰:“太忉忉生!”师曰:“舌头未曾点著在。”髭喝曰:“沙弥出去!”师便出。髭曰:
“争得不遇于人。”师寻值沙汰,乃作行者,居于石室。每见僧,便竖起杖子曰:“三世诸佛,尽由这个。”
对者少得冥契。长沙闻,乃曰:“我若见即令放下拄杖,别通个消息。”三圣将此语祇对,被师认破是长沙语。
杏山闻三圣失机,乃亲到石室。师见杏山,僧众相随,潜入碓坊碓米。杏曰:
“行者接待不易,贫道难消。”师曰:“开心碗子盛将来,无盖盘子合取去。说甚么难消。”杏便休。仰山问:
“佛之与道,相去几何?”师曰:“道如展手,佛似握拳。”曰:“毕竟如何的当,可信可依。”师以手拨空三下曰:
“无恁么事,无恁么事。”曰:“还假看教否?”师曰:“三乘十二分教是分外事。
若与他作对,即是心境两法,能所双行,便有种种见解,亦是狂慧,未足为道。若不与他作对,一事也无。所以祖师道“本来无一物。”
汝不见小儿出胎时,可道我解看教、不解看教?当恁么时,亦不知有佛性义、无佛性义。
及至长大,便学种种知解出来,便道我能我解,不知总是客尘烦恼。
十六行中,婴儿行为最哆哆和和时,喻学道之人离分别取舍心,故赞叹婴儿,可况喻取之。若谓婴儿是道,今时人错会。”师一夕与仰山玩月,山问:
“这个月尖时,圆相甚么处去?圆时,尖相又甚么处去?”师曰:“尖时圆相隐,圆时尖相在。”﹝云岩云:
“尖时圆相在,圆时无尖相”。道吾云:“尖时亦不尖,圆时亦不圆。”﹞仰山辞,师送出门。乃召曰:“阇黎!”山应诺。师曰:
“莫一向去,却回这边来。”僧问:“曾到五台否?”师曰:“曾到。”曰:“还见文殊么?”师曰:“见。”曰:“文殊向行者道甚么?”
师曰:“文殊道,你生身父母在深草里。” 青原下四世道吾智禅师法嗣石霜庆诸禅师潭州石霜山庆诸禅师,庐陵新淦陈氏子。
依洪井西山绍銮禅师落发,诣洛下学毗尼教,虽知听制,终为渐宗。回抵沩山,为米头。一日筛米次,沩曰:“施主物,莫抛撒。”师曰:“不抛撒。”
沩于地上拾得一粒曰:“汝道不抛撒,这个是甚么?”师无对。沩又曰:“莫轻这一粒,百千粒尽从这一粒生。”师曰:
“百千粒从这一粒生,未审这一粒从甚么处生?”沩呵呵大笑,归方丈。沩至晚,上堂曰:“大众!
米里有虫,诸人好看。”后参道吾,问:“如何是触目菩提?”吾唤沙弥,弥应诺。吾曰:“添净瓶水著。”良久却问师:
“汝适来问甚么?”师拟举,吾便起去。师于此有省。吾将顺世,垂语曰:
“我心中有一物,久而为患,谁能为我除之?”师曰:“心物俱非,除之益患。”吾曰:“贤哉!贤哉!”师后避世,混俗于长沙浏阳陶家坊。
朝游夕处,人莫能识。后因僧自洞山来,师问:“和尚有何言句示徒?”曰:“解夏上堂云:
“秋初夏末,兄弟或东去西去,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良久曰:“祇如万里无寸草处作么生去?””师曰:“有人下语否?”
曰:“无。”师曰:“何不道:“出门便是草”?”僧回,举似洞山。山曰:“此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识语。”
因兹囊锥始露,果熟香飘,众命住持。上堂:“汝等诸人自有本分事,不用驰求,无你是非处,无你咬嚼处。
一代时教,整理时人脚手。凡有其由,皆落今时,直至法身非身,此是教家极则。
我辈沙门全无肯路,若分则差,不分则坐著泥水,但由心意妄说见闻。”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空中一片石。”僧礼拜。
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赖汝不会,若会即打破汝头。”问:“如何是和尚本分事?”师曰:
“石头还汗出么?”问:“到这里,为甚么却道不得。”师曰:“脚底著口。”问:“真身还出世也无?”师曰:“不出世。”
曰:“争柰真身何!”师曰:“琉璃瓶子口。”问:“如何是和尚深深处?”师曰:“无须锁子两头摇。”
师在方丈内,僧在窗外问:“咫尺之间为甚么不睹师颜?”师曰:“遍界不曾藏。”僧举问雪峰:
“遍界不曾藏,意旨如何?”峰曰:“甚么处不是石霜。”师闻曰:“这老汉著甚么死急!”峰闻曰:“老僧罪过。”﹝东禅齐云:
“祇如雪峰是会石霜意不会石霜意?若会,他为甚么道死急。若不会,雪峰作么不会?然法且无异,奈以师承不同,解之差别。他云:
“遍界不曾藏。”也须曾学来始得会,乱说即不可。”
﹞裴相公来,师拈起裴笏问:“在天子手中为圭,在官人手中为笏,在老僧手中且道唤作甚么?”
裴无对,师乃留下笏。示众初机:未觏大事,先须识取头,其尾自至。疏山仁参,问:“如何是头?”师曰:
“直须知有。”曰:“如何是尾?”师曰:“尽却今时。”曰:“有头无尾时如何?”师曰:“吐得黄金堪作甚么?”曰:
“有尾无头时如何?”师曰:“犹有依倚在。”曰:“直得头尾相称时如何?”师曰:
“渠不作个解,会亦未许渠在。”僧辞,师问:“船去陆去?”曰:“遇船即船,遇陆即陆。”师曰:“我道半途稍难。”僧无对。僧问:
“三千里外,远闻石霜有个不顾。”师曰:“是。”曰:“祇如万象历然,是顾不顾?”师曰:“我道不惊众。”曰:
“不惊众是与万象合,如何是不顾?”师曰:“遍界不曾藏。”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乃咬齿示之。
僧不会,后问九峰曰:“先师咬齿,意旨如何?”峰曰:“我宁可截舌,不犯国讳。”又问云盖,盖曰:
“我与先师有甚么冤仇?”问僧:“近离甚处?”曰:“审道。”师于面前画一画曰:“汝刺脚与么来,还审得这个么?”曰:
“审不得。”师曰:“汝衲衣与么厚,为甚却审这个不得?”曰:“某甲衲衣虽厚,争柰审这个不得。”师曰:
“与么,则七佛出世也救你不得。”曰:“说甚七佛,千佛出世也救某甲不得。”师曰:“太懵懂生!”曰:
“争柰!”师曰:“参堂去。”僧曰:“喏!喏!”问:“童子不坐白云床时如何?”师曰:“不打水,鱼自惊。”洞山问:
“向前一个童子甚了事,如今向甚处去也?”师曰:“火焰上泊不得,却归清凉世界去也。”问:
“佛性如虚空,是否?”师曰:“卧时即有,坐时即无。”问:“忘收一足时如何?”师曰:“不共汝同盘。”问:
“风生浪起时如何?”师曰:“湖南城里太煞闹。有人不肯过江西。”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落花随水去。”曰:
“意旨如何?”师曰:“修竹引风来。”问:“如何是尘劫来事?”师曰:“冬天则有,夏天则无。”
师颂洞山五位王子。诞生曰:“天然贵本非功,德合乾坤育势隆。始末一朝无杂种,分宫六宅不他宗。
上和下睦阴阳顺,共气连枝器量同。欲识诞生王子父,鹤冲霄汉出银笼。”朝生曰:
“苦学论情世莫群,出来凡事已超伦。诗成五字三冬雪,笔落分毫四海云。万卷积功彰圣代,一心忠孝辅明君。
盐梅不是生知得,金榜何劳显至勋。”末生曰:“久栖岩壑用工夫,草榻柴扉守志孤。十截见闻心自委,一身冬夏衣缣无。
澄凝含笑三秋思,清苦高名上哲图。业就高科酬志极,比来臣相不当途。”化生曰:
“傍分帝位为传持,万里山河布政威。红影日轮凝下界,碧油风冷暑炎时。高低岂废尊卑奉?玉裤苏途远近知。
妙印手持烟塞静,当阳那肯露纤机。”内生曰:“九重密处复何宣,挂弊由来显妙传。
秪奉一人天地贵,从他诸道自分权。紫罗帐合君臣隔,黄阁帘垂禁制全。为汝方隅宫属恋,遂将黄叶止啼钱。”
师居石霜山二十年间,学众有长坐不卧,屹若株杌,天下谓之枯木众也。唐僖宗闻师道誉,赐紫衣,师牢辞不受。
光启四年示疾告寂,葬于院之西北隅,谥普会大师。渐源仲兴禅师潭州渐源仲兴禅师,在道吾为侍者。因过茶与吾,吾提起盏曰:“是邪是正?”师叉手近前,目视吾。
吾曰:“邪则总邪,正则总正。”师曰:“某甲不恁么道。”吾曰:“汝作么生?”师夺盏子提起曰:
“是邪是正?”吾曰:“汝不虚为吾侍者。”师便礼拜。一日,侍吾往檀越家吊慰,师拊棺曰:“生邪死邪?”吾曰:
“生也不道,死也不道。”师曰:“为甚么不道。”吾曰:“不道。不道。”归至中路,师曰:
“和尚今日须与某甲道。若不道,打和尚去也。”吾曰:“打即任打,道即不道。”师便打。吾归院曰:
“汝宜离此去,恐知事得知,不便。”师乃礼辞,隐于村院。经三年后,忽闻童子念观音经,至“应以比丘身得度者即现比丘身”
,忽然大省。遂焚香遥礼曰:“信知先师遗言,终不虚发。自是我不会,却怨先师。
先师既没,唯石霜是嫡嗣,必为证明。”乃造石霜,霜见便问:“离道吾后到甚处来?”师曰:“祇在村院寄足。”霜曰:
“前来打先师因缘会也未?”师起身进前曰:“却请和尚道一转语。”霜曰:“不见道,生也不道,死也不道。”
师乃述在村院得底因缘。遂礼拜石霜,设斋忏悔。他日,持锹复到石霜,于法堂上从东过西,从西过东。
霜曰:“作么?”师曰:“觅先师灵骨。”霜曰:“洪波浩渺,白浪滔天。觅甚先师灵骨?”师曰:“正好著力。”
霜曰:“这里针劄不入,著甚么力。”源持锹肩上便出。﹝太原孚上座代云:“先师灵骨犹在。”
﹞师后住渐源,一日在纸帐内坐,有僧来拨开帐曰:“不审。”师以目视之。良久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七佛已前事,为甚么不会?”僧举似石霜,霜曰:“如人解射,箭不虚发。”一日,宝盖和尚来访,师便卷起帘子,在方丈内坐。
盖一见乃下却帘,便归客位。师令侍者传语:“长老远来不易,犹隔津在。”盖擒住侍者,与一掌。者曰:
“不用打某甲,有堂头和尚在。”盖曰:“为有堂头老汉,所以打你。”者回举似师,师曰:“犹隔津在。”渌清禅师渌清禅师,僧问:“不落道吾机,请师道。”师曰:“庭前红苋树,生叶不生华。”僧良久,师曰:“会么?”
曰:“不会。”师曰:“正是道吾机,因甚么不会?”僧礼拜,师打曰:“须是老僧打你始得。”问:
“如何是无相?”师曰:“山青水绿。”僧参,师以目视之。僧曰:“是个机关,于某甲分上用不著。”师弹指三下。
僧绕禅床一匝,依位立。师曰:“参堂去。”僧始出。师便喝,僧却以目视之。师曰:“灼然用不著。” 僧礼拜云岩晟禅师法嗣杏山鉴洪禅师涿州杏山鉴洪禅师,临济问:“如何是露地白牛?”师曰:“吽吽!”济曰:“哑却杏山口。”师曰:
“老兄作么生?”济曰:“这畜生!”师便休。示灭后茶毗,收五色舍利建塔。神山僧密禅师潭州神山僧密禅师,师在南泉打罗次,泉问:“作甚么?”师曰:“打罗。”曰:“手打脚打?”师曰:
“却请和尚道。”泉曰:“分明记取。向后遇明眼作家,但恁么举似。”﹝云岩代云:“无手脚者始解打。”
﹞师与洞山渡水,山曰:“莫错下脚。”师曰:“错即过不得也。”山曰:“不错底事作么生?”师曰:“共长老过水。”
一日,与洞山鉏茶园,山掷下钁头曰:“我今日一点气力也无。”师曰:“若无气力,争解恁么道?”山曰:
“汝将谓有气力底是。”裴大夫问僧:“供养佛,佛还吃否?”僧曰:“如大夫祭家神。”大夫举似云岩,岩曰:
“这僧未出家在。”曰:“和尚又如何?”岩曰:“有几般饭食,但一时下来。”岩却问师:“一时下来又作么生?”师曰:
“合取钵盂。”岩肯之。问:“一地不见二地时如何?”师曰:“汝莫错否?汝是何地?”问:
“生死事,乞师一言。”师曰:“汝何时死去来。”曰:“某甲不会,请师说。”师曰:“不会须死一场始得。”
师与洞山行次,忽见白兔走过,师曰:“俊哉!”洞曰:“作么生?”师曰:“大似白衣拜相。”洞曰:“老老大大,作这个说话?”
师曰:“你作么生?”洞曰:“积代簪缨,暂时落魄。”师把针次,洞山问曰:“作甚么?”师曰:“把针。”洞曰:
“把针事作么生?”师曰:“针针相似。”洞曰:“二十年同行,作这个语话,岂有与么工夫?”师曰:
“长老又作么生?”洞曰:“如大地火发底道理。”师问洞山:“智识所通,莫不游践,径截处乞师一言。”洞曰:
“师伯意何得取功?”师因斯顿觉,下语非常。后与洞山过独木桥,洞先过了,拈起木桥曰:“过来!”师唤“价阇黎”
,洞乃放下桥木。幽溪和尚幽溪和尚,僧问:“大用现前,不存轨则时如何?”师起,绕禅床一匝而坐。僧拟进语,师与一蹋。
僧归位而立。师曰:“汝恁么我不恁么,汝不恁么我却恁么。”僧再拟进语,师又与一蹋,曰:
“三十年后,吾道大行。”问:“如何是祖师禅?”师曰:“泥牛步步出人前。”问:“处处该不得时如何?”师曰:
“夜半石人无影像,纵横不辨往来源。”
船子诚禅师法嗣夹山善会禅师澧州夹山善会禅师,广州廖氏子。幼岁出家,依年受戒,听习经论,该练三学。
出住润州鹤林,因道吾劝发,往见船子,由是师资道契,微眹不留。﹝语见船子章。﹞恭禀遗命,遁世忘机。
寻以学者交凑,庐室星布,晓夕参依。咸通庚寅,海众卜于夹山,遂成院宇。上堂:
“有祖以来,时人错会,相承至今,以佛祖言句为人师范。若或如此,却成狂人,无智人去。他祇指示汝:无法本是道,道无一法。
无佛可成,无道可得,无法可取,无法可舍。所以老僧道,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他不是目前法。
若向佛祖边学,此人未具眼在。何故皆属所依,不得自在。
本祇为生死茫茫,识性无自由分,千里万里求善知识,须具正眼,求脱虚谬之见,定取目前生死为复实有,为复实无?若有人定得,许汝出头。
上根之人,言下明道。中下根器,波波浪走。何不向生死中定当取,何处更疑佛疑祖替汝生死?有智人笑汝。
汝若不会,更听一颂:劳持生死法,唯向佛边求。目前迷正理,拨火觅浮沤。””僧问:
“从上立祖意教意,和尚为甚么却言无?”师曰:“三年不吃饭,目前无饥人。”曰:“既是无饥人,某甲为甚么不悟?”师曰:
“祇为悟迷却阇黎。”复示偈曰:“明明无悟法,悟法却迷人。长舒两脚睡,无伪亦无真。”问:
“十二分教及祖意,和尚为甚么不许人问?”师曰:“是老僧坐具。”曰:“和尚以何法示人?”师曰:
“虚空无挂针之路,子虚徒撚线之功。”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金粟之苗裔,舍利之真身,罔象之玄谈,是野孤之窟宅。”
上堂:“不知天晓,悟不由师。龙门跃鳞,不堕渔人之手。
但意不寄私缘,舌不亲玄旨,正好知音,此名俱生话。若向玄旨疑去,赚杀阇黎。困鱼止泺,钝鸟栖芦。云水非阇黎,阇黎非云水。
老僧于云水而得自在,阇黎又作么生?”西川座主罢讲,遍参到襄州华严和尚处。问曰:“祖意教意,是同是别?”
严曰:“如车二轮,如鸟二翼。”主曰:“将为禅门别有长处,元来无。”
遂归蜀,后闻师道播诸方,令小师持此语问,师曰:“雕砂无镂玉之谈,结草乖道人之意。”主闻举,遥礼曰:“元来禅门中别有长处。”上堂:
“闻中生解,意下丹青。目前即美,久蕴成病。青山与白云,从来不相到。
机丝不挂梭头事,文彩纵横意自殊。嘉祥一路,智者知疏。瑞草无根,贤者不贵。”问:“如何是道?”师曰:
“太阳溢目,万里不挂片云”曰:“不会”师曰:“清清之水,游鱼自迷。”问:“如何是本?”师曰:“饮水不迷源。”问:
“古人布发掩泥,当为何事?”师曰:“九乌射尽,一翳犹存。一箭堕地,天下黯黑。”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
“风吹荷叶满池青,十里行人较一程。”问:“拨尘见佛时如何?”师曰:“直须挥剑。若不挥剑,渔父栖巢。”
僧后问石霜:“拨尘见佛时如何?”霜曰:“渠无国土,甚处逢渠?”僧回举似师,师上堂举了,乃曰:
“门庭施设,不如老僧。入理深谈,犹较石霜百步。”问:“两镜相照时如何?”师曰:“蚌呈无价宝,龙吐腹中珠。”
问:“如何是寂默中事?”师曰:“寝殿无人。”师吃茶了,自烹一碗,过与侍者。者拟接,师乃缩手。曰:
“是甚么?”者无对。座主问:“若是教意,某甲即不疑。祇如禅门中事如何?”师曰:
“老僧祇解变生为熟。”问:“如何是实际之理?”师曰:“石上无根树,山含不动云。”问:“如何是出窟师子?”师曰:
“虚空无影像,足下野云生。”
师在沩山作典座,沩问:“今日吃甚菜?”师曰:“二年同一春。”沩曰:“好好修事著。”师曰:
“龙宿凤巢。”问:“如何识得家中宝?”师曰:“忙中争得作闲人。”问:“如何是相似句?”师曰:
“荷叶团团团似镜,荾角尖尖尖似锥。”复曰:“会么?”曰:“不会。”师曰:“风吹柳絮毛毬走,两打梨花蛱蝶飞。”问:
“如何是一老一不老?”师曰:“青山元不动,涧水镇长流。手执夜明符,几个知天晓。”上堂:
“金乌玉兔,交互争辉。坐却日头,天下黯黑。上唇与下唇,从来不相识。明明向君道,莫令眼顾著。何也?
日月未足为明,天地未足为大。空中不运斤,巧匠不遗踪。见性不留佛,悟道不存师。
寻常老僧道,目睹瞿昙,犹如黄叶,一大藏教是老僧坐具。祖师玄旨是破草鞋,宁可赤脚不著最好。”僧问:“如何是佛?”师曰:
“此间无宾主。”曰:“寻常与甚么人对谈?”师曰:“文殊与吾携水去,普贤犹未折花来。”上堂:
“我二十年住此山,未曾举著宗门中事。”有僧问:“承和尚有言,二十年住此山,未曾举著宗门中事,是否?”师曰:
“是。”僧便掀倒禅床。师休去。至明日普请,掘一坑,令侍者请昨日僧至,曰:
“老僧二十年说无义语,今日请上座打杀老僧,埋向坑里。便请!便请!若不打杀老僧,上座自著打杀,埋在坑中始得。”
其僧归堂,束装潜去。
上堂:“百草头荐取老僧,闹市里识取天子。”虎头上座参,师问:“甚处来?”曰:“湖南来。”师曰:
“曾到石霜么?”曰:“要路经过,争得不到?”师曰:“闻石霜有毬子话,是否?”曰:“和尚也须急著眼始得。”
师曰:“作么生是毬子?”曰:“跳不出。”师曰:“作么生是毬杖?”曰:“没手足。”师曰:“且去。
老僧未与阇黎相见。”明日升座,师曰:“昨日新到在么?”头出应诺。师曰:
“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头曰:“今日虽问,要且不是。”师曰:“片月难明,非关天地。”头曰:“莫沸。”
便作掀禅床势。师曰:“且缓缓,亏著上座甚么处?”头竖起拳曰:“目前还著得这个么?”师曰:“作家!作家!”
头又作掀禅床势。师曰:“大众看这一员战将,若是门庭布列,山僧不如他。
若据入理之谈,也较山僧一级地。”上堂:“眼不挂户,意不停玄,直得灵草不生,犹是五天之位。珠光月魄,不是出头时。
此间无老僧,五路头无阇黎。”问:“如何是夹山境?”师曰:“猿抱子归青嶂里,鸟衔华落碧岩前。”﹝法眼云:
“我二十年祇作境话会。”﹞师问僧:“甚么处来?”曰:“洞山来。”师曰:“洞山有何言句示徒?”曰:“寻常教学人三路学。”
师曰:“何者三路?”曰:“玄路、鸟道、展手。”师曰:“实有此语否?”曰:“实有。”师曰:
“轨持千里钵,林下道人悲。”师再阐玄枢,迨于一纪。唐中和元年十一月七日,召主事曰:
“吾与众僧话道累岁,佛法深旨,各应自知。吾今幻质,时尽即去。汝等善保护,如吾在日。勿得雷同世人。辄生惆怅。”言讫奄然而逝。
塔于本山,谥传明大师。
翠微学禅师法嗣清平令遵禅师鄂州清平山安乐院令遵禅师,东平人也。初参翠微,便问:“如何是西来的的意?”微曰:
“待无人即向汝说。”师良久,曰:“无人也,请和尚说。”微下禅床,引师入竹园。师又曰:“无人也,请和尚说。”
微指竹曰:“这竿得恁么长,那竿得恁么短?”师虽领其微言,犹未彻其玄旨。出住大通。
上堂,举初见翠微机缘谓众曰:“先师入泥入水为我,自是我不识好恶。”师自此化导,次迁清平。上堂:
“诸上座,夫出家人须会佛意始得。若会佛意,不在僧俗男女贵贱,但随家丰俭安乐便得。
诸上座尽是久处丛林,遍参尊宿,且作么生会佛意?试出来大家商量,莫空气高,至后一事无成,一生空度。
若未会佛意,直饶头上出水,足下出火,烧身炼臂,聪慧多辩。
聚徒一千二千,说法如云如雨,讲得天华乱坠,祇成个邪说,争竞是非,去佛法大远在。诸人幸值色身安健,不值诸难,何妨近前著些工夫,体取佛意好!”僧问:
“如何是大乘?”师曰:“井索。”曰:“如何是小乘?”师曰:“钱贯。”问:“如何是清平家风?”师曰:
“一斗作三个蒸饼。”问:“如何是禅?”师曰:“猢狲上树尾连颠。”问:“如何是有漏?”师曰:“笊篱。”曰:
“如何是无漏?”师曰:“木杓。”曰:“觌面相呈时如何?”师曰:“分付与典座。”
自余逗机方便,靡徇时情,逆顺卷舒,语超格量。天佑十六年,终于本山,谥法喜禅师。投子大同禅师舒州投子山大同禅师,本州怀宁刘氏子。幼岁依洛下保唐满禅师出家。
初习安般观,次阅华严教,发明性海。复谒翠微,顿悟宗旨。﹝语见翠微章。﹞由是放意周游,后旋故土,隐投子山,结茅而居。
一日赵州和尚至桐城县,师亦出山,途中相遇。乃逆而问曰:“莫是投子山主么?”师曰:“茶盐钱布施我。”
州先归庵中坐。师后携一瓶油归。州曰:“久向投子,及乎到来,祇见个卖油翁。”师曰:
“汝祇识卖油翁,且不识投子。”州曰:“如何是投子?”师提起油瓶曰:“油!油!”州问:“大死底人,却活时如何?”师曰:
“不许夜行,投明须到。”州曰:“我早侯白,伊更侯黑。”上堂:
“汝诸人来这里,拟觅新鲜语句,攒华四六,图口里有可道。我老儿气力稍劣,唇舌迟钝,亦无闲言语与汝。
汝若问我,便随汝答,也无玄妙可及于汝。亦不教汝垛根,终不说向上向下、有佛有法、有凡有圣。亦不存坐系缚。
汝诸人变现千般,总是汝自生见解,担带将来,自作自受。我这里无可与汝,也无表无里,说似诸人,有疑便问。”僧问:
“表里不收时如何?”师曰:“汝拟向这里垛根。”便下座。问:“大藏教中还有奇特事也无?”师曰:“演出大藏教。”
问:“如何是眼未开时事?”师曰:“目净修广如青莲。”问:
“一切诸佛及诸佛法,皆从此经出,如何是此经?”师曰:“以是名字,汝当奉持。”问:“枯木中还有龙吟也无?”师曰:“我道髑髅里有师子吼。”问:
“一法普润一切群生。如何是一法?”师曰:“雨下也。”问:“一尘含法界时如何?”师曰:“早是数尘也。”问:
“金锁未开时如何?”师曰:“开也。”问:“学人拟欲修行时如何?”师曰:“虚空不曾烂坏。”
巨荣禅客参次,师曰:“老僧未曾有一言半句挂诸方唇齿,何用要见老僧?”荣曰:
“到这里不施三拜,要且不甘。”师曰:“出家儿得恁么没碑记。”荣乃绕禅床一匝而去。师曰:
“有眼无耳朵,六月火边坐。”问:“一切声是佛声,是不?”师曰:“是。”曰:“和尚莫沸碗鸣声。”师便打。问:
“言及细语,皆归第一义。是不?”师曰:“是。”曰:“唤和尚作头驴,得么?”师便打。问:“如何是十身调御?”师下禅床立。
师指庵前一片石,谓雪峰曰:“三世诸佛在里许。”峰曰:“须知有不在里许者。”师曰:“不快漆桶!”
师与雪峰游龙眠,有两路,峰问:“那个是龙眠路?”师以杖指之。峰曰:“东去西去?”师曰:“不快漆桶!”
问:“一槌便就时如何?”师曰:“不是性燥汉。”曰:“不假一槌时如何?”师曰:“不漆快桶!”峰问:
“此间还有人参也无?”师将钁头抛向峰面前。峰曰:“恁么则当处掘去也。”师曰:“不快漆桶!”峰辞,师送出门。
召曰:“道者。”峰回首应诺。师曰:“途中善为。”问:“故岁已去,新岁到来,还有不涉二途者也无?”
师曰:“有。”曰:“如何是不涉二途者?”师曰:“元正启祚,万物咸新。”问:“依俙似半月,彷彿若三星。
乾坤收不得,师于何处明?”师曰:“道甚么?”曰:“想师祇有湛水之波,且无滔天之浪。”师曰:“闲言语。”问:
“类中来时如何?”师曰:“人类中来,马类中来?”问:“祖祖相传,传个甚么?”师曰:“老僧不解妄语。”问:
“如何是出门不见佛?”师曰:“无所睹。”曰:“如何是入室别爷娘。”师曰:“无所生。”问:
“如何是火焰里身?”师曰:“有甚么掩处?”曰:“如何是炭库里藏身?”师曰:“我道汝黑似漆。”问:“的的不明时如何?”
师曰:“明也。”问:“如何是末后一句?”师曰:“最初明不得。”问:“从苗辨地,因语识人,未审将何辨识?”
师曰:“引不著。”问:“院中有三百人,还有不在数者也无?”师曰:“一百年前,五十年后看取。”问僧:
“久向疏山、姜头,莫便是否?”僧无对。﹝法眼代云:“向重和尚日久。”﹞问:“抱璞投师,请师雕琢。”师曰:
“不为栋梁材。”曰:“恁么则卞和无出身处也。”师曰:“担带即竮辛苦。”曰:“不担带时如何?”师曰:
“不教汝抱璞投师,请师雕琢。”问:“那吒析骨还父,析肉还母,如何是那吒本来身?”师放下拂子,叉手。问:
“佛法二字,如何辨得清浊?”师曰:“佛法清浊。”曰:“学人不会。”师曰:“汝适来问个甚么?”问:
“一等是水,为甚么海鹹河淡?”师曰:“天上星,地下水。”﹝法眼别云:“大似相违。”﹞问:“如何是祖师意?”师曰:
“弥勒觅个受记处不得。”问:“不断烦恼而入槃时如何?”师作色曰:“这个师僧,好发业杀人。”问:
“和尚自住此山,有何境界?”师曰:“丫角女子白头丝。”问:“如何是无情说法?”师曰:“恶。”问:“如何是毗卢?”师曰:
“已有名字。”曰:“如何是毗卢师?”师曰:“未有毗卢时会取。”问:“历落一句,请师道。”师曰:“好。”问:
“四山相逼时如何?”师曰:“五蕴皆空。”问:“一念未生时如何?”师曰:“真个谩语。”问:“凡圣相去几何?”
师下禅床立。
问:“学人一问即和尚答,忽若千问万问时如何?”师曰:“如鸡抱卵。”问: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如何是我?”师曰:“推倒这老胡,有甚么罪过。”问:“如何是和尚师?”师曰: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罔眺其后。”问:“铸像未成,身在甚么处?”师曰:“莫造作。”曰:“争柰现不现何!”师曰:“隐在甚么处?”问:
“无目底人如何进步?”师曰:“遍十方。”曰:“无目为甚么遍十方?”师曰:“还更著得目也无?”问:
“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不讳。”问:“月未圆时如何?”师曰:“吞却三个四个。”曰:“圆后如何?”师曰:
“吐却七个八个。”问:“日月未明,佛与众生在甚么处?”师曰:“见老僧嗔便道嗔,见老僧喜便道喜。”问僧:
“甚么处来?”曰:“东西山礼祖师来。”师曰:“祖师不在东西山。”僧无语。﹝法眼代云:“和尚识祖师。”﹞问:
“如何是玄中的?”师曰:“不到汝口里道。”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与人为师。”曰:“见后如何?”师曰:
“不与人为师。”问:“诸佛出世为一大事因缘,和尚出世当为何事?”师曰:“尹司空请老僧开堂。”问:
“如何是佛?”师曰:“幻不可求。”问:“千里投师,乞师一接。”师曰:“今日老僧腰痛。”菜头请益,师曰:
“且去,待无人时来。”头明日伺得无人,又来。师曰:“近前来!”头近前,师曰:“辄不得举似于人。”问:
“并却咽喉唇吻,请师道。”师曰:“汝祇要我道不得。”问:“达磨未来时如何?”师曰:“遍天遍地。”曰:
“来后如何?”师曰:“盖覆不得。”问:“如何是无情说法?”师曰:“莫恶口。”问:“和尚未见先师时如何?”师曰:
“通身不柰何。”曰:“见后如何?”师曰:“通身扑不碎。”曰:“还从师得也无?”师曰:“终不相孤负。”曰:
“恁么则从师得也。”师曰:“得个甚么?”曰:“恁么则孤负先师也。”师曰:“非但孤负先师,亦乃孤负老僧。”问:
“七佛是文殊弟子,文殊还有师也无?”师曰:“适来恁么道,也大似屈己推人。”问:“金鸡未鸣时如何?”
师曰:“无这个音响。”曰:“鸣后如何?”师曰:“各自知时。”问:“师子是兽中之王,为甚么被六尘吞?”
师曰:“不作大,无人我。”师居投子山三十余载,往来激发,请益者常盈于室。
纵以无畏之辩,随问遽答,啐啄同时,微言颇多,今录少分而已。中和中巢寇暴起,天下丧乱,有狂徒持刃问师曰:“住此何为?”
师乃随宜说法,渠魁闻而拜伏,脱身服,施之而去。乾化四年四月六日示微疾,大众请医。师谓众曰:
“四大动作,聚散常程,汝等勿虑,吾自保矣。”言讫跏趺而寂,谥慈济大师。道场如讷禅师安吉州道场山如讷禅师,僧问:“如何是教意?”师曰:“汝自看。”僧礼拜。师曰:
“明月铺霄汉,山川势自分。”问:“如何得闻性不随缘去?”师曰:“汝听看。”僧礼拜。师曰:
“聋人也唱胡笳调,好恶高低自不闻。”曰:“恁么则闻性宛然也。”师曰:“石从空里立,火向水中焚。”问:“虚空还有边际否?”师曰:
“汝也太多知。”僧礼拜。师曰:“三尺杖头桃日月,一尘飞起任遮天。”问:“如何是道人?”师曰:
“行运无踪迹,起坐绝人知。”曰:“如何即是?”师曰:“三炉力尽无烟焰,万顷平田水不流。”问:“一念不生时如何?”
师曰:“堪作甚么!”僧无语。师又曰:“透出龙门云雨合,山川大地入无踪。”
师目有重瞳,手垂过膝,自翠微受诀,止于此山。薙草卓庵,学徒四至。广阐法化,遂成丛社焉。白云山约禅师建州白云约禅师,僧问:“不坐遍空堂,不居无学位。此人合向甚么处安罝?”师曰:“青天无电影。”
韶国师参,师问:“甚么处来?”韶曰:“江北来。”师曰:“船来陆来?”曰:“船来。”师曰:“还逢见鱼鳖么?”
曰:“往往遇之。”师曰:“遇时作么生?”韶曰:“咄!缩头去。师大笑。”
孝义性空禅师法嗣歙州茂源禅师歙州茂源禅师,因平田参,师欲起身,田乃把住曰:“开口即失,闭口即丧。去此二途,请师速道。”
师以手掩耳。田放手曰:“一步易,两步难。”师曰:“有甚么死急?”田曰:“若非此个,师不免诸方点检。”
师不对。枣山光仁禅师枣山光仁禅师,上堂众集,师于座前谓众曰:“不负平生行脚眼目,致个问来,还有么?”众无对。
师曰:“若无,即升座去也。”便登座。僧出礼拜。师曰:“负我且从大众,何也?”便归方丈。
翌日,有僧请辨前语意旨如何。师曰:“斋时有饭与汝吃,夜后有床与汝眠。一向煎迫我作甚么?”僧礼拜。师曰:“苦!
苦!”僧曰:“请师直指。”师乃垂足曰:“舒缩一任老僧。” 
五灯会元卷第六青原下五世石霜诸禅师法嗣大光居诲禅师潭州大光山居诲禅师,京兆人也。初造石霜,长坐不卧。麻衣草屦,亡身为法。
霜遂令主性空塔院。一日,霜知缘熟,试甚所得。问曰:“国家每年放举人及第,朝门还得拜也无?”师曰:
“有一人不求进。”霜曰:“凭何?”师曰:“他且不为名。”霜曰:“除却今日,别更有时也无?”师曰:“他亦不道今日是。”
如是酬问,往复无滞。盘桓二十余祀,众请出世。僧问:“祇如达磨是祖否?”师曰:“不是。”祖曰:
“既不是祖,又来作甚么?”师曰:“祇为汝不荐。”曰:“荐后如何?”师曰:“方知不是祖。”问:
“混沌未分时如何?”师曰:“时教阿谁叙?”上堂:
“一代时教,祇是整理时人手脚,直饶剥尽到底,也祇成得个了事人,不可将当衲衣下事。所以道四十九年明不尽,标不起,到这里合作么生?更若忉忉,恐成负累。
珍重!”九峰道虔禅师瑞州九峰道虔禅师,福州人也。尝为石霜侍者。洎霜归寂,众请首座继住持。师白众曰:
“须明得先师意,始可。”座曰:“先师有甚么意?”师曰:“先师道:
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一念万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庙香炉去,一条白练去。其余则不问,如何是一条白练去?”座曰:“这个祇是明一色边事。”
师曰:“元来未会先师意在。”座曰:“你不肯我那?但装香来,香烟断处,若去不得,即不会先师意。”
遂焚香,香烟未断,座已脱去。师拊座背曰:“坐脱立亡即不无,先师意未梦见在。”住后,僧问:
“无间中人行甚么行?”师曰:“畜生行。”曰:“畜生复行甚么行?”师曰:“无间行。”曰:“此犹是长生路上人?”师曰:
“汝须知有不共命者。”曰:“不共甚么命?”师曰:“长生气不常。”师乃曰:“诸兄弟还识得命么?
欲知命,流泉是命,湛寂是身。千波竞涌,是文殊境界。一亘晴空,是普贤床榻。其次,借一句子是指月,于中事是话月,从上宗门中事,如节度使信旗相似,且如诸方先德,未建许多名目指陈已前,诸兄弟约甚么体格商量。到这里不假三寸试话会看,不假眼耳试采听看,不假试辨白看。所以道:
声前抛不出,句后不藏形。尽乾大地都来,是汝当人个体,向甚么处安眼耳鼻舌?
莫但向意根下图度作解,尽未来际亦未有休歇分。所以洞山道:“拟将心意学玄宗,大似西行却向东。”珍重!”
问:“承古有言,向外绍则臣位,向内绍则王种,是否?”师曰:“是。”曰:“如何是外绍?”师曰:
“若不知事极头,祇得了事,唤作外绍,是为臣种。”曰:“如何是内绍?”师曰:“知向里许承当担荷,是为内绍。”
曰:“如何是王种?”师曰:“须见无承当底人,无担荷底人,始得同一色。
同一色了,所以借为诞生,是为王种。”曰:“恁么则内绍亦须得转?”师曰:“灼然!有承当担荷,争得不转?
汝道内绍便是人王种,你且道如今还有绍底道理么?所以古人道:绍是功,绍了非是功。转功位了,始唤作人王种。”曰:
“未审外绍还转也无?”师曰:“外绍全未知有,且教渠知有。”曰:“如何是知有?”师曰:“天明不觉晓。”问:
“如何是外绍?”师曰:“不借别人家里事。”曰:“如何是内绍。”师曰:“推爷向里头。”曰:“二语之中,那语最亲。”
师曰:“臣在门里,王不出门。”曰:“恁么则不出门者,不落二边。”师曰:
“渠也不独坐世界,里绍王种名,外绍王种姓。所以道:绍是功,名臣是偏中正。绍了转功,名君是正中偏。”问:“诞生还更知闻也无?”
师曰:“更知闻阿谁?”曰:“恁么则莫便是否?”师曰:“若是,古人为甚么道诞生王有父?”曰:
“既有父,为甚么不知闻?”师曰:“同时不识祖。”问:“古人云:直得不恁么来者,犹是儿孙。意旨如何?”师曰:
“古人不谩语。”曰:“如何是来底儿孙?”师曰:“犹守珍御在。”曰:“如何是父?”师曰:
“无家可坐,无世可兴。”问:“诸圣间出,祇是个传语底人,岂不是和尚语?”师曰:“是。”曰:
“祇如世尊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为甚么唤作传语底人?”师曰:“为他指天指地,所以唤作传语底人。”
僧礼拜而退。问:“九重无信,恩赦何来?”师曰:“流光虽遍,阃内不周。”曰:“流光与阃内相去多少?”
师曰:“绿水腾波,青山秀色。”问:“人人尽言请益,未审师将何拯济?”师曰:“汝道巨岳还曾乏寸土也无?”
曰:“恁么则四海参寻,当为何事?”师曰:“演若迷头心自狂。”曰:“还有不狂者么?”师曰:“有。”曰:
“如何是不狂者?”师曰:“突晓途中眼不开。”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更问阿谁?”曰:
“便恁么承当时如何?”师曰:“须弥还更戴须弥。”问:“祖祖相传,复传何事?”师曰:“释迦悭,迦叶富。”曰:
“如何是释迦悭?”师曰:“无物与人。”曰:“如何是迦叶富?”师曰:“国内孟尝君。”曰:“毕竟传底事作么生?”师曰:
“百岁老人分夜灯。”问:“诸佛非我道,如何是我道?”师曰:“我非诸佛。”曰:“既非诸佛,为甚么却立我道?”
师曰:“适来暂唤来,如今却遣出。”曰:“为甚么却遣出?”师曰:“若不遣出,眼里尘生。”问:
“一切处觅不得,岂不是圣?”师曰:“是甚么圣?”曰:“牛头未见四祖时,岂不是圣?”师曰:“是圣境未忘。”曰:
“二圣相去几何?”师曰:“尘中虽有隐形术,争柰全身入帝乡。”问:“古人道:因真立妄,从妄显真。是否?”
师曰:“是。”曰:“如何是真心?”师曰:“不杂食是。”曰:“如何是妄心?”师曰:“攀缘起倒是。”曰:
“离此二途,如何是本体?”师曰:“本体不离。”曰:“为甚么不离?”师曰:“不敬功德天,谁嫌黑暗女。”问:
“尽乾坤都来是个眼,如何是乾坤眼?”师曰:“乾坤在里许。”曰:“乾坤眼何在?”师曰:“正是乾坤眼。”曰:
“还照瞩也无?”师曰:“不借三光势。”曰:“既不借三光势,凭何唤作乾坤眼?”师曰:
“若不如是,髑髅前见鬼人无数。”问:“一笔丹青为甚么邈志公真不得?”师曰:“僧繇却许志公。”曰:
“未审僧繇得甚么人证旨,却许志公?”师曰:“乌龟稽首须弥柱。”问:“动容沈古路,身没乃方知。此意如何?”师曰:
“偷佛钱买佛香。”曰:“学人不会。”师曰:“不会即烧香供养本爷娘。”师后住泐潭而终,谥大觉禅师。涌泉景欣禅师台州涌泉景欣禅师,泉州人也。自石霜开示而止涌泉。一日,不披袈裟吃饭,有僧问:
“莫成俗否?”师曰:“即今岂是僧邪?”强、德二禅客于路次见师骑牛,不识师。忽曰:
“蹄角甚分明,争奈骑者不鉴。”师骤牛而去。强、德憩于树下煎茶。师回,却下牛问曰:“二禅客近离甚么处?”强曰:“那边。”
师曰:“那边事作么生?”强提起茶盏。师曰:“此犹是这边事,那边事作么生?”强无对。师曰:
“莫道骑者不鉴好!”上堂:“我四十九年在这里,尚自有时走作。汝等诸人莫开大口。
见解人多,行解人万中无一个。见解言语总要知通,若识不尽,敢道轮回去在。为何如此?盖为识漏未尽。
汝但尽却今时,始得成立,亦唤作立中功。转功就他去,亦唤作就中功,亲他去。我所以道,亲人不得度,渠不度亲人。
恁么譬喻,尚不会荐取浑仑底,但管取性,乱动舌头。不见洞山道:“相续也大难。”汝须知有此事。
若不知有啼,哭有日在。”上堂:“拍盲不见佛,开眼遇途人。借问途中事,渠无丈六身。
不从五天来,汉地不曾踏。不是张家生,谁云李家子。
三人拄一杖、卧一床,似伊不似伊,拈来搭肩上,为他十八儿,论不奈伊何。”云盖志元禅师潭州云盖山志元圆净禅师,游方时问云居曰:“志元不奈何时如何?”居曰:“秪为阇黎功力不到。”
师不礼拜。直造石霜,亦如前问。霜曰:“非但阇黎,老僧亦不柰何!”师曰:“和尚为甚么不奈何?”霜曰:
“老僧若柰何,拈过汝不柰何。”师便礼拜。僧问石霜:“万户俱闭即不问,万户俱开时如何?”霜曰:
“堂中事作么生?”僧无对。经半年,方始下一转语曰:“无人接得渠。”霜曰:“道即太煞道,祇道得八成。”曰:
“和尚又且如何?”霜曰:“无人识得渠。”师知乃礼拜,乞为举。霜不肯,师乃抱霜上方丈曰:
“和尚若不道,打和尚去在!”霜曰:“得在。”师频礼拜。霜曰:“无人识得渠。”师于言下顿省。住后,僧问:
“如何是佛?”师曰:“黄面底是。”曰:“如何是法?”师曰:“藏里是。”问:“然灯未出时如何?”师曰:“昧不得。”问:
“蛇为甚么吞却师?”师曰:“通身色不同。”问:“如何是衲僧?”师曰:“参寻访道。”
潭州道正表闻马王,乞师论义,王请师上殿相见。茶罢,师就王乞剑,师握剑问道正曰:
“你本教中道,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是何物?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是何精?道得不斩,道不得即斩。”道正茫然,便礼拜忏悔。师谓王曰:
“还识此人否?”王曰:“识。”师曰:“是谁?”王曰:“道正。”师曰:“不是。其道若正,合对得臣僧。
此祇是个无主孤”因兹道士更不纷纭。谷山藏禅师潭州谷山藏禅师,僧问:“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如何是法尚应舍?”师曰:“空里撒醍醐。”曰:
“如何是非法?”师曰:“嵩山道士诈明头。”问:“逼迫出来时如何?”师曰:“还曾拶著汝么!”中云山盖禅师潭州中云盖禅师,僧问:“和尚开堂,当为何事?”师曰:“为汝驴汉。”曰:“诸佛出世,当为何事?”
师曰:“为汝驴汉。”问:“祖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像不得。”曰:“出世后如何?”师曰:
“阇黎也须侧身始得。”问:“如何是向上一句?”师曰:“文殊失却口。”曰:“如何是门头一句?”师曰:“头上插花子。”问:
“如何是超百亿?”师曰:“超人不得肯。”南际僧一禅师河中南际山僧一禅师,僧问:“幸获亲近,乞师指示。”师曰:“我若指示,即屈著汝。”曰:
“教学人作么生即是?”师曰:“切忌是非。”问:“如何是衲僧气息?”师曰:“还曾薰著汝也无?”问:
“同类即不问,如何是异类?”师曰:“要头斫将去!”问:“如何是法身主?”师曰:“不过来。”问:“如何是毗卢师?”师曰:
“不超越。”师终于长庆,谥本净大师。栖贤怀佑禅师庐山栖贤怀佑禅师,泉州人也。僧问:“如何是五老峰前事?”师曰:“万古千秋。”曰:
“恁么则成绝嗣去也。”师曰:“踌躇欲与谁。”问:“自远趋风,请师激发。”师曰:“他不凭时。”曰:“请师凭时。”师曰:
“我亦不换。”问:“如何是法法无差?”师曰:“雪上更加霜。”上堂:“若会此个事,无有下口处。”问: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井底寒蟾,天中明月。”覆船洪荐禅师福州覆船山洪荐禅师,僧问:“如何是本来面目?”师便闭目吐舌,又开目吐舌。曰:
“本来有许多面目。”师曰:“适来见甚么?”僧无语。问:“如何是师子?”师曰:“善哮吼。”僧拊掌曰:“好手!好手!”
师曰:“青天白日,却被鬼迷。”僧作掀禅床势,师便打。曰:“驴事未去,马事到来。”师曰:“灼然作家。”
僧拂袖便出。师曰:“将瓯盛水,拟比大洋。”问:“如何是玄妙?”师曰:“未问已前。”道吾问:
“久向和尚会禅,是否?”师曰:“苍天!苍天!”吾近前掩师口,曰:“低声!低声!”师与一掌。吾曰:“苍天!苍天!”
师把住曰:“得恁么无礼。”吾却与一掌。师曰:“老僧罪过!”吾拂袖便行。师呵呵大笑曰:
“早知如是,不见如是。”僧参,师便作起势。僧便出。师曰:“阇黎且来人事。”僧回作抽坐具势,师却归方丈。僧曰:
“苍天!苍天!”师曰:“龙头蛇尾。”僧近前叉手立。师曰:“败将投王,不存性命。”问:
“抱璞投师,师还接否?”师以手拍香台,僧礼拜。师曰:“礼拜则不无,其中事作么生?”僧却拍香台。师曰:
“舌头不出口。”师将示寂,三日前令侍者唤第一座来,师卧,出气一声,座唤侍者曰:“和尚渴,要汤水吃。”
师乃面壁而卧。临终令集众,乃展两手出舌示之。时第三座曰:“诸人,和尚舌根硬也。”师曰:“苦哉!苦哉!
诚如第三座所言,舌根硬去也。”言讫而寂,谥绍隆大师。德山存德禅师鼎州德山存德慧空禅师,僧问:“如何是一句?”师曰:“更请问。”问:“如何是和尚先陀婆?”师曰:
“昨夜三更见月明。”吉州崇恩禅师吉州崇恩禅师,僧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少林虽有月,葱岭不穿云。”问:“如何是类?”
师曰:“柰河桥畔嘶声切,剑树林中去复来。”石霜山晖禅师石霜晖禅师,僧问:“世尊出世,先度五俱轮。和尚出世,先度何人?”师曰:“总不度。”曰:
“为甚么不度?”师曰:“为伊不是五俱轮。”郢州芭蕉禅师郢州芭蕉禅师,僧问:“从上宗乘,如何举唱?”师曰:“已被人冷眼觑破了。”问:
“不落诸缘,请师直指。”师曰:“有问有答。”问:“如何是和尚为人一句?”师曰:“祇恐阇黎不问。”问:“如何是向去底人?”
师曰:“董家稚子声声哭。”曰:“如何是却来底人?”师曰:“枯木骊龙露爪牙。”肥田慧觉禅师潭州肥田慧觉伏禅师,僧问:“如何是未出世边事?”师曰:“髻中珠未解,石女敛双眉。”曰:
“出世后如何?”师曰:“灵龟呈卦兆,失却自家身。”问:“此地名甚么?”师曰:“肥田。”曰:“宜种甚么?”师便打。
师有偈曰:“修多好句枉工夫,返本还源是大愚。祖佛不从修证得,纵行玄路也崎岖。”鹿苑山晖禅师潭州鹿苑晖禅师,僧问:“不假诸缘,请师道。”师敲火炉曰:“会么?”曰:“不会。”师曰:“瞌睡汉!”
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如月在水。”曰:“见后如何?”师曰:“如水在月。”问:
“祖祖相传,未审传个甚么?”师曰:“汝问我,我问汝。”曰:“恁么则缁素不分也。”师曰:“甚么处去来。”宝盖山约禅师潭州宝盖约禅师,僧问:“宝盖高高挂,其中事若何?请师言下旨,一句不消多。”师曰:
“宝盖挂空中,有路不曾通。傥求言下旨,便是有西东。”云门海晏禅师越州云门山拯迷寺海晏禅师,僧问:“如何是衲衣下事?”师曰:“如咬硬石头。”问:
“如何是古寺一炉香?”师曰:“历代无人嗅。”曰:“嗅者如何?”师曰:“六根俱不到。”问:
“久向拯迷,到来为甚么不见拯迷?”师曰:“阇黎不识拯迷。”湖南文殊禅师湖南文殊禅师,僧问:“僧繇为甚么貌志公真不得?”师曰:“非但僧繇,志公也貌不得。”曰:
“志公为甚么貌不得?”师曰:“彩绘不将来。”曰:“和尚还貌得也无?”师曰:“我亦貌不得。”曰:
“和尚为甚么貌不得?”师曰:“渠不以苟我颜色,教我作么生貌?”问:“如何是密室?”师曰:“紧不就。”曰:
“如何是密室中人?”师曰:“不坐上色牛。”凤翔石柱禅师凤翔府石柱禅师游方时到洞山,时虔和尚垂语曰:“有四种人:一人说过佛祖,一步行不得。
一人行过佛祖,一句说不得。一人说得行得。一人说不得,行不得。阿那个是其人?”师出众曰:
“一人说过佛祖行不得者,祇是无舌不许行。一人行过佛祖一句说不得者,祇是无足不许说。
一人说得行得者,祇是函盖相称。一人说不得行不得者,如断命求活。此是石女儿,披枷带锁。”山曰:
“阇黎分上作么生?”师曰:“该通分上卓卓宁彰。”山曰:“祇如海上明公秀又作么生?”师曰:“幻人相逢,拊掌呵呵。”大通存寿禅师河中府栖岩山大通院存寿禅师,初讲经论,后于石霜之室忘筌。住后,僧问:
“如何是和尚得力处?”师曰:“不居无理位,岂坐白牛车。”问:“莲华未出水时如何?”师曰:“汝莫问出水后莲华事么?”
僧无语。师平居罕言,叩之则应。谥真寂禅师。南岳玄泰禅师南岳玄泰禅师,沉静寡言,未尝衣帛,时谓之泰布衲。始见德山,升于堂矣。后谒石霜,遂入室焉。
掌翰二十年,与贯休齐己为友。后居兰若,曰金刚台,誓不立门徒,四方后进依附,皆用交友之礼。
尝以衡山多被山民斩伐烧畬,为害滋甚,乃作畬山谣曰:“畬山儿,畬山儿,无所知。年年斫断青山嵋。
就中最好衡岳色,杉松利斧摧贞枝。灵禽野鹤无因依,白云回避青烟飞。
猿猱路绝岩崖出,芝术失根茆草肥。年年斫罢仍再鉏,千秋终是难复初。又道今年种不多,来年更斫当阳坡。
国家寿岳尚如此,不知此理如之何。”远迩传播,达于九重,有诏禁止。故岳中兰若无复延燎,师之力也。
将示灭,乃召一僧令备薪蒸,留偈曰:“今年六十五,四大将离主。其道自玄玄,个中无佛祖。
不用剃头,不须澡浴,一堆猛火,千足万足。”端坐垂一足而逝。阇维收舍利,建塔于迎云亭侧。潭州云盖禅师潭州云盖禅师,僧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月中藏玉兔。”曰:“出后如何?”师曰:
“日里背金乌。”问:“不可以情测时如何?”师曰:“无舌童儿机智尽。”风穴参,师问:“石角穿云路,携筇意若何?”
穴曰:“红霞笼玉象,拥嶂照川源。”师曰:“相随来也。”穴曰:“和尚也须低声。”师曰:“且坐吃茶。”龙湖普闻禅师邵武军龙湖普闻禅师,唐僖宗太子也。幼不茹荤,长无经世意。
僖宗钟爱之,然百计陶写,终不能回。中和初,僖宗幸蜀,师断发逸游,人无知者。造石霜,问曰:“祖师别传事,肯以相付乎?”霜曰:
“莫谤祖师。”师曰:“天下宗旨盛大,岂妄为之邪?”霜曰:“是实事那?”师曰:“师意如何?”霜曰:
“待案山点头,即向汝道。”师于言下顿省。辞去至邵武城外,见山郁然深秀,遂拨草,至烟起处,有一苦行居焉。
苦行见师至,乃曰:“上人当兴此。”长揖而去。师居十余年,一日有一老人拜谒,师问:“住在何处?
至此何求?”老人曰:“住在此山,然非人,龙也。行雨不职,上天有罚当死,愿垂救护。”师曰:
“汝得罪上帝,我何能致力?虽然,可易形来。”俄失老人所在,视坐傍有一小蛇,延缘入袖。
至暮雷电震山,风雨交作。师危坐不倾,达旦晴霁,垂袖,蛇堕地而去。有顷,老人拜而泣曰:
“自非大士慈悲,为血腥秽此山矣,念何以报斯恩。”即穴岩下为泉,曰:“此泉为他日多众之设。”今号龙湖。
邦人闻其事,施财施力,相与建寺,衲子云趋。师阐化三十余年,临示寂声钟集众,说偈曰:
“我逃世难来出家,宗师指示个歇处。住山聚众三十年,寻常不欲轻分付。今日分明说似君,我敛目时齐听取。”安然而逝。
塔于本山,谥圆觉禅师。张拙秀才张拙秀才,因禅月大师指参石霜。霜问:“秀才何姓?”曰:“姓张名拙。”霜曰:
“觅巧尚不可得,拙自何来?”公忽有省。乃呈偈曰:“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含灵共我家。
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断除烦恼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随顺世缘无罣碍,槃生死等空花。”
夹山会禅师法嗣洛浦元安禅师澧州洛浦山元安禅师,凤翔麟游人也。丱年出家,具戒通经论。问道临济,后为侍者。
济尝对众美之曰:“临济门下一只箭,谁敢当锋。”师蒙印可,自谓已足。一日侍立次,有座主参济,济问:
“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得,有一人不于三乘十二分教明得,且道此二人是同是别?”主曰:
“明得即同,明不得即别。”师曰:“这里是甚么所在?说同说别?”济顾师曰:“汝又作么生?”师便喝。济送座主回,问师:
“汝岂不是适来喝老僧者?”师曰:“是。”济便打。师后辞济,济问:“甚么处去?”师曰:“南方去。”
济以拄杖画一画,曰:“过得这个便去。”师乃喝,济便打。师作礼而去。济明日升堂曰:
“临济门下有个赤梢鲤鱼,摇头摆尾,向南方去,不知向谁虀家瓮里淹杀。”师游历罢,直往夹山卓庵,经年不访夹山。
山乃修书,令僧驰往。师接得便坐却,再展手索,僧无对。师便打,曰:“归去举似和尚。”僧回举似,山曰:
“这僧若开书,三日内必来。若不开书,斯人救不得也。”师果三日后至,见夹山不礼拜,乃当面叉手而立。
山曰:“鸡栖凤巢,非其同类。出去!”师曰:“自远趋风,请师一接。”山曰:“目前无阇黎,此间无老僧。”
师便喝。山曰:“住!住!且莫草草。云月是同,溪山各异。
截断天下人舌头即不无,阇黎,争教无舌人解语?”师思,山便打,因兹服膺。﹝兴化代云:“但知作佛,莫愁众生。”﹞一日问山:“佛魔不到处如何体会?”
山曰:“烛明千里像,阇室老僧迷。”又问:“朝阳已升,夜月不现时如何?”山曰:“龙衔海珠,游鱼不顾。”
山将示灭,垂语曰:“石头一枝,看看师灭矣。”师曰:“不然。”山曰:“何也?”师曰:“他家自有青山在。”
山曰:“苟如是,即吾宗不坠矣。”暨夹山顺世,师抵于涔阳,遇故人因话武陵事。问曰:
“倏忽数年,何处逃难?”师曰:“祇在阛阓中。”曰:“何不向无人处去?”师曰:“无人处有何难?”曰:“阛阓中如何逃避?”
师曰:“虽在阛阓中,要且人不识。”故人罔测。又问:“佛佛相应,祖祖相传,彼此不垂曲时如何?”
师曰:“野老门前,不话朝堂之事。”曰:“合谭何事?”师曰:“未逢别者,终不开拳。”曰:
“有人不从朝堂来,相逢还话会否?”师曰:“量外之机,徒劳目击。”
师寻之澧阳洛浦山卜筑宴处,后迁止朗州苏溪。四方玄侣,憧憧奔凑。上堂:
“末后一句始到牢关,锁断要津,不通凡圣。寻常向诸人道,任从天下乐欣欣,我独不肯。
欲知上流之士,不将佛祖言教贴在额头上,如龟负图,自取丧身之兆。凤萦金网,趍霄汉以何期。直须旨外明宗,莫向言中取则。
是以石人机似汝,也解唱巴歌。汝若似石人,雪曲也应和。指南一路,智者知疏。”僧问:“瞥然便见时如何。”
师曰:“晓星分曙色,争似太阳辉。”又问:“恁么来不立,恁么去不泯时如何?”师曰:
“鬻薪樵子贵,衣锦道人轻。”问:“供养百千诸佛,不如供养一个无心道人。未审百千诸佛有何过?无心道人有何德?”
师曰:“一片白云横谷口,几多归鸟尽迷巢。”问:“日未出时如何?”师曰:
“水竭沧溟龙尚隐,云腾碧汉凤犹飞。”问:“如何是本来事?”师曰:“一粒在荒田,不耘苗自秀。”曰:“若也不耘,莫被草埋却也无?”师曰:
“肌骨异刍荛,稊稗终难隐。”问:“不伤物命者如何?”师曰:“眼花山影转,迷者谩彷徨。”问:
“不谭今古时如何?”师曰:“灵龟无卦兆,空壳不劳钻。”曰:“争柰空壳何?”师曰:“见尽无机所,邪正不可立。”曰:
“恁么则无栖泊处也。”师曰:“玄象始于未形,虚劳烦于饰彩。”问:“龙机不吐雾滋益事如何?”师曰:
“道本无名,不存明暗。”曰:“不挂明暗底事,又作么生?”师曰:“言中易举,意外难提。”问:
“不生如来家,不坐华王座时如何?”师曰:“汝道火炉重多少?”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
“师子窟中无异兽,象王行处绝狐踪。”问:“一时举来时如何?”师曰:“献璞不知机,徒劳招刖足。”问僧:“近离甚处?”
曰:“荆南。”师曰:“有一人与么去,还逢么?”曰:“不逢。”师曰:“为甚不逢?”曰:“若逢即头粉碎。”师曰:
“阇黎三寸甚密。”
云门于江西见其僧,乃问:“还有此语否?”曰:“是。”门曰:“洛浦倒退三千里。”问:
“行不思议处如何?”师曰:“青山常举足,白日不移轮。”问:“枯尽荒田独立事如何?”师曰:
“鹭倚雪巢犹可辨,乌投漆立事难分。”问:“如何是主中宾?”师曰:“逢人常问路,足下镇长迷。”曰:“如何是宾主双举?”师曰:
“枯树无横枝,鸟来难措足。”问:“终日朦胧时如何?”师曰:“掷宝混沙中,识者天然异。”曰:
“恁么则展手不逢师也。”师曰:“莫将鹤唳误作莺啼。”问:“圆伊三点人皆会,洛浦家风事若何?”师曰:
“雷霆一震,布鼓声销。”问:“正堂亭午时如何?”师曰:“亭午犹亏半,乌沈始得圆。
要会个中意,牛头尾上安。”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飒飒当轩竹,经霜不自寒。”僧拟进语,师曰:
“祇闻风击响,知是几千竿。”上堂:“孙膑收铺去也,有卜者出来。”僧曰:“请和尚卜。”师曰:“汝家爷死。”
僧无对。﹝法眼代拊掌三下。﹞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以拂子击禅床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天上忽雷惊宇宙,井底虾蟆不举头。”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雪覆狐峰峰不白,雨滋石笋笋须生。”问:
“法身无为,不堕诸数,是否?”师曰:“惜取眉毛好!”曰:“如何免得斯咎?”师曰:
“泥龟任你千年,终不解随云鹤。”曰:“直是孙膑,也遭贬剥。”师曰:“不穿鼻孔底牛,有甚御处?”僧便作牛吼。师曰:“这畜生!”
僧便喝。师曰:“掩尾露牙,终非好手。”问:“万丈悬崖撒手去,如何免得丧于身时如何?”师曰:
“须弥系藕丝。”曰:“是何境界?”师曰:“刹竿头上仰莲心。”曰:“恁么则湛湛澄澄去也。”师曰:
“须弥顶上再翻身。”曰:“恁么则兢兢切切去也。”师曰:“空随媒鸽走,虚丧网罗身。”曰:“如何得不随去?”师曰:
“罂鹅瓶项小,拟透望天飞。”问:“露不垂群木时如何?”师曰:“有虎鸦须噪,无人鸟不惊。”问:
“拨乱乾坤底人来,师还接否?”师竖拂子。僧曰:“恁么则得遇明君去也。”师曰:“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中。”
问:“佛魔不到处,如何辨得?”师曰:“演若头非失,镜中认取乖。”问:“如何是救离生死?”师曰:
“执水苟延生,不闻天乐妙。”问:“四大从何而有?”师曰:“湛水无波,沤因风激。”曰:“沤灭归水时如何?”师曰:
“不浑不浊,鱼龙任跃。”问:“如何离得生死去?”师曰:“一念忘机,大虚无玷。”问:“如何是道?”师曰:
“存机犹滞迹,去杌却通途。”问:“如何是一大藏教收不得者?”师曰:“雨滋三草秀,片玉本来辉。”问:
“一毫吞尽巨海,于中更复何言?”师曰:“家有白泽之图,必无如是妖怪。”﹝保福别云:
“家无白泽之图,亦无如是妖怪。”﹞问:“凝然时如何?”师曰:“时雷应节,震岳惊蛰。”曰:“千般运动,不异个凝然时如何?”师曰:
“灵鹤翥空外,钝鸟不离巢。”曰:“如何?”师曰:“白首拜少年,举世人难信。”问:“诸圣恁么来,将何供养?”
师曰:“土宿虽持锡,不是婆罗门。”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日月并轮辉,谁家别有路。”曰:
“恁么则显晦殊途,事非一概。”师曰:“但自不亡羊,何须泣岐路。”问:“学人拟归时如何?”师曰:
“家破人亡,子归何处?”曰:“恁么则不归去也。”师曰:“庭前残雪日轮消,室内游尘遣谁扫?”乃有偈曰:
“决志归乡去,乘船渡五湖。举篙星月隐,停棹日轮孤。解缆离邪岸,张帆出正途。
到来家荡尽,免作屋中愚。”问:“动是法王苗,寂是法王根,根苗即不问,如何是法王?”师举拂子。僧曰:“此犹是法王苗。”
师曰:“龙不出洞,谁人柰何!”侍者谓师曰:“肇法师制得四轮,甚奇怪。”师曰:
“肇公甚奇怪,要且不见祖师。”者无对。﹝法灯代云:“和尚甚么处是。”云居锡云:“甚么处是肇公不见祖师处,莫是有许多言语么?”又云:
“肇公有多少言语。”﹞问:“如何是生机一路?”师曰:“敲空有响,击木无声。”
师两山开法,语播诸方。光化元年八月,诫主事曰:“出家之法,长物不留。播种之时,切宜减省。
缔构之务,悉从废停。流光迅速,大道玄深。苟或因循,曷由体悟?”
虽激励恳切,众以为常,略不相儆。至冬示微疾,亦不倦参请。十二月一日告众曰:“吾非明即后也。今有一事问汝等:
若道这个是,即头上安头;若道不是,即斩头求活。”第一座对曰:“青山不举足,日下不挑灯。”师曰:
“是甚么时节,作这个语话?”时有彦从上座对曰:“离此二途,请和尚不问。”师曰:“未在更道。”曰:“彦从道不尽。”
师曰:“我不管汝尽不尽。”曰:“彦从无侍者祇对和尚。”师便休。至夜令侍者唤从问曰:
“阇黎今日祇对,甚有道理。汝合体得先师意。先师道,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
且道那句是宾,那句是主?若择得出,分付钵袋子。”曰:“彦从不会。”师曰:“汝合会。”曰:“彦从实不会。”
师喝出,乃曰:“苦!苦!”﹝玄觉云:“且道从上座实不会,是怕见钵袋子粘著伊。”﹞二日午时,别僧举前话问师。师曰:
“慈舟不棹清波上,剑峡徒劳放水鹅。”便告寂。逍遥怀忠禅师抚州逍遥山怀忠禅师,僧问:“不似之句还有人道得否?”师曰:“或即五日斋前,或即五日斋后。”
问:“剑镜明利,毫毛何惑?”师曰:“不空罥索。”问:“洪炉猛焰,烹锻何物?”师曰:“烹佛烹祖。”曰:
“佛祖作么生烹?”师曰:“业在其中。”曰:“唤作甚么业?”师曰:“佛力不如。”问:
“四十九年不说一句,如何是不说底句?”师曰:“只履西行,道人不顾。”曰:“莫便是和尚消停处也无!”师曰:“马是官马不用印。”问:
“如何是一老一不老?”师曰:“三从六义。”曰:“如何是奇特一句?”师曰:“坐佛床,斫佛朴。”问:
“祖与佛阿那个最亲?”师曰:“真金不肯博,谁肯换泥丸。”曰:“恁么则不肯去也!”师曰:“汝贵我贱。”问:
“悬剑万年松时如何?”师曰:“非言可及。”曰:“当为何事?”师曰:“为汝道话。”曰:“言外事如何明得?”师曰:
“日久年多筋骨成。”问:“不敌魔军,如何证道?”师曰:“海水不劳杓子舀。”问:
“不住有云山,常居无底船时如何?”师曰:“果熟自然香。”曰:“更请师道。”师曰:“门前真佛子。”曰:“学人为甚么不见?”师曰:
“处处王老师。”蟠龙可文禅师袁州蟠龙山可文禅师,僧问:“亡僧迁化向甚么处去也?”师曰:“石牛沿古路,日里夜明灯。”问:
“如何是佛?”师曰:“痴儿舍父逃。”黄山月轮禅师抚州黄山月轮禅师,福唐许氏子。初谒三峰,机缘靡契。寻闻夹山盛化,乃往叩之。山问:
“名甚么?”师曰:“月轮。”山作一圆相,曰:“何似这个?”师曰:“和尚恁么语话,诸方大有人不肯在。”山曰:
“阇黎作么生!”师曰:“还见月轮么?”山曰:“阇黎恁么道,此间大有人不肯诸方。”师乃服膺参讯。
一日,夹山抗声问曰:“子是甚么处人?”师曰:“闽中人。”山曰:“还识老僧么?”师曰:“和尚还识学人么?”
山曰:“不然。子且还老僧草鞋钱,然后老僧还子庐陵米价。”师曰:“恁么则不识和尚也。
未委庐陵米作么价?”山曰:“真师子儿,善能哮吼。”乃入室受印,依附七年。众请住黄山。上堂:
“祖师西来,特唱此事。自是诸人不荐,向外驰求。投赤水以寻珠,就荆山而觅玉。所以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
认影迷头,岂非大错。”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梁殿不施功,魏邦绝心迹。”问:“如何是道?”
师曰:“石牛频吐三春雾,木马嘶声满道途。”问:“如何得见本来面目?”师曰:“不劳悬石镜,天晓自鸡鸣。”
问:“宗乘一句,请师商量。”师曰:“黄峰独脱物外秀,年来月往冷飕飕。”问:“不辨中言,如何指拨?”
师曰:“剑去远矣,尔方刻舟。”问:“如何是衲衣下事?”师曰:“石牛水上卧,东西得自由。”问:
“如何是目前意?”师曰:“秋风有韵,片月无方。”问:“如何是学人用心处?”师曰:“觉户不掩,对月莫迷。”问:
“如何是青霄路?”师曰:“鹤栖云外树,不倦苦风霜。”问:“过去事如何?”师曰:“龙叫清潭,波澜自肃。”
师于同光二年示寂,塔于院之西北隅。韶山寰普禅师洛京韶山寰普禅师,有僧到参,礼拜起立。师曰:“大才藏拙户。”僧过一边立,师曰:
“丧却栋梁材。”问:“如何是韶山境?”师曰:“古今猿鸟叫,翠色薄烟笼。”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退后看。”
僧参,师问:“莫是多口白头因么?”因曰:“不敢。”师曰:“有多少口?”曰:“通身是。”师曰:
“寻常向甚么处屙?”曰:“向韶山口里屙。”师曰:“有韶山口即得,无韶山口向甚么处屙?”因无语。师便打。
遵布衲访师,在山下相见。遵问:“韶山路向甚么处去?”师以手指曰:“呜!那青青黯黯处去。”遵近前把住曰:
“久向韶山,莫便是否?”师曰:“是即是。阇黎有甚么事?”遵曰:“拟伸一问,师还答否?”师曰:
“看君不是金牙作,争解弯弓射尉迟。”遵曰:“凤凰直入烟霄去,谁怕林间野雀儿。”师曰:
“当轩画鼓从君击,试展家风似老僧。”遵曰:“一句迥超千圣外,松萝不与月轮齐。”师曰:“饶君直出威音外,犹较韶山半月程。”
遵曰:“过在甚处?”师曰:“倜傥之辞,时人知有。”遵曰:“恁么则真玉泥中异,不拨万机尘。”师曰:
“鲁般门下,徒施巧妙。”遵曰:“学人即恁么,未审师意如何?”师曰:“玉女夜抛梭,织锦于西舍。”遵曰:
“莫便是和尚家风也无?”师曰:“耕夫制玉漏,不是行家作。”遵曰:“此犹是文言,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
“横身当宇宙,谁是出头人?”遵无语。师遂同归山,才人事了,师召近前曰:
“阇黎有冲天之气,老僧有入地之谋。阇黎横吞巨海,老僧背负须弥。阇黎按剑上来,老僧挜鎗相待。向上一路,速道!速道!”遵曰:
“明镜当台,请师一鉴。”师曰:“不鉴。”遵曰:“为甚不鉴?”师曰:“水浅无鱼,徒劳下钓。”
遵无对,师便打。僧问:“如何是一如相?”师曰:“鹭飞霄汉白,山远色深青。”问:“是非不到处,还有句也无?”师曰:
“有。”曰:“是甚么句?”师曰:“一片白云不露丑。”终后谥无畏禅师。上蓝令超禅师洪州上蓝令超禅师,初住瑞州上蓝山,唱夹山之道,学侣俱会。
后于洪井创禅苑,还以上蓝为名,化道益盛。僧问:“如何是上蓝本分事?”师曰:“不从千圣借,岂向万机求。”曰:
“祇如不借不求时如何?”师曰:“不可拈放汝手里,得么?”问:“锋前如何辨的?”师曰:“锋前不露影,莫向舌头寻。”问:
“如何是无舌人唱歌?”师曰:“韵震青霄,宫商不犯。”问:“二龙争珠,谁是得者?”师曰:
“其珠遍地,目睹如泥。”问:“善财见文殊后,为甚却往南方?”师曰:“学凭入室,知乃通方。”曰:“为甚么弥勒却遣见文殊?”
师曰:“道广无涯,逢人不尽。”至唐大顺正月初,告众曰:“吾本约住此十年,今化事既毕,当即行矣。”
斋毕声钟,端坐长往。谥元真禅师。郓州四禅禅师郓州四禅禅师,僧问:“古人有请不背,今请和尚入井,还去也无?”师曰:
“深深无别源,饮者消诸患。”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会得底人意,须知月色寒。”问:“诸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
“王宫绝消息。”曰:“出世后如何?”师曰:“荣枯各不同。”太原海湖禅师太原海湖禅师,因有人请灌顶三藏供养,敷坐讫,师乃就彼位坐。时有云涉座主问曰:
“和尚甚么年行道?”师曰:“座主近前来!”涉近前,师曰:“祇如憍陈如是甚么年行道?”涉茫然。师喝曰:
“这尿床鬼!”问:“和尚院内人何太少,定水院人何太多?”师曰:“草深多野鹿,岩高獬豸稀。”问:
“如何是无问而自答?”师曰:“松韵琴声响。”嘉州白水禅师嘉州白水禅师,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四溟无窟宅,一滴润乾坤。”问:
“曹溪一路,合谭何事?”师曰:“涧松千载鹤来聚,月中香桂凤凰归。”问:“如何是此经?”曰:
“抛梭石女辽空响,海底泥牛夜叫频。”天盖山幽禅师凤翔府天盖山幽禅师,僧问:“如何是天盖水?”师曰:“四海滂沱,不犯涓滴。”问:
“学人拟看经时如何?”师曰:“既是大商,何求小利。”问:“对境不动时如何?”师曰:“边方虽有令,不是太平年。”
清平遵禅师法嗣三角令圭禅师蕲州三角山令圭禅师,初参清平,平问:“来作么?”师曰:“来礼拜。”平曰:“礼拜阿谁?”师曰:
“特来礼拜和尚。”平咄曰:“这钝根阿师!”师乃礼拜。平以手斫师颈一下,从此领旨。住后,僧问:
“如何是佛?”师曰:“明日来,向汝道。如今道不得!”
投子同禅师法嗣投子感温禅师投子感温禅师,僧问:“师登宝座,接示何人?”师曰:“如月赴千溪。”曰:“恁么则满地不亏也。”
师曰:“莫恁么道。”问:“父不投,为甚么却投子?”师曰:“岂是别人屋里事。”曰:“父与子还属功也无?”
师曰:“不属。”曰:“不属功底如何?”师曰:“父子各自脱。”曰:“为甚么如此?”师曰:“汝与我会。”
师游山见蝉蜕,侍者问曰:“壳在这里,蝉向甚么处去也?”师拈壳就耳畔摇三五下,作蝉声。侍者于是开悟。牛头山微禅师福州牛头微禅师,上堂:“三世诸佛,用一点伎俩不得。天下老师口似匾担,诸人作么生?
大不容易,除非知有,余莫能知。”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山畬脱粟饭,野菜澹黄虀。”曰:
“忽遇上客来,又作么生?”师曰:“吃即从君吃,不吃任东西。”问:“不问骊龙颔下珠,如何识得家中宝?”师曰:
“忙中争得作闲人。”香山澄照禅师西川青城香山澄照禅师,僧问:“诸佛有难,向火焰里藏身,未审衲僧有难,向甚么处藏身?”师曰:
“水精瓮里著波斯。”问:“如何是初生月?”师曰:“大半人不见。”陕府天福禅师陕府天福禅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黄河无滴水,华岳总平沉。”中梁山古禅师兴元府中梁山遵古禅师,僧问:“空劫无人能问法,即今有问法何安?”师曰:“大悲菩萨瓮里坐。”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道士担漏。”襄州谷隐禅师襄州谷隐禅师,僧问:“如何是不触白云机?”师曰:“鹤带鸦颜,浮生不弃。”安州九嵕禅师安州九嵕山禅师,僧问:“远闻九嵕,及乎到来,祇见一嵕。”师曰:“阇黎祇见一嵕,不见九嵕。”曰:
“如何是九嵕?”师曰:“水急浪花。”盘山二世禅师幽州盘山禅师,﹝二世﹞僧问:“如何出得三界?”师曰:“在里头来多少时邪?”曰:“如何出得?”师曰:
“青山不碍白云飞。”问:“承教有言,如化人烦恼,如石女儿,此理如何?”师曰:“阇黎直如石女儿去。”九嵕敬慧禅师九嵕敬慧禅师,僧问:“解脱深坑,如何过得?”师曰:“不求过。”曰:“如何过得?”师曰:“求过亦非。”观音岩俊禅师东京观音院岩俊禅师者,邢台廉氏子。初参祖席,遍历衡、庐、岷、蜀。
尝经凤林深谷,欻睹珍宝发现,同侣相顾,意将取之。师曰:“古人鉏园,触黄金若瓦砾。待吾菅覆顶,须此供四方僧。”言讫舍去。
谒投子。子问:“昨夜宿何处?”师曰:“不动道场。”子曰:“既言不动,曷由至此?”师曰:“至此岂是动邪?”
子曰:“元来宿不著处。”投子默许之。寻住观音,众常数百。
周高祖、世宗二帝潜隐时,每登方丈,必施礼。及即位,特赐紫衣,署净戒大师。示寂垂诫门人讫,怡颜合掌而逝。濠州思明禅师濠州思明禅师,在众时,僧问:“如何是上座沙弥童行?”师曰:“诺。”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曰:
“屎里蛆儿,头出头没。”凤翔招福禅师凤翔府招福禅师,僧问:“东牙乌牙皆出队,和尚为甚么不出队?”师曰:
“住持各不同,阇黎争得怪。” 青原下六世大光诲禅师法嗣谷山有缘禅师潭州谷山有缘禅师,僧问:“竮之子如何得归向?”师曰:“会人路不通。”曰:
“恁么则无奉重处也。”师曰:“我道你钵盂落地拈不起。”问:“一拨便转时如何?”师曰:
“野马走时鞭辔断,石人拊掌笑呵呵。”潭州龙兴禅师潭州龙兴禅师,僧问:“一拨便转时如何?”师曰:“根不利。”问:“得坐披衣时如何?”师曰:
“不端严。”曰:“为甚么不端严?”师曰:“不从修证得。”问:“如何是道中人?”师曰:“终日寂攒眉。”问:
“文不加点时如何?”师曰:“无目童儿不出户。”问:“宾主未分时如何?”师曰:“双陆盘中不喝彩。”曰:
“分后如何?”师曰:“骰子不曾抛。”伏龙一世禅师潭州伏龙山禅师,﹝第一世﹞僧问:“搅长河为酥酪,变大地作黄金时如何?”师曰:“臂长衫袖短。”问:
“随缘认得时如何?”师曰:“雪内牡丹花。”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你得恁么不识痛痒!”白云善藏禅师京兆白云善藏禅师,僧问:“如何是和尚深深处?”师曰:“矮子渡深溪。”问:“赤脚时如何?”师曰:
“何不脱却。”问:“如何是法法不生?”师曰:“万类千差。”曰:“如何是法法不灭?”师曰:“纵横满目。”伏龙二世禅师伏龙山禅师,﹝第二世﹞,僧问:“随缘认得时如何?”师曰:“汝道兴国门楼高多少?”问:
“子不谭父德时如何?”师曰:“阇黎且底声。”陕府龙峻禅师陕府龙峻山禅师,僧问:“如何是不知善恶底人?”师曰:“千圣近不得。”曰:
“此人还知有向上事也无?”师曰:“不知。”曰:“为甚么不知?”师曰:“不识善恶,说甚么向上事。”曰:“毕竟如何?”师曰:
“不见道犴。”问:“如何是佛向上人?”师曰:“不带容。”问:“凡有展拓尽落今时,不展拓时如何?”师曰:
“不展,不展。”曰:“毕竟如何?”师曰:“不拓!不拓!”伏龙三世禅师伏龙山和尚﹝第三世﹞僧问:“行尽千山路,玄机事若何?”师曰:“鸟道不曾栖。”问:
“既是师,为甚却无位次?”师曰:“古今排不出,三际岂能安?”曰:“恁么则某甲随手去也。”师曰:
“春风吹柳絮,往复几时休?”问:“如何是真际?”师曰:“嚝劫无异,不存阶级。”
九峰虔禅师法嗣新罗清院禅师新罗国清院禅师,僧问:“奔马争毬,谁是得者?”师曰:“谁是不得者?”曰:“恁么则不在争也。”
师曰:“直得不争,亦有过在。”曰:“如何免得此过?”师曰:“要且不曾失。”曰:“不失处如何锻炼?”师曰:
“两手捧不起。”泐潭神党禅师洪州泐潭神党禅师,僧问:“四威仪中如何辨主?”师曰:“正遇宝峰不脱鞋。”问:
“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虚空驾铁船,岳顶浪滔天。”南源行修禅师袁州南源行修慧观禅师,﹝亦曰光睦。﹞僧问:“如何是南源境?”师曰:
“几处峰峦猿鸟叫,一带平川游子迷。”问:“如何是南源深深处?”师曰:“众人皆见。”曰:“恁么则浅也。”师曰:“也是两头摇。”问:
“有口谈不得,无心未见伊时如何?”师曰:“古洞有龙吟不出,岩前木马喊无形。”泐潭山明禅师泐潭明禅师一日下到客位,众请师归方丈。师曰:“道得即去。”时牟和尚对曰:“大众请。”
师乃上法堂。僧问:“非思量处识情难测时如何?”师曰:“我不欲违古人。”曰:“不违古人意作么生?”师曰:
“也合消得汝三拜。”僧问:“碓捣磨磨,不得忘却,此意如何?”师曰:“虎口里活雀儿。”问:
“定慧不生时如何?”师曰:“铁牛草上卧,昏昏不举头。”问:“如何是道者?”师曰:“毛毵毵地。”曰:“如何是道者家风?”
师曰:“佛殿前逢尊者。”问:“如何是和尚终日事?”师曰:“钵盂里无折筋。”曰:“如何是沙门日用事?”
师曰:“轰轰不借万人机。”吉州禾山禅师吉州禾山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杉树子。”问:“文殊以何为师?”师曰:
“风筝有韵真堪听,听得由来曲不成。”泐潭延茂禅师泐潭延茂禅师,僧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终不道土木瓦砾是。”问:
“日落西山去,林中事若何?”师曰:“庭前花盛发,室内不知春。”问:“如何是闭门造车?”师曰:“失却斑猫儿。”曰:
“如何是出门合辙?”师曰:“坐地到长安。”问:“如何是和尚正主?”师曰:“画鼓连槌响,耳畔不闻声。”同安常察禅师洪州凤栖同安院常察禅师,僧问:“如何是凤栖家风?”师曰:“凤栖无家风。”曰:
“既是凤栖,为甚么无家风?”师曰:“不迎宾,不待客。”曰:“恁么则四海参寻,当为何事?”师曰:“盘饤自有旁人施。”问:
“如何是凤栖境?”师曰:“千峰连岳秀,万嶂不知春。”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
“孤岩倚石坐,不下白云心。”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铁狗吠石牛,幻人看月色。”问:“如何是披毛戴角底人?”师曰:
“蓑衣箬笠卖黄金,几个相逢不解唤?”问:“学人未晓时机,乞师指示。”师曰:
“参差松竹烟笼薄,重叠峰峦月上迟。”僧拟进语,师曰:“剑甲未施,贼身已露。”僧曰:“何也?”师曰:
“精阳不剪前竹,水墨徒夸海上龙。”僧绕禅床而出。师曰:“闭目食蜗牛,一场酸涩苦。”问:“返本还源时如何?”师曰:
“蟭蟟虽脱壳,不免抱寒枝。”问:“如何是猛利底人?”师曰:“石牛步步吼深潭,纸马声声火中叫。”
新到持锡绕师三匝,振锡一下曰:“凡圣不到处,请师道。”师鸣指三下。僧曰:“同安今日吓得忘前失后。”师曰:
“阇黎发足何处?”僧珍重便出。师曰:“五湖衲子,一锡禅人,未到同安,不妨疑著。”僧回首,曰:
“远闻不如近见。”师曰:“贪他一杯酒,失却满船鱼。”问:“如何是大没惭愧底人?”师曰:“老僧见作这业次。”问: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犀因玩月纹生角,象被雷惊花入牙。”问:“如何是向去底人?”师曰:
“寒蝉抱枯木,泣尽不回头。”曰:“如何是却来底人?”师曰:“火里芦花秀,逢春恰似秋。”曰:
“如何是不来不去底人?”师曰:“石羊遇石虎,相看早晚休。”座主问:“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未审和尚说何法示人?”
师曰:“我说一乘法。”曰:“如何是一乘法?”师曰:“几般云色出峰顶,一样泉声落槛前。”曰:
“不问这个,如何是一乘法?”师曰:“你不妨灵利。”玩月次,谓僧曰:“奇哉!奇哉!星明月朗,足可观瞻,岂异道乎?”
僧曰:“如何是道?”师曰:“汝试道看。”曰:“彼自无疮,勿伤之也。”师曰:“负笈攻文,不闲弓失。”问僧:
“近离何处?”曰:“江西。”师曰:“江西法道何似此间?”曰:“赖遇问著某甲,若问别人,则祸生也。”师曰:
“老僧适来造次。”曰:“某甲不是婴儿,徒用止啼黄叶。”师曰:“伤鳖恕龟,杀活由我。”问僧:“甚么来?”
曰:“五台。”师曰:“还见文殊么?”僧展两手。师曰:“展手颇多,文殊谁睹?”曰:“气急杀人。”师曰:
“不睹云中雁,焉知沙塞寒。”问:“远趋丈室,乞师一言。”师曰:“孙膑门下,徒话钻龟。”曰:“名不浪得。”
师曰:“吃茶去!”僧便珍重。师曰:“虽得一场荣,刖却一双足。”师看经次,有僧来问讯。师曰:
“古佛今佛,皆无别理。”曰:“和尚如何?”师打一掌。僧曰:“如是!如是!”师曰:“这风颠汉。”曰:“今古皆然。”
师曰:“拟欲降龙,却逢死虎。”曰:“同安甚生光彩。”师曰:“守株停舶,非汝而谁?”曰:“和尚!”师曰:
“胡羊往楚,抱屈而归。”师问僧:“眼界无光,如何得见?”曰:“北斗东转,南斗西移。”师曰:
“夫子入太庙。”曰:“与么则同安门下,道绝人荒去也。”师曰:“横抱婴孩,拟彰皇简。”师闻鹊声,谓众曰:
“喜鹊鸣寒桧,心印是渠传。”僧出问曰:“何别?”师曰:“众中有人在。”曰:“同安门下,道绝人荒?”师曰:
“胡人饮乳,返怪良医。”曰:“休!休!”师曰:“老鹤入枯池,不见鱼踪迹。”泐潭匡悟禅师洪州泐潭匡悟禅师,僧问:“如何是直截一路?”师曰:“恰好消息。”曰:“还通向上事也无?”师曰:
“鱼从下过。”问:“幽关未度,信息不通时如何?”师曰:“客路如天远,侯门似海深。”问:
“香烟馥郁,大张法筵,从上宗乘,如何举唱?”师曰:“莫错举似人。”曰:“恁么则总应如是。”师曰:“还是没交涉。”问:
“六叶芬芳,师传何叶?”师曰:“六叶不相续,花开果不成。”曰:“岂无今日事?”师曰:“若是今日即有。”曰:
“今日事如何?”师曰:“叶叶连枝秀,花开处处芳。”禾山无殷禅师吉州禾山无殷禅师,福州吴氏子。七岁从雪峰出家,依年受具。谒九峰,峰问:
“汝远远而来,晖晖﹝音衮﹞随众,见何境界而可修行?由何径路而能出离?”师曰:“重昏廓关,盲者自盲。”峰乃许入室。
后住禾山,学徒济济,诸方降叹。江南李氏召而问曰:“和尚何处来?”师曰:“禾山来。”曰:“山在甚么处?”
师曰:“人来朝凤阙,山岳不曾移。”国主重之,命居杨州祥光院。复乞入山,以翠岩而栖止焉。
时上蓝亦虚其室,命师来往阐化,号澄源禅师。僧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曰:“于汝不惜。”问:
“仰山插锹意旨如何?”师曰:“汝问我。”曰:“玄沙踏倒锹又作么生?”师曰:“我问汝。”曰:
“未辨其宗,如何体悉?”师曰:“头大尾尖。”问:“咫尺之间,为甚么不睹师颜?”师曰:“且与阇黎道一半。”曰:
“为甚么不全道?”师曰:“尽法无民。”曰:“不怕无民,请师尽法。”师曰:“推倒禾山也!”问:
“习学谓之闻,绝学谓之邻,过此二者,谓之真过。如何是真过?”师曰:“禾山解打鼓。”曰:“如何是真谛?”师曰:“禾山解打鼓。”
问:“即心即佛则不问,如何是非心非佛?”师曰:“禾山解打鼓。”曰:“如何是向上事?”师曰:
“禾山解打鼓。”问:“万法齐兴时如何?”师曰:“禾山解打鼓。”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世界崩陷。”曰:
“为甚如此?”师曰:“宁无我身。”问:“尊者拨眉击目,视育王时如何?”师曰:“即今也恁么。”曰:
“学人如何领会?”师曰:“莫非摩利支山。”问:“摩尼宝殿有四角,一角常露,如何是露底角?”师举手曰:“汝打我。”
复曰:“汝还会么?”曰:“不会。”师曰:“汝争解打得我?”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扑破著。”问:
“已在红炉,请师烹炼。”师曰:“槌下成器。”曰:“恁么则烹炼去也!”师曰:“池州和尚。”问:
“四壁打禾,中间铲草。和尚赴阿那头?”师曰:“甚么处不赴。”曰:“恁么则同于众去也。”师曰:“小师弟子。”
建隆元年二月示微疾,三月二日辞众,乃曰:“后来学者未识禾山,即今识取。珍重!”言讫而寂。谥法性禅师。泐潭山牟禅师洪州泐潭牟禅师,僧问:“如何是学人著力处?”师曰:“正是著力处。”上堂,僧问:
“百丈卷席意旨如何?”师曰:“珍重!”便下座。
涌泉欣禅师法嗣六通院绍禅师台州六通院绍禅师,一日,涌泉问:“甚么处去来?”师曰:“烧畬来。”泉曰:“火后事作么生?”师曰:
“铁蛇钻不入。”住后,僧问:“不出咽喉唇吻事如何?”师曰:“待汝一钁断巾子山,我亦不向汝道。”问:
“南山有一毒蛇,如何近得?”师曰:“非但阇黎,千圣亦近不得。”人问:
“承闻南方有一剑话,如何是一剑?”师曰:“不当锋。”曰:“头落又作么生?”师曰:“我道不当锋,有甚么头?”其人礼谢而去。问:
“父母未生时,那人何处立?”师曰:“卦兆未兴,孙膑失筭。”问:“如何是大千顶?”师曰:“不与众峰齐。”
师休夏,入天台山华顶峰晦迹,莫知所终。
云盖元禅师法嗣云盖智罕禅师潭州云盖山志罕禅师,僧问:“如何是须弥顶上浪滔天?”师曰:“文殊正作闹。”曰:
“如何是正位中事?”师曰:“不向机前展大悲。”问:“如何是那边人?”师曰:“锋前不露影,句后觅无踪。”新罗卧龙禅师新罗国卧龙禅师,僧问:“如何是大人相?”师曰:“紫罗帐里不垂手。”曰:“为甚么不垂手。”师曰:
“不尊贵。”问:“十二时中如何用心?”师曰:“猢狲吃毛虫。”问:“如何是潭中意?”师曰:
“丝纶垂不到,磻溪谩放钩。”曰:“如何是潭外事?”师曰:“日里金鸟叫,蟾中玉兔惊。”天台山灯禅师彭州天台灯禅师,僧问:“古佛向甚么处去也?”师曰:“中央甲第高,岁岁出灵苗。”问:
“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不施功。”曰:“磨后如何?”师曰:“不照烛。”问:“如何是佛?”师曰:
“红莲座上,不睹天冠。”
谷山藏禅师法嗣新罗瑞岩禅师新罗国瑞岩禅师,僧问:“黑白两亡开佛眼时如何?”师曰:“恐你守内。”问:“如何是诞生王子?”
师曰:“深宫引不出。”曰:“如何是朝生王子?”师曰:“宫中不列位。”曰:“如何是末生王子?”师曰:
“处处无标的,不展万人机。”新罗百岩禅师新罗国百岩禅师,僧问:“如何是禅?”师曰:“古冢不为家。”曰:“如何是道?”师曰:“徒劳车马迹。”
曰:“如何是教?”师曰:“贝叶收不尽。”新罗大岭禅师新罗国大岭禅师,僧问:“古人道,祇到潼关便即休。会了便休,未会便休?”师曰:
“祇为迷途中活计。”曰:“离却迷途,还得其中活计也无?”师曰:“体即得,当即不得。”曰:“既是体得,为甚么当不得?”
师曰:“体是甚么人分上事?”曰:“其中事如何?”师曰:“不作尊贵。”问:“如何是一切处清净?”师曰:
“截琼枝寸寸是宝,析旃檀片片皆香。”问:“如何是用中无碍?”师曰:“一片白云缭乱飞。”
中云盖禅师法嗣云盖山景禅师潭州云盖山证觉景禅师,僧问:“国土晏清,功归何处?”师曰:“银台门下不展贺。”曰:
“转功无位时如何?”师曰:“王家事宛然。”曰:“如何是阃外底事?”师曰:“画鼓声终后,将军不点头。”禾山师阴禅师吉州禾山师阴禅师,僧问:“王子未来登,谁人当治化?”师曰:
“阃外不行边塞令,将军自致太平年。”曰:“恁么则治化之功犹不当。”师曰:“亦有当。”曰:“如何是当?”师曰:“十方国土尽属于王。”问:
“久久寻源,为甚么不见?”师曰:“为步数太多。”曰:“恁么则不觅去也。”师曰:“还同避溺而投火。”问:
“如何是佛?”师曰:“承当者不是好手。”柘溪从实禅师幽州柘溪从实禅师,僧问:“如何是道?”师曰:“个中无紫皂。”曰:“如何是禅?”师曰:
“不与白云连。”师问:“僧作甚么来?”曰:“亲近来。”师曰:“任你白云朝岳顶,争柰青山不展眉。”
洛浦安禅师法嗣乌牙彦宾禅师蕲州乌牙山彦宾禅师,僧问:“未作人身已前,作甚么来?”师曰:
“三脚石牛坡上走,一枝瑞草目前分。”问:“疋马单鎗直入时如何?”师曰:“饶你雄信解拈鎗,犹较秦王百步在。”问:
“久战沙场,为甚么功名不就?”师曰:“双雕随箭落,李广不当名。”问:“百步穿杨,中的者谁?”师曰:
“将军不上便桥,金牙徒劳拈筈。”问:“螮蝀饮云根时如何?”师曰:“金轮天子下阎浮,铁缦头上金花异。”曰:
“正当恁么时如何?”师曰:“当今不坐灵明殿,画鼓休停八佾音。”青峰传楚禅师凤翔府青峰传楚禅师,泾州人也。一日,洛浦问曰:“院主去甚么处来?”师曰:“扫雪来。”浦曰:
“雪深多少?”师曰:“树上总是。”浦曰:“得即得,汝向后住个雪窟定矣。”后访白水,水曰:
“见说洛浦有生机一路,是否?”师曰:“是。”水曰:“止却生路,向熟路上来。”师曰:“生路上死人无数,熟路上不著活汉。”
水曰:“此是洛浦底,你底作么生?”师曰:“非但洛浦,夹山亦不柰何。”水曰:“夹山为甚么不柰何?”
师曰:“不见道生机一路。”住后,僧问:“佛魔未现,向甚么处应?”师曰:“诸上座听祇对。”问:
“大事已明,为甚么也如丧考妣?”师曰:“不得春风花不开,及至花开又吹落。”问:“如何是一色?”师曰:
“全无一滴水,浪激似银山。”问:“如何是临机一句?”师曰:“便道将来。”曰:“请和尚道。”师曰:
“穿过髑髅,不知痛痒。”问:“如何是明了底人一句?”师曰:“骏马寸步不移,钝鸟升腾出路。”永安善静禅师京兆府永安院善静禅师,郡之王氏子。母梦金像,觉而有娠。师幼习儒学,博通群言。
年二十七,忽厌浮幻,潜诣终南山礼广度禅师披削。唐天复中,南谒洛浦,浦器之,容其入室。
乃典园务,力营众事。一日,有僧辞浦,浦曰:“四面是山,阇黎向甚么处去?”僧无对。浦曰:
“限汝十日,下语得中,即从汝去。”其僧经行冥搜,偶入园中。师问曰:“上座既是辞去,今何在此?”僧具陈所以,坚请代语。师曰:
“竹密岂妨流水过,山高那阻野云飞。”其僧喜踊。师属之曰:“不得道是某甲语。”僧遂白浦。曰:
“谁语?”曰:“某甲语。”浦曰:“非汝语。”僧具言园头见教。浦至晚,上堂谓众曰:
“莫轻园头,他日座下有五百人在。”后住永安,众余五百,果符洛浦之记。僧问:“知有道不得时如何?”师曰:“知有个甚么?”曰:
“不可无去也。”师曰:“恁么则合道得。”曰:“道即不无,争柰语偏。”师曰:“水冻鱼难跃,山寒花发迟。”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木马背斜阳,入草无踪迹。”问:“如何是一色?”师曰:
“易分雪里粉,难辨墨中煤。”问:“如何是衲衣向上事?”师曰:“龙鱼不出海,水月不吞光。”问:
“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时如何?”师曰:“鹤鹭并头蹋雪睡,月明惊起两迟疑。”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
“异境灵松,睹者皆羡。”曰:“见后如何?”师曰:“叶落已枝摧,风来不得韵。”问:“如何得生如来家?”师曰:
“披衣望晓,论劫不明。”曰:“明后如何?”师曰:“一句不可得。”曰:“如何是不坐如来座?”师曰:
“抱头石女归来晚,祇园会里没踪由。”
师往游僰道,避昭宗蒙尘之乱,以汉开运丙午年冬,鸣犍椎集僧,嘱累入方丈,东向右胁而化。谥净悟禅师。邓州中度禅师邓州中度禅师,僧问:“海内不逢师,如何是寰中主?”师曰:“金鸡常报晓,时人自不闻。”问:
“如何是暗中明镜?”师曰:“昧不得。”曰:“未审照何物?”师曰:“甚么物不照。”问:
“如何是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佛事门中不舍一法?”师曰:“真常尘不染,海纳百川流。”曰:“请和尚离声色外答。”师曰:
“木人常对语,有性不能言。”洞溪戒定禅师嘉州洞溪戒定禅师,初问洛浦:“月树无枝长覆荫,请师直指妙玄微。”浦曰:“森罗秀处,事不相依。
渌水千波,孤峰自异。”师于是领旨。住后,僧问:“蛇师为甚么被蛇吞?”师曰:
“几度扣门招不出,将身直入里头看。”有官人问:“既是清净伽蓝,为甚打鱼鼓?”师曰:“直须打出青霄外,免见龙门点额人。”京兆卧龙禅师京兆府卧龙禅师,僧问:“杲日符天际,珠光照旧都。浦津通法海,今日意何如?”师曰:
“宝剑挥时,岂该明暗!”
逍遥忠禅师法嗣福清师巍禅师泉州福清院师巍通玄禅师,僧问:“枝分夹岭,的绍逍遥,宝座既登,法雷请震。”师曰:
“逍遥迥物外,物外霞不生。”问:“如何是西来的的意?”师曰:“立雪未为劳,断臂方为的。”曰:
“恁么则一华开五叶,芬芳直至今。”师曰:“因圆三界外,果满十方知。”白云无休禅师京兆府白云无休禅师,僧问:“路逢猛虎,如何降伏?”师曰:“归依佛法。”僧问:“如何是白云境?”
师曰:“月夜楼边海客愁。”
蟠龙文禅师法嗣永安净悟禅师庐山永安净悟禅师,僧问:“如何是出家底事?”师曰:“万丈悬崖撒手去。”曰:
“如何是不出家底事?”师曰:“迥殊雪岭安巢节,有异许由挂一瓢。”问:“六门不通,如何达信?”师曰:
“阇黎外边与谁相识?”问:“脱笼头、卸角驮来时如何?”师曰:“换骨洗肠投紫塞,雁门切忌更衔芦。”问:
“从上诸圣将何示人?”师曰:“有异祖龙行化节,迥超栖凤越扬尘。”问:“如何是解作客底人?”师曰:
“宝御珍装犹尚弃,谁能历劫傍他门?”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海底泥牛吼,云中木马嘶。”问:“众手淘金,谁是得者?”
师曰:“黄帝不曾游赤水,神珠罔象也虚然。”问:“雪覆芦华时如何?”师曰:
“虽则冱凝呈瑞色,太阳晖后却迷人。”木平善道禅师袁州木平山善道禅师,初谒洛浦,问:“一沤未发已前,如何辨其水脉?”浦曰:
“移舟谙水脉,举棹别波澜。”师不契。乃参蟠龙,语同前问。龙曰:“移舟不别水,举棹即迷源。”师从此悟入。僧问:
“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石羊头子向东看。”问:“如何是正法眼?”师曰:“拄杖孔。”问:“如何是不动尊?”师曰:
“浪浪宕宕。”问:“如何是木平一句?”师曰:“逼塞虚空。”曰:“逼塞虚空即不问,如何是一句?”师便打。
凡有新到,未许参礼,先令运土三担,而示偈曰:“南山路侧东山低,新到莫辞三转泥。
嗟汝在途经日久,明明不晓却成迷。”师肉髻螺纹,金陵李氏向其道誉,迎请供养,待以师礼。尝问:“如何是木平?”
师曰:“不劳斤斧。”曰:“为甚么不劳斤斧?”师曰:“木平。”法眼禅师有偈赠曰:“木平山里人,貌古言复少。
相看陌路同,论心秋月皎。坏衲线非蚕,助歌声有鸟。城阙今日来,一沤曾已晓。”
灭后,门人建塔,谥真寂禅师。崇福院志禅师崇福志禅师,僧问:“供养百千诸佛,不如供养一无心道人。未审诸佛有何过?无心道人有何德?”
师曰:“雪深宜近火,身暖觉春迟。”问:“贫子献珠时如何?”师曰:“甚么处得来?”问:“如何是道?”师曰:
“回车有分。”陕府龙溪禅师陕府龙溪禅师,上堂,僧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曰:“百宝庄严今已了,四门开豁几多时。”师乃曰:
“直饶说似个无缝塔,也不免老僧下个橛,作么生免得去?”众无对。师曰:“下去!”
黄山轮禅师法嗣郢州桐泉禅师郢州桐泉山禅师﹝或作潼泉山禅师﹞参黄山,山问:“天门一合,十方无路。有人道得,摆手出漳江。”师曰:
“蛰户不开,龙无龙句。”山曰:“是你恁么道。”师曰:“是即直言是,不是直言不是。”山曰:“摆手出漳江。”
山复问:“卞和到处荆山秀,玉印从他天子传时如何?”师曰:“灵鹤不于林下憩,野老不重太平年。”
山深肯之。住后,僧问:“如何是相传底事,”师曰:“龙吐长生水,鱼吞无尽沤。”曰:“请师挑剔。”师曰:
“擂鼓转船头,棹穿波里月。”
韶山普禅师法嗣潭州文殊禅师潭州文殊禅师,僧问:“如何是祝融峰前事?”师曰:“岩前瑞草生。”问:“仁王登位,万姓沾恩。
和尚出世,有何祥瑞?”师曰:“万里长沙驾铁船。”问:“如何是本尔庄严?”师曰:“菊花原上景,行人去路长。”耀州密行禅师耀州密行禅师,僧问:“密室之言,请师垂示。”师曰:“南方水阔,北地风多。”曰:“不会,乞师再指。”
师曰:“鸟栖林麓易,人出是非难。”
思明禅师法嗣鹫岭善本禅师襄州鹫岭善本禅师,浴次,僧问:“和尚是离垢人,为甚么却浴?”师曰:“定水湛然满,浴此无垢人。”
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鹫岭峰上,青草参天,鹿野苑中,狐兔交横。” 青原下七世藤霞禅师法嗣澧州药山禅师澧州药山禅师,上堂:“夫学般若菩萨,不惧得失,有事近前。”时有僧问:“药山祖裔,请师举唱。”
师曰:“万机挑不出。”曰:“为甚么万机挑不出?”师曰:“他缘岸谷。”问:“如何是药山家风?”师曰:
“叶落不如初。”问:“法雷哮吼时如何?”师曰:“宇宙不曾震。”曰:“为甚么不曾震?”师曰:
“遍地娑婆,未尝哮吼。”曰:“不哮吼底事如何?”师曰:“阖国无人知。”
云盖景禅师法嗣南台寺藏禅师衡岳南台寺藏禅师,僧问:“远远投师,请师一接。”师曰:“不隔户。”问:“如何是南台境?”师曰:
“松韵拂时石不点,孤峰山下垒难齐。”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岩前栽野果,接待往来宾。”曰:
“恁么则谢师供养。”师曰:“怎生滋味?”问:“如何是法堂?”师曰:“无壁落。”问:“不顾诸缘时如何?”师良久。云盖证觉禅师潭州云盖山证觉禅师,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四海不曾通。”问:“如何是一尘含法界?”
师曰:“通身体不圆。”曰:“如何是九世刹那分?”师曰:“繁兴不布彩。”问:“如何是宗门中的的意?”
师曰:“万里胡僧,不入波澜。”
乌牙宾禅师法嗣大安兴古禅师安州大安山兴古禅师,僧问:“亡僧迁化,向甚么处去也?”师曰:“昨夜三更拜南郊。”问:
“维摩默然,意旨如何?”师曰:“黯黑石牛儿,超然不出户。”问:“如何是那边事?”师曰:
“黑漆牧童不展手,银笼鹤畔野云飞。”乌牙行朗禅师蕲州乌牙山行朗禅师,僧问:“未作人身已前作甚么来?”师曰:
“海上石牛歌三拍,一条红线掌间分。”问:“迦叶上行衣,何人合得披?”师曰:“天然无相子,不挂出尘衣。”
青峰楚禅师法嗣西川灵龛禅师西川灵龛禅师,僧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曰:“出处非干佛,春来草自青。”问:
“碌碌地时如何?”师曰:“试进一步看。”紫阁端己禅师京兆府紫阁山端己禅师,僧问:“四相俱尽,立甚么为真?”师曰:“你甚么处去来?”问:
“渭水正东流时如何?”师曰:“从来无间断。”开山怀昼禅师房州开山怀昼禅师,僧问:“作何行业,即得不违于千圣?”师曰:“妙行无伦匹,情玄体自殊。”问:
“有耳不临清水洗,无心谁为白云幽时如何?”师曰:“无木挂千金。”曰:“挂后如何?”师曰:
“杳杳人难辨。”问:“如何是尘中师?”师曰:“荆棘林中随处到,旃檀林里任纵横。”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
“月隐澄潭,金辉正午。”幽州传法禅师幽州传法禅师,僧问:“教意祖意,是同是别?”师曰:“华开金线秀,古洞白云深。”问:
“别人为甚么徒弟多,师为甚么无徒弟?”师曰:“海岛龙多隐,茅茨凤不栖。”净众归信禅师益州净众寺归信禅师,僧问:“莲华未出水时如何?”师曰:“菡萏满池流。”曰:“出水后如何?”师曰:
“叶落不知秋。”问:“不假浮囊,便登巨海时如何?”师曰:“红觜飞超三界外,绿毛也解道煎茶。”问:
“如何是自在底人?”师曰:“剑树霜林去便行。”曰:“如何是不自在底人?”师曰:“释迦在阇黎后。”青峰清勉禅师青峰山清勉禅师,僧问:“久醒蒲萄酒,今日为谁开?”师曰:“饮者方知。”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耨池无一滴,四海自滔滔。”
大宋玉音宋太宗皇帝太宗皇帝一日幸相国寺。见僧看经,问曰:“是甚么经?”僧曰:“仁王经。”帝曰:
“既是寡人经,因甚却在卿手里?”僧无对。﹝雪窦代云:“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幸开宝塔,问僧:“卿是甚人?”对曰:“塔主。”帝曰:
“朕之塔为甚么卿作主?”僧无对。﹝雪窦代曰:“合国咸知。”﹞一日,因僧朝见,帝问:“甚处来?”对曰:
“庐山卧云庵。”帝曰:“朕闻卧云深处不朝天,为甚到此?”僧无对。﹝雪窦代云:“难逃至化。”﹞僧入对次,奏曰:
“陛下还记得么?”帝曰:“甚处相见来?”奏曰:“灵山一别,直至如今。”帝曰:“卿以何为验?”僧无对。﹝雪窦代曰:
“贫道得得而来。”﹞京寺回禄,藏经悉为煨烬。僧欲乞宣赐,召问:“昔日摩腾不烧,如今为甚却烧?”僧无对。
﹝雪窦代云:“陛下不忘付嘱。”﹞帝尝梦神人报曰:“请陛下发菩提心。”因早朝宣问左右街:“菩提心作么生发?”
街无对。﹝雪窦代云:“实谓今古罕闻。”﹞智寂大师进三界图,帝问:“朕在那一界中?”寂无对。﹝保宁勇代曰:
“陛下何处不称尊?”﹞一日朝罢,帝擎钵问丞相王随曰:“既是大庾岭头提不起,为甚么却在朕手里?”随无对。宋徽宗皇帝徽宗皇帝,政和三年,嘉州巡捕官奏:
本部路傍有大古树,因风摧折,中有一僧禅定,须发被体,指爪绕身。帝降旨,令肩舆入京,命西天总持三藏以金磬出其定。遂问:“何代僧?”曰:
“我乃东林远法师之弟,名慧持,因游峨嵋,入定于树。远法师无恙否?”藏曰:“远法师晋人也,化去七百年矣。”
持不复语。藏问:“师既至此,欲归何所?”持曰:“陈留县。”复入定。帝制三偈,令绘像颁行。偈曰:
“七百年来老古锥,定中消息许谁知?争如只履西归去,生死何劳木作皮。藏山于泽亦藏身,天下无藏道可亲。
寄语庄周休拟议,树中不是负趍人。有情身不是无情,彼此人人定里身。
会得菩提本无树,不须辛苦问卢能。”宋孝宗皇帝孝宗皇帝宣问灵隐佛照光禅师,曰:“释迦佛入山修道,六年而成,所成者何事?请师明说。”
对曰:“将谓陛下忘却!”
未详法嗣实性大师实性大师,因同参芙蓉训禅师至,上堂,以右手拈拄杖,倚放左边。良久曰:
“此事若不是芙蓉师兄,也大难委悉。”便下座。茶陵郁山主茶陵郁山主,不曾行脚,因庐山有化士至,论及宗门中事,教令看僧问法灯:
“百尺竿头,如何进步?”灯云:“恶。”凡三年。一日乘驴度桥,一踏桥板而堕,忽然大悟。遂有颂云:
“我有神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因兹更不游方。师乃白云端和尚得度师。云有赞曰:
“百尺竿头曾进步,溪桥一踏没山河。从兹不出茶川上,吟啸无非啰哩啰。”僧肇法师僧肇法师,遭秦主难,临就刑说偈曰:“四大元无主,五阴本来空。将头临白刃,犹似斩春风。”
﹝玄妙云:“大小肇法师,临死犹寱语。”﹞禅月贯休禅师禅月贯休禅师,有诗曰:“禅客相逢祇弹指,此心能有几人知?”大随和尚举问曰:“如何是此心?”
师无对。﹝归宗柔代云:“能有几人知?”﹞先净照禅师先净照禅师,问楞岩大师:“经中道:若能转物,即同如来。若被物转,即名凡夫。”
祇如升元阁作么生转?”严无对。﹝汾阳代云:“彼此老大。”﹞公期和尚公期和尚,因往罗汉,路逢一骑牛公子,师问:“罗汉路向甚么处去?”公拍牛曰:“道,道。”师喝曰:
“这畜生!”公曰:“罗汉路向甚么处去?”师却拍牛曰:“道,道。”公曰:“直饶恁么,犹少蹄角在。”师便打。
公拍牛便走。唐朝因禅师唐朝因禅师,微时,尝运槌击土次,见一大块,戏槌猛击之,应碎。豁然大悟。﹝后有老宿闻云:
“尽山河大地,被因禅师一击百杂碎。”﹞东山云顶禅师福州东山云顶禅师,泉州人。﹝遗其氏。﹞以再下春闱,往云台大吼寺剃染具戒,即谒大愚、芝神、鼎諲。
后见罗汉下尊宿,始彻已事,道学有闻丛林,称为顶三教。僧问:“如何是和尚日用事?”师曰:
“我吃饭,汝受饥。”曰:“法法不相到,又作么生?”师曰:“汝作罪,我皆知。”问:“如何是和尚一枝拂?”师曰:
“打破修行窟。”曰:“恁么则本来无一物也。”师曰:“知无者是谁?”曰:“学人罪过。”师曰:“再思可矣!”
居士问洞山道:“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未审是甚么物?”师曰:“担铁枷,吃铁棒。”曰:“天地黑,山河走。”
师曰:“阎老殿前添一鬼,北邙山下卧千年。”士叫:“快活!快活!”师曰:“也是野狐吞老鼠。”
九龙观道士井三士人,请上堂:“儒门画八卦,造契书,不救六道轮回。道门朝九皇,炼真气,不达三祇劫数。
我释迦世尊,洞三祇劫数,救六道轮回,以大愿摄人天,如风轮持日月,以大智破生死,若劫火焚秋毫。
入得我门者,自然转变天地,幽察鬼神,使须弥、铁围、大地、大海入一毛孔中,一切众生,不觉不知。
我说此法门,如虚空俱含万象,一为无量,无量为一。若人得一,即万事毕。珍重!”云幽重恽禅师婺州云幽重恽禅师,﹝今日法云。﹞初谒雪峰,次依石霜,乃开悟。旋里隐居,蔽形唯一衲。住后,上堂:
“云幽一只箭,虚空无背面。射去遍十方,要且无人见。”时有僧问:“如何是和尚一只箭?”师曰:
“尽大地人无髑髅。”布衲如禅师双溪布衲如禅师,因嵩禅师戏以诗悼之曰:“继祖当吾代,生缘行可规。
终身常在道,识病懒寻医。貌古笔难写,情高世莫知。慈云布何处,孤月自相宜。”师读罢举笔答曰:
“道契平生更有谁,闲卿于我最心知。当初未欲成相别,恐误同参一首诗。”投笔坐亡。于六十年后,塔户自启,其真容俨然。投子通禅师舒州投子通禅师,僧问:“达磨未来时如何?”师曰:“两岸唱渔歌。”曰:“来后如何?”师曰:
“大海涌风波。”问:“如何是孤峰顶上节操长松?”师曰:“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问:
“如何是和尚这里佛法?”师曰:“东壁打西壁。”法海立禅师处州法海立禅师,因朝廷有旨,革本寺为神霄宫,师升座谓众曰:“都缘未彻,所以说是说非。
盖为不真,便乃分彼分此。我身尚且不有,身外乌足道哉!正眼观来,一场笑具。
今则圣君垂旨,更僧寺作神霄,佛头上添个冠儿,筭来有何不可。
山僧今日不免横担拄杖,高挂钵囊,向无缝塔中安身立命,于无根树下啸月吟风。一任乘云仙客,驾鹤高人,来此咒水书符,叩牙作法。
他年成道,白日上升,堪报不报之恩,以助无为之化。祇恐不是玉,是玉也大奇。
然虽如是,且道山僧转身一句作么生道,还委悉么?”掷下拂子,竟尔趋寂。郡守具奏其事,奉旨改其寺曰真身。天宁明禅师汝州天宁明禅师,改德士日,师登座谢恩毕,乃曰:“木简信手拈来,坐具乘时放下。
云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即敛目而逝。仁王钦禅师蜀中仁王钦禅师,僧问:“如何是佛?”师曰:“闻名不如见面。”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
“闹市里弄猢狲。”曰:“如何是道?”曰:“大虫看水磨。”金陵铁索山主金陵铁索山主,﹝遗其名。﹞僧问:“久向铁索,未审作何面目?”主打露柱。僧曰:“谢见示。”主曰:
“你据个甚么便恁么道?”僧却打露柱。主曰:“且道索在甚么处?”僧作量势。主曰:“今日遇个同参。”楼子和尚楼子和尚,不知何许人也,遗其名氏。一日偶经游街市间,于酒楼下整带次,闻楼上人唱曲云:
“你既无心我也休。”忽然大悟,因号楼子焉。神照本如法师神照本如法师,尝以经王请益四明尊者。者震声曰:“汝名本如。”师即领悟。作偈曰:
“处处逢归路,头头达故乡。本来成现事,何必待思量。”天竺证悟法师临安府上竺圆智证悟法师,台州林氏子,依白莲仙法师,问具变之道。莲指行灯曰:
“如此灯者,离性绝非,本自空寂,理则具矣。六凡四圣,所见不同,变则在焉。”
师不契,后因扫地诵法华经,至“知法常无性,佛种从缘起”,始谕旨。告莲,莲然之。
师领徒以来,尝患本宗学者囿于名相,胶于笔录,至以天台之传为文字之学,南宗鄙之。乃谒护国此庵云禅师,夜语次,师举东坡宿东林偈,且曰:
“也不易到此田地。”庵曰:“尚未见路径,何言到耶?”曰:
“祇如他道,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若不到此田地,如何有这个消息?”庵曰:“是门外汉耳。”曰:“和尚不吝,可为说破?”庵曰:
“却祗从这里猛著精彩觑捕看。若觑捕得他破,则亦知本命元辰落著处。”师通夕不寐,及晓钟鸣,去其秘畜,以前偈别曰:
“东坡居士太饶舌,声色关中欲透身。溪若是声山是色,无山无水好愁人。”特以告此庵。庵曰:
“向汝道是门外汉。”师礼谢。未几,有化马祖殿瓦者,求语发扬。师书曰:“寄语江西老古锥,从教日炙与风吹。
儿孙不是无料理,要见冰消瓦解时。”此庵见之,笑曰:“须是这阇黎始得!”本嵩律师本嵩律师,因无为居士杨杰请问“宣律师所讲毗尼性体”。师以偈答曰:
“情智何尝异,犬吠蛇自行。终南的的意,日午打三更。”亡名古宿昔有一老宿,一夏不为师僧说话。有僧叹曰:
“我祇恁么空过一夏,不敢望和尚说佛法,得闻“正因”两字也得。”老宿闻,乃曰:“阇黎莫速,若论正因,一字也无。”道了叩齿云:
“适来无端,不合与么道。”邻壁有一老宿闻曰:“好一釜羹,被一颗鼠粪污却。”﹝雪窦代云:“谁家釜里无一两颗。”
﹞昔有一僧,在经堂内不看经,每日打坐。藏主曰:“何不看经?”僧曰:“某甲不识字。”主曰:
“何不问人?”僧近前,叉手鞠躬曰:“这个是甚么字?”主无对。﹝大通本代云:“人道不识。”
﹞昔有一老宿,住庵,于门上书心字,于窗上书心字,于壁上书心字。﹝法眼云:
“门上但书门字,上但书字,壁上但书壁字。”玄觉云:“门上不要书门字,上不要书字,壁上不要书壁字。何故?字义炳然。”
﹞昔有二庵主,住庵,旬日不相见,忽相会。上庵主问下庵主:“多时不相见,向甚么处去?”
下庵主曰:“在庵中造个无缝塔。”上庵主曰:“某甲也要造一个,就兄借取塔样子。”下庵主曰:
“何不早说,恰被人借去了也!”法眼云:“且道是借他样,不借他样?”
昔有一庵主,见僧来竖起火筒曰:“会么?”曰:“不会。”主曰:“三十年用不尽底。”僧却问:
“三十年前用个甚么?”主无对。﹝归宗柔代云:“也要知。”
﹞昔有一老宿,因江南国主问:“予有一头水牯牛,万里无寸草,未审向甚么处放。”宿无对。
﹝归宗柔代云:“向处放。”
﹞昔有一老宿,问僧:“甚么处来?”僧曰:“牛头山礼拜祖师来”宿曰:“还见祖师么?”僧无对。
﹝归宗柔代云:“大似不相信。”
﹞昔有一老宿,有偈曰:“五蕴山头一段空,同门出入不相逢。无量劫来赁屋住,到头不识主人公。”
﹝有老宿云:“既不识他,当初问甚么人赁。”
﹞僧问老宿:“如何是密室中人?”老宿曰:“有客不答话。”﹝玄沙云:“何曾密?”归宗柔别老宿云:“你因甚么得见。”
﹞昔有一老宿,因僧问:“魂兮归去来,食我家园葚。如何是家园葚?”﹝玄觉代云:“是亦食不得。”法灯云:
“污却你口。”
﹞昔有一老宿,曰:“祖师九年面壁,为访知音,若恁么会得,吃铁棒有日在。”又一老宿曰:
“祖师九年面壁,何不惭惶?若恁么会得,更买草鞋行脚三十年。”﹝琅琊觉云:“既不然,且道祖师面壁意作么生?”良久云:
“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
﹞昔有一老宿,因僧问:“师子捉兔亦全其力,捉象亦全其力,未审全个甚么力?”老宿曰:
“不欺之力。”﹝法眼别云:“不会古人语。”
﹞昔有一老宿,曰:“这一片田地分付来多时也,我立地待汝构去。”﹝法眼云:
“山僧如今坐地,待汝构去,还有道理也无?那个亲,那个疏,试裁断看。”
﹞昔有老宿,畜一童子,并不知轨则。有一行脚僧到,乃教童子礼仪。晚间见老宿外归,遂去问讯。
老宿怪讶,遂问童子曰:“阿谁教你?”童曰:“堂中某上座。”老宿唤其僧来,问:
“上座傍家行脚,是甚么心行?这童子养来二三年了,幸自可怜生,谁教上座教坏伊。快束装起去。”黄昏雨淋淋地,被趁出。
﹝法眼云:“古人恁么显露些子家风,甚怪。且道意在于何?”
﹞昔有僧到曹溪,时守衣钵僧提起衣曰:“此是大庾岭头提不起底。”僧曰:“为甚么在上座手里?”
僧无对。﹝云门云:“彼此不了。”又云:“将谓是师子儿。”
﹞昔有僧因看法华经至“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忽疑不决,行住坐卧,每自体究,都无所得。
忽春月闻莺声,顿然开悟。遂续前偈曰:“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春至百花开,黄莺啼柳上。”
昔有老宿问一座主:“疏钞解义,广略如何?”主曰:“钞解疏,疏解经。”宿曰:“经解甚么?”主无对。
昔高丽国,来钱唐刻观音圣像,及舁上船,竟不能动,因请入明州开元寺供养。后有设问:
“无刹不现身,圣像为甚不去高丽国?”长庆棱云:“现身虽普,睹相生偏。”﹝法眼别云:“识得观音未?”
﹞泗州塔前,一僧礼拜。有人问:“上座日日礼拜,还见大圣么?”﹝法眼代云:“汝道礼拜是甚么义?”
﹞泗州塔头侍者,及时锁门。有人问:“既是三界大师,为甚么被弟子锁?”侍者无对。﹝法眼代云:
“弟子锁,大师锁。”法灯代云:“还我锁匙来。”又老宿代云:“吉州锁,虔州锁。”
﹞圣僧像被屋漏滴,有人问僧:“既是圣僧,为甚么有漏?”僧无对。﹝韶国师代云:“无漏不是圣僧。”
﹞有人问:“僧点甚么灯?”僧曰:“长明灯。”曰:“甚么时点?”曰:“去年点。”曰:“长明何在?”僧无语。
﹝长庆棱代云:“若不如此,知公不受人谩。”法眼别云:“利动君子。”
﹞有座主念弥陀名号次,小师唤和尚,及回顾,小师不对。如是数四,和尚叱曰:
“三度四度唤,有甚么事?”小师曰:“和尚几年唤他即得,某甲才唤便发业。”﹝法灯代云:“咄叱!”
﹞有僧与童子上经了,令持经著函内。童子曰:“某甲念底,著向那里?”﹝法灯代云:“汝念甚么经?”
﹞一僧注道德经,人问曰:“久向大德注道德经。”僧曰:“不敢。”曰:“何如明皇?”﹝法灯代云:“是弟子。”
﹞有僧入冥见地藏菩萨。藏问:“你平生修何业?”僧曰:“念法华经。”曰:
“止止不须说,我法妙难思。为是说?是不说?”僧无对。﹝归宗柔代云:“此回归去,敢为流通。”
﹞盐官会下有一主事僧,忽见一鬼使来追。僧告曰:“某甲身为主事,未暇修行,乞容七日得否?”
使曰:“待为白王,若许即七日后来。不然,须臾便至。”言讫不见。至七日后,复来。觅其僧,了不可得。
后有人举问一僧:“若被觅著时,如何抵拟他?”﹝洞山代云:“被他觅得也。”
﹞台州六通院僧欲渡船。有人问:“既是六通,为甚么假船?”僧无对。﹝天台韶国师代云:“不欲惊众。”﹞亡名官宰洪州太守宋令公,一日大宁寺僧陈乞请第二座开堂。公曰:“何不请第一座?”众无语。﹝法眼代云:
“不劳如此。”
﹞江南相冯延己与数僧游钟山,至一人泉。问:“一人泉许多人争得足?”一僧对曰:“不教欠少。”
延己不肯。乃别曰:“谁人欠少!”﹝法眼别云:“谁是不足者。”
﹞官人问:“僧名甚么?”曰:“无拣。”官人曰:“忽然将一碗沙与上座,又作么生?”曰:“谢官人供养。”
﹝法眼别云:“此犹是拣底。”
﹞广南有僧住庵,国主出猎,左右报庵主,大王来,请起。主曰:“非但大王来,佛来亦不起。”王问:
“佛岂不是汝师?”主曰:“是。”王曰:“见师为甚么不起?”﹝法眼代云:“未足酬恩。”
﹞福州洪塘桥上有僧列坐,官人问:“此中还有佛么?”僧无对。﹝法眼代云:“汝是甚么人?”
﹞昔有官人入镇州天王院,睹神像,因问院主曰:“此是甚么功德?”曰:“护国天王。”曰:
“祇护此国,遍护余国?”曰:“在秦为秦,在楚为楚。”曰:“腊月二十九日打破镇州城,天王向甚处去?”主无对。
昔有官人作无鬼论,中夜挥毫次,忽见一鬼出云:“汝道无我,!”﹝五祖演云:
“老僧当时若见,但以手作鹁鸠觜,向伊道:谷呱呱。”﹞亡名行者昔有道流,在佛殿前背佛而坐。僧曰:“道士莫背佛。”道流曰:
“大德本教中道,佛身充满于法界,向甚么处坐得?”僧无对。﹝法眼代云:“识得汝。”
﹞有一行者,随法师入佛殿。行者向佛而唾。师曰:“行者少去就,何以唾佛?”者曰:
“将无佛处来与某甲唾。”师无对。﹝沩山云:“仁者却不仁者,不仁者却仁者。”仰山代法师云:“但唾行者。”又云:“行者若有语,即向伊道:
还我无行者处来。”
﹞死鱼浮于水上,有人问僧:“鱼岂不是以水为命?”僧曰:“是。”曰:“为甚么却向水中死?”僧无对。
﹝杭州天龙机和尚代云:“是伊为甚么不去岸上死?”
﹞鹞子趁鸽子,飞向佛殿栏干上颤。有人问僧:
“一切众生,在佛影中常安常乐,鸽子见佛为甚么却颤?”僧无对。﹝法灯代云:“怕佛。”
﹞昔有一僧去覆船,路逢一卖盐翁。僧问:“覆船路向甚么处去?”翁良久。僧再问,翁曰:
“你患聋那!”僧曰:“你向我道甚么?”翁曰:“向你道覆船路。”僧曰:“翁莫会禅么?”翁曰:
“莫道会禅,佛法也会尽。”僧曰:“你试说看。”翁挑起盐篮。僧曰:“难。”翁曰:“你唤这个作甚么?”僧曰:“盐。”翁曰:
“有甚么交涉?”僧曰:“你唤作甚么?”曰:“不可更向你道是盐。”亡名道婆昔有婆子供养一庵主,经二十年,当令一二八女子送饭给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
“正恁么时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女子举似婆。婆曰:“我二十年祇供养得个俗汉!”
遂遣出,烧却庵。
昔有一僧参米胡,路逢一婆住庵。僧问:“婆有眷属否?”曰:“有。”僧曰:“在甚么处?”曰:
“山河大地,若草若木,皆是我眷属。”僧曰:“婆莫作师姑来否?”曰:“汝见我是甚么?”僧曰:“俗人。”婆曰:
“汝不可是僧?”僧曰:“婆莫混滥佛法好!”婆曰:“我不混滥佛法。”僧曰:“汝恁么,岂不是混滥佛法?”婆曰:
“你是男子,我是女人。岂曾混滥?”
庞行婆,入鹿门寺设斋,维那请意旨。婆拈梳子插向髻后曰:“回向了也。”便出去。
温州陈道婆,尝遍扣诸方名宿,后于长老山净和尚语下发明。有偈曰:
“高坡平顶上,尽是采樵翁,人人尽怀刀斧意,不见山花映水红。”
昔有施主妇人入院,行众僧随年钱。僧曰:“圣僧前著一分。”妇人曰:“圣僧年多少?”僧无对。
﹝法眼代云:“心期满处即知。” 
﹞五灯会元卷第七青原下二世石头迁禅师法嗣天皇道悟禅师荆州天皇道悟禅师,婺州东阳张氏子。神仪挺异,幼而生知。年十四,恳求出家,父母不听。
遂损减饮膳,日才一食,形体羸悴。父母不得已而许之,依明州大德披削。二十五诣杭州竹林寺具戒。
精修梵行,推为勇猛。或风雨昏夜,宴坐丘冢,身心安静,离诸怖畏。
一日,游余杭,首谒径山国一受心法,服勤五载。后参马祖,重印前解。法无异说,依止二夏。乃谒石头而致问曰:
“离却定慧,以何法示人?”头曰:“我这里无奴婢,离个甚么?”曰:“如何明得?”头曰:“汝还撮得虚空么?”曰:
“恁么则不从,今日去也!”头曰:“未审汝早晚从那边来?”曰:“道悟不是那边人。”头曰:“我早知汝来处也。”曰:
“师何以赃诬于人?”头曰:“汝身见在。”曰:“虽然如是,毕竟如何示于后人。”头曰:“汝道谁是后人?”
师从此顿悟。罄殚前二哲匠言下有所得心。后卜荆州当阳紫陵山,学徒驾肩接迹,都人士女,向风而至。
时崇业寺上首以状闻于连帅,迎入城。郡之左有天皇寺,乃名蓝也,因火而废。主僧灵鉴将谋修复,乃曰:
“苟得悟禅师为化主,必能福我。”乃中宵潜往哀请,肩舁而至。
时江陵尹右仆射裴公稽首问法,致礼勤至。师素不迎送,客无贵贱,皆坐而揖之。裴公愈加归向。由是石头法道盛矣。
师因龙潭问:“从上相承底事如何?”师曰:“不是明汝来处不得。”潭曰:“这个眼目,几人具得?”
师曰:“浅草易为长芦。”僧问:“如何是玄妙之说?”师曰:“莫道我解佛法好!”曰:“争柰学人疑滞何?”
师曰:“何不问老僧?”曰:“即今问了也。”师曰:“去,不是汝存泊处。”
元和丁亥四月示疾,命弟子先期告终,至晦日大众问疾,师蓦召典座,座近前,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拈枕子抛于地上,即便告寂。
寿六十,腊三十五。以其年八月五日,塔于郡东。﹝按景德传灯录称,青原下出石头迁,迁下出天皇悟,悟下出龙潭信,信下出德山鉴,鉴下出雪峰存,存下出云门偃、玄沙备,备再传为法眼益,皆谓云门、法眼二宗来自青原石头,虽二家儿孙,亦自谓青原石头所自出,不知其差误所从来久矣。
道悟同时有二人,一住荆南城西天王寺,嗣马祖。一住荆南城东天皇寺,嗣石头。
其下出龙潭信者,乃马祖下天王道悟,非石头下天皇道悟也。何以明之?按唐正议大夫户部侍郎平章事荆南节度使丘玄素所撰天王道悟禅师碑云:
首悟,渚宫人,姓崔氏,子玉之后胤也。年十五依长沙寺昙翥律师出家,二十三诣嵩山受戒,三十参石头频沐指示,曾未投机,次谒忠国师。
三十四与国师侍者应真南还谒马祖。祖曰:“识取自心本来是佛,不属渐次,不假修持,体自如如,万德圆满。”师于言下大悟。祖嘱曰:
“汝若住持,莫离旧处。”师蒙旨已,便返荆门,去郭不远,结草为庐。后因节使顾问左右,申其端绪。
节使亲临访道,见其路隘,车马难通,极目荒榛,曾未修削,睹兹发怒,令人擒师,抛于水中。旌旆才归,乃见遍衙火发,内外烘焰,莫可近之,唯闻空中声曰:“我是天王神!
我是天王神!”节使回心设拜,烟焰都息,宛然如初。遂往江边,见师在水,都不湿衣。
节使重伸忏悔迎请,在衙供养,于府西造寺,额号“天王”。师常云:“快活!快活!”及临终时,叫“苦!苦!”又云:“阎罗王来取我也。”院主问曰:
“和尚当时被节度使抛向水中,神色不动,如今何得恁么地。”师举枕子云:“汝道当时是,如今是。”院主无对,便入灭。当元和三年戊子十月十三日也。
年八十二,坐六夏。嗣法一人,曰崇信,即龙潭也。城东天皇道悟禅师者,协律郎符载撰碑,乃与景德传灯合其碑云:
道悟,姓张氏,婺州东阳人,十四出家,依明州大德祝发,二十五受戒于杭州竹林寺。初参国一,留五年,大历十一年,隐于大梅山。建中初,谒江西马祖。
二年参石头,乃大悟。遂隐当阳紫陵山,后于荆南城东有天皇废寺,灵鉴请居之。
元和二年丁亥四月十三日,以背痛入灭,年六十,坐三十五夏。法嗣三人,曰慧真,曰文贲,曰幽闲。今荆南城东有天皇巷存焉。
唐闻人归登,撰南岳让禅师碑,列法孙数人于后,有天王道悟名。圭峰答裴相国宗趣状,列马祖法嗣六人,首曰江陵道悟。权德舆撰马祖塔铭:
载弟子慧海智藏等十一人,道悟其一也。又吕夏卿张无尽著书皆称道悟嗣马祖,宗门反以为误。
然佛国白续灯录,叙雪窦显为大寂九世孙,祖源通要录中,收为马祖之嗣,达观颖以丘玄素碑证之,疑信相半。盖独见丘玄素碑,而未见符载碑耳。
今以二碑参合,则应以天皇道悟嗣石头,以慧真、文贲、幽闲嗣之,而于马祖法嗣下增入天王道悟,以龙潭、崇信嗣之,始为不差误矣。
青原下三世天皇悟禅师法嗣龙潭崇信禅师澧州龙潭崇信禅师,渚宫人也。其家卖饼。师少而英异,初悟和尚为灵鉴潜请居天皇寺,人莫之测。
师家于寺巷,常日以十饼馈之。天皇受之,每食毕,常留一饼曰:“吾惠汝以荫子孙。”师一日自念曰:
“饼是我持去,何以返遗我邪?其别有旨乎?”遂造而问焉。皇曰:“是汝持来,复汝何咎?”
师闻之,颇晓玄旨,因投出家。皇曰:“汝昔崇福善,今信吾言,可名崇信。”由是服勤左右。一日问曰:
“某自到来,不蒙指示心要?”皇曰:“自汝到来,吾未尝不指汝心要。”师曰:“何处指示?”皇曰:
“汝擎茶来,吾为汝接。汝行食来,吾为汝受。汝和南时,吾便低首。何处不指示心要?”师低头良久。皇曰:
“见则直下便见,拟思即差。”师当下开解。复问:“如何保任?”皇曰:“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尽凡心,别无圣解。”
师后诣澧阳龙潭栖止。僧问:“髻中珠谁人得?”师曰:“不赏玩者得。”曰:“安著何处?”师曰:
“有处即道来。”有尼问:“如何得为僧去?”师曰:“作尼来多少时也?”曰:“还有为僧时也无?”师曰:
“汝即今是甚么?”曰:“现是尼身,何得不识?”师曰:“谁识汝?”李翱剌史问:“如何是真如般若?”师曰:
“我无真如般若。”李曰:“幸遇和尚。”师曰:“此犹是分外之言。” 青原下四世龙潭信禅师法嗣德山宣鉴禅师鼎州德山宣鉴禅师,简州周氏子,丱岁出家,依年受具。精究律藏,于性相诸经,贯通旨趣。
常讲金刚般若,时谓之周金刚,尝谓同学曰:“一毛吞海,海性无亏。纤芥投锋,锋利不动。
学与无学,唯我知焉。”后闻南方禅席颇盛,师气不平,乃曰:“出家儿千劫学佛威仪,万劫学佛细行,不得成佛。
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我当搂其窟穴,灭其种类,以报佛恩。”
遂担青龙疏钞出蜀,至澧阳路上,见一婆子卖饼,因息肩买饼点心。婆指担曰:“这个是甚么文字?”师曰:“青龙疏钞。”婆曰:
“讲何经?”师曰:“金刚经。”婆曰:“我有一问,你若答得,施与点心。若答不得,且别处去。金刚经道: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审上座点那个心?”师无语,遂往龙潭。至法堂曰:
“久向龙潭,及乎到来,潭又不见,龙又不现。”潭引身曰:“子亲到龙潭。”师无语,遂栖止焉。
一夕侍立次,潭曰:“更深何不下去?”师珍重便出。却回曰:“外面黑。”潭点纸烛度与师。师拟接,潭复吹灭。
师于此大悟,便礼拜。潭曰:“子见个甚么?”师曰:“从今向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也。”
至来日,龙潭升座,谓众曰:“可中有个汉,牙如剑树,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头。他时向孤峰顶上,立吾道去在!”
师将疏钞堆法堂前,举火炬曰:“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遂焚之。
于是礼辞,直抵沩山。挟复子上法堂,从西过东,从东过西,顾视方丈曰:“有么?有么?”山坐次,殊不顾盼。
师曰:“无!无!”便出至门首。乃曰:“虽然如此,也不得草草。”遂具威仪,再入相见。
才跨门,提起坐具曰:“和尚!”山拟取拂子。师便喝,拂袖而出。沩山至晚问首座:“今日新到在否?”座曰:
“当时背却法堂,著草鞋出去也。”山曰:“此子已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
师住澧阳三十年,属唐武宗废教,避难于独浮山之石室。
大中初,武陵太守薛廷望再崇德山精舍,号古德禅院。将访求哲匠住持,聆师道行,屡请不下山。
廷望乃设诡计,遣吏以茶盐诬之,言犯禁法,取师入州。瞻礼,坚请居之,大阐宗风。上堂:“若也于己无事,则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
汝但无事于心,无心于事,则虚而灵,空而妙。若毛端许,言之本末者,皆为自欺。何故?
毫牦系念,三涂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圣名凡号,尽是虚声。殊相劣形,皆为幻色。汝欲求之,得无累乎?
及其厌之,又成大患,终而无益。”
小参示众曰:“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时有僧出礼拜,师便打。僧曰:
“某甲话也未问,和尚因甚么打某甲?”师曰:“汝是甚么处人?”曰:“新罗人。”师曰:“未跨船舷,好与三十棒。”﹝法眼云:
“大小德山话作两橛。”玄觉云:“丛林中唤作隔下语,且从祇如德山道:问话者三十棒,意作么生?”﹞僧参,师问维那:“今日几人新到?”
曰:“八人。”师曰:“唤来。”一时生按著。龙牙问:“学人仗镆剑拟取师头时如何?”师引颈近前,曰:
“。”﹝法眼别云:“汝向甚么处下手。”﹞牙曰:“头落也。”师呵呵大笑。牙后到洞山,举前话,山曰:“德山道甚么?”
牙曰:“德山无语。”洞曰:“莫道无语,且将德山落底头呈似老僧看。”牙方省,便忏谢。
有僧举似师,师曰:“洞山老人不识好恶,这汉死来多少时,救得有甚么用处?”僧问:“如何是菩提?”师打曰:“出去!
莫向这里屙。”问:“如何是佛?”师曰:“佛是西天老比丘。”雪峰问:“从上宗乘,学人还有分也无?”
师打一棒曰:“道甚么!”曰:“不会。”至明日请益,师曰:“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峰因此有省。
岩头闻之曰:“德山老人一条脊梁骨硬似铁,拗不折。然虽如此,于唱教门中,犹较些子。”﹝保福问招庆:
“祇如岩头出世,有何言教过于德山,便恁么道?”庆云:“汝不见岩头道:如人学射,久久方中。”福云:“中后如何?”庆云:“展阇黎,莫不识痛痒。”福云:
“和尚今日非唯举话。”庆云:“展阇黎是甚么心行?”明招云:“大小招庆,错下名言。”﹞示众曰:
“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临济闻得,谓洛浦曰:“汝去问他,道得为甚么也三十棒?待伊打汝,接住棒送一送,看伊作么生?”
浦如教而问,师便打。浦接住送一送,师便归方丈。浦回举似临济,济曰:“我从来疑著这汉。
虽然如是,你还识德山么?”浦拟议,济便打。﹝岩头云:“德山老人寻常祇据一条白棒,佛来亦打,祖来亦打,争柰较些子。”
东禅齐云:“祇如临济道,我从前疑著这汉,是肯底语,不肯底语?为当别有道理。试断看。”
﹞上堂:“问即有过,不问犹乖。”有僧出礼拜,师便打。僧曰:“某甲始礼拜,为甚么便打?”师曰:
“待汝开口,堪作甚么?”师令侍者唤义存,﹝即雪峰也。﹞存上来。师曰:“我自唤义存,汝又来作甚么?”存无对。
上堂:“我先祖见处即不然,这里无祖无佛,达磨是老臊胡,释迦老子是乾屎橛,文殊普贤是担屎汉。
等觉妙觉是破执凡夫,菩提槃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疮疣纸。
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古冢鬼,自救不了。”有僧相看,乃近前作相扑势。师曰:“与么无礼!合吃山僧手里棒。”僧拂袖便行。师曰:
“饶汝如是,也祇得一半。”僧转身便喝,师打曰:“须是我打你始得。”曰:“诸方有明眼人在。”师曰:
“天然有眼。”僧擘开眼曰:“猫!”便出。师曰:“黄河三千年一度清。”师见僧来,乃闭门。其僧敲门,师曰:
“阿谁?”曰:“师子儿。”师乃开门。僧礼拜,师骑僧项曰:“这畜生甚处去来?”雪峰问:
“南泉斩猫儿,意旨如何?”师乃打趁,却唤曰:“会么?”峰曰:“不会。”师曰:“我恁么老婆心,也不会?”僧问:
“凡圣相去多少?”师便喝。师因疾,僧问:“还有不病者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不病者?”师曰:“阿!
阿!”师复告众曰:“扪空追响,劳汝心神。梦觉觉非,竟有何事。”言讫,安坐而化。
即唐咸通六年十二月三日也。谥见性禅师。泐潭宝峰禅师洪州泐潭宝峰和尚,新到参,师问:“其中事即易道,不落其中事始终难道。”曰:
“某甲在途中时,便知有此一问。”师曰:“更与二十年行脚,也不较多。”曰:“莫不契和尚意么?”师曰:“苦瓜那堪待客。”
问僧:“古人有一路接后进初心,汝还知否?”曰:“请师指出古人一路。”师曰:“恁么则阇黎知了也。”曰:
“头上更安头。”师曰:“宝峰不合问仁者。”曰:“问又何妨?”师曰:“这里不曾有人乱说道理,出去。”
岩头僧来参,师坚起拂子曰:“落在此机底人,未具眼在。”僧拟近前,师曰:“恰落在此机。”
僧回举似岩头,头曰:“我当时若见,夺却拂子,看他作么生。”师闻乃曰:“我竖起拂子从伊夺,总不将物时又作么生?”
岩头闻得,又曰:“无星秤子,有甚辨处。” 青原下五世德山鉴禅师法嗣岩头全禅师鄂州岩头全禅师,泉州柯氏子。
少礼青原谊公,落发往长安宝寿寺,禀戒习经律诸部,优游禅苑,与雪峰、钦山为友。自杭州大慈山逦迤造于临济,属济归寂,乃谒仰山。才入门,提起坐具曰:
“和尚!”仰山取拂子拟举,师曰:“不妨好手。”后参德山,执坐具上法堂瞻视。山曰:“作么?”师便喝。
山曰:“老僧过在甚么处?”师曰:“两重公案。”乃下参堂。山曰:“这个阿师稍似个行脚人!”
至来日上问讯,山曰:“阇黎是昨日新到否?”曰:“是。”山曰:“甚么处学得这虚头来!”师曰:“全终不自谩。”山曰:
“他后不得孤负老僧。”
一日,参德山,方跨门便问:“是凡是圣?”山便喝。师礼拜。有人举似洞山,山曰:
“若不是公,大难承当。”师曰:“洞山老人不识好恶,错下名言。我当时一手抬,一手搦。”
雪峰在德山作饭头,一日饭迟,德山擎钵下法堂。峰晒饭巾次,见德山乃曰:“钟未鸣,鼓未响,拓钵向甚么处去?”德山便归方丈。
峰举似师。师曰:“大小德山未会末后句在。”山闻,令侍者唤师去。问:“汝不肯老僧那?”师密启其意。
山乃休。明日升堂,果与寻常不同。师至僧堂前,拊掌大笑曰:
“且喜堂头老汉会末后句,他后天下人不柰伊何!虽然,也祇得三年活。”﹝山果三年后示灭。
﹞一日,与雪峰、钦山聚话。峰蓦指一碗水。钦曰:“水清月现。”峰曰:“水清月不现。”
师踢却水碗而去。师与雪峰同辞德山,山问:“甚么处去?”师曰:“暂辞和尚下山去。”曰:“子他后作么生?”师曰:
“不忘。”曰:“子凭何有此说?”师曰:“岂不闻:智过于师,方堪传受;智与师齐,减师半德。”曰:
“如是如是,当善护持。”二士礼拜而退。
师住鄂州岩头,值沙汰,于湖边作渡子,两岸各挂一板,有人过渡,打板一下。师曰:“阿谁?”或曰:
“要过那边去!”师乃舞棹迎之。一日,因一婆抱一孩儿来,乃曰:
“呈桡舞棹即不问,且道婆手中儿甚处得来?”师便打。婆曰:“婆生七子,六个不遇知音,祇这一个,也不消得。”便抛向水中。
师后庵于洞庭卧龙山,徒侣臻萃。僧问:“无师还有出身处也无?”师曰:“声前古毳烂。”问:“堂堂来时如何?”师曰:
“刺破眼。”
上堂:“吾尝究槃经七八年,睹三两段义似衲僧说话。”又曰:“休!休!”
时有一僧出礼拜,请师举。师曰:“吾教意如字三点。第一向东方下一点,点开诸菩萨眼。
第二向西方下一点,点诸菩萨命根。第三向上方下一点,点诸菩萨顶。此是第一段义。”又曰:
“吾教意如摩醯首罗,擘开面门,竖亚一只眼。此是第二段义。”又曰:“吾教意犹如涂毒鼓,击一声远近闻者皆丧。此是第三段义。”
时小严上座问:“如何是涂毒鼓?”师以两手按膝,亚身曰:“韩信临朝底。”严无语。
夹山下一僧到石霜,才跨门便道:“不审。”霜曰:“不必,阇黎。”僧曰:“恁么则珍重。”又到师处,如前道“不审。”师嘘一嘘。僧曰:
“恁么则珍重。”方回步,师曰:“虽是后生,亦能管带。”其僧归,举似夹山。山上堂曰:
“前日到岩头、石霜底阿师出来,如法举似前话。”其僧举了。山曰:“大众还会么?”众无对。山曰:
“若无人道得,山僧不惜两巠眉毛道去也!”乃曰:“石霜虽有杀人刀,且无活人剑。岩头亦有杀人刀,亦有活人剑。”
师与罗山卜塔基,罗山中路忽曰:“和尚。”师回顾曰:“作么?”山举手指曰:“这里好片地。”师咄曰:
“瓜州卖瓜汉。”又行数里歇次,山礼拜问曰:“和尚岂不是三十年前在洞山而不肯洞山?”师曰:“是。”
又曰:“和尚岂不是嗣德山又不肯德山?”师曰:“是。”山曰:“不肯德山即不问,祇如洞山有何亏阙?”
师良久曰:“洞山好佛,祇是无光。”山礼拜。僧问:“利剑斩天下,谁是当头者?”师曰:“暗。”
僧拟再问,师咄曰:“这钝汉出去!”问:“不历古今时如何?”师曰:“卓朔地。”曰:“古今事如何?”师曰:“任烂。”问僧:
“甚处来?”曰:“西京来。”师曰:“黄巢过后,还收得剑么?”曰:“收得。”师引颈近前曰:“。”曰:
“师头落也!”师呵呵大笑。僧后到雪峰,峰问:“甚处来?”曰:“岩头来。”峰曰:“岩头有何言句?”
僧举前话,峰便打三十棒,趁出。问:“二龙争珠,谁是得者?”师曰:“俱错。”僧问雪峰:“声闻人见性,如夜见月。
菩萨人见性,如昼见日。未审和尚见性如何?”峰打拄杖三下。僧后举前语问师,师与三掴。问:
“如何是三界主?”师曰:“汝还解吃铁棒么?”
德山一日谓师曰:“我这里有两僧入山,住庵多时,汝去看他怎生。”
师遂将一斧去,见两人在庵内坐。师乃拈起斧曰:“道得也一下斧,道不得也一下斧。”二人殊不顾。师掷下斧曰:“作家!作家!”
归,举似德山,山曰:“汝道他如何?”师曰:“洞山门下不道全无,若是德山门下,未梦见在。”
僧参,于左边作一圆相,又于右边作一圆相,又于中心作一圆相。欲成未成,被师以手一拨。僧无语,师便喝:“出!”
僧欲跨门,师却唤回,问:“汝是洪州观音来否?”曰:“是。”师曰:“祇如适来左边一圆相作么生?”曰:
“是有句。”师曰:“右边圆相?”曰:“是无句。”师曰:“中心圆相作么生?”曰:“是不有不无句。”师曰:
“祇如吾与么又作么生?”曰:“如刀画水。”师便打。
瑞岩问:“如何是毗卢师?”师曰:“道甚么!”岩再问,师曰:“汝年十七八,未问弓折箭尽时如何?”
师曰:“去。”问:“如何是岩中的的意?”师曰:“谢指示。”曰:“请和尚答话。”师曰:“珍重。”问:
“三界竞起时如何?”师曰:“坐却著。”曰:“未审师意如何?”师曰:“移取庐山来,即向汝道。”问:“起灭不停时如何?”
师喝曰:“是谁起灭?”问:“轮中不得转时如何?”师曰:“涩。”问:“路逢猛虎时如何?”师曰:“拶。”问:
“如何是道?”师曰:“破草鞋,与抛向湖里著。”问:“万丈井中如何得到底?”师曰:“吽。”僧再问,师曰:
“脚下过也。”问:“古帆未挂时如何?”师曰:“小鱼吞大鱼。”又僧如前问,师曰:“后园驴吃草。”
迩后人或问佛、问法、问道、问禅者,师皆作嘘声。师尝谓众曰:“老汉去时,大吼一声了去!”
唐光启之后,中原盗起,众皆避地,师端居晏如也。一日贼大至,责以无供馈,遂倳刃焉。
师神色自若,大叫一声而终,声闻数十里。即光启三年丁未四月八日也。门人后焚之,获舍利四十九粒,众为起塔,谥清严禅师。雪峰义存禅师福州雪峰义存禅师,泉州南安曾氏子。
家世奉佛,师生恶荤茹,于襁褓中闻钟梵之声,或见幡花像设,必为之动容。年十二,从其父游莆田玉涧寺,见庆玄律师,遽拜曰:“我师也。”遂留侍焉。
十七落发,谒芙蓉常照大师,照抚而器之。后往幽州宝刹寺受戒。久历禅会,缘契德山。
唐咸通中回闽中雪峰创院,徒侣翕然。懿宗锡号真觉禅师,仍赐紫袈娑。初与岩头至澧州鳌山镇阻雪,头每日祇是打睡。
师一向坐禅,一日唤曰:“师兄!师兄!且起来。”头曰:“作甚么?”师曰:
“今生不著便,共文邃个汉行脚,到处被他带累。今日到此,又祇管打睡?”头喝曰:“!眠去。
每日床上坐,恰似七村里土地,他时后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师自点胸曰:“我这里未稳在,不敢自谩。”头曰:
“我将谓你他日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播扬大教,犹作这个语话?”师曰:“我实未稳在。”头曰:“你若实如此,据你见处一一通来。
是处与你证明,不是处与你铲却。”师曰:“我初到盐官,见上堂举色空义,得个入处。”头曰:
“此去三十年,初忌举著。”又见洞山过水偈曰:“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头曰:
“若与么,自救也未彻在。”师又曰:“后问德山:“从上宗乘中事,学人还有分也无?”德山打一棒曰:
“道甚么!”我当时如桶底脱相似。”头喝曰:“你不闻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师曰:“他后如何即是?”头曰:
“他后若欲播扬大教,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将来与我盖天盖地去。”师于言下大悟,便作礼起。
连声叫曰:“师兄,今日始是鳌山成道。”师在洞山作饭头,淘米次,山问:“淘沙去米,淘米去沙?”师曰:
“沙米一时去。”山曰:“大众吃个甚么?”师遂覆却米盆。山曰:“据子因缘,合在德山。”
洞山一日问师:“作甚么来?”师曰:“斫槽来。”山曰:“几斧斫成?”师曰:“一斧斫成。”山曰:
“犹是这边事,那边事作么生?”师曰:“直得无下手处。”山曰:“犹是这边事,那边事作么生?”师休去。﹝汾阳代云:
“某甲早困也。”﹞师辞洞山,山曰:“子甚处去?”师曰:“归岭中去。”山曰:“当时从甚么路出?”师曰:
“从飞猿岭出。”山曰:“今回向甚么路去?”师曰:“从飞猿岭去。”山曰:“有一人不从飞猿岭去,子还识么?”师曰:
“不识。”山曰:“为甚么不识?”师曰:“他无面目。”山曰:“子既不识,争知无面目?”师无对。
住后,僧问:“和尚见德山,得个甚么,便休去。”师曰:“我空手去,空手归。”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
“雷声震地,室内不闻。”又曰:“阇黎行脚,为甚么事?”问:“我眼本正,因师故邪时如何?”师曰:
“迷逢达磨。”曰:“我眼何在?”师曰:“得不从师。”问:“剃发染衣,受佛依荫,为甚么不许认佛?”师曰:
“好事不如无。”师问座主:“如是两字尽是科文,作么生是本文?”主无对。﹝五云代云:“更分三段著。”﹞问:“如何是佛?”
师曰:“寐语作甚么!”问:“如何是觌面事?”师曰:“千里未是远。”问:“如何是大人相?”师曰:
“瞻仰即有分。”问:“文殊与维摩对谈何事?”师曰:“义堕也。”问:“寂然无依时如何?”师曰:“犹是病。”曰:
“转后如何?”师曰:“船子下扬州。”问:“承古有言。”师便作卧势,良久起曰:“问甚么?”僧再举,师曰:
“虚生浪死汉!”问:“箭头露锋时如何?”师曰:“好手不中的。”曰:“尽眼没标的时如何?”师曰:“不妨随分好手。”
问:“古人道,路逢达道人,不将语默对。未审将甚么对?”师曰:“吃茶去。”问僧:“甚处来?”曰:
“神光来。”师曰:“昼唤作日光,夜唤作火光,作么生是神光?”僧无对。师自代曰:“日光火光。”
栖典座问:“古人有言,知有佛向上事,方有语话分。如何是语话?”师把住曰:“道!道!”栖无对。
师遂蹋倒,栖当下汗流。问僧:“甚处来?”曰:“近离浙中。”师曰:“船来陆来?”曰:“二途俱不涉。”师曰:
“争得到这里?”曰:“有甚么隔碍?”师便打。问:“古人道,觌面相呈时如何?”师曰:“是。”曰:
“如何是觌面相呈?”师曰:“苍天!苍天!”师谓众曰:“此个水牯牛年多少?”众皆无对。师自代曰:“七十九也。”
僧曰:“和尚为甚么作水牯牛去?”师曰:“有甚么罪过?”
问僧:“甚处去?”曰:“礼拜径山和尚去。”师曰:“径山若问汝:此间佛法如何?汝作么生祇对?”曰:
“待问即道。”师便打。后举问镜清:“这僧过在甚么处?”清曰:“问得径山彻困。”师曰:
“径山在浙中因甚么问得彻困?”清曰:“不见道远问近对。”师曰:“如是!如是!”一日谓长庆曰:“吾见沩山问仰山:
从上诸圣向甚么处去?他道或在天上,或在人间。汝道仰山意作么生?”庆曰:
“若问诸圣出没处,恁么道即不可。”师曰:“汝浑不肯,忽有人问,汝作么生道?”庆曰:“但道错。”师曰:“是汝不错。”庆曰:
“何异于错?”问僧:“甚处来?”曰:“江西。”师曰:“与此间相去多少?”曰:“不遥。”师竖起拂子曰:
“还隔这个么?”曰:“若隔这个,即遥去也。”师便打出。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个入路。”师曰:
“宁自碎身如微尘,终不敢瞎却一僧眼。”问:“四十九年后事即不问,四十九年前事如何?”师以拂子蓦口打。
僧辞去,参灵云。问:“佛未出世时如何?”云举拂子。曰:“出世后如何?”云亦举拂子。其僧却回。
师曰:“返太速乎!”曰:“某甲到彼,问佛法不契乃回。”师曰:“汝问甚么事?”僧举前话。师曰:
“汝问,我为汝道。”僧便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举起拂子。曰:“出世后如何?”师放下拂子。
僧礼拜,师便打。﹝后僧举问玄沙,沙云:“汝欲会么?我与汝说个喻。如人卖一片园,东西南北一时结契了也,中心树犹属我在。”崇寿稠云:
“为当打伊解处,别有道理。”﹞师举:“六祖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乃曰:
“大小祖师,龙头蛇尾,好与二十拄杖。”时太原孚上座侍立,不觉咬齿。师曰:“我适来恁么道,也好吃二十拄杖。”
师行脚时参乌石观和尚,才敲门,石问:“谁?”师曰:“凤凰儿。”石曰:“来作么?”师曰:“来啖老观。”石便开门扭住曰:
“道!道!”师拟议,石拓开,闭却门。师住后示众曰:
“我当时若入得老观门,你这一队酒糟汉向甚么处摸索?”师问慧全:“汝得入处作么生?”全曰:“共和尚商量了。”师曰:“甚么处商量?”曰:
“甚么处去来?”师曰:“汝得入处又作么生?”全无对,师便打。全坦问:
“平田浅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主?”师唤全坦,坦应诺。师曰:“吃茶去。”问僧:“甚处来?”曰:“沩山来。”师曰:“沩山有何言句?”曰:
“某甲曾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沩山据坐。”师曰:“汝肯他否?”曰:“某甲不肯他。”师曰:
“沩山古佛,汝速去忏悔。”﹝玄沙云:“山头老汉蹉过沩山也。”
﹞闽王问曰:“拟欲盖一所佛殿去时如何?”师曰:“大王何不盖取一所空王殿?”曰:“请师样子。”
师展两手。﹝云门云:“一举四十九。”﹞僧问:“学人道不得处,请师道。”师曰:“我为法惜人。”
师举拂子示一僧,其僧便出去。﹝长庆举似王延彬太傅了,乃曰:“此僧合唤转与一顿棒。”王曰:“和尚是甚么心行?”曰:“几放过。”﹞师问长庆:
“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意作么生?”庆便出去。﹝鹅湖别云:“诺。”﹞问僧:“甚处来?”曰:“蓝田来。”师曰:
“何不入草?”﹝长庆云:“险。”﹞上堂:“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切须好看。”长庆出曰:
“今日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云门以拄杖撺向师前,作怕势。有僧举似玄沙,沙曰:“须是棱兄始得。然虽如是,我即不然。”曰:
“和尚作么生?”沙曰:“用南山作么?”
一日,有两僧来,师以手拓庵门,放身出曰:“是甚么?”僧亦曰:“是甚么?”师低头归庵。
僧辞去,师问:“甚么处去?”曰:“湖南。”师曰:“我有个同行住岩头,附汝一书去。”书曰:“某书上师兄。
某一自鳖山成道后,迄至于今,饱不饥。同参某书上。”僧到岩头问:“甚么处来?”曰:“雪峰来,有书达和尚。”
头接了,乃问僧:“别有何言句?”僧遂举前话。头曰:“他道甚么?”曰:“他无语低头归庵。”头曰:“噫!
我当初悔不向伊道末后句。若向伊道,天下人不柰雪老何!”僧至夏末,请益前话。头曰:“何不早问?”
曰:“未敢容易。”头曰:“雪峰虽与我同条生,不与我同条死。要识末后句,祇这是。”上堂:
“尽大地撮来如粟米粒大,抛向面前,漆桶不会打鼓,普请看!”﹝长庆问云门曰:“雪峰与么道,还有出头不得处么?”
门曰:“有。”曰:
“作么生,?”门曰:“不可总作野狐精见解。”又曰:“狼籍不少。”﹞问僧:“甚么处去?”曰:“识得即知去处。”师曰:“你是了事人,乱走作么?”曰:“和尚莫涂污人好!”师曰:“我即不涂污你,古人吹布毛作么生?与我说来看。”曰:
“残羹馊饭已有人吃了。”师休去。
有一僧在山下卓庵多年,不剃头。畜一长柄杓,溪边舀水。时有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主曰:“溪深杓柄长。”师闻得,乃曰:“也甚奇怪。”一日,将剃刀同侍者去访,才相见便举前话,问:
“是庵主语否?”主曰:“是。”师曰:“若道得,即不剃你头。”主便洗头,胡跪师前。师即与剃却。
师领徒南游,时黄槃预知师至,搘策前迎,抵苏溪邂逅。师问:“近离何处?”槃曰:“辟支岩。”师曰:“岩中还有主么?”
槃以竹策敲师轿。师乃出轿相见。槃曰:“曾郎万福。”师遽展丈夫拜,槃作女人拜。师曰:
“莫是女人么?”槃又设两拜,遂以竹策画地,右绕师轿三匝。师曰:“某甲三界内人,你三界外人。
你前去,某甲后来。”槃回,师随至,止囊山憩数日。槃供事随行徒众,一无所缺。上堂:
“此事如一片田地相似,一任诸人耕种,无有不承此恩力者。”玄沙曰:“且作么生是这田地?”师曰:“看。”沙曰:“是即是,某甲不与么?”
师曰:“你作么生?”沙曰:“祇是人人底。”三圣问:“透网金鳞,以何为食?”师曰:“待汝出网来向汝道。”
圣曰:“一千五百人善知识,话头也不识。”师曰:“老僧住持事繁。”上堂:
“尽大地是个解脱门,把手拽伊不肯入。”时一僧出曰:“和尚怪某甲不得。”又一僧曰:“用入作甚么?”师便打。玄沙谓师曰:
“某甲如今大用去,和尚作么生?”师将三个木毬一时抛出。沙作斫牌势。师曰:“你亲在灵山方得如此。”沙曰:
“也是自家事。”
一日升座,众集定,师辊出木毬,玄沙遂捉来安旧处。师一日在僧堂内烧火,闭却前后门。乃叫曰:
“救火!救火!”玄沙将一片柴从窗棂中抛入,师便开门。问:“古涧寒泉时如何?”师曰:
“瞪目不见底。”曰:“饮者如何?”师曰:“不从口入。”僧举似赵州,州曰:“不从口入,不可从鼻孔里入。”僧却问:
“古涧寒泉时如何?”州曰:“苦。”曰:“饮者如何?”州曰:“死。”师闻得,乃曰:“赵州古佛。”
遥望作礼,自此不答话。师因闽王封柑橘各一颗,遣使送至,柬问:“既是一般颜色,为甚名字不同?”
师遂依旧封回,王复驰问玄沙,沙将一张纸盖却。问僧:“近离甚处?”曰:“覆船。”师曰:“生死海未渡,为甚么覆却船?”
僧无语,乃回举似覆船。船曰:“何不道渠无生死?”僧再至,进此语,师曰:“此不是汝语。”曰:
“是覆船恁么道。”师曰:“我有二十棒寄与覆船,二十棒老僧自吃,不干阇黎事。”问:“大事作么生?”师执僧手曰:
“上座将此问谁?”有僧礼拜,师打五棒。僧曰:“过在甚么处?”师又打五棒,喝出。问僧:“甚处来?”曰:
“岭外来。”师曰:“还逢达磨也无?”曰:“青天白日。”师曰:“自己作么生?”曰:“更作么生?”师便打。
师送僧出,行三五步,召曰:“上座。”僧回首,师曰:“途中善为。”问:“拈槌竖拂,不当宗乘,未审和尚如何?”
师竖起拂子。僧乃抱头出去,师不顾。﹝法眼代云:“大众看此一员战将。”﹞问:
“三乘十二分教,为凡夫开演,不为凡夫开演?”师曰:“不消一曲杨柳枝。”师谓镜清曰:“古来有老宿,引官人巡堂曰:
“此一众尽是学佛法僧”。官人曰:“金屑虽贵,又作么生?”老宿无对。”清代曰:“比来抛砖引玉。”﹝法眼别云:“官人何得贵耳贱目!”
﹞上堂,举拂子曰:“这个为中下。”僧问:“上上人来时如何?”师举拂子。僧曰:“这个为中下。”
师便打。问:“国师三唤侍者意如何?”师乃起入方丈。问僧:“今夏在甚么处?”曰:“涌泉。”师曰:
“长时涌,暂时涌?”曰:“和尚问不著。”师曰:“我问不著?”僧曰:“是。”师乃打。普请次,路逢一猕猴,师曰:
“人人有一面古镜,这个猕猴亦有一面古镜。”三圣曰:“旷劫无名,何以彰为古镜?”师曰:“瑕生也。”圣曰:
“这老汉著甚么死急,话头也不识。”师曰:“老僧住持事繁。”闽帅施银交床,僧问:
“和尚受大王如此供养,将何报答?”师以手拓地曰:“轻打我!轻打我!”﹝僧问疏山云:“雪峰道“轻打我”,意作么生?”山云:
“头上插瓜虀,垂尾脚跟齐。”﹞问:“吞尽毗卢时如何?”师曰:“福唐归来还平善否?”上堂:“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
我若羚羊挂角,汝向甚么处扪摸?”﹝僧问保福:“祇如雪峰有甚么言教,便似羚羊挂角时。”福云:“我不可作雪峰弟子不得。”
﹞师之法席,常不减千五百众。梁开平戊辰三月示疾。闽帅命医,师曰:“吾非疾也。”竟不服药,遗偈付法。
五月二日,朝游蓝田,暮归澡身,中夜入灭。感潭资国禅师洪州感潭资国禅师,白兆问:“家内停丧,请师慰问。”师曰:“苦痛苍天。”曰:“死却爷,死却娘。”
师打了趁出。师凡接机皆如此。瑞龙慧恭禅师天台瑞龙慧恭禅师,福州罗氏子。谒德山,山问:“会么?”曰:“作么?”山曰:“请相见。”曰:“识么?”
山大笑。遂许入室。洎山顺世,乃开法焉。泉州瓦棺和尚泉州瓦棺和尚,在德山为侍者。一日,同入山斫木。山将一碗水与师,师接得便吃却。山曰:
“会么?”师曰:“不会。”山又将一碗水与师,师又接吃却。山曰:“会么?”师曰:“不会。”山曰:
“何不成褫取不会底。”师曰:“不会又成褫个甚么?”山曰:“子大似个铁橛。”住后,雪峰访师,茶话次,峰问:
“当时在,德山,斫木因缘作么生?”师曰:“先师当时肯我。”峰曰:“和尚离师太早。”时面前偶有一碗水,峰曰:
“将水来。”师便度与,峰接得便泼却。﹝云门云:“莫压良为贱。”﹞高亭简禅师襄州高亭简禅师,参德山,隔江才见,便云:“不审。”山乃摇扇招之。
师忽开悟,乃横趋而去,更不回顾。 青原下六世岩头禅师法嗣瑞岩师彦禅师台州瑞岩师彦禅师,闽之许氏子。自幼披缁,秉戒无缺。初礼岩头,问曰:“如何是本常理?”头曰:
“动也。”曰:“动时如何?”头曰:“不是本常理。”师良久。头曰:“肯即未脱根尘,不肯即永沈生死。”
师遂领悟,便礼拜。头每与语,徵酬无忒。后谒夹山,山问:“甚处来?”曰:“卧龙来。”山曰:
“来时龙还起也未?”师乃顾视之。山曰:“灸疮瘢上更著艾燋。”曰:“和尚又苦如此作甚么?”山休去。师乃问山:
“与么即易,不与么即难。与么与么即惺惺,不与么不与么即居空界。与么不与么,请师速道!”山曰:
“老僧谩阇黎去也。”师喝曰:“这老和尚,而今是甚时节!”便出去。﹝后有僧举似岩头,头云:“苦哉!
将我一枝佛法,与么流将去。”﹞师寻居丹丘瑞岩,坐磐石,终日如愚。每自唤主人公,复应诺,乃曰:“惺惺著,他后莫受人谩。”
﹝后有僧参玄沙,沙问:“近离甚处?”云:“瑞岩。”沙云:“有何言句示徒?”僧举前话。沙云:“一等是弄精魂,也甚奇怪。”乃云:
“何不且在彼住。”云:“已迁化也。”沙云:“而今还唤得应么?”僧无对。﹞师统众严整,江表称之。僧问:
“头上宝盖现,足下云生时如何?”师曰:“披枷带锁汉。”曰:“头上无宝盖,足下无云生时如何?”师曰:“犹有杻在。”曰:
“毕竟如何?”师曰:“斋后困。”镜清问:“天不能覆,地不能载,岂不是?”师曰:“若是即被覆载。”清曰:
“若不是瑞岩几遭也。”师自称曰:“师彦。”僧问:“如何是佛?”师曰:“石牛。”曰:“如何是法?”师曰:“石牛儿。”曰:
“恁么即不同也。”师曰:“合不得。”曰:“为甚么合不得?”师曰:“无同可同,合甚么?”问:
“作么生商量,即得不落阶级?”师曰:“排不出。”曰:“为甚么排不出?”师曰:“他从前无阶级。”曰:“未审居何位次?”
师曰:“不坐普光殿。”曰:“还理化也无?”师曰:“名闻三界重,何处不归朝?”一日有村媪作礼,师曰:
“汝速归,救取数千物命。”媪回舍,见儿妇拾田螺归,媪遂放之水滨。师之异迹颇多,兹不繁录。
逝后塔于本山,谥空照禅师。玄泉山彦禅师怀州玄泉彦禅师,僧问:“如何是道中人?”师曰:“日落投孤店。”问:“如何是佛?”师曰:
“张家三个儿。”曰:“学人不会。”师曰:“孟、仲、季也不会。”问:“如何是声前一句?”师曰:“吽。”曰:
“转后如何?”师曰:“是甚么!”罗山道闲禅师福州罗山道闲禅师,长溪陈氏子。出家于龟山,年满受具,遍历诸方。尝谒石霜,问:
“去住不宁时如何?”霜曰:“直须尽却。”师不契,乃参岩头,亦如前问。头曰:“从他去住,管他作么?”师于是服膺。
闽帅饮其法味,请居罗山,号法宝禅师。开堂升座,方敛衣便曰:“珍重。”时众不散,良久师又曰:
“未识底近前来。”僧出礼拜,师抗声曰:“也大苦哉!”僧拟伸问,师乃喝出。问:“如何是奇特一句?”师曰:
“道甚么?”问:“当锋事如何辨明?”师举如意。僧曰:“乞和尚垂慈。”师曰:“大远也。”问:
“急急相投,请师一接。”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箭过也。”问:“九女不携,谁是哀提者?”师曰:“高声问。”
僧拟再问,师曰:“甚么处去也?”僧来参,师问:“名甚么?”曰:“明教。”师曰:“还会教也未?”曰:“随分。”
师竖起拳曰:“灵山会上,唤这个作甚么?”曰:“拳教。”师笑曰:“若恁么,唤作拳教。”复展两足曰:
“这个是甚么教?”僧无语。师曰:“莫唤作脚教么?”师在禾山,送同行矩长老出门次,把拄杖向面前一,矩无对。
师曰:“石牛拦古路,一马生双驹。”﹝后僧举似疏山,山云:“石牛拦古路,一马生三寅。”﹞僧辞保福,福问:“甚处去?”
曰:“礼拜罗山。”福曰:“汝向罗山道:
保福秋间上府朝觐大王,置四十个问头问和尚,忽若一句不相当,莫言不道。”僧举似师,师呵呵大笑曰:“陈老师自入福建道洪塘桥下一寨,未曾见有个毛头星现。
汝与我向从展道:陈老师无许多问头,祇有一口剑。一剑下须有分身之意,亦有出身之路。
若不明便须成末。”僧回举似福,福曰:“我当时也祇是谑伊。”至秋朝觐,师特为办茶筵请福。
福不赴,却向僧曰:“我中间曾有谑语,恐和尚问著。”僧归举似,师曰:“汝向他道,猛虎终不食伏肉。”僧又去,福遂来。
无轸上座问:“祇如岩头道,洞山好佛,祇是无光。未审洞山有何亏阙,便道无光?”
师召轸,轸应诺。师曰:“灼然好个佛,祇是无光。”曰:“大师为甚么拨无轸话?”师曰:“甚么处是陈老师拨你话处?
快道!快道!”轸无语。师打三十棒趁出。轸举似招庆,庆一夏骂詈。
至夏末自来问,师乃分明举似,庆便作礼忏悔曰:“洎错怪大师。”僧举寒山诗,问:“白鹤衔苦桃时如何?”师曰:“贞女室中吟。”曰:
“千里作一息时如何?”师曰:“送客邮亭外。”曰:“欲往蓬莱山时如何?”师曰:“欹枕觑猕猴。”曰:
“将此充粮食时如何?”师曰:“古剑髑髅前。”问:“如何是百草头上尽是祖师意?”师曰:“刺破汝眼。”问:“如何是道?”
师曰:“倚著壁。”问:“前是万丈洪崖,后是虎狼师子,正当恁么时如何?”师曰:“自在。”问:
“三界谁为主?”师曰:“还解吃饭么?”临迁化,上堂集众,良久展左手,主事罔测。乃令东边师僧退后。
又展右手,又令西边师僧退后。乃曰:“欲报佛恩,无过流通大教。归去也!归去也!珍重!”言讫,莞尔而寂。香溪从范禅师福州香溪从范禅师,新到参,师曰:“汝岂不是鼓山僧?”僧曰:“是。”师曰:“额上珠为何不见?”
僧无对。僧辞,师门送,复召:“上座!”僧回首。师曰:“满肚是禅。”曰:“和尚是甚么心行?”师大笑而已。
师披衲衣次,说偈曰:“迦叶上行衣,披来须捷机。才分招的箭,密露不藏龟。”圣寿院严禅师福州圣寿严禅师,补衲次,僧参,师提起示之曰:“山僧一衲衣,展似众人见。
云水两条分,莫教露针线。速道!速道!”僧无对。师曰:“如许多时作甚么来!”灵岩慧宗禅师吉州灵岩慧宗禅师,福州陈氏子,受业于龟山。僧问:“如何是灵岩境?”师曰:“松桧森森密密遮。”
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夜夜有猿啼。”问:“如何是学人自己本分事?”师曰:
“抛却真金,拾瓦砾作么?”
雪峰存禅师法嗣玄沙师备禅师福州玄沙师备宗一禅师,闽之谢氏子。幼好垂钓,泛小艇于南台江,狎诸渔者。
唐咸通初年,甫三十,忽慕出尘,乃弃舟投芙蓉训禅师落发,往豫章开元寺受具。布衲芒屦,食才接气。
常终日宴坐,众皆异之。与雪峰本法门昆仲,而亲近若师资。峰以其苦行,呼为头陀。一日峰问:
“阿那个是备头陀?”师曰:“终不敢诳于人。”异日,峰召曰:“备头陀何不遍参去!”师曰:
“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峰然之。暨登象骨山,乃与师同力缔构,玄徒臻萃。师入室咨决,罔替晨昏。
又阅楞严,发明心地,由是应机敏捷,与修多罗冥契。诸方玄学有所未决,必从之请益。至与雪峰徵诘,亦当仁不让。
峰曰:“备头陀再来人也。”雪峰上堂:“要会此事,犹如古镜当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师出众曰:
“忽过明镜来时如何?”峰曰:“胡汉俱隐。”师曰:“老和尚脚跟犹未点地在。”住后,上堂:
“佛道闲旷,无有程途。无门解脱之门,无意道人之意。不在三际,故不可升沉,建立乖真。
非属造化,动则起生死之本,静则醉昏沉之乡。动静双泯,即落空亡。动静双收,瞒顸佛性。
必须对尘对境,如枯木寒灰,临时应用,不失其宜。镜照诸像,不乱光辉。鸟飞空中,不杂空色。所以十方无影像,三界绝行踪。
不堕往来机,不住中间意。钟中无鼓响,鼓中无钟声。钟鼓不相交,句句无前后。如壮士展臂,不籍他力。
师子游行,岂求伴侣?九霄绝翳,何在穿通?一段光明,未曾昏昧。若到这里,体寂寂,常的的,日赫焰,无边表。
圆觉空中不动摇,吞烁乾坤迥然照。夫佛出世者,元无出入,名相无体,道本如如。法尔天真,不同修证。
祇要虚闲不昧作用,不涉尘泥,个中纤毫道不尽,即为魔王眷属。句前句后,是学人难处。
所以一句当天,八万门永绝生死,直饶得似秋潭月影,静夜钟声。随扣击以无亏,触波澜而不散,犹是生死岸头事。
道人行处,如火销冰。终不却成冰。箭既离弦,无返回势。所以牢笼不肯住,呼唤不回头。
古圣不安排,至今无处所。若到这里,步步登玄,不属邪正,识不能识,智不能知,动便失宗,觉即迷旨。
二乘胆颤,十地惊。语路处绝,心行处灭。直得释迦掩室于摩谒,净名杜口于毗耶。
须菩提唱无说而显道,释梵绝听而雨花。若与么见前,更疑何事没栖泊处?离去来今,限约不得,心思路绝。
不因庄严,本来真净。动用语笑,随处明了,更无欠少。今时人不悟个中道理,妄自涉事涉尘,处处染著,头头系绊。
纵悟,则尘境纷纭,名相不实,便拟凝心敛念,摄事归空。闭目藏睛,终有念起。
旋旋破除,细想才生,即便遏捺。如此见解,即是落空亡底外道,不散底死人。冥冥漠漠,无觉无知,塞耳偷铃,徒自欺诳。这里分别则不然,也不是隈门傍户,句句现前,不得商量,不涉文墨,本绝尘境,本无位次,权名个出家儿,毕竟无踪迹。真如凡圣,地狱人天,祇是疗狂子之方。虚空尚无改变,大道岂有升沈?
悟则纵横不离本际,若到这里,凡圣也无立处。若向句中作意,则没溺杀人。若向外驰求,又落魔界。
如如向上,没可安排。恰似焰炉不藏蚊蚋,此理本来平坦,何用铲除?动静扬眉,是真解脱道。
不强为意度,建立乖真。若到这里,纤毫不受,指意则差。便是千圣出头来,也安一字不得。久立,珍重!”
上堂:“我今问汝诸人,且承当得个甚么事?在何世界安身立命?还辨得么?
若辨不得,恰似捏目生花,见事便差。知么!
如今目前,见有山河大地、色空明暗种种诸物,皆是狂劳花相,唤作颠倒知见。夫出家人,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汝今既已剃发披衣,为沙门相,即便有自利利他分。
如今看著,尽黑漫漫地墨汁相似。自救尚不得,争解为得人?仁者!
佛法因缘事大,莫作等闲相似,聚头乱说,杂话趁﹝古困切。﹞过时,光阴难得,可惜许大丈夫儿,何不自省察看是甚么事?
祇如从上宗乘,是诸佛顶族,汝既承当不得,所以我方便劝汝,但从迦叶门接续顿超去。
此一门超凡圣因果,超毗卢妙庄严世界海,超他释迦方便门,直下永劫,不教有一物与汝作眼见,何不自急急究取?
未必道,我且待三生两生,久积净业。仁者!宗乘是甚么事?不可由汝用工庄严便得去,不可他心宿命便得去。会么?
祇如释迦出头来作许多变弄,说十二分教,如瓶灌水,大作一场佛事。
向此门中用一点不得,用一毛头伎俩不得。知么?如同梦事,亦如寐语,沙门不应出头来,不同梦事,盖为识得。知么?
识得即是大出脱、大彻头人,所以超凡越圣,出生离死,离因离果,超毗卢,越释迦,不被凡圣因果所谩,一切处无人识得。
汝知么?莫祇长恋生死爱网,被善恶业拘将去,无自由分。
饶汝炼得身心同虚空去,饶汝到精明湛不摇处,不出识阴。古人唤作如急流水,流急不觉,妄为恬静。
恁么修行,尽出他轮回际不得,依前被轮回去。所以道,诸行无常,直是三乘功果,如是可畏。若无道眼,亦不究竟。
何似如今博地凡夫,不用一毫工夫,便顿超去、解省心力么?还愿乐么?劝汝:
我如今立地待汝构去,更不教汝加功炼行,如今不恁么,更待何时?还肯么!”便下座。
上堂:“汝诸人如在大海里坐,没头浸却了,更展手问人乞水吃。
夫学般若菩萨,须具大根,有大智慧始得。若有智慧,即今便出脱得去。
若是根机迟钝,直须勤苦耐志,日夜忘疲,无眠失食,如丧考妣相似。恁么急切,尽一生去,更得人荷挟,克骨究实,不妨易得构去。
且况如今,谁是堪任受学底人?仁者!
莫祇是记言记语,恰似念陀罗尼相似,蹋步向前来,口里哆哆和和地,被人把住诘问著没去处,便嗔道和尚不为我答话,恁么学事大苦。知么?
有一般坐绳床和尚,称著知识,问著便摇身动手,点眼吐舌瞪视。
更有一般说昭昭灵灵,灵台智性,能见能闻,向五蕴身田里作主宰,恁么为善知识、大赚人。知么?我今问汝:汝若认昭昭灵灵是汝真实,为甚么瞌睡时又不成昭昭灵灵?
若瞌睡时不是,为甚么有昭昭时?汝还会么?这个唤作认贼为子,是生死根本妄想缘气。汝欲识根由么?
我向汝道,昭昭灵灵,祇因前尘色声香等法而有分别,便道此是昭昭灵灵。
若无前尘,汝此昭昭灵灵同于龟毛兔角。仁者!真实在甚么处?汝今欲得出他五蕴身田主宰,但识取汝秘密金刚体。
古人向汝道,圆成正遍,遍周沙界。我今少分为汝,智者可以譬喻得解,汝还见南阎浮提日么?
世间人所作兴营、养身、活命种种心行作业,莫非皆承日光成立。祇如日体,还有许多般心行么?还有不周遍处么?
欲识金刚体,亦须如是看。祇如今山河大地、十方国土、色空明暗,及汝身心,莫非尽承汝圆成威光所现。直是天人群生类所作业次,受生果报,有情无情,莫非承汝威光,乃至诸佛成道成果,接物利生,莫非尽承汝威光。祇如金刚体,还有凡夫诸佛么?有汝心行么?不可道无便得当去也,知么?
汝既有如是奇特当阳出身处,何不发明取?因何却随他向五蕴身田中鬼趣里作活计,直下自谩去。
忽然无常杀鬼到来,眼目诪﹝竹尤切。﹞张,身见命见,恁么时大难支荷,如生脱龟壳相似,大苦。
仁者,莫把瞌睡见解便当却去,未解盖覆得毛头许。汝还知么?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且汝未是得安乐底人,祇大作群队干他人世,这边那边飞走,野鹿相似,但求衣食。若恁么争行他王道?知么?
国王大臣不拘执汝,父母放汝出家,十方施主供汝衣食,土地龙神荷护汝,也须具惭愧知恩始得。莫孤负人好!
长连床上排行著地销将去,道是安乐未在,皆是粥饭将养得汝,炼冬瓜相似变将去,土里埋将去。业识茫茫,无本可据。
沙门因甚么到恁么地?祇如大地上蠢蠢者,我唤作地狱劫住。
如今若不了,明朝后日入驴胎马肚里,牵犁拽杷,御铁负鞍,碓捣磨磨,水火里烧煮去,大不容易受,大须恐惧。好是汝自累。知么?
若是了去,直下永劫,不曾教汝有这个消息。若不了此,烦恼恶业因缘,不是一劫两劫得休,直与汝金刚齐寿。
知么!”
师因参次,闻燕子声,乃曰:“深谈实相,善说法要。”便下座。时有僧请益,曰:“某甲不会。”
师曰:“去!谁信汝?”鼓山来,师作一圆相示之。山曰:“人人出这个不得。”师曰:
“情知汝向驴胎马腹里作活计。”山曰:“和尚又作么生?”师曰:“人人出这个不得。”山曰:
“和尚与么道却得,某甲为甚么道不得?”师曰:“我得汝不得。”上堂,众集,遂将拄杖一时趁下,却回向侍者道:
“我今日作得一解,险入地狱如箭射。”者曰:“喜得和尚再复人身。”僧侍立次,师以杖指面前地上白点曰:“还见么?”曰:“见。”
如是三问,僧亦如是答。师曰:“你也见,我也见,为甚么道不会?”师尝访三斗庵主,才相见,主曰:
“莫怪住山年深无坐具。”师曰:“人人尽有,庵主为甚么无?”主曰:“且坐吃茶。”师曰:“庵主元来有在。”
侍雪峰次,有二僧从阶下过,峰曰:“此二人堪为种草。”师曰:“某甲不与么?”峰曰:“汝作么生?”师曰:
“便好与三十棒。”因雪峰指火曰:“三世诸佛在火焰里转大法轮。”师曰:“近日王令稍严。”峰曰:“作么生?”
师曰:“不许搀夺行市。”云门曰:“火焰为三世诸佛说法,三世诸佛立地听。”南际到雪峰,峰令访师。
师问:“古人道此事唯我能知,长老作么生?”际曰:“须知有不求知者”。﹝归宗柔别:拊掌三下。﹞师曰:
“山头和尚吃许多辛苦作么?”雪峰普请畬田次,见一蛇,以杖挑起,召众曰:“看!看!”以刀芟为两段。
师以杖抛于背后,更不顾视。众愕然。峰曰:“俊哉!”侍雪峰游山次,峰指面前地曰:“这一片地好造个无缝塔。”
师曰:“高多少?”峰乃顾视上下,师曰:“人天福报即不无,和尚,若是灵山授记,未梦见在。”峰曰:
“你又作么生?”师曰:“七尺八尺。”雪峰曰:“世界阔一尺,古镜阔一尺。世界阔一丈,古镜阔一丈。”
师指火炉曰:“火炉阔多少?”峰曰:“如古镜阔。”师曰:“老和尚脚跟未点地在。”
师初住普应院,迁止玄沙,天下丛林,皆望风而宾之。闽帅王公待以师礼,学徒余八百,室户不闭。
上堂,良久曰:“我为汝得彻困,也还会么?”僧问:“寂寂无言时如何?”师曰:“寐语作么?”曰:
“本分事,请师道。”师曰:“瞌睡作么?”曰:“学人即瞌睡,和尚如何?”师曰:“争得恁么不识痛痒!”又曰:
“可惜如许大师僧,千道万里行脚到这里,不消个瞌睡寐语,便屈却去!”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
“用自己作么?”问:“从上宗乘,如何理论?”师曰:“少人听。”曰:“请和尚直道。”师曰:“患聋作么?”又曰:
“仁者,如今事不获已,教我抑下如是威光,苦口相劝,百千方便,如此如彼,共汝相知闻,尽成颠倒知见。
将此咽喉唇吻,祇成得个野狐精业谩汝,我还肯么?祇如有过无过,唯我自知,汝争得会?
若是恁么人出头来,甘伏呵责。夫为人师匠大不易,须是善知识始得知。我如今恁么方便助汝,犹尚不能构得。
可中纯举宗乘,是汝向甚么处安措?还会么?
四十九年是方便,祇如灵山会上有百万众,唯有迦叶一人亲闻,余尽不闻。汝道迦叶亲闻底事作么生?不可道如来无说说,迦叶不闻闻,便得当去。
不可是汝修因成果、福智庄严底事,知么?且如道,吾有正法眼藏,付嘱大迦叶,我道犹如话月。
曹溪竖拂子还如指月。所以道,大唐国内宗乘中事,未曾见有一人举唱。
设有人举唱,尽大地人失却性命,如无孔铁锤相似,一时亡锋结舌去!汝诸人赖遇我不惜身命,共汝颠倒知见,随汝狂意,方有伸问处。
我若不共汝恁么知闻去,汝向甚么处得见我?会么?大难。努力珍重。”师有偈曰:
“万里神光顶后相,没顶之时何处望?事已成,意亦休,此个来踪触处周。智者撩著便提取,莫待须臾失却头。”又曰:
“玄沙游迳别,时人切须知。三冬阳气盛,六月降霜时。有语非关舌,无言切要词。会我最后句,出世少人知。”问:
“四威仪外如何奉王?”师曰:“汝是王法罪人,争会问事?”问:“古人拈槌竖拂,还当宗乘也无?”师曰:
“不当。”曰:“古人意作么生?”师举拂子。僧曰:“宗乘中事如何?”师曰:“待汝悟始得。”问:
“如何是金刚力士?”师吹一吹。闽王送师上船,师扣船召曰:“大王争能出得这里去?”王曰:“在里许得多少时也?”
﹝归宗柔别云:“不因和尚,不得到这里。”﹞师问文桶头:“下山几时归?”曰:“三五日。”师曰:
“归时,有无底桶子将一担归。”文无对。﹝归宗柔代云:“和尚用作甚么。”﹞师垂语曰:
“诸方老宿尽道接物利生,祇如三种病人,汝作么生接?患盲者,拈槌竖拂他又不见;患聋者,语言三昧他又不闻;患哑者,教伊说又说不得。
若接不得,佛法无灵验。”时有僧出曰:“三种病人还许学人商量否?”师曰:“许。汝作么生商量?”
其僧珍重出,师曰:“不是!不是!”罗汉曰:“桂琛现有眼耳口,和尚作么生接?”师曰:“惭愧!”便归方丈。中塔曰:
“三种病人,即今在甚么处?”又一僧曰:“非唯谩他,兼亦自谩。”﹝法眼云:“我当时见罗汉举此僧语,我便会三种病人。”
云居锡云:“祇如此僧会不会。若道会,玄沙又道不是;若道不会,法眼为甚么道:我因此僧语,便会三种病人。
上座,无事上来商量,大家要知。”
有僧请益云门,门曰:“汝体拜著。”僧礼拜起,门以拄杖桎之。僧退后。门曰:“汝不是患盲么?”
复唤:“近前来。”僧近前,门曰:“汝不是患聋么?”门曰:“会么?”曰:“不会。”门曰:“汝不是患哑么?”
僧于是有省。长庆来,师问:“除却药忌,作么生道?”庆曰:“放憨作么!”师曰:
“雪峰山橡子拾食,来这里雀儿放粪。”师因僧礼拜,师曰:“因我得礼汝。”普请斫柴次,见一虎,天龙曰:“和尚,虎!”师曰:“是汝,虎。”
归院后天龙问:“适来见虎,云是汝。未审尊意如何?”师曰:
“娑婆世界有四种极重事,若人透得,不妨出得阴界。”﹞东禅齐云:“上座,古人见了道我身心如大地虚空,如今人还透得么?”﹝师问长生:
“维摩观佛,前际不来,后际不去。今则无住。汝作么生观?”生曰:“放皎然过,有个道处。”师曰:“放汝过作么生道?”
生良久,师曰:“教阿谁委悉。”生曰:“徒劳侧耳。”师曰:“情知汝向鬼窟里作活计。”﹞崇寿稠别长生云:“唤甚么作如来?”
﹝问:“古人皆以瞬视接人,未审和尚以何接人?”师曰:“我不以瞬视接人。”曰:“学人为甚道不得?”
师曰:“逼塞汝口,争解道得?”﹞法眼云:“古人恁么道甚奇特,且问上座口是甚么?”﹝问:
“凡有言句,尽落裷,不落裷?请和尚商量。”师曰:“拗折秤衡来,与汝商量。”问:“承古有言:举足下足,无非道场。如何是道场?”
师曰:“没却你。”曰:“为甚么得恁么难见?”师曰:“祇为太近。”﹞法眼曰:“也无可得近,直下是上座。”
﹝师在雪峰时,光侍者谓师曰:“师叔若学得禅,某甲打铁船下海去。”师住后问光曰:“打得铁船也未?”光无对。
﹞法眼代云:“和尚终不恁么。”法灯代云:“请和尚下船。”玄觉代云:“贫儿思旧债”。
﹝师一日遣僧送书上雪峰,峰开缄,见白纸三幅。问僧:“会么?”曰:“不会。”峰曰:“不见道君子千里同风?”僧回举似,师曰:
“山头老汉蹉过也不知!”曰:“和尚如何?”师曰:“孟春犹寒也不解道。”师问镜清:
“教中道不见一法为大过患,且道不见甚么法?”清指露柱曰:“莫是不见这个法么?”﹞同安显别云:“也知和尚不造次。”﹝师曰:
“浙中清水白米从汝吃,佛法未会在。”问:“承和尚有言,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学人如何得会?”师曰:
“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用会作么?”僧便休。师来日却问其僧:“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汝作么生会?”曰:
“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用会作么?”师曰:“知汝向鬼窟里作活计。”﹞玄觉云:“一般恁么道,为甚么却成鬼窟去?”﹝问:
“如何是无缝塔?”师曰:“这一缝大小?”韦监军来谒,乃曰:“曹山和尚甚奇怪。”师曰:“抚州取曹山几里?”
韦指傍僧曰:“上座曾到曹山否?”曰:“曾到。”韦曰:“抚州取曹山几里?”曰:“百二十里。”韦曰:
“恁么则上座不到曹山?”韦却起礼拜,师曰:“监军却须礼此僧,此僧却具惭愧。”﹞云居锡云:“甚么处是此僧具惭愧?
若检得出,许上座有行脚眼。”﹝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曰:“脓滴滴地。”问:“如何是亲切底事?”师曰:
“我是谢三郎。”西天有声明三藏至,闽帅请师辨验。师以铁火箸敲铜炉,问:“是甚么声?”藏曰:“铜铁声。”
﹞法眼别云:“请大师为大王。”法灯别云:“听和尚问。”﹝师曰:“大王莫受外国人谩。”藏无对。﹞法眼代云:“大师久受大王供养。”
法灯代云:“却是和尚谩大王。”﹝师南游,莆田县排百戏迎接。来日,师问小塘长老:
“昨日许多喧闹,向甚么处去也?”塘提起衲衣角,师曰:“料掉没交涉。”﹞法眼别云:“昨日有多少喧闹。”法灯别云:“今日更好笑。”﹝问僧:
“乾闼婆城汝作么生会?”曰:“如梦如幻。”﹞法眼别敲物示之。﹝师与地藏在方丈说话,夜深侍者闭却门。师曰:
“门闭了,汝作么生得出去?”藏曰:“唤甚么作门?”﹞法灯别云:“和尚莫欲歇去。”﹝师以杖拄地,问长生曰:
“僧见俗见,男见女见,汝作么生见?”曰:“和尚还见皎然见处么?”师曰:“相识满天下。”问:“承和尚有言:
闻性遍周沙界。雪峰打鼓,这里为甚么不闻?”师曰:“谁知不闻?”问:“险恶道中,以何为津梁?”师曰:
“以眼为津梁。”曰:“未得者如何?”师曰:“快救取好!”师举志公云:“每日拈香择火,不知身是道场。”
乃曰:“每日拈香择火,不知真个道场。”﹞玄觉云:“祇如此二尊宿语,还有亲疏也无?”﹝师与韦监军吃果子。韦问:
“如何是日用而不知?”师拈起果子曰:“吃。”韦吃果子了,再问。师曰:“祇这是日用而不知。”
普请般柴,师曰:“汝诸人尽承吾力。”一僧曰:“既承师力,何用普请?”师叱之曰:“不普请争得柴归?”
师问明真大师:“善财参弥勒,弥勒指归文殊,文殊指归佛处,汝道佛指归甚么处?”曰:“不知。”师曰:
“情知汝不知。”﹞法眼别云:“唤甚么作佛?”﹝大普玄通到,礼觐。师曰:“你在彼住,莫诳惑人家男女。”曰:
“玄通祇是开个供养门,晚来朝去,争敢作恁么事?”师曰:“事难。”曰:“真情是难。”师曰:“甚么处是难处?”曰:
“为伊不肯承当。”师便入方丈,拄却门。僧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个入路。”师曰:“还闻偃溪水声么?”
曰:“闻。”师曰:“从这里入。”泉守王公请师登楼,先语客司曰:“待我引大师到楼前,便舁却梯。”
客司禀旨。公曰:“请大师登楼。”师视楼、复视其人,乃曰:“佛法不是此道理。”﹞法眼云:
“未舁梯时,一日几度登楼。”﹝师与泉守在室中说话,有一沙弥揭帘入见,却退步而出。师曰:“那沙弥好与二十拄杖。”
守曰:“恁么即某甲罪过。”﹞同安显别云:“祖师来也。”﹝师曰:“佛法不是恁么。”﹞镜清云:“不为打水。”有僧问:
“不为打水意作么生?”清云:“青山碾为尘,敢保没闲人。”梁开平戊辰示寂,闽帅为之树塔。长庆慧棱禅师福州长庆慧棱禅师,杭州盐官人也。姓孙氏。
禀性淳澹,年十三于苏州通玄寺出家登戒,历参禅苑。后参灵云,问:“如何是佛法大意?”云曰:“驴事未去,马事到来。”师如是往来雪峰、玄沙二十年。
问:“坐破七个蒲团,不明此事。一日卷帘,忽然大悟。乃有颂曰:也大差,也大差,卷起帘来见天下。
有人问我解何宗,拈起拂子劈口打。”峰举谓玄沙曰:“此子彻去也!”沙曰:
“未可,此是意识著述,更须勘过始得。”至晚,众僧上来问讯,峰谓师曰:“备头陀未肯汝在,汝实有正悟,对众举来。”
师又有颂曰:“万象之中独露身,唯人自肯乃方亲。昔时谬向途中觅,今日看来火里冰。”峰乃顾沙曰:
“不可更是意识著述。”师问峰曰:“从上诸圣传受一路,请师垂示。”峰良久,师设礼而退。峰乃微笑。
师入方丈参,峰曰:“是甚么?”师曰:“今日天晴好普请。”自此酬问,未尝爽于玄旨。师在西院,问诜上座曰:
“这里有象骨山,汝曾到么?”曰:“不曾到。”师曰:“为甚么不到?”曰:“自有本分事在。”师曰:
“作么生是上座本分事?”诜乃提起衲衣角。师曰:“为当祇这个,别更有?”曰:“上座见个甚么?”师曰:
“何得龙头蛇尾?”保福辞归雪峰,谓师曰:“山头和尚或问上座信,作么生祇对?”师曰:“不避腥羶,亦有少许。”曰:
“信道甚么?”师曰:“教我分付阿谁?”曰:“从展虽有此语,未必有恁么事。”师曰:
“若然者,前程全自阇黎。”师与保福游山,福问:“古人道妙峰山顶,莫祇这个便是也无?”师曰:“是即是,可惜许。”﹝僧问鼓山:
“祇如长庆恁么道,意作么生?”山云:“孙公君无此语,可谓髑髅遍野。”
﹞师来往雪峰二十九载,天佑三年泉州刺史王廷彬请住招庆。开堂日,公朝服趋隅曰:“请师说法。”
师曰:“还闻么?”公设拜,师曰:“虽然如此,恐有人不肯。”僧问:“如何是正法眼?”师曰:“有愿不撒沙。”
一日,王太傅入院,见方丈门闭,问演侍者曰:“有人敢道大师在否?”演曰:“有人敢道大师不在否?”
﹝法眼别云:“太傅识大师。”﹞闽帅请居长庆,号超觉大师。上堂,良久曰:“还有人相悉么?
若不相悉,欺谩兄弟去也。祇今有甚么事?莫有窒塞也无?复是谁家屋里事,不肯担荷,更待何时?
若是利根,参学不到这里,还会么?如今有一般行脚人,耳里满也,假饶收拾得底,还当得行脚事么?”僧问:
“行脚事如何学?”师曰:“但知就人索取。”曰:“如何是独脱一路?”师曰:“何烦更问?”问:
“名言妙义,教有所诠,不涉三科,请师直道。”师曰:“珍重。”师乃曰:“明明歌咏汝尚不会,忽被暗里来底事,汝作么生?”
僧问:“如何是暗来底事?”师曰:“吃茶去。”﹝中塔代云:“便请和尚相伴。”﹞问:“如何是不隔毫端底事?”师曰:
“当不当。”问:“如何得不疑不惑去。”师乃展两手,僧不进语。师曰:“汝更问,我与汝道。”
僧再问,师露膊而坐。僧礼拜。师曰:“汝作么生会?”曰:“今日风起。”师曰:
“恁么道未定人见解,汝于古今中有甚么节要齐得长庆?若举得,许汝作话主。”其僧但立而已。师却问:“汝是甚处人?”曰:“向北人。”师曰:
“南北三千里外,学妄语作么?”僧无对。
上堂,良久曰:“莫道今夜较些子。”便下座。僧问:“众手淘金,谁是得者?”师曰:“有伎俩者得。”曰:
“学人还得也无?”师曰:“大远在!”上堂:“撞著道伴交肩过,一生参学事毕。”上堂:
“净洁打叠了也,却近前问我觅,我劈脊与你一棒。有一棒到你,你须生惭愧。无一棒到你,你又向甚么处会?”问:
“羚羊挂角时如何?”师曰:“草里汉。”曰:“挂角后如何?”师曰:“乱叫唤。”曰:“毕竟如何?”师曰:
“驴事未去,马事到来。”问:“如何是合圣之言?”师曰:“大小长庆被汝一问,口似匾担。”曰:“何故如此?”
师曰:“适来问甚么?”上堂:“我若纯举唱宗乘,须闭却法堂门。所以道,尽法无民。”僧问:
“不怕无民,请师尽法。”师曰:“还委落处么?”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香严道底,一时坐却。”上堂:
“似今日,老胡有望。”保福曰:“似今日,老胡绝望。”﹝玄觉云:“恁么道是相见语,不是相见语?”
﹞安国和尚得师号,师去作贺。国出接。师曰:“师号来邪?”曰:“来也。”师曰:“是甚么号?”曰:“明真。”师乃展手,国曰:
“甚么处去来?”师曰:“几不问过。”问僧:“甚处来?”曰:“鼓山来。”师曰:
“鼓山有不跨石门底句,有人借问,汝作么生道?”曰:“昨夜报慈宿。”师曰:“劈脊棒汝,又作么生?”曰:“和尚若行此棒,不虚受人天供养。”
师曰:“几合放过!”问:“古人有言,相逢不拈出,举意便知有时如何?”师曰:“知有也未?”
﹝僧又问保福,福云:“此是谁语?”云:“丹霞语。”福云:“去,莫妨我打睡。”﹞师入僧堂,举起疏头曰:“见即不见,还见么?”众无对。
﹝法眼代云:“纵受得,到别处亦不敢呈人。”﹞师到罗山,见制龛子,以杖敲龛曰:“太煞预备。”山曰:“拙布置。”
师曰:“还肯入也无?”山乃“吽!吽!”上堂,大众集定,师乃拽出一僧曰:“大众礼拜此僧。”又曰:
“此僧有甚么长处,便教大众礼拜?”众无对。僧问:“如何是文彩未生时事?”师曰:“汝先举,我后举。”
其僧但立而已。﹝法眼别云:“请和尚举。”﹞师曰:“汝作么生举?”曰:“某甲截舌有分。”保福迁化,僧问:
“保福抛却壳漏子,向甚么处去也?”师曰:“且道保福在那个壳漏子里?”﹝法眼别云:“那个是保福壳漏子?”
﹞闽帅夫人崔氏,﹝奉道自称练师,﹞遣使送衣物至。曰:“练师令就大师请回信。”师曰:“传语练师:领取回信。”
须臾,使却来师前唱喏便回。师明日入府,练师曰:“昨日谢大师回信。”师曰:“却请昨日回信看。”
练师展两手,帅问师曰:“练师适来呈信,还惬大师意否?”师曰:“犹较些子。”﹝法眼别云:“这一转语大王自道取。”﹞曰:
“未审大师意旨如何?”师良久。帅曰:“不可思议。大师佛法深远。”后唐长兴三年归寂,王氏建塔。保福从展禅师漳州保福院从展禅师,福州陈氏子。年十五,礼雪峰为受业师,游吴楚间,后归执侍。
峰一日忽召曰:“还会么?”师欲近前,峰以杖拄之,师当下知归。尝以古今方便询于长庆。一日庆谓师曰:
“宁说阿罗汉有三毒,不可说如来有二种语。不道如来无语,祇是无二种语。”师曰:“作么生是如来语?”
庆曰:“聋人争得闻!”师曰:“情知和尚向第二头道。”庆曰:“汝又作么生?”师曰:“吃茶去。”﹝云居锡云:
“甚么处是长庆向第二头道处。”﹞因举:“盘山道:光境俱亡,复是何物?洞山道:光境未亡,复是何物?”师曰:
“据此二尊宿商量,犹未得剿绝。”乃问长庆:“如今作么生道得剿绝?”庆良久。师曰:
“情知和尚向鬼窟里作话计。”庆却问:“作么生?”师曰:“两手扶犁水过膝。”长庆问:“见色便见心。还见船子么?”师曰:“见。”
曰:“船子且置,作么生是心?”师却指船子。﹝归宗柔别云:“和尚祇解问人。”﹞雪峰上堂曰:
“诸上座,望州亭与汝相见了也,乌石岭与汝相见了也。僧堂前与汝相见了也。”师举问鹅湖:
“僧堂前相见即且置,祇如望州亭、乌石岭甚么处相见?”鹅湖骤步归方丈,师低头入僧堂。
梁贞明四年,漳州刺史王公创保福禅苑,迎请居之。开堂日,王公礼跪三请,躬自扶掖升座。
师乃曰:“须起个笑端作么?然虽如此,再三不容推免。诸仁者还识么?若识得,便与古佛齐肩。”
时有僧出,方礼拜,师曰:“晴乾不肯去,直待雨淋头。”问:“郡守崇建精舍,大阐真风,便请和尚举扬宗教。”
师曰:“还会么?”曰:“恁么则群生有赖也。”师曰:“莫涂污人好!”又僧出礼拜,师曰:
“大德好与,莫覆却船子。”僧问:“泯默之时,将何为则?”师曰:“落在甚么处?”曰:“不会。”师曰:“瞌睡汉出去!”上堂:
“此事如击石火,似闪电光,构得构不得,未免丧身失命。”僧问:“未审构得底人还免丧身失命也无?”
师曰:“适来且置,阇黎还构得么?”曰:“若构不得,未免大众怪笑。”师曰:“作家!作家!”曰:
“是甚么心行?”师曰:“一杓屎拦面泼,也不知臭。”师见僧,以杖打露柱,又打其僧头。僧作忍痛声。师曰:
“那个为甚么不痛?”僧无对。﹝玄觉代云:“贪行拄杖。”﹞问:“摩腾入汉,一藏分明,达磨西来,将何指示?”师曰:
“上座行脚事作么生?”曰:“不会。”师曰:“不会会取,莫傍家取人处分。
若是久在丛林,粗委些子,远近可以随处任真。其有初心后学,未知次序,山僧所以不惜口业,向汝道尘劫来事。祇在如今,还会么?
然佛法付嘱,国王、大臣、郡守昔同佛会,今方如是。
若是福禄荣贵,则且不论,祇如当时受佛付嘱底事,还记得么?若识得,便与千圣齐肩。
傥未识得,直须谛信此事不从人得,自己亦非,言多去道转远,直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犹未是在。久立,珍重。”
上堂:“有人从佛殿后过,见是张三李四,从佛殿前过,为甚么不见?且道佛法利害在甚么处?”
僧曰:“为有一分境,所以不见。”师乃叱之,自代曰:“若是佛殿即不见。”曰:“不是佛殿,还可见否?”
师曰:“不是佛殿,见个甚么?”问:“十二时中如何据验?”师曰:“恰好据验。”曰:“学人为甚么不见?”
师曰:“不可更掜目去也。”问:“主伴重重,极十方而齐唱。如何是极十方而齐唱?”师曰:
“汝何不教别人问。”问:“因言辨意时如何?”师曰:“因甚么言?”僧低头良久,师曰:“掣电之机,徒劳思。”
师因僧侍立,问曰:“汝得恁么心!”僧曰:“甚么处是某甲心处?”师拈一块土,度与僧曰:“抛向门前著。”
僧抛了却来,曰:“甚么处是某甲心处?”师曰:“我见筑著磕著,所以道汝心。”师问罗山:“僧问岩头:
“浩浩尘中如何辨主?”头曰:“铜沙锣里满盛油。”意作么生?”山召师,师应诺。山曰:“猕猴入道场。”
山却问明招:“忽有人问你,又作么生?”招曰:“箭穿红日影。”师问罗山:
“岩头道与么与么,不与么不与么,意作么生?”山召师,师应诺。山曰:“双明亦双暗。”师礼谢。三日后却问:
“前日蒙和尚垂慈,祇为看不破。”山曰:“尽情向汝道了也!”师曰:“和尚是把火行山。”曰:“若与么,据汝疑处问将来。”师曰:
“如何是双明亦双暗?”山曰:“同生亦同死。”师又礼谢而退。别有僧问师:“同生亦同死时如何?”师曰:
“彼此合取狗口。”曰:“和尚收取口吃饭。”其僧却问罗山:“同生亦同死如何?”山曰:“如牛无角。”曰:
“同生不同死时如何?”山曰:“如虎戴角。”师见僧吃饭,乃拓钵曰:“家常。”僧曰:“和尚是甚么心行?”
有尼到参,师问:“阿谁?”侍者报曰:“觉师姑。”师曰:“既是觉师姑,用来作么?”尼曰:“仁义道中即不无。”
师别云:“和尚是甚么心行?”师闻长生卓庵,乃往相访。茶话次,生曰:
“曾有僧问祖师西来意,某甲举拂子示之,不知得不得?”师曰:“某甲争敢道得不得!
有个问,有人赞叹此事如虎戴角,有人轻毁此事分文不直。一等是恁么事,因甚么毁赞不同?”生曰:“适来出自偶尔。”﹝老宿云:“毁又争得。”又老宿云:“借取眉毛好。”
太原孚云:“若无智眼,难辨得失。”﹞师问僧:“殿里底是甚么?”曰:“和尚定当看。”师曰:“释迦佛。”曰:
“和尚莫谩人好!”师曰:“却是汝谩我。”闽帅遣使送朱记到,师上堂提起印曰:“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僧曰:
“不去不住,用印奚为?”师便打。僧曰:“恁么则鬼窟里全因今日也。”师持印归方丈。问僧:“甚处来?”曰:
“江西。”师曰:“学得底那?”曰:“拈不出。”师曰:“作么生?”﹝法眼别云:“谩语。”﹞僧无对。师举洞山真赞云:
“徒观纸与墨,不是山中人。”僧问:“如何是山中人?”师曰:“汝试邈掠看。”曰:“若不黠儿,几成邈掠。”
师曰:“汝是黠儿?”曰:“和尚是甚么心行?”师曰:“来言不丰。”僧数钱次,师乃展手曰:“乞我一钱。”
曰:“和尚因何到恁么地?”师曰:“我到恁么地。”曰:“若到恁么地,将取一文去。”师曰:
“汝因甚到恁么地?”问僧:“甚处来?”曰:“观音。”师曰:“还见观音么?”曰:“见。”师曰:“左边见,右边见?”曰:
“见时不历左右。”﹝法眼别云:“如和尚见。”﹞问:“如何是入火不烧,入水不溺?”师曰:“若是水火,即被烧溺。”
师问饭头:“镬阔多少?”曰:“和尚试量看。”师以手作量势。曰:“和尚莫谩某甲。”师曰:“却是汝谩我。”问:
“欲达无生路,应须识本源。如何是本源?”师良久,却问侍者:“这僧问甚么?”其僧再举,师乃喝出。曰:
“我不患聋。”问:“学人近入丛林,乞师全示入路。”师曰:“若教全示,我却礼拜汝。”师问僧:
“汝作甚么业来,得恁么长大?”曰:“和尚短多少?”师却蹲身作短势。僧曰:“和尚莫谩人好!”师曰:“却是汝谩我。”
师令侍者屈隆寿长老云:“但独自来,莫将侍者来。”寿曰:“不许将来,争解离得?”师曰:“太煞恩爱。”
寿无对。师代曰:“更谢和尚上足传示。”闽帅奏命服,一日示微疾,僧入丈室问讯。师曰:
“吾与汝相识年深,有何方术相救?”曰:“方术甚有,闻说和尚不解忌口。”﹝法灯别云:“和尚解忌口么?”﹞又谓众曰:
“吾旬日来气力困劣,别无他,祇是时至也。”僧问:“时既至矣,师去即是,住即是?”师曰:“道!道!”曰:
“恁么则某甲不敢造次。”师曰:“失钱遭罪。”言讫而寂。鼓山神晏国师福州鼓山神晏兴圣国师,大梁李氏子。幼恶荤羶,乐闻钟梵。
年十二时,有白气数道腾于所居屋壁。师题壁曰:“白道从兹速改张,休来显现作妖祥。定袪邪行归真见,必得超凡人圣乡。”
题罢,气即随灭。年甫志学,遘疾甚亟。梦神人与药,觉而顿愈。明年又梦梵僧告曰:“出家时至矣。”
遂依卫州白鹿山规禅师披削,嵩岳受具。谓同学曰:“古德云,白四羯磨后,全体戒定慧,岂准绳而可拘也。”
于是杖锡,遍扣禅关,而但记语言,存乎知解。及造雪岭,朗然符契。
一日参雪峰,峰知其缘熟,忽起搊住曰:“是甚么!”师释然了悟,,亦忘其了心,唯举手摇曳而已。峰曰:“子作道理邪?”师曰:“何道理之有!”
峰审其悬解,抚而印之。后闽帅常询法要,创鼓山禅苑,请举扬宗旨。上堂,良久曰:
“南泉在日,亦有人举,要且不识南泉。即今莫有识南泉者么?试出来,对众验看!”时有僧出,礼拜才起,师曰:
“作么生?”僧近前曰:“咨和尚。”师曰:“不才请退。”乃曰:“经有经师,论有论师,律有律师。
有函有号,有部有帙,各有人传持。
且佛法是建立教,禅道乃止啼之说,他诸圣出兴,尽为人心不等,巧开方便,遂有多门。受疾不同,虚方还异。在有破有,居空叱空。二患既除,中道须遣。
鼓山所以道,句不当机,言非展事。承言者丧,滞句者迷。不唱言前,宁谈句后?
直至释迦掩室,净名杜口,大士梁时童子,当日一问二问三问,尽有人了也。诸仁者合作么生?”时有僧出礼拜,师曰:“高声问。”曰:“学人咨和尚。”
师喝曰:“出去!”曰:“已事未明,以何为验?”师抗声曰:“似未闻那!”其僧再问,师曰:
“一点随流,食咸不重。”问:“如何是包尽乾坤底句?”师曰:“近前来!”僧近前,师曰:“钝置杀人。”曰:“如何绍得?”
师曰:“犴﹝河干﹞﹝余玉﹞无风,徒劳展掌。”曰:“如何即是?”师曰:“错。”曰:“学人便承当时如何?”
师曰:“汝作么生承当?”﹝法灯别云:“莫费力。”﹞问:“如何是学人正立处?”师曰:“不从诸圣行。”﹝法灯别云:
“汝拟乱走。”﹞问:“千山万山,那个是正山?”师曰:“用正山作么?”法灯别云:“千山万山。”﹝师与招庆相遇次,庆曰:
“家常。”师曰:“太无厌生!”庆曰:“且款款。”师却曰:“家常。”庆曰:“今日未有火。”师曰:“太鄙吝生!”
庆曰:“稳便将取去。”上堂,垂语曰:“鼓山门下,不得咳嗽。”时有僧咳嗽一声,师曰:“作甚么?”曰:
“伤风。”师曰:“伤风即得。”僧问:“如何是宗门中事?”师乃侧掌:“吽!吽!”问:“如何是向上关捩子?”
师便打。问:“如何是鼓山正主?”师曰:“瞎作么!”师问保福:“古人道:非不非,是不是,意作么生?”
福拈起茶盏。师曰:“莫是非好!”问:“如何是真实人体?”师曰:“即今是甚么体?”曰:“究竟如何?”
师曰:“争得到恁么地!”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金乌一点,万里无云。”上堂:
“欲知此事如一口剑。”僧问:“学人是死尸,如何是剑?”师曰:“拽出这死尸著。”僧应诺,便归僧堂,结束而去。
师至晚闻得,乃曰:“好与拄杖。”﹞东禅齐云:“这僧若不肯鼓山,有甚过?若肯,何得便发去?”又云:“鼓山拄杖,赏伊罚伊?
具眼底试商量看。”﹝问僧:“鼓山有不跨石门句,汝作么生道?”僧曰:“请师便打。”问:“如何是古人省心力处?”
师曰:“汝何费力?”问:“言满天下无口过。如何是无口过?”师曰:“有甚么过?”问:
“如何是教外别传底事?”师曰:“吃茶去。”师与闽帅瞻仰佛像,帅问:“是甚么佛?”师曰:“请大王鉴。”帅曰:“鉴即不是佛。”
师曰:“是甚么?”帅无对。﹞长庆代云:“久承大师在众,何得造次。”﹝僧问:“从上宗乘如何举唱?”
师以拂子蓦口打。问:“如何是省要处?”师曰:“汝还耻么?”师复曰:“今为诸仁者,刺头入他诸圣化门里,抖擞不出。
所以向诸人道,教排不到,祖不西来,三世诸佛不能唱,十二分教载不起。
凡圣摄不得,古今传不得,忽尔是个汉,未通个消息。向他恁么道,被他蓦口掴。还怪得他么?虽然如此,也不得乱掴。
鼓山寻常道,更有一人不跨石门,须有不跨石门句。作么生是不跨石门句?
鼓山自住三十余年,五湖四海来者向高山顶上看山玩水,未见一人快利,通得个消息。如今还有人通得也未?
若通得亦不昧诸兄弟;若无,不如散去。珍重!”师有偈曰:“直下犹难会,寻言转更赊。若论佛与祖,特地隔天涯。”
师举问僧:“汝作么生会?”僧无语,乃谓侍者曰:“某甲不会,请代一转语。”者曰:“和尚与么道,犹隔天涯在。”
僧举似师。师唤侍者,问:“汝为这僧代语,是否?”者曰:“是。”师便打趁出院。龙华灵照禅师杭州龙华寺灵照真觉禅师,高丽人也。萍游闽越,升雪峰之堂,冥符玄旨。
居唯一衲,服勤众务,闽中谓之照布衲。一夕,指半月问溥上座曰:“那一片甚么处去也?”溥曰:“莫妄想。”师曰:
“失却一片也!”众虽叹美,而恬澹自持。初住婺州齐云山。上堂良久,忽舒手顾众曰:“乞取些子,乞取些子。”
又曰:“一人传虚,万人传实。”僧问:“草童能歌舞,未审今时还有无?”师下座作舞曰:“沙弥会么?”曰:
“不会。”师曰:“山僧蹋曲子也不会?”问:“还丹一粒,点铁成金。至理一言,转凡成圣。请师一点。”
师曰:“还知齐云点金成铁么?”曰:“点金成铁,前之未闻。至理一言,敢希垂示。”师曰:
“句下不荐,后悔难追。”次迁越州镜清,上堂:“今日尽令去也。”时有僧出曰:“请师尽令。”师乃“吽!吽!”问:
“如何是学人本分事?”师曰:“镜清不惜口。”问:“请师雕琢。”师曰:“八成。”曰:“为甚么不十成?”师曰:
“还知镜清生修理么?”问僧:“甚处来?”曰:“五峰来。”师曰:“来作甚么?”曰:“礼拜和尚。”师曰:“何不自礼?”
曰:“礼了也!”师曰:“镜湖水浅。”问:“如何是第一句?”师曰:“莫错下名言。”曰:“岂无方便?”师曰:
“乌头养雀儿。”问:“向上一路,千圣不传。未审甚么人传得?”师曰:“千圣也疑我。”曰:
“莫便是传也无?”师曰:“晋帝斩嵇康。”问“释迦掩室于摩竭,净名杜口于毗耶,此意如何?”师曰:
“东廊下两两三三。”上堂:“诸方以毗卢法身为极则,镜清这里即不然。须知毗卢有师,法身有主。”僧问:
“如何是毗卢师、法身主?”师曰:“二公争敢论。”问:“古人道见色便见心,此即是色,阿那个是心?”师曰:
“恁么问,莫欺山僧么?”问:“未剖以前,请师断。”师曰:“落在甚么处?”曰:“失口即不可。”师曰:
“也是寒山送拾得。”僧礼拜,师曰:“住!住!阇黎失口,山僧失口。”曰:“恶虎不食子。”师曰:“驴头出,马头回。”
师蓦问一僧:“记得么?”曰:“记得。”师曰:“道甚么?”曰:“道甚么?”师曰:“淮南小儿入寺。”问:
“是甚么即俊鹰俊鹞趁不及。”师曰:“阇黎别问,山僧别答。”曰:“请师别答。”师曰:“十里行人较一程。”问:
“金屑虽贵,眼里著不得时如何?”师曰:“著不得,还著得么?”僧礼拜。师曰:“深沙神。”问:
“菩提树下度众生。如何是菩提树?”师曰:“大似苦楝树。”曰:“为甚么似苦楝树?”师曰:
“素非良马,何劳鞭影?”晋天福丁未示寂,塔于杭之大慈山。翠岩令参禅师明州翠岩令参永明禅师,安吉州人也。僧问:“不借三寸,请师道。”师曰:“茶堂里贬剥去。”问:
“国师三唤侍者,意旨如何?”师曰:“抑逼人作么?”上堂:“一夏与兄弟东语西话,看翠岩眉毛在么?”﹝长庆云:
“生也。”云门云:“关。”保福云:“作贼人心虚。”翠岩芝云:“为众竭力,祸出私门。”﹞问:“凡有言句,尽是点污。
如何是向上事?”师曰:“凡有言句,尽是点污。”问:“如何是省要处?”师曰:“大众笑汝。”问:“还丹一粒,点铁成金。
至理一言,转凡成圣。学人上来,请师一点。”师曰:“不点。”曰:“为甚么不点?”师曰:“恐汝落凡圣。”
曰:“乞师至理。”师曰:“侍者点茶来。”问:“古人拈槌竖拂,意旨如何?”师曰:“邪法难扶。”问:
“僧繇为甚写志公真不得?”师曰:“作么生合杀。”问:“险恶道中,以何为津梁?”师曰:“药山再三叮嘱。”问:
“不带凡圣,当机何示?”师曰:“莫向人道翠岩灵利。”问:“妙机言句,尽皆不当。宗乘中事如何?”师曰:
“礼拜著。”曰:“学人不会。”师曰:“出家行脚,礼拜也不会?”师后迁龙册而终焉。镜清道怤禅师越州镜清寺道怤顺德禅师,永嘉陈氏子。
六岁不荤茹,亲党强啖以枯鱼,随即﹝乌没﹞哕,﹝乙劣﹞遂求出家,于本州开元寺受具。游方抵闽,谒雪峰。峰问:“甚处人?”曰:“温州人。”峰曰:
“恁么则与一宿觉是乡人也。”曰:“祗如一宿觉是甚么处人?”峰曰:“好吃一顿棒,且放过。”一日,师问:
“祇如古德,岂不是以心传心?”峰曰:“兼不立文字语句。”师曰:“祇如不立文字语句,师如何传?”峰良久,师礼谢。
峰曰:“更问我一转岂不好?”师曰:“就和尚请一转问头。”峰曰:“祗恁么,为别有商量?”师曰:
“和尚恁么即得。”峰曰:“于汝作么生?”师曰:“孤负杀人!”雪峰谓众曰:“堂堂密密地。”师出,问:
“是甚么堂堂密密?”峰起立曰:“道甚么!”师退步而立。雪峰垂语曰:“此事得恁么尊贵,得恁么绵密。”师曰:
“道怤自到来数年,不闻和尚恁么示诲。”峰曰:“我向前虽无,如今已有,莫有所妨么?”曰:“不敢!
此是和尚不已而已。”峰曰:“致使我如此。”师从此信入,而且随众,时谓之小怤布衲。普请次,雪峰举:“沩山道:
见色便见心。汝道还有过也无?”师曰:“古人为甚么事?”峰曰:“虽然如此,要共汝商量。”师曰:
“恁么则不如道怤鉏地去。”师再参雪峰,峰问:“甚处来?”师曰:“岭外来。”峰曰:“甚么处逢见达磨?”师曰:
“更在甚么处?”峰曰:“未信汝在。”师曰:“和尚莫恁么粘泥好!”峰便休。师后遍历诸方,益资权智。
因访先曹山。山问“甚么处来?”师曰:“昨日离明水。”山曰:“甚么时到明水?”师曰:“和尚到时到。”山曰:
“汝道我甚么时到?”师曰:“适来犹记得。”山曰:“如是!如是!”
师初住越州镜清,唱雪峰之旨,学者奔凑。副使皮光业者,日休之子,辞学宏赡,屡击难子。
退谓人曰:“怤师之高论,人莫窥其极也。”新到参,师拈起拂子。僧曰:“久向镜清,犹有这个在。”师曰:
“镜清今日失利。”问:“学人啐,请师啄。”师曰:“还得活也无?”曰:“若不活,遭人怪笑。”师曰:
“也是草里汉。”问僧:“近离甚处?”曰:“三峰。”师曰:“夏在甚处?”曰“五峰”。师曰:“放你三十棒。”曰:
“过在甚么处?”师曰:“为汝出一丛林,入一丛林。”师一日于僧堂自击钟曰:“玄沙道底,玄沙道底。”僧问:
“玄沙道甚么?”师乃画一圆相。僧曰:“若不久参,争知与么?”师曰:“失钱遭罪。”
师住庵时,有行者至,徐徐近绳床,取拂子提起。问:“某甲唤这个作拂子,庵主唤作甚么?”师曰:“不可更安名立字也。”
行者乃掷却拂子曰:“著甚死急!”问僧:“外面是甚么声?”曰:“蛇咬虾蟆声。”师曰:“将谓众生苦,更有苦众生。”
师问灵云:“行脚事大,乞师指南。”云曰:“浙中米作么价?”师曰:“若不是道怤,洎作米价会却。”问:
“如何是灵源一直道。”师曰:“镜湖水可煞深。”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曰:“红日照青山。”曰:
“如何是法身向上事?”师曰:“风吹雪不寒。”问僧:“赵州吃茶话,汝作么生会?”僧便出去。师曰:“邯郸学唐步。”
问:“学人未达其源,请师方便。”师曰:“是甚么源?”曰:“其源。”师曰:“若是其源,争受方便?”
僧礼拜退。侍者问:“和尚适来莫是成褫伊么?”师曰:“无。”曰:“莫是不成褫伊么?”师曰:“无。”曰:
“未审意旨如何?”师曰:“一点水墨,两处成龙。”师在帐中坐,有僧问讯,师拨开曰:“当断不断,反招其乱。”曰:
“既是当断,为甚么不断?”师曰:“我若尽法,直恐无民。”曰:“不怕无民,请师尽法。”师曰:
“维那,拽出此僧著!”又曰:“休!休!我在南方识伊和尚来。”
普请鉏草次,浴头请师浴,师不顾,如是三请,师举钁作打势,头便走。师召曰:“来!来!”头回首,师曰:“向后遇作家,分明举似。”
头后到保福,举前语未了,福以手掩其口。头却回,举似师。师曰:“饶伊恁么也未作家。”师问荷玉:“甚处来?”曰:“天台来。”
师曰:“阿谁问汝天台?”曰:“和尚何得龙头蛇尾?”师曰:“镜清今日失利。”师看经次,僧问:
“和尚看甚么经?”师曰:“我与古人斗百草。”师却问:“汝会么?”曰:“少年也曾恁么来。”师曰:“如今作么生?”
僧举拳,师曰:“我输汝也!”问:“辨不得、提不起时如何?”师曰:“争得到这里?”曰:
“恁么则礼拜去也。”师曰:“镜清今日失利。”师见僧学书,乃问:“学甚么书?”曰:“请和尚鉴。”师曰:
“一点未分,三分著地。”曰:“今日又似遇人,又似不遇人。”师曰:“镜清今日失利。”僧问:“声前绝妙,请师指归。”师曰:
“许由不洗耳。”曰:“为甚么如此?”师曰:“犹系脚在。”曰:“某甲祇如此,师意又如何?”师曰:
“无端夜来雁,惊起后池秋。”钱王命居天龙寺,后创龙册寺,延请居焉。
上堂:“如今事不得已,向汝道各自验看实个亲切。既恁么亲切,到汝分上因何特地生疏?
祇为抛家日久,流浪年深,一向缘尘致见如此,所以唤作背觉合尘,亦名舍父逃逝。
今劝兄弟未歇歇去好,未彻彻去好,大丈夫儿得恁么无气概,还惆怅么?终日茫茫地,且觅取个管带路好,也无人问我管带一路。”
僧问:“如何是管带一路?”师嘘嘘曰:“要棒吃即道。”曰:“恁么则学人罪过也。”师曰:
“几被汝打破蔡州。”问僧:“近离甚处?”曰:“石桥。”师曰:“本分事作么生?”曰:“近离石桥。”师曰:
“我岂不知你近离石桥?本分事作么生?”曰:“和尚何不领话?”师便打。僧曰:“某甲话在。”师曰:
“你但吃棒,我要这话行。”僧问:“一等明机双扣,为甚么却遭违贬?”师曰:“打水鱼头痛,惊林鸟散忙。”问:
“十二时中以何为验?”师曰:“得力即向我道。”僧曰:“诺。”师曰:“十万八千犹可近。”问:“如何是方便门速易成就?”
师曰:“速易成就。”曰:“争柰学人领览未的。”师曰:“代得也代却。”问:“如何是人无心合道?”师曰:
“何不问道无心合人。”曰:“如何是道无心合人?”师曰:“白云乍可来青嶂,明月那教下碧天。”问:
“新年头还有佛法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新年头佛法?”师曰:“元正启祚,万物咸新。”曰:
“谢师答话。”师曰:“镜清今日失利。”问:“学人问不到处,请师不答。和尚答不到处,学人即不问。”
师乃搊住曰:“是我道理,是汝道理?”曰:“和尚若打学人,学人也打和尚。”师曰:“得对相耕去。”问:
“承师有言,诸方若不是走人,便是笼人、罩人,未审和尚如何?”师曰:“被汝致此一问,直得当门齿落。”
上堂,众集定,师抛下拄杖曰:“大众动著也二十棒,不动著也二十棒。”
时有僧出,拈得头上戴出去。师曰:“镜清今日失利。”问僧:“门外甚么声?”曰:“雨滴声。”师曰:“众生颠倒,迷己逐物。”曰:
“和尚作么生?”师曰:“洎不迷己。”曰:“洎不迷己,意旨如何?”师曰:“出身犹可易,脱体道应难。”问:
“如何是同相?”师将火箸插向炉中。曰:“如何是别相?”师又将火箸插向一边。﹝法眼别云:“问不当理。”
﹞有僧引一童子到曰:“此童子常爱问人佛法,请和尚验看。”师乃令点茶。
童子点茶来,师啜了,过盏橐与童子。子近前接,师却缩手曰:“还道得么?”子曰:“问将来。”﹝法眼别云:“和尚更吃茶否?”﹞僧曰:
“此童子见解如何?”师曰:“也祇是一两生持戒僧。”晋天福初示灭,塔于龙册山。报恩怀岳禅师漳州报恩院怀岳禅师,泉州人也。僧问:“十二时中如何行履?”师曰:“动即死。”曰:“不动时如何?”
师曰:“犹是守古冢鬼。”问:“如何是学人出身处?”师曰:“有甚么缠缚汝?”曰:“争柰出身不得何!”
师曰:“过在阿谁?”问:“如何是报恩一灵物?”师曰:“吃如许多酒糟作么?”曰:“还露脚手也无?”师曰:
“这里是甚么处所?”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万里一片云。”曰:“见后如何?”师曰:“廓落地。”
问:“黑云陡暗,谁当雨者?”师曰:“峻处先倾。”问:“宗乘不却,如何举唱?”师曰:
“山不自称,水无间断。”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汝争得知?”问:“拨尘见佛时如何?”师曰:“甚么年中得见来!”问:
“师子在窟时如何?”师曰:“师子是甚么家具?”曰:“师子出窟时如何?”师曰:“师子在甚么处?”问:
“如何是目前佛?”师曰:“快礼拜。”临迁化,上堂:“山僧十二年来举扬宗教,诸人怪我甚么处?
若要听三经五论,此去开元寺咫尺。”言讫告寂。安国弘禅师福州安国院弘明真禅师,泉州陈氏子。参雪峰,峰问:“甚么处来?”曰:“江西来。”峰曰:
“甚么处见达磨”?曰:“分明向和尚道。”峰曰:“道甚么?”曰:“甚么处去来?”一日,雪峰见师,忽搊住曰:
“尽乾坤是个解脱门,把手拽伊不肯入。”曰:“和尚怪弘不得。”峰拓开曰:
“虽然如此,争柰背后许多师僧何!”师举国师碑文云:“得之于心,猗兰作旃檀之树;失之于旨,甘露乃蒺藜之园。”问僧曰:
“一语须具得失两意,汝作么生道?”僧举拳曰:“不可唤作拳头也。”师不肯,亦举拳别云:
“秪为唤这个作拳头,出世囷山。”后闽帅命居安国,大阐玄风。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是即是,莫错会。”问:
“如何是第一句?”师曰:“问,问。”问:“学人上来,未尽其机,请师尽机。”师良久,僧礼拜。师曰:
“忽到别处,人问,汝作么生举?”曰:“终不敢错举。”师曰:“未出门已见笑具。”问:“如何是达磨传底心?”师曰:
“素非后躅。”问:“不落有无之机,请师全道。”师曰:“汝试断看。”问:“如何是一毛头事?”师拈起袈裟,僧曰:
“乞师指示。”师曰:“抱璞不须频下泪,来朝更献楚王看。”问:“寂寂无言时如何?”师曰:“更进一步。”问:
“凡有言句,皆落因缘方便;不落因缘方便事如何?”师曰:“桔槔之士频逢,抱瓮之流罕遇。”问:
“向上一路,千圣不传,未审和尚如何传?”师曰:“且留口吃饭著。”问:“如何是高尚底人?”师曰:
“河滨无洗耳之叟,磻溪绝垂钓之人。”问:“十二时中,如何救得生死?”师曰:“执钵不须窥众乐,履冰何得步参差。”问:
“学人拟问宗乘,师还许也无?”师曰:“但问。”僧拟问,师便喝出。问:“目前生死,如何免得?”师曰:
“把将生死来!”问:“知有底人,为甚么道不得?”师曰:“汝爷名甚么?”问:“如何是活人剑?”师曰:
“不敢瞎却汝。”曰:“如何是杀人刀?”师曰:“祇这个是。”问:“不犯锋铓,如何知音?”师曰:“驴年去!”问:
“苦涩处乞师一言。”师曰:“可煞沈吟。”曰:“为甚么如此?”师曰:“也须相悉好!”问:
“常居正位底人,还消得人天供养否?”师曰:“消不得。”曰:“为甚么消不得?”师曰:“是甚么心行?”曰:“甚么人消得?”师曰:
“著衣吃饭底消得。”师举棱和尚住招庆时,在法堂东角立,谓僧曰:“这里好致一问。”僧便问:
“和尚为何不居正位?”棱曰:“为汝恁么来。”曰:“即今作么生?”棱曰:“用汝眼作么?”师举毕,乃曰:
“他家恁么问,别是个道理,如今作么生道?”后安国曰:“恁么则大众一时散去得也。”师自代曰:“恁么即大众一时礼拜。”睡龙道溥禅师泉州睡龙山道溥弘教禅师,福唐郑氏子。初住五峰。上堂:“莫道空山无祗待。”便归方丈。僧问:
“凡有言句,不出大千顶,未审顶外事如何?”师曰:“凡有言句,不是大千顶。”曰:“如何是大千顶?”
师曰:“摩醯首罗天,犹是小千界。”问:“初心后学,近入丛林,方便门中,乞师指示。”师敲门枋,僧曰:
“向上还有事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向上事?”师再敲门枋。金轮可观禅师南岳金轮可观禅师,福唐薛氏子。参雪峰,峰曰:“近前来!”师方近前作礼,峰与一蹋,师忽契悟。
师事十二载,复历丛林。住后,上堂:“我在雪峰,遭他一蹋,直至如今眼不开,不知是何境界?”僧问:
“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不是。”大众夜参后下堂,师召大众,众回首。师曰:“看月!”众乃看。师曰:
“月似弯弓,少雨多风。”众无对。问:“古人道毗卢有师,法身有主,如何是毗卢师、法身主?”师曰:
“不可床上安床。”问:“如何是日用事?”师拊掌三下。僧曰:“学人未领此意。”师曰:“更待甚么?”问:
“从上宗乘,如何为人?”师曰:“我今日未吃茶。”曰:“请师指示。”师曰:“过也。”问:
“正则不问,请师傍指。”师曰:“抱取猫儿去。”问僧:“甚处来?”曰:“华光。”师便推出,闭却门。僧无对。问:
“路逢达道人,不将语默对。未审将何对?”师咄曰:“出去!”问僧:“作么生是觌面事?”曰:“请师鉴:”师曰:
“恁么道还当么?”曰:“故为即不可。”师曰:“别是一著。”问:“如何是灵源一路?”师曰:“蹋过作么?”
雪峰院主有书来招曰:“山头和尚年尊也,长老何不再入岭一转?”师回书曰:
“待山头和尚别有见解,即再入岭。”僧问:“如何是雪峰见解?”师曰:“我也惊。”大普玄通禅师福州大普山玄通禅师,本郡人也。僧问:“骊龙颔下珠如何取得?”师乃拊掌瞬视。问:
“方便以前事如何?”师便推出。其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咬骨头汉出去!”问:“拨尘见佛时如何?”
师曰:“脱枷来商量。”问:“急急相投,请师接。”师曰:“钝汉!”长生皎然禅师福州长生山皎然禅师,本郡人。久依雪峰,一日与僧斫树次,峰曰:“斫到心且住。”师曰:
“斫却著。”峰曰:“古人以心传心,汝为甚么道斫却?”师掷下斧曰:“传。”峰打一拄杖而去。僧问雪峰:
“如何是第一句?”峰良久,僧举似师。师曰:“此是第二句。”峰再令其僧来问:“如何是第一句?”师曰:
“苍天!苍天!”普请次,雪峰问:“古人道:谁知席帽下,元是昔愁人。古人意作么生?”
师侧戴笠子曰:“这个是甚么人语?”峰问师:“持经者能荷担如来,作么生是荷担如来?”师乃捧雪峰向禅床上。
普请次,雪峰负一束藤,路逢一僧便抛下。僧拟取,峰便蹋倒。归谓师曰:“我今日蹋这僧快!”师曰:
“和尚却替这僧入涅槃堂始得。”峰便休去。雪峰问:“光境俱亡,复是何物?”师曰:“放皎然过有道处。”峰曰:
“放汝过作么生道?”曰:“皎然亦放和尚过。”峰曰:“放汝二十棒。”师便礼拜。住后,僧问:“古人有言:
无明即佛性,烦恼不须除。如何是无明即佛性?”师忿然作色,举拳呵曰:“今日打这师僧去也!”曰:
“如何是烦恼不须除?”师以手拏头曰:“这师僧得恁么发人业。”问:“路逢达道人,不将语默对。
未审将甚么对?”师曰:“上纸墨堪作甚么?”闽帅署禅主大师,莫知所终。鹅湖智孚禅师信州鹅湖智孚禅师,福州人也。僧问:“万法归一,一归何所?”师曰:“非但阇黎一人忙。”问:
“虚空讲经,以何为宗?”师曰:“阇黎不是听众,出去。”问:“五逆之子,还受父约也无?”师曰:
“虽有自裁,未免伤己。”问:“如何是佛向上人?”师曰:“情知阇黎不柰何!”曰:“为甚么不柰何?”师曰:
“未必小人得见君子。”问:“在前一句,请师道?”师曰:“脚跟下探取甚么?”曰:“即今见问。”师曰:“看阇黎变身不得。”
问:“雪峰抛下拄杖,意作么生?”师以香匙抛下地。僧曰:“未审此意如何?”师曰:“不是好种,出去。”
问:“如何是鹅湖第一句?”师曰:“道甚么?”曰:“如何即是?”师曰:“妨我打睡。”问:“不问不答时如何?”
师曰:“问人焉知?”问:“迷子未归家时如何?”师曰:“不在途。”曰:“归后如何?”师曰:“正迷在。”问:
“如何是源头事?”师曰:“途中觅甚么?”问:“如何是一句?”师曰:“会么?”曰:“恁么莫便是否?”师曰:
“苍天!苍天!”镜清问:“如何是即今底?”师曰:“何更即今。”清曰:“几就支荷。”师曰:“语逆言顺。”
师一日不赴堂,侍者来请赴堂。师曰:“我今日在庄吃油粢饱。”者曰:“和尚不曾出入。”师曰:
“你但去问取庄主。”者方出门,忽见庄主归谢和尚到庄吃油粢。化度师郁禅师杭州西兴化度院师郁悟真禅师,泉州人也。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举拂子。僧曰:“不会。”
师曰:“吃茶去。”问:“如何是一尘?”师曰:“九世刹那分。”曰:“如何含得法界?”师曰:“法界在甚么处?”
问:“溪谷各异,师何明一?”师曰:“汝喘作么?”问:“学人初机,乞师指示入路。”师曰:
“汝怪化度甚么处?”问:“如何是随色摩尼珠?”师曰:“青黄赤白。”曰:“如何是不随色摩尼珠?”师曰:“青黄赤白。”问:
“如何是西来意?”师曰:“是东来西来?”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鸟兽俱迷。”曰:
“见后如何?”师曰:“山深水冷。”问:“维摩与文殊对谈何事?”师曰:“唯有门前镜湖水,清风不改旧时波。”隆寿绍卿禅师漳州隆寿绍卿兴法禅师,泉州陈氏子。因侍雪峰,山行见芋叶动,峰指动叶示之。师曰:
“绍卿甚生怕怖。”峰曰:“是汝屋里底,怕怖甚么?”师于此有省。寻居龙溪,僧问:“古人道:
摩尼殿有四角,一角常露。如何是常露底角?”师举拂子,问:“粮不畜一粒,如何济得万人饥?”师曰:
“侠客面前如夺剑,看君不是黠儿郎。”问:“耳目不到处如何?”师曰:“汝无此作。”曰:“恁么即闻也。”师曰:“真个聋汉。”仙宗行禅师福州仙宗院行仁慧禅师,泉州王氏子。上堂:“我与释迦同参,汝道参甚么人?”
时有僧出礼拜,拟伸问,师曰:“错。”便下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熊耳不曾藏。”问:“直下事乞师方便。”师曰:
“不因汝问,我亦不道。”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白日无闲人。”永福从弇禅师福州莲华永福院从弇超证禅师,僧问:“儒门以五常为极则,未审宗门以何为极则?”师良久,僧曰:
“恁么则学人造次也。”师曰:“好与拄杖。”问:“教中道:唯有一乘法。如何是一乘法?”师曰:
“汝道我在这里作甚么?”曰:“恁么则不知教意也。”师曰:“虽然如此,却不孤负汝。”问:
“不向问处领,犹有学人问处,和尚如何?”师曰:“吃茶去。”上堂:“长庆道:尽法无民。永福即不然。若不尽法,又争得民?”
时有僧曰:“请师尽法。”师曰:“我不要汝纳税。”问:“诸余即不问,聊径处乞师垂慈。”师曰:
“不快礼三拜。”问:“大众云集,请师说法。”师曰:“闻么?”曰:“若更思,应难得及。”师曰:“实即得。”问:
“摩尼殿有四角,一角常露。如何是常露底角?”师曰:“不可更点。”师一日上堂,于座边立,谓众曰:
“二尊不并化”,便归方丈。云盖归本禅师襄州云盖双泉院归本禅师,京兆府人也。初谒雪峰,礼拜次,峰下禅床,跨背而坐,师于此有省。
住后,僧问:“如何是双泉?”师曰:“可惜一双眉。”曰:“学人不会。”师曰:“不曾烦禹力,湍流事不知。”
问:“如何是西来的的意?”师乃搊住,其僧变色。师曰:“我这里无这个。”
师手指纤长,特异于人,号手相大师。韶州林泉和尚韶州林泉和尚,僧问:“如何是一尘?”师曰:“不觉成丘山。”洛京南院和尚洛京南院和尚,僧问:“如何是法法不生?”师曰:“生也。”
有儒者博览古今,时呼为张百会,谒师,师问:“莫是张百会么?”曰:“不敢。”师以手于空画一画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一尚不会,甚么处得百会来?”洞岩可休禅师越州洞岩可休禅师,僧问:“如何是洞岩正主?”师曰:“开著。”问:“如何是和尚亲切为人处?”师曰:
“大海不宿死尸。”问:“如何是向上一路?”师举衣领示之。问:“学人远来,请师方便。”师曰:
“方便了也。”法海行周禅师定州法海院行周禅师,僧问:“风恬浪静时如何?”师曰:“吹倒南墙。”问:“如何是道中宝?”师曰:
“不露光。”曰:“莫便是否?”师曰:“是即露也。”龙井山通禅师杭州龙井通禅师,僧问:“如何是龙井龙?”师曰:“意气天然别,神工画不成。”曰:“为甚么画不成?”
师曰:“出群不带角,不与类中同。”曰:“还解行雨也无?”师曰:“普润无边际,处处皆结粒。”曰:
“还有宗门中事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宗门中事?”师曰:“从来无形段,应物不曾亏。”龙兴宗靖禅师杭州龙兴宗靖禅师,台州人也。初参雪峰,誓充饭头,劳逾十载。
尝于众堂中袒一膊钉帘,峰睹而记曰:“汝向后住持有千僧,其中无一人衲子也。”
师悔过回浙,住六通院,钱王命居龙兴寺,有众千余,唯三学讲诵之徒,果如雪峰所志。僧问:“如何是六通奇特之唱?”师曰:“天下举将去。”问:
“如何是六通家风?”师曰:“一条布衲,一斤有余。”问:“如何是学人进前一路?”师曰:“谁敢谩汝?”曰:
“岂无方便?”师曰:“早是屈抑也。”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早朝粥,斋时饭。”曰:“更请和尚道?”师曰:
“老僧困。”曰:“毕竟作么生?”师大笑而已。南禅契璠禅师福州南禅契璠禅师,上堂:“若是名言妙句,诸方道了也。
今日众中还有超第一义者,致将一问来?若有,即不孤负于人。”僧问:“如何是第一义?”师曰:“何不问第一义?”曰:“见问。”师曰:
“已落第二义也。”问:“古佛曲调请师和。”师曰:“我不和汝杂乱底。”曰:“未审为甚么人和?”师曰:
“甚么处去来?”越山师鼐禅师越州越山师鼐鉴真禅师,初参雪峰而染指。
后因闽王请,于清风楼斋,坐久举目,忽睹日光,豁然顿晓。而有偈曰:“清风楼上赴官斋,此日平生眼豁开。方信普通年远事,不从葱岭带将来。”
归呈雪峰,峰然之。住后,僧问:“如何是佛身?”师曰:“你问阿那个佛身?”曰:“释迦佛身。”师曰:
“舌覆三千界。”师临终示偈曰:“眼光随色尽,耳识逐声消。还源无别旨,今日与明朝。”乃跏跌而逝。福清玄讷禅师泉州福清院玄讷禅师,高丽人也。泉守王公问:“如何是宗乘中事?”师叱之。僧问:
“如何是触目菩提?”师曰:“阇黎失却半年粮。”曰:“为甚么如此?”师曰:“祇为图他一斗米。”问:“如何是清净法身?”
师曰:“虾蟆曲。”问:“教云:唯一坚密身,一切尘中现。如何是坚密身?”师曰:“驴马猫儿。”曰:
“乞师指示。”师曰:“驴马也不会?”问:“如何是物物上辨明?”师展一足示之。南台院仁禅师衢州南台仁禅师,僧问:“如何是南台境?”师曰:“不知贵。”曰:“毕竟如何?”师曰:
“阇黎即今在甚么处?”泉州东禅和尚泉州东禅和尚,初开堂,僧问:“人王迎请,法王出世,如何提唱宗乘,即得不谬于祖风?”师曰:
“还柰得么?”曰:“若不下水,焉知有鱼?”师曰:“莫闲言语。”问:“如何是佛法最亲切处?”师曰:“过也。”问:
“学人末后来,请师最先句。”师曰:“甚处去来?”问:“如何是学人己分事?”师曰:“苦。”问:
“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幸自可怜生,刚要异乡邑。”大钱从袭禅师杭州大钱山从袭禅师,雪峰之上足也。自本师印解,洞晓宗要。常曰:“击关南鼓,唱雪峰歌。”
后入浙中谒钱王,王钦服道化,命居此山而阐法焉。僧问:“不因王请,不因众聚,请师直道西来的的意。”
师曰:“那边师僧过这边著。”曰:“学人不会,乞师再指。”师曰:“争得恁么不识好恶?”问:
“闭门造车,出门合辙。如何是闭门造车?”师曰:“造车即不问,作么生是辙?”曰:“学人不会,乞师指示。”师曰:
“巧匠施工,不露斤斧。”福州永泰和尚福州永泰和尚,僧问:“承闻和尚见虎,是否?”师作虎声,僧作打势。师曰:“这死汉。”问:
“如何是天真佛?”师乃拊掌曰:“不会,不会。”和龙守讷禅师池州和龙寿昌院守讷妙空禅师,福州林氏子。僧问:“未到龙门,如何凑泊?”师曰:“立命难存。”
新到参,师问:“近离甚处?”曰:“不离方寸。”师曰:“不易来。”僧亦曰:“不易来。”师与一掌。问:
“如何是传底心?”师曰:“再三嘱汝,莫向人说。”问:“如何是从上宗乘?”师曰:“向阇黎口里著得么?”问:
“省要处请师一接。”师曰:“甚是省要。”建州梦笔和尚建州梦笔和尚,僧问:“如何是佛?”师曰:“不诳汝。”曰:“莫便是否?”师曰:“汝诳他。”
闽王请斋,问:“师还将得笔来也无?”师曰:“不是稽山绣管,惭非月里兔毫。大王既垂顾问,山僧敢不通呈?”又问:
“如何是法王?”师曰:“不是梦笔家风。”极乐元俨禅师福州极乐元俨禅师,僧问:“如何是极乐家风?”师曰:“满目看不尽。”问:
“万法本无根,未审教学人承当甚么?”师曰:“莫寐语。”问:“久处暗室,未达其源。今日上来,乞师一接。”师曰:“莫闭眼作夜好!”
曰:“恁么即优昙华坼,曲为今时。向上宗风,如何垂示?”师曰:“汝还识也无?”曰:“恁么即息疑去也。”
师曰:“莫向大众前寐语。”问:“摩腾入汉即不问,达么来梁时如何?”师曰:“如今岂谬?”曰:
“恁么即理出三乘,华开五叶。”师曰:“说甚么三乘五叶?出去!”芙蓉如体禅师福州芙蓉山如体禅师,僧问:“如何是古人曲调?”师良久,曰:“闻么?”曰:“不闻。”师示颂曰:
“古曲发声雄,今时韵亦同。若教第一指,祖佛尽迷踪。”憩鹤山和尚洛京憩鹤山和尚,僧问:“如何是憩鹤?”师以两手斗云:“鹁鸠鸠。”﹝风穴云:
“鹤唳一声喧宇宙,群莫谓报知时。”﹞问:“骏马不入西秦时如何?”师曰:“向甚么处去?”大沩山栖禅师潭州沩山栖禅师,僧问:“正恁么时如何亲近?”师曰:“汝拟作么生亲近?”曰:“岂无方便?”师曰:
“开元龙兴,大藏小藏。”问:“如何是速疾神通?”师曰:“新衣成弊帛。”问:“如何是黄寻桥?”师曰:
“赚却多少人?”问:“不假忉忉,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莫作野干声。”潮山延宗禅师吉州潮山延宗禅师,因资福来谒,师下禅床相接。福问:“和尚住此山,得几年也?”师曰:
“钝鸟栖芦,困鱼止泺。”曰:“恁么则真道人也。”师曰:“且坐吃茶。”问:“如何是潮山?”师曰:“不宿尸。”曰:
“如何是山中人?”师曰:“石上种红莲。”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切忌犯朝仪。”普通普明禅师益州普通山普明禅师,僧问:“如何是佛性?”师曰:“汝无佛性。”曰:“蠢动含灵,皆有佛性。
学人为何却无?”师曰:“为汝向外求。”问:“如何是玄玄之珠?”师曰:“这个不是。”曰:“如何是玄玄珠?”师曰:
“失却也。”双泉山永禅师随州双泉山梁家庵永禅师,僧问:“达磨九年面壁,意旨如何?”师曰:“睡不著。”师问护国长老:
“随阳一境,是男是女,各伸一问,问问各别。长老将何祗对?”国以手空中画一圆相,师曰:“谢长老慈悲。”
国曰:“不敢。”师低头不顾。问:“如何得顿息诸缘去?”师曰:“雪上更加霜。”保福超悟禅师漳州保福院超悟禅师,僧问:“鱼未透龙门时如何?”师曰:“养性深潭。”曰:“透出时如何?”师曰:
“才升霄汉,众类难追。”曰:“升后如何?”师曰:“垂云普覆,润及大千。”曰:“还有不受润者也无?”师曰:
“有。”曰:“如何是不受润者?”师曰:“直杌撑太阳。”太原孚上座太原孚上座,初在扬州光孝寺讲涅槃经。有禅者阻雪,因往听讲。
至三因佛性,三德法身,广谈法身妙理,禅者失笑。师讲罢,请禅者吃茶。白曰:“某甲素志狭劣,依文解义,适蒙见笑,且望见教。”
禅者曰:“实笑座主不识法身。”师曰:“如此解说,何处不是?”曰:“请座主更说一遍。”师曰:
“法身之理,犹若太虚,竖穷三际,横亘十方,弥纶八极,包括二仪,随缘赴感,靡不周遍。”曰:
“不道座主说不是,祇是说得法身量边事,实未识法身在。”师曰:“既然如是,禅德当为我说。”曰:“座主还信否?”师曰:
“焉敢不信?”曰:“若如是,座主辍讲旬日,于室内端然静虑,收心摄念,善恶诸缘,一时放却。”
师一依所教,从初夜至五更,闻鼓角声,忽然契悟。便去扣门,禅者曰:“阿谁?”师曰:“某甲。”禅者咄曰:
“教汝传持大教,代佛说法,夜来为甚么醉酒卧街?”师曰:
“禅德自来讲经,将生身父母鼻孔扭掜,从今已去,更不敢如是。”禅者曰:“且去,来日相见。”师遂罢讲,遍历诸方,名闻宇内。尝游浙中登径山法会。
一日于大佛殿前,有僧问:“上座曾到五台否?”师曰:“曾到。”曰:“还见文殊么?”师曰:“见。”曰:“甚么处见?”师曰:
“径山佛殿前见。”其僧后适闽川,举似雪峰,峰曰:“何不教伊入岭来。”师闻,乃趣装而迈。
初至雪峰廨院憩锡,因分柑子与僧。长庆问:“甚么处将来?”师曰:“岭外将来。”曰:“远涉不易,担负得来。”师曰:
“柑子,柑子。”次日上山,雪峰闻,乃集众。师到法堂上,顾视雪峰,便下看知事,明日却上礼拜曰:
“某甲昨日触忤和尚。”峰曰:“知是般事便休。”峰一日见师,乃指日示之,师摇手而出。峰曰:
“汝不肯我那!”师曰:“和尚摇头,某甲摆尾,甚么处是不肯?”峰曰:“到处也须讳却。”
一日,众僧晚参,峰在中庭卧。师曰:“五州管内,祇有这老和尚较些子。”峰便起去。峰尝问师:“见说临济有三句,是否?”师曰:
“是。”曰:“作么生是第一句?”师举目视之。峰曰:“此犹是第二句。如何是第一句?”师叉手而退。
自此雪峰深器之。室中印解,师资道契,更不他游,而掌浴焉。一日,玄沙上,问讯雪峰,峰曰:
“此间有个老鼠子,今在浴室里。”沙曰:“待与和尚勘过。”言讫到浴室,遇师打水。沙曰:“相看上座。”师曰:
“已相见了。”沙曰:“甚么劫中曾相见?”师曰:“瞌睡作么?”沙却入方丈,白雪峰曰:“已勘破了。”峰曰:
“作么生勘伊?”沙举前话,峰曰:“汝著贼也。”鼓山问师:“父母未生时,鼻孔在甚么处?”师曰:“老兄先道。”
山曰:“如今生也,汝道在甚么处?”师不肯。山却问:“作么生?”师曰:“将手中扇子来!”
山与扇子,再徵前话,师摇扇不对。山罔测,乃敺师一拳。鼓山赴大王请,雪峰门送,回至法堂。乃曰:
“一只圣箭直射九重城里去也。”师曰:“是伊未在。”峰曰:“渠是彻底人。”师曰:“若不信,待某甲去勘过。”
遂趁至中路,便问:“师兄向甚么处去?”山曰:“九重城里去。”师曰:“忽遇三军围绕时如何?”山曰:“他家自有通霄路。”
师曰:“恁么则离宫失殿去也。”山曰:“何处不称尊!”师拂袖便回。峰问:“如何?”师曰:
“好只圣箭,中路折却了也。”遂举前话。峰乃曰:“奴渠语在。”师曰:“这老冻脓犹有乡情在。”师在库前立,有僧问:
“如何是触目菩提?”师踢狗子,作声走。僧无对。师曰:“小狗子不消一踢。”保福签瓜次,师至,福曰:
“道得与汝瓜吃。”师曰:“把将来。”福度与一片,师接得便去。师不出世,诸方目为太原孚上座。
后归维扬,陈尚书留在宅供养。一日谓尚书曰:“来日讲一遍大涅槃经,报答尚书。”书致斋茶毕,师遂升座。
良久,挥尺一下曰:“如是我闻。”乃召尚书,书应诺。师曰:“一时佛在。”便乃脱去。南岳惟劲禅师南岳般若惟劲宝闻禅师,福州人也。师雪峰而友玄沙,深入玄奥。一日问鉴上座:
“闻汝注楞严,是否?”鉴曰:“不敢。”师曰:“二文殊作么生注?”曰:“请师鉴。”师乃扬袂而去。
师尝续宝林传四卷,纪贞元之后宗门继踵之源流者。又别著南岳高僧传,皆行于世。
感潭资国禅师法嗣白兆志圆禅师安州白兆志圆显教禅师。僧问:“诸佛心印甚么人传?”师曰:“达磨大师。”曰:“达磨争能传得?”
师曰:“汝道甚么人传得?”问:“如何是直截一路?”师曰:“截。”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苦。”问:
“如何是道?”师曰:“普。”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失。”问:“如何是得无山河大地去?”师曰:
“不起见。”问:“如何是毕钵罗窟迦叶道场中人?”师曰:“释迦牟尼佛。”问:“如何是朱顶王菩萨?”师曰:
“问那个赤头汉作么?” 
五灯会元卷第八青原下七世瑞岩彦禅师法嗣南岳横龙和尚南岳横龙和尚,初住金轮。僧问:“如何是金轮第一句?”师曰:“钝汉。”问:“如何是金轮一只箭?”
师曰:“过也。”问:“如何是祖师灯?”师曰:“八风吹不灭。”曰:“恁么则暗冥不生也。”师曰:
“白日没闲人。”瑞峰神禄禅师温州瑞峰院神禄禅师,福州人也。久为瑞岩侍者,后开山创院,学侣依附。师有偈曰:
“萧然独处意沉吟,谁信无弦发妙音。终日法堂唯静坐,更无人问本来心。”时有朋彦上座问曰:“如何是本来心?”
师召朋彦,彦应诺。师曰:“与老僧点茶来。”彦于是信入。
玄泉彦禅师法嗣黄龙诲机禅师鄂州黄龙山诲机超慧禅师,清河张氏子。初参岩头,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头曰:
“你还解救粢么?”师曰:“解。”头曰:“且救粢去。”后到玄泉,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泉拈起一茎皂角曰:“会么?”
师曰:“不会。”泉放下皂角,作洗衣势。师便礼拜曰:“信知佛法无别。”泉曰:“你见甚么道理?”师曰:
“某甲曾问岩头,头曰:“你还解救粢么?”救粢也祇是解粘。和尚提起皂角,亦是解粘,所以道无别。”
泉呵呵大笑,师遂有省。住后,僧问:“不问祖佛边事,如何是平常之事?”师曰:“我住山得十五年也。”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琉璃钵盂无底。”问:“如何是君王剑?”师曰:“不伤万类。”曰:
“佩者如何?”师曰:“血溅梵天。”曰:“大好不伤万类。”师便打。问:“佛在日为众生说法,佛灭后有人说法否?”
师曰:“惭愧佛。”问:“毛吞巨海,芥纳须弥,不是学人本分事。如何是学人本分事?”师曰:
“封了合盘市里揭。”问:“急切相投,请师通信。”师曰:“火烧裙带香。”问:“如何是大疑底人?”师曰:
“对坐盘中弓落盏。”曰:“如何是不疑底人?”师曰:“再坐盘中弓落盏。”问:“风恬浪静时如何?”师曰:
“百尺竿头五两垂。”师将顺世,僧问:“百年后,钵囊子甚么人将去?”师曰:“一任将去。”曰:“里面事如何?”师曰:
“线绽方知。”曰:“甚么人得?”师曰:“待海燕雷声,即向汝道。”言讫而寂。洛京柏谷和尚洛京柏谷和尚,僧问:“普滋法雨时如何?”师曰:“有道传天位,不汲凤凰池。”问:
“九旬禁足三月事如何?”师曰:“不坠蜡人机。”玄泉二世和尚怀州玄泉二世和尚,僧问:“辞穷理尽时如何?”师曰:“不入理,岂同尽。”问:
“妙有玄珠,如何取得?”师曰:“不似摩尼绝影艳,碧眼胡人岂能见?”曰:“有口道不得时如何?”师曰:
“三寸不能齐鼓韵,哑人解唱木人歌。”妙胜玄密禅师潞府妙胜玄密禅师,僧问:“四山相逼时如何?”师曰:“红日不垂影,暗地莫知音。”曰:“学人不会”
师曰:“鹤透群峰,何伸向背?”问:“雪峰一曲千人唱,月里挑灯谁最明?”师曰:
“无音和不齐,明暗岂能收!”
罗山闲禅师法嗣明招德谦禅师婺州明招德谦禅师,受罗山印记,靡滞于一隅,泪扬玄旨,诸老宿皆畏其敏捷,后学鲜敢当其锋者。
尝到招庆,指壁画问僧:“那个是甚么神?”曰:“护法善神。”师曰:“会昌沙汰时,向甚么处去来?”
僧无对。师令僧问演侍者,演曰:“汝甚么劫中遭此难来?”僧回举似师,师曰:
“直饶演上座,他后聚一千众,有甚么用处?”僧礼拜,请别语。师曰:“甚么处去也!”次到坦长老处,坦曰:
“夫参学,一人所在亦须到,半人所在亦须到。”师便问:“一人所在即不问,作么生是半人所在?”坦无对。后令小师问师,师曰:
“汝欲识半人所在么,也祇是弄泥团汉。”清八路举仰山插锹话问师:“古人意在叉手处,插锹处?”
师召清,清应诺。师曰:“还梦见仰山么?”清曰:“不要上座下语,祇要商量。”师曰:
“若要商量,堂头自有一千五百人老师在。”又到双岩,岩请吃茶次,曰:“某甲致一问,若道得,便舍院与阇黎住。
若道不得,即不舍院。”遂举金刚经云:“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且道此经是何人说?”
师曰:“说与不说,拈向这边著。祇如和尚,决定唤甚么作此经?”岩无对。师又曰:
“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则以无为法为极则,凭何而有差别?祇如差别,是过不是过?若是过,一切贤圣悉皆是过。
若不是过,决定唤甚么作差别?”岩亦无语。师曰:“噫!雪峰道底。”师访保宁,于中路相遇,便问:
“兄是道伴中人?”乃点鼻头曰:“这个碍塞我不彻,与我拈却少时得么?”宁曰:“和尚有来多少时?”师曰:
“噫!洎赚我踏破一緉草鞋。”便回国泰代曰:“非但某甲,诸佛亦不柰何!”师曰:“因甚么以己方人?”
师在婺州智者寺,居第一座,寻常不受净水。主事嗔曰:“上座不识触净,为甚么不受净水?”
师跳下床,提起净瓶曰:“这个是触是净?”事无语,师乃扑破。
自尔道声遐播,众请居明招山开法,四来禅者盈于堂室。上堂:“金锋敌胜,罕遇知音。同死同生,万中无一。寻言逐句,其数河沙。举古举今,灭胡种族。
向上一路,啐啄犹乖。儒士相逢,握鞭回首。沙门所见,诚实苦哉。抛却真金,随队撮土。
报诸稚子,莫谩波波。解得他玄,犹兼瓦砾。不如一掷,腾过太虚。祇者灵锋,阿谁敢近?任君来箭,方称丈夫。
拟欲吞声,不消一攫。”僧问:“师子未出窟时如何?”师曰:“俊鹞趁不及。”曰:“出窟后如何?”师曰:
“万里正纷纷。”曰:“欲出不出时如何?”师曰:“崄。”曰:“向去事如何?”师曰:“劄。”问:
“如何是透法身外一句子?”师曰:“北斗后翻身。”问:“十二时中如何趣向?”师曰:“抛向金刚地上著。”问:
“文殊与维摩对谭何事?”师曰:“葛巾纱帽,已拈向这边著也。”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咬得著是好手。”问:
“放鹤出笼和烟去时如何?”师曰:“争柰头上一点何!”问:“无烟之火,是甚么人向得?”师曰:“不惜眉毛底。”曰:
“和尚还向得么?”师曰:“汝道我有多少茎眉毛在?”
新到参,才上法堂,师举拂子却掷下,其僧珍重,便下去。师曰:“作家!作家!”问:“全身佩剑时如何?”师曰:“忽遇正恁么时又作么生?”僧无对。
一日天寒,上堂,众才集,师曰:“风头稍硬,不是汝安身立命处,且归暖室商量。”
便归方丈,大众随至立定。师又曰:“才到暖室,便见瞌睡。”以拄丈一时趁下。师问国泰:
“古人道俱胝趁念三行咒,便得名超一切人。作么生与他拈却三行咒,便得名超一切人?”泰竖起一指。师曰:
“不因今日,争识得瓜洲客。”师有师叔在廨院不安,附书来问曰:
“某甲有此大病,如今正受疼痛,一切处安置伊不得,还有人救得么?”师回信曰:“顶门上中此金刚箭,透过那边去也。”会下有僧去,住庵一年后却来,礼拜曰:
“古人道三日不相见,莫作旧时看。”师拨开胸曰:“汝道我有几茎盖胆毛?”僧无对。师却问:
“汝甚么时离庵?”曰:“今朝。”师曰:“来时折脚铛子,分付与阿谁?”僧又无语。师乃喝出。问:
“承师有言,我住明招顶,兴传古佛心。如何是明招顶?”师曰:“换却眼。”曰:“如何是古佛心?”师曰:“汝还气急么?”问:
“学人拏云浪,上来请师展钵。”师曰:“拶破汝顶。”曰:“也须仙陀去。”师便打,趁出。师有颂示众曰:
“明招一拍和人稀,此是真宗上妙机。石火瞥然何处去,朝生之子合应知。”
临迁化,上堂告众,嘱付讫,僧问:“和尚百年后向甚么处去?”师抬起一足曰:“足下看取。”中夜问侍者:
“昔日灵山会上,释迦如来展开双足,放百宝光。”遂展足曰:“吾今放多少?”者曰:“昔日世尊,今宵和尚。”师以手拨眉曰:
“莫孤负么?”乃说偈曰:“蓦刀丛里逞全威,汝等诸人善护持。火里铁牛生犊子,临歧谁解凑吾机?”
偈毕,端坐而逝,塔院存焉。大宁隐微禅师洪州大宁院隐微觉寂禅师,豫章新淦杨氏子。诞夕有光明贯室。
年七岁,依本邑石头院道坚禅师出家受具,历参宗匠。至罗山,山导以“师子在窟出窟”之要,因而省悟。
后回江表,会龙泉宰李孟俊请居十善道场,阐扬宗旨。上堂:“还有腾空底么?出来!”众无出者。师说偈曰:
“腾空正是时,应须眨上眉。从兹出伦去,莫待白头儿。”僧问:“如何是十善桥?”师曰:“险。”曰:“过者如何?”师曰:“丧。”问:
“资福和尚迁化向甚么处去?”师曰:“草鞋破。”问:“如何是黄梅一句?”师曰:“即今作么生?”曰:
“如何通信?”师曰:“九江路绝。”问:“初心后学,如何是学?”师曰:“头戴天。”曰:“毕竟如何?”师曰:
“脚踏地。”问:“如何是法王剑?”师曰:“露。”曰:“还杀人也无?”师曰:“作么!”问:“如何是龙泉剑?”师曰:
“不出匣。”曰:“便请出匣。”师曰:“星辰失位。”问:“国界安宁,为甚么珠不现?”师曰:“落在甚么处?”华光院范禅师衡州华光范禅师,僧问:“灵台不立,还有出身处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出身处?”师曰:
“出。”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道。”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验。”问:
“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自由自在。”曰:“见后如何?”师曰:“自由自在。”问:“如何是佛法中事。”师曰:“了。”罗山绍孜禅师福州罗山绍孜禅师,上堂,有数僧争出问话。师曰:“但一齐出来问,待老僧一齐与汝答。”僧便问:
“学人一齐问,请师一齐答。”师曰:“得。”问:“学人乍入丛林,祖师的的意,请师直指。”师曰:“好。”西川定慧禅师西川定慧禅师,初参罗山,山问:“甚么处来?”师曰:“远离西蜀,近发开元。”却近前问:
“即今事作么生?”山揖曰:“吃茶去。”师拟议,山曰:“秋气稍热去。”师出至法堂,叹曰:
“我在西蜀峨嵋山脚下拾得一只蓬蒿箭,拟拨乱天下,今日打罗山寨,弓折箭尽也。休!休!”乃下参众。山来日上堂,师出问:
“豁开户牖,当轩者谁?”山便喝。师无语。山曰:“毛羽未备,且去。”师因而抠衣,久承印记。
后谒台州胜光,光坐次,师直入身边,叉手而立。光问:“甚处来?”师曰:“犹待答话在。”便出。
光拈得拂子,趁至僧堂前,见师乃提起拂子曰:“阇黎唤这个作甚么?”师曰:“敢死喘气。”光低头归方丈。白云令弇禅师建州白云令弇禅师,上堂:“遣往先生门,谁云对丧主。珍重!”僧问:“已事未明,以何为验?”师曰:
“木镜照素容。”曰:“验后如何?”师曰:“不争多。”问:“三台有请,四众临筵。既处当仁,请师一唱。”
师曰:“要唱也不难。”曰:“便请。”师曰:“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天竺义澄禅师虔州天竺义澄常真禅师,在罗山数载。后因山示疾,师问:“百年后忽有人问,和尚以何指示?”
山乃放身便倒。师从此契悟,即礼谢。住后,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寒暑相催。”清平惟旷禅师吉州清平惟旷真寂禅师,上堂:“不动神情,便有轮赢之意。还有么,出来。”时有僧出礼拜,师曰:
“不是作家。”便归方丈。问:“如何是第一句?”师曰:“要头将取去!”问:“如何是活人剑?”师曰:
“会么?”曰:“如何是杀人刀?”师叱之。问:“如何是师子儿?”师曰:“毛头排宇宙。”金柱义昭禅师婺州金柱山义昭禅师,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开门作活计。”曰:“忽遇贼来,又作么生?”
师曰:“然。”新到参,师揭帘以手作除帽势。僧拟欲近前,师曰:“赚杀人!”因事有偈曰:
“虎头生角人难措,石火电光须密布。假饶烈士也应难,懵底那能解回互。”潭州谷山和尚潭州谷山和尚,僧问:“省要处乞师一言。”师便起去。问:“羺羊挂角时如何?”师曰:
“你向甚么处觅?”曰:“挂角后如何?”师曰:“走。”道吾从盛禅师湖南道吾从盛禅师,初住龙回,僧问:“如何是觌面事?”师曰:“新罗国去也。”问:
“如何是龙回家风?”师曰:“纵横射直。”问:“穷子投师,乞师拯济。”师曰:“莫是屈著汝么?”曰:“争柰穷何!”师曰:
“大有人见。”罗山义因禅师福州罗山义因禅师,上堂良久曰:“若是宗师门下客,必不怪于罗山。珍重!”僧问:
“承古有言,自从认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关。曹溪路即不问,如何是罗山路?”师展两手,僧曰:
“恁么则一路得通,诸路亦然。”师曰:“甚么诸路!”僧近前叉手,师曰:“灵鹤烟霄外,钝鸟不离窠。”问:
“教中道,顺法身万象俱寂,随智用万象齐生。如何是万象俱寂?”师曰:“有甚么?”曰:“如何是万象齐生?”师曰:“绳床倚子。”灌州灵岩和尚灌州灵岩和尚,僧问:“如何是道中宝?”师曰:“地倾东南,天高西北。”曰:“学人不会。”师曰:
“落照机前异。”师颂石巩接三平曰:“解擘当胸箭,因何祇半人?为从途路晓,所以不全身。”吉州匡山和尚吉州匡山和尚,示徒颂曰:“匡山路,匡山路,岩崖崄峻人难措。
游人拟议隔千山,一句分明超佛祖。”白牛颂曰:“我有古坛真白牛,父子藏来经几秋。出门直往孤峰顶,回来暂跨虎溪头。”兴圣重满禅师福州兴圣重满禅师,上堂:“觌面分付,不待文宣。对眼投机,唤作参玄。
上士若能如此,所以宗风不坠。”僧问:“如何是宗风不坠底句?”师曰:“老僧不忍。”问:
“昔日灵山会里,今朝兴圣筵中,和尚亲传,如何举唱?”师曰:“欠汝一问。”宝应清进禅师潭州宝应清进禅师,僧问:“如何是实相?”师曰:“没却汝。”问:“至理无言,如何通信?”师曰:
“千差万别。”曰:“得力处乞师指示。”师曰:“瞌睡汉。”
玄沙备禅师法嗣罗汉桂琛禅师漳州罗汉院桂琛禅师,常山李氏子。为童儿时,日一素食,出言有异。
既冠,亲事本府万岁寺无相大师,披削登戒,学毗尼。一日,为众升台,宣戒本布萨已,乃曰:“持戒但律身而已,非真解脱也。
依文作解,岂发圣智乎?”于是访南宗,初谒云居雪峰,参讯勤恪,然犹未有所见。
后造玄沙,一言启发,廓尔无惑。沙问:“三界唯心,汝作么生会?”师指倚子曰:“和尚唤这个作甚么?”曰:“倚子。”师曰:
“和尚不会三界唯心?”曰:“我唤这个作竹木,汝唤作甚么?”师曰:“桂琛亦唤作竹木。”曰:
“尽大地觅一个会佛法底人不可得。”师自尔愈加激励。沙每因诱迪学者,流出诸三昧,皆命师为助发。
师虽处众韬晦,然声誉甚远。时漳牧王公建精舍曰地藏,请师开法。因插田次,见僧乃问:“从甚处来?”曰:“南州。”师曰:
“彼中佛法如何?”曰:“商量浩浩地。”师曰:“争如我这里,栽田博饭吃。”曰:“争柰三界何!”师曰:
“唤甚么作三界?”问僧“甚处来?”曰:“南方来。”师曰:“南方知识,有何言句示徒?”曰:
“彼中道,金屑虽贵,眼里著不得。”师曰:“我道须弥在汝眼里。”一日,同中塔侍玄沙,沙打中塔一棒曰:“就名就体。”
中塔不对。沙乃问师:“作么生会?”师曰:“这僧著一棒不知来处。”僧报曰:“保福已迁化也。”师曰:
“保福迁化,地藏入塔。”﹝僧问法眼:“古人意旨如何?”眼云:“苍天!苍天!”
﹞后迁罗汉,大阐玄要。上堂:“宗门玄妙,为当祇恁么,也更别有奇特。
若别有奇特,汝且举将来看。若无,去,不可将两个字便当却宗乘也。何者?两个字谓宗乘、教乘也。
汝才道著宗乘,便是宗乘;道著教乘,便是教乘。禅德,佛法宗乘,元来由汝口里安立名字,作取说取便是也。
斯须向这里说平说实,说圆说常。禅德,汝唤甚么作平实,把甚么作圆常?傍家行脚,理须甄别,莫相埋没。
得些子声色名字,贮在心头,道我会解,善能拣辨。汝且会个甚么?拣个甚么?
记持得底是名字,拣辨得底是声色。若不是声色名字,汝又作么生记持拣辨?
风吹松树也是声,虾蟆老鸦叫也是声,何不那里听取拣择去!若那里有个意度模样,秪如老师口里,又有多少意度与上座?
莫错,即今声色摐摐地,为当相及不相及?若相及,即汝灵性金刚秘密应有坏灭去也。何以如此?
为声贯破汝耳,色穿破汝眼,因缘即塞却汝,幻妄走杀汝,声色体尔不可容也。若不相及,又甚么处得声色来,会么?相及不相及,试裁辨看。”
少间又道:“是圆常平实,甚么人恁么道,未是黄夷村里汉解恁么说。是他古圣,乖些子相助显发。
今时不识好恶,便安圆实,道我别有宗风玄妙,释迦佛无舌头,不如汝些子,便恁么点胸。
若论杀盗淫罪,虽重犹轻,尚有歇时。此个谤般若,瞎却众生眼,入阿鼻地狱吞铁丸莫将为等闲。
所以古人道,过在化主,不干汝事。珍重!”僧问:“如何是罗汉一句?”师曰:“我若向汝道,便成两句也。”问:
“不会底人来,师还接否?”师曰:“谁是不会者?”曰:“适来道了也。”师曰:“莫自屈么?”保福僧到,师问:
“彼中佛法如何?”曰:“有时示众道:塞却你眼,教你觑不见。塞却你耳,教你听不闻。坐却你意,教你分别不得。”
师曰:“吾问你,不塞你眼,见个甚么?不塞你耳,闻个甚么?不坐你意,作么生分别?”﹝东禅齐云:
“那僧闻了忽然省去,更不他游。上座如今还会么?若不会,每日见个甚么?”﹞问:“以字不成,八字不是,未审是甚么字?”师曰:
“汝实不会那!”曰:“学人实不会。”师曰:“看取下头注脚。”问:“如何是沙门正命食?”师曰:“吃得么?”
曰:“欲吃此食,作何方便?”师曰:“塞却你口。”问:“如何是罗汉家风?”师曰:“不向你道。”曰:
“为甚么不道?”师曰:“是我家风。”问:“如何是法王身?”师曰:“汝今是甚么身?”曰:“恁么即无身也。”师曰:
“苦痛深。”上堂才坐,有二僧一时礼拜。师曰:“俱错。”问:“如何是扑不破底句?”师曰:“扑。”问:
“一佛出世普为群生,和尚今日为个甚么?”师曰:“甚么处遇一佛?”曰:“恁么即学人罪过。”师曰:“谨退。”问:
“如何是诸圣玄旨?”师曰:“四楞塌地。”问:“大事未肯时如何?”师曰:“由汝。”问:“如何是十方眼?”
师曰:“眨上眉毛著。”请保福斋,令人传语曰:“请和尚慈悲降重。”福曰:“慈悲为阿谁?”师曰:
“和尚恁么道,浑是不慈悲。”玩月次,乃曰:“云动有,雨去有?”僧曰:“不是云动是风动。”师曰:
“我道云亦不动,风亦不动。”曰:“和尚适来又道云动。”师曰:“阿谁罪过。”师见僧,举拂子曰:“还会么?”曰:
“谢和尚慈悲示学人。”师曰:“见我竖拂子,便道示学人,汝每日见山见水,可不示汝?”又见僧来,举拂子。
其僧赞叹礼拜,师曰:“见我竖拂子,便礼拜赞叹。那里扫地竖起扫帚,为甚么不赞叹?”问:
“承教有言,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如何是非相?”师曰:“灯笼子。”问:“如何是出家?”师曰:“唤甚么作家?”问:
“僧甚处来?”曰:“秦州。”师曰:“将得甚么物来?”曰:“不将得物来。”师曰:“汝为甚么对众谩语?”其僧无对。
师却问:“秦州岂不是出莺鹉?”曰:“莺鹉出在陇西。”师曰:“也不较多。”问:“僧甚处来?”曰:“报恩。”
师曰:“何不且在彼中。”曰:“僧家不定。”师曰:“既是僧家,为甚么不定?”僧无对。﹝玄觉代云:“谢和尚顾问。”
﹞王太傅上雪峰施众僧衣,时从弇上座不在,师弟代上名受衣。弇归,弟曰:“某甲为师兄上名了。”
弇曰:“汝道我名甚么?”弟无对。师代云:“师兄得恁么贪。”又曰:“甚么处是贪处?”又代云:“两度上名。”
﹝云居锡云:“甚么处是弇上座两度上名处?”﹞师与长庆、保福入州,见牡丹障子。保福曰:“好一朵牡丹花。”长庆曰:
“莫眼花。”师曰:“可惜许一朵花。”﹝玄觉云:“三尊宿语还有亲疏也无?祇如罗汉恁么道,落在甚么处?”﹞问僧:
“汝在招庆有甚么异闻底事?试举看。”曰:“不敢错举。”师曰:“真实底事作么生举?”曰:“和尚因甚么如此?”
师曰:“汝话堕也。”众僧晚参,闻角声,师曰:“罗汉三日一度上堂,王太傅二时相助。”问:
“如何是学人本来心?”师曰:“是你本来心。”问:“师居宝座,说法度人,未审度甚么人?”师曰:
“汝也居宝座,度甚么人?”问:“镜里看形见不难,如何是镜?”师曰:“还见形么?”问:“但得本,莫愁末,如何是末?”师曰:
“总有也。”师因疾,僧问:“和尚尊候较否?”师以杖拄地曰:“汝道这个还痛否?”曰:“和尚问阿谁?”师曰:
“问汝。”曰:“还痛否?”师曰:“元来共我作道理。”
天成三年秋,复届闽城旧止,遍游近城梵宇已,乃示寂。茶毗收舍利,建塔于院之西隅,谥真应禅师。天龙重机禅师杭州天龙寺重机明真禅师,台州人也。得法玄沙,复回浙中。钱武肃王请出世开法。上堂:
“若直举宗风,独唱本分事,便同于顽石。若言绝凡圣消息,无大地山河,尽十方世界,都是一只眼。
此乃事不获已,恁么道还会么?若更不会,听取一颂:盲聋瘖哑是仙陀,满眼时人不柰何。
祇向目前须体妙,身心万象与森罗。””僧问:“如何是璇玑不动?”师曰:“青山数重。”曰:“如何是寂尔无垠?”师曰:
“白云一带。”问:“如何是归根得旨?”师曰:“兔角生也。”曰:“如何是随照失宗?”师曰:“龟毛落也。”问:
“莲花未出水时如何?”师曰:“谁人不知?”曰:“出水后如何?”师曰:“馨香目击。”问:“朗月辉空时如何?”
师曰:“正是分光景,何消指玉楼。”仙宗契符禅师福州仙宗院契符清法禅师,开堂日,僧问:“师登宝座,合谈何事?”师曰:“剔开耳孔著。”曰:
“古人为甚么却道非耳目之所到?”师曰:“金樱树上不生梨。”曰:“古今不到处,请师道。”师曰:
“汝作么生问?”问:“众手淘金,谁是得者?”师曰:“举手隔千里,休功任意看。”问:
“飞岫岩边华子秀,仙境台前事若何?”师曰:“无价大宝光中现,暗客惛惛争柰何。”曰:“优昙华拆人皆睹,向上宗乘意若何?”师曰:
“阇黎若问宗乘意,不如静处萨婆诃。”问:“如何是闽中诸佛境界?”师曰:“造化终难测,春风徒自轻。”
问“如何是道中宝?”师曰:“云孙泪亦垂。”问:“诸圣收光归源后如何?”师曰:“三声猿屡断,万里客愁听。”
曰:“未审今时人,如何凑得古人机?”师曰:“好心向子道,切忌未生时。”国泰院禅师婺州国泰院禅师,上堂:“不离当处,咸是妙明真心。所以玄沙和尚道:
会我最后句,出世少人知。争似国泰有末头一句?”僧问:“如何是国泰末头一句?”师曰:“阇黎问太迟生!”便归方丈。问:
“如何是毗卢?”师曰:“某甲与老兄是弟子。”问:“达磨来时即不问,如何是未来时事?”师曰:“亲遇梁王。”
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古镜。”曰:“磨后如何?”师曰:“古镜。”白龙道希禅师福州升山白龙院道希禅师,本郡人也。上堂:“不要举足,是谁威光?还会么?
若道自家去处,本自如是,且喜没交涉。”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汝从甚处来?”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
“汝早礼三拜。”问:“不责上来,请师直道。”师曰:“得。”问:“如何是正真道?”师曰:“骑驴觅驴。”问:
“请师答无宾主话。”师曰:“昔年曾记得。”曰:“即今如何?”师曰:“非但耳聋,亦兼眼暗。”问:
“情忘体合时如何?”师曰:“别更梦见个甚么?”问:“学人拟伸一问,请师裁。”师曰:“不裁。”曰:“为甚么不裁?”师曰:
“须知好手。”问:“大众云集,请师举扬宗教。”师曰:“少遇听者。”问:“不涉唇锋,乞师指示。”师曰:
“不涉唇锋问将来!”曰:“恁么即群生有赖。”师曰:“莫闲言语。”问:“请和尚生机答话。”师曰:
“把纸笔来录将去。”问:“如何是思大口?”师曰:“出来向你道。”曰:“学人即今见出。”师曰:“曾赚几人来?”安国慧球禅师福州安国院慧球寂照禅师,﹝亦曰:中塔。﹞泉州莆田人也。玄沙室中,参讯居首。因问:
“如何是第一月?”沙曰:“用汝个月作么?”师从此悟入。
梁开平二年,玄沙将示灭,闽帅王氏遣子至,问疾,仍请密示继踵说法者谁。沙曰:“球子得。”王默记遗旨。乃问鼓山:“卧龙法席,孰当其任?”
鼓山举城下宿德具道眼者十有二人,皆堪出世。王亦默之。至开堂日,官寮与僧侣俱会法筵。王忽问众曰:
“谁是球上座!”于是众人指出师,王氏便请升座。师良久曰:“莫嫌寂寞,莫道不堪,未详涯际,作么生论量?
所以寻常用其音响,聊拨一两下,助他发机。若论来十方世界,觅一人为伴侣,不可得。”僧问:
“佛法大意,从何方便顿入?”师曰:“入是方便。”问:“云自何山起?风从何涧生?”师曰:“尽力施为,不离中塔。”
上堂:“我此间粥饭因缘,为兄弟举唱,终是不常。欲得省要,却是山河大地与汝发明。
其道既常,亦能究竟。若从文殊门入者,一切无为。土木瓦砾,助汝发机。
若从观音门入者,一切音响,虾蟆蚯蚓,助汝发机。若从普贤门入者,不动步而到。以此三门方便示汝。
如将一只折箸搅大海水,令彼鱼龙知水为命。会么?若无智眼而审谛之,任汝百般巧妙,不为究竟。”问:
“学人近入丛林,不明己事,乞师指示。”师以杖指之曰:“会么?”曰:“不会。”师曰:“我恁么为汝,却成抑屈人,还知么?
若约当人分上,从来底事,不论初入丛林,及过去诸佛,不曾乏少。
如大地水,一切鱼龙初生及至老死,所受用水,悉皆平等。”问:“不谬正宗,请师真实。”师曰:“汝替我道。”曰:“或有不辨者作么生?”师曰:“待不辨者来。”问:
“诸佛还有师否?”师曰:“有。”曰:“如何是诸佛师?”师曰:“一切人识不得。”上堂良久,有僧出礼拜。
师曰:“莫教髑髅拶损。”僧参问,曰:“去却仆从,便请相见。”师曰:“眨上眉毛看。”曰:“不与么时如何?”
师曰:“山北去也。”问:“从上宗乘事如何?”师良久,僧拜问,师便喝出。问:“如何是大庾岭头事?”师曰:
“料汝承当不得。”曰:“重多少?”师曰:“这般底论劫不柰何。”师问了院主:
“祇如先师道,尽十方世界是真实人体,你还见僧堂么?”了曰:“和尚莫眼花?”师曰:“先师迁化,肉犹暖在。”南台诚禅师衡岳南台诚禅师,僧问:“玄沙宗旨,请师举扬。”师曰:“甚么处得此消息?”曰:“垂接者何?”师曰:
“得人不迷己。”问:“潭清月现,是何境界?”师曰:“不干你事。”曰:“借问又何妨。”师曰:
“觅潭月不可得。”问:“离地四指,为甚么却有鱼纹?”师曰:“有圣量在。”曰:“此量为甚么人施?”师曰:“不为圣人。”螺峰冲奥禅师福州螺蜂冲奥明法禅师,上堂:“人人具足,人人成现,争怪得山僧?珍重。”僧问:
“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宣,如何是寂灭相?”师曰:“问答俱备。”曰:“恁么则真如法界,无自无他。”师曰:
“特地令人愁。”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德重鬼神钦。”曰:“见后如何?”师曰:“通身圣莫测。”问:
“如何是螺峰一句?”师曰:“苦。”问:“如何是本来人?”师曰:“惆怅松萝境界危。”睡龙山和尚泉州睡龙山和尚,僧问:“如何是触目菩提?”师以杖趁之,僧乃走。师曰:“住!住!
向后遇作家举看。”上堂,举拄杖曰:“三十年住山,得他气力。”时有僧问:“和尚得他甚么气力?”师曰:
“过溪过岭,东拄西拄。”﹝招庆云:“我不恁么道。”僧问:“和尚作么生道?”庆以杖下地拄行。﹞云峰光绪禅师天台山云峰光绪至德禅师,上堂:
“但以众生日用而不知,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日月星辰,江河淮济,一切含灵,从一毛孔入一毛孔,毛孔不小,世界不大。其中众生,不觉不知。
若要易会,上座日用亦复不知。”时有僧问:“日里僧驮像,夜里像驮僧。未审此意如何?”师曰:“阇黎岂不是从茶堂里来!”大章契如庵主福州大章山契如庵主,本郡人也。素蕴孤操,志探祖道。预玄沙之室,颖悟幽旨。玄沙记曰:
“子禅已逸格,则他后要一人侍立也无。”
师自此不务聚徒,不畜童侍,隐于小界山,刳大朽杉若小庵,但容身而已。凡经游僧至,随叩而应,无定开示。僧问:“生死到来,如何回避?”师曰:“符到奉行。”曰:
“恁么则被生死拘将去也!”师曰:“阿!”问:“西天持锡意作么生?”师拈锡杖,卓地振之。僧曰:
“未审此是甚么义?”师曰:“这个是张家打。”僧拟进语,师以锡撺之。僧问云台钦和尚:“如何是真言钦?”
曰:“南无佛陀耶。”师别云:“作么,作么?”清豁、冲煦二长老向师名,未尝会遇,一旦同访之。
值师采粟,豁问:“道者!如庵主在何所?”师曰:“从甚么处来?”曰:“山下来。”师曰:“因甚么得到这里?”
曰:“这里是甚么处所?”师揖曰:“那不吃茶去”二公方省是师,遂诣庵所,颇味高论。
晤坐于左右,不觉及夜。睹豺虎奔至庵前,自然驯绕。豁因有诗曰:“行不等闲行,谁知去住情。一餐犹未饱,万户勿聊生。
非道应难伏,空拳莫与争。龙吟云起处,闲啸两三声。”二公寻于大章山创庵,请师居之。
两处孤坐,垂五十二载而卒。莲华神禄禅师福州莲华山永兴神禄禅师,闽王请开堂日,未升座,先于座前立曰:
“大王大众听,已有真正举扬也。此一会总是得闻,岂有不闻者?若有不闻,彼此相谩去也。”方乃登座。僧问:
“大王请师出世,未委今日一会何似灵山?”师曰:“彻古传今。”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毛头显沙界,日月现其中。”国清师静上座天台国清寺师静上座,始遇玄沙示众曰:“汝诸人但能一生如丧考妣,吾保汝究得彻去。”
师蹑前语,问曰:“秪如教中道,不得以所知心测度如来无上知见,又作么生?”沙曰:
“汝道究得彻底所知心,还测度得及否?”师从此信入。后居天台三十余载不下山。博综三学,操行孤立。禅寂之余,常阅龙藏。
遐迩钦重,时谓大静上座。尝有人问:“弟子每当夜坐,心念纷飞,未明摄伏之方,愿垂示诲。”师曰:
“如或夜闲安坐,心念纷飞,却将纷飞之心,以究纷飞之处。究之无处,则纷飞之念何存?
反究究心,则能究之心安在?又能照之智本空,所缘之境亦寂。寂而非寂者,盖无能寂之人也。
照而非照者,盖无所照之境也。境智俱寂,心虑安然。外不寻枝,内不住定。二途俱泯,一性怡然,此乃还源之要道也。”
师因睹教中幻义,乃述一偈,问诸学流曰:“若道法皆如幻有,造诸过恶应无咎。
云何所作业不忘,而藉佛慈兴接诱。”时有小静上座答曰:“幻人兴幻幻轮围,幻业能招幻所治。
不了幻生诸幻苦,觉知如幻幻无为。”二静上座并终于本山。
长庆棱禅师法嗣招庆道匡禅师泉州招庆院道匡禅师,潮州人也。棱和尚始居招庆,师乃入室参侍,遂作桶头,常与众僧语话。
一日,庆见,乃曰:“尔每日口唠唠地作么?”师曰:“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庆曰:“与么则磨弓错箭去也。”
师曰:“专待尉迟来。”庆曰:“尉迟来后如何?”师曰:“教伊筋骨遍地,眼睛突出。”庆便出去。
洎庆被召,师继踵住持。上堂:“声前荐得,孤负平生。句后投机,殊乖道体。为甚么如此?
大众且道从来合作么生?”又曰:“招庆与诸人一时道却,还委落处么?”时有僧出曰:“大众一时散去,还称师意也无?”师曰:
“好与二十拄杖。”僧礼拜,师曰:“虽有盲龟之意,且无晓月之程。”曰:“如何是晓月之程?”师曰:
“此是盲龟之意。”问:“如何是沙门行?”师曰:“非行不行。”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蚊子上铁牛。”问:
“如何是在匣剑?”师良久,僧罔措。师曰:“也须感荷招庆始得。”问:“如何是提宗一句?”师曰:
“不得昧著招庆。”其僧礼拜起,师又曰:“不得昧著招庆,嘱汝作么生是提宗一句。”僧无对。问:
“文殊剑下不承当时如何?”师曰:“未是好手人。”曰:“如何是好手人?”师曰:“是汝话堕也。”问:“如何是招庆家风?”
师曰:“宁可清贫自乐,不作浊富多忧。”问:“如何是南泉一线道?”师曰:“不乱向汝道,恐较中更较去。”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七颠八倒。”问:“学人根思迟回,乞师曲运慈悲,开一线道。”师曰:
“这个是老婆心。”曰:“悲华剖坼以领尊慈,从上宗乘事如何?”师曰:“恁么须得汝亲问始得。”问:
“僧甚处去来?”曰:“劈柴来。”师曰:“还有劈不破底也无?”曰:“有。”师曰:“作么生是劈不破底?”僧无语。师曰:
“汝若道不得,问我,我与汝道。”曰:“作么生是劈不破底?”师曰:“赚杀人!”师拈钵囊问僧:
“你道直几钱?”僧无对。﹝归宗柔代云:“留与人增价。”﹞因地动,僧问:“还有不动者也无?”师曰:“有。”曰:
“如何是不动者?”师曰:“动从东来,却归西去。”问:“法雨普沾,还有不润处否?”师曰:“有。”曰:“如何是不润处?”
师曰:“水洒不著。”问:“如何是招庆深深处?”师曰:“和汝没却。”问:“如何是九重城里人?”师曰:
“还共汝知闻么?”上堂次,大众拥法座而立。师曰:
“这里无物,诸人苦恁么相促相拶作么,拟心早没交涉,更上门上户,千里万里,今既上来,各著精彩,招庆一时抛与诸人,好么?”乃曰:“还接得也无?”众无对。
师曰:“劳而无功。”便升座。复曰:
“汝诸人得恁么钝,看他古人一两个得恁么快,才见便负将去,也较些子,若有此个人,非但四事供养,便以琉璃为地,白银为壁,亦未为贵。
帝释引前,梵王随后,搅长河为酥酪,变大地为黄金,亦未为足。直得如是,犹更有一级在,还委得么?珍重!”报恩宝资禅师婺州报恩院宝资晓悟禅师,僧问:“学人初心,请师示个入路。”师遂侧掌示之曰:“还会么?”曰:
“不会。”师曰:“独掌不浪鸣。”问:“如何是报恩家风?”师曰:“也知阇黎入众日浅。”问:
“古人拈槌竖拂,意旨如何?”师曰:“报恩截舌有分。”僧曰:“为甚么如此?”师曰:“屈著作么?”问:“如何是文殊剑?”师曰:
“不知。”曰:“祇如一剑下活得底人作么生?”师曰:“山僧祇管二时斋粥。”问:“如何是触目菩提?”师曰:
“背后是甚么立地?”曰:“学人不会,乞师再示。”师提拄杖曰:“汝不会,合吃多少拄杖!”问:
“如何是具大惭愧底人?”师曰:“开取口,合不得。”曰:“此人行履如何?”师曰:“逢茶即茶,逢饭即饭。”问:
“如何是金刚一只箭?”师曰:“道甚么?”僧再问,师曰:“过新罗国去也。”问:
“波腾鼎沸,起必全真,未审古人意如何?”师乃叱之曰:“恁么则非次也。”师曰:“你话堕也。”又曰:“我话亦堕,汝作么生?”僧无对。问:
“去却赏罚,如何是吹毛剑?”师曰:“延平属剑州。”曰:“恁么则丧身失命去也。”师曰:“钱塘江里潮。”翠峰从欣禅师处州翠峰从欣禅师,上堂曰:“更不展席也。珍重!”便归方丈,却问侍者:“还会么?”曰:“不会。”
师曰:“将谓汝到百丈来。”鹫岭明远禅师襄州鹫岭明远禅师,初参长庆,庆问:“汝名甚么?”师曰:“明远。”庆曰:“那边事作么生?”
师曰:
“明远退两步。”庆曰:“汝无端退两步作么?”师无语。庆曰:“若不退步,争知明远?”师乃谕旨。
住后,向火次,僧问:“无一法当前,应用无亏时如何?”师以手卓火,其僧于此有省。龙华彦球禅师杭州龙华寺彦球实相得一禅师,开堂日,谓众曰:
“今日既升法座,又争解讳得,祇如不讳底事,此众还有人与作证明么?若有即出来,相共作个牓样。”僧问:“此座为从天降下,为从地涌出?”师曰:
“是甚么?”曰:“此座高广,如何升得?”师曰:“今日几被汝安顿著。”问:“灵山一会,迦叶亲闻。
今日一会,何人得闻?”师曰:“同我者摰其大节。”曰:“灼然俊哉!”师曰:“去般水桨茶堂里用去。”师复曰:
“从前佛法付嘱国王大臣及有力檀越,今日郡尊及诸官僚特垂相请,不胜荷愧。
山僧更有未后一句子,贱卖与诸人。”师乃起身立,曰:“还有人买么?若有人买,即出来;若无人买,即贱货自收去也。
久立,珍重!”僧问:“如何是学人自已?”师曰:“雪上更加霜。”保安院连禅师杭州保安连禅师,僧问:“如何是保安家风?”师曰:“问有甚么难?”问:“如何是吹毛剑?”师曰:
“豫章铁柱坚。”曰:“学人不会。”师曰:“漳江亲到来。”问:“如何是沙门行?”师曰:“师僧头上戴冠子。”问:
“如何是西来意?”师曰:“死虎足人看。”问:“一问一答,复此兴来,如何是保安不惊人之句?”师曰:
“汝到别处作么生举?”报慈光云禅师福州报慈院光云慧觉禅师,上堂:“瘥病之药,不假驴驼。若据如今,各自归堂去。珍重!”问僧:
“近离甚处?”曰:“卧龙。”师曰:“在彼多少时?”曰:“经冬过夏。”师曰:“龙门无宿客,为甚在彼许多时?”
曰:“师子窟中无异兽。”师曰:“汝试作师子吼看!”曰:“若作师子吼,即无和尚。”师曰:
“念汝新到,放汝三十棒。”问:“承闻超觉有锁口诀,如何示人?”师曰:“赖我拄杖不在手。”曰:“恁么则深领尊慈也。”
师曰:“待我肯汝即得。”闽王问:“报慈与神泉相去近远?”师曰:“若说近远,不如亲到。”师却问:
“大王日应千差,是甚么心?”王曰:“甚么处得心来?”师曰:“岂有无心者!”王曰:“那边事作么生?”师曰:
“请向那边问。”王曰:“大师谩别人即得。”问:“大众臻凑,请师举扬。”师曰:“更有几人未闻?”曰:
“恁么则不假上来也。”师曰:“不上来且从,汝向甚么处会?”曰:“若有处所,即孤负和尚去也。”师曰:
“秪恐不辨精。”问:“夫说法者当如法说,此意如何?”师曰:“有甚么疑讹?”问:“古人面壁意旨如何?”师便打。问:
“不假言诠,请师径直。”师曰:“何必更待商量。”开先绍宗禅师庐山开先寺绍宗圆智禅师,姑苏人也。江南李主巡幸洪井,入山瞻谒,请上堂。令僧问:
“如何是开先境?”师曰:“最好是一条界破青山色。”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拾枯柴,煮布水。”
国主益加钦重。后终于本山,灵塔存焉。倾心法禅师杭州倾心寺法宗一禅师,上堂,良久曰:“大众不待一句语,便归堂去,还有绍继宗风分也无?
还有人酬得此问么?若有人酬得,这里与诸人为怪笑;若酬不得,诸人与这里为怪笑。珍重!”僧问:
“如何朴实,免见虚头?”师曰:“汝问若当,众人尽鉴。”曰:
“有恁么来皆不丈夫,祇如不恁么来,还有绍继宗风分也无?”师曰:“出两头致一问来!”曰:“甚么人辨得?”师曰:“波斯养儿。”问:
“佛法去处,乞师全示。”师曰:“汝但全致一问来。”曰:“为甚么却拈此问去?”师曰:“汝适来问甚么?”曰:
“若不遇于师,几成走作。”师曰:“贼去后关门。”问:“别传一句,如何分付?”师曰:“可惜许!”曰:
“恁么,则别酬亦不当去也。”师曰:“也是闲辞。”问:“如何是不朝天子、不羡王侯底人?”师曰:“每日三条线,长年一衲衣。”曰:
“未审此人还绍宗风也无?”师曰:“鹊来头上语,云向眼前飞。”问:“承古有言,不断烦恼。此意如何?”
师曰:“又是发人业。”曰:“如何得不发业?”师曰:“你话堕也。”问:“请去赏罚,如何是吹毛剑?”师曰:
“如法礼三拜。”师后住龙册寺归寂。水陆洪俨禅师福州水陆院洪俨禅师,上堂,大众集定,师下座,捧香炉巡行大众前,曰:“供养十方诸佛。”
便归方丈。僧问:“离却百非兼四句,请师尽力与提纲。”师曰:“落在甚么处?”曰:“恁么则人天有赖去也。”
师曰:“莫将恶水泼人好!”广严咸泽禅师杭州灵隐山广严院咸泽禅师,初参保福,福问:“汝名甚么?”师曰:“咸泽。”福曰:
“忽遇枯涸者如何?”师曰:“谁是枯涸者?”福曰:“我是。”师曰:“和尚莫谩人好!”福曰:“却是汝谩我。”
师后承长庆印记,住广严道场。﹝今法安院。﹞僧问:“如何是觌面相呈事?”师下禅床曰:“伏惟尊体,起居万福。”问:
“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师曰:“城中青史楼,云外高峰塔。”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
“幽涧泉清,高峰月白。”问:“如何是广严家风?”师曰:“一坞白云,三问茆屋。”曰:“毕竟如何?”师曰:
“既无维那,兼少典座。”问:“如何是广严家风?”师曰:“师子石前灵水响,鸡笼山上白猿啼。”报慈慧朗禅师福州报慈院慧朗禅师,上堂:“从上诸圣,为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递相告报。
是汝诸人还会么?若不会,大不容易。”僧问:“如何是一大事?”师曰:“莫错相告报么!”曰:“恁么则学人不疑也。”
师曰:“争柰一翳在目。”问:“三世诸佛尽是传语人,未审传甚么人语?”师曰:“听。”曰:“未审是甚么语?”
师曰:“你不是钟期。”问:“如何是学人眼?”师曰:“不可更撒沙。”长庆常慧禅师福州长庆常慧禅师,僧问:“王侯请命,法嗣怡山,锁口之言,请师不谬。”师曰:“得。”曰:
“恁么则深领尊慈。”师曰:“莫钝置人好!”问:“不犯宗风,不伤物义,请师满口道。”师曰:“今日岂不是开堂?”
问:“焰续雪峰,印传超觉,不违于物,不负于人。不在当头,即今何道?”师曰:“违负即道。”曰:
“恁么则善副来言,浅深已辨。”师曰:“也须识好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