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地铁物语4-女人怕鬼-情感阵营-搜狐社区

第九站 雍和宫

文/薛舞

不用上班还有钱拿使很多人的梦想吧。至少是林霖很多年前的梦想。现在自己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可是心里面有很多地方都是空的。

当别人都需要想着衣食住行的时候，林霖，想得却是怎么杀时间，杀钱，那些花也花不完，不拿却又让自己更空虚的钱。只有那些钱，能让自己知道自己活着。

她自己不是小三，因为一开始就定义了地位，只能是个高级情人，住在高档住宅里面，拥有自己的私家车，还有源源不断进来的存款——当你开始将自己标价出卖的时候，就成了商品或者礼品，可以出售，可以赠送。

作为商品，她只能选择不停的索取，贪得无厌的索取，只因为自己心里的缺口越来越大，怎么都填不满。

似乎只剩下那些存折上庞大苍白的数字，和一个个来去匆匆的男人。林霖有时候好奇他们从她这里得到了什么满足么？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是的。征服欲，占有欲，偷窃欲——各种各样的欲望，应该是得到了满足。

空虚的人容易依赖精神信仰，于是她理所当然的开始了自己的信仰，虔诚的信仰——不开跑车，简单的步行，乘坐地铁，然后再雍和宫那一站下来，就像很多简单正常的人一样，去祈求。用脚走路，挤在庸庸碌碌人群中的真实感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生鲜的活着。

每次她都祈求佛爷能缝补她心中那个黑洞，将一切物质享受都吞噬的黑洞。

然而佛爷慈祥的笑着却从来不点头答应任何诉求，喇嘛们悠闲地打着手机，带着笔记本电脑上网，对香客不屑一顾。香客们或者虔诚纯朴，或者心怀鬼胎，所有的愿望都悄悄地说出去，生怕别人听见。

林霖还是坚持的要有一个信仰。如果没有这个信仰，那妖怪一样的空虚就没有东西能够压制了。

直到有一天清晨一切都变得十分奇怪。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连树上的鸟都在讨论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它们神秘的说话，在林霖走过的一霎那，四下飞逃。

林霖很好奇是什么。她的生活会有更坏的事情么？

朝阳还是朝阳，午间还是午间，没什么特别。平淡的，连林霖都快放弃那个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想法。紧张等待的心情一放松，林霖就睡着了，莫名的在地铁的候车椅上睡着了。

就像任何一次猛醒一样，她倏忽的张开双眼，发现自己的包不见了。

今天果然发生了什么，那就是——她遭遇了小偷。

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佛爷可以相信的。佛爷的笑在她脑海里面突然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她自己也开始笑自己，在地铁里面笑得泪流满面。

丢了包的自己突然轻松了，没有那个女奴一样的身份，没有跑车豪宅的钥匙，就是单纯的，一个平民。

她突然又放松了，擦干泪咽后看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着的，可是这笑脸丝毫不让她觉得亲切——让她觉得恐怖的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种佛爷式的笑！

她大张了双眼想要看清楚，每个人路过都看她，用佛爷的笑眼看她，看不透的神秘笑眼。

她真的开始害怕了，又开始觉得，那些物质的东西比这样精神的东西要可靠的多，于是站起身来怯怯低下头上了地铁。

偷眼一望，地铁中满满的人，却都还是佛爷一样的面孔，她慢慢的瑟缩着，缩到了门口的最角落。

那种无声的笑，让这地铁里面充满了可怕的气场，压迫的她全身的血液像开水一样沸腾。

一个童音响起来：“妈妈，那个阿姨，和你长得一样。”

林霖猛然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一个小男孩，被一个疲惫的女人抱着，而那个疲惫的女人似乎也正在看着自己。

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那个女人面孔清瘦，生活的折磨让她没有办法那么明艳的包装自己，头发胡乱扎着，也没有时间打理，脂粉不施，衣着朴素。

两个人隔着一个车厢，慢慢的互相走近。

面对面的刹那间林霖知道自己心里的空虚被填补了，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此刻一切变得那么奇怪，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交换的机会。用自己纯物质的生活，去交换物质贫乏的生活，而在她心里，那种平实的像土地一样的生活，才能让自己安然，比这样的空中楼阁更加安然。

“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她们同时喃喃的说出了一句话，伸出手来，做出索取状，然后同样大小的两只手掌覆在一起，像抚摸在镜子上一样，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人流也消失了，只剩两个心跳重合的声音。

林霖神奇的看到了八卦图阴和阳的图像，想象自己是阴的话，那个女人应该就是阳，在不同时空过不同生活的彼此终于有了机会互相看见，这个图形在眼中越转越快，心跳也跟着也越来越快。

扑通——

扑通——

扑通——

在一个骤然的心跳停顿之后了，林霖又一次倏然醒来，剧烈的咳嗽着，似乎自己窒息了很久。

“妈妈，你还好吗？我们去看医生。”一个童音在身边响起，那个可爱的孩子用小鹿斑比一样的懂事眼神看着自己。

刹那间母爱泛滥涌来，林霖用手温柔的圈住了那个孩子温暖柔软的小身体——难道那种奢华空虚的生活是自己的一个梦吗。

地铁慢慢启动开走，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带着自己以为丢失的包，眼光淡漠的看着自己，又慢慢随着地铁开出自己的视线。

日后林霖照镜子的时候，偶尔还会觉得，自己还是可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在另外一个时空里面，就像很多人一样。

也许……是这样的吧？
 第十站 积水潭


文/薛舞


那女人现在就站在蓝田的身边，忽隐忽现，一脸诡异的笑容，跟着蓝田良久，久到是半年还是一年前这个女人开始出现的，蓝田都不记得了。

她也没有夺走自己性命的意思，也没有显露出来破败腐烂的可怕样子，所以这么久以来蓝田都能小心的维持着这种平衡，刻意忽略了自己突然能看到的异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眼？

她一定不是人类，因为她总是出现在地铁里，蓝田在地铁门里，而她在门外，隔着门，站在蓝田的身边。而此刻蓝田正思慕着半小时后积水潭那一站见自己的男朋友岳华，那个辛苦从别的女人手里面抢来的男朋友。

及时行乐的女人才是聪明的女人，不是么？蓝田这么想的时候，那个诡异的影子面孔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然后那笑容就马上消失了。

蓝田后背一阵寒凉，而这时报站的声音说积水潭到了。她惊醒一样的哆嗦了一下，门开了就走了出去。

而外面等着的那个修长的身影，很有默契转过身来，面向蓝田。

蓝田想要彻底甩掉心底的阴影，奔向那个温柔温暖的怀抱。

而他的怀抱不再温柔也不再温暖了，自己就像撞上了一堵墙，一堵没有反应的墙。这种恐慌比自己见到那个阴影的时候还要更甚，蓝田惊恐的抬起头，看进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他没有说一句话。

他身后探出头来的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女生，已经说明了一切，小女生眼泪汪汪，才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

蓝田吃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退后三步才再次站稳了。

为什么——

蓝田用唇语问这个曾经熟悉到刻骨的男人。虽然早知道那个影子一定不是个好兆头，但是绝没想到她的出现是预兆了今天的分手。

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子又算什么？

那些山盟海誓的话语又算什么？

那些花前月下的约会又算什么？

如果说前段时间是因为幸福，蓝田没有再流过眼泪，现在，则是因为愤怒，烧干了所有的眼泪。

“因为你不再为我流泪了。” 岳华淡淡的说。“我需要一个爱我以我为中心的女人，这个女人心疼我，不时会为我流泪。”

蓝田紧紧的盯着他：“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流泪才是爱你？”

“女人的泪水， 关系着我爱情的存亡。” 岳华居然笑着，他那样笑盈盈的吻干了小女生脸上委屈的泪水，疼惜的样子就像当初他对蓝田一样，那种疼惜，让人觉得那些眼泪是不能落地的贵重珍珠，或者是某种甘霖玉露。

想起来那时的蓝田为了得到他，流了多少了泪水受了多少的委屈，那时这时，像复制一样的相似。

这时的蓝田还是一滴泪水都没有。

如果男人选择了从另外一个女人身上汲取爱情，那么他早就做了自己的决定了。

蓝田选择走开。

作为一个及时行乐的女人，选择走开。自己的错多一些，喜欢什么就要拥有，结果要了不该要的，那么就要勇敢的为这样的任性负责。

下一班地铁呼啸而来的时候，她默默的走上去，就好像不曾来过。

地铁门关上的时候，那个诡异的女人又出现了。

这次她是真的笑了。笑得那么舒心。

她甚至走出了镜面，面对面的看着蓝田，她的手脚像章鱼一样攀住了蓝田，潮湿，腥咸，冰冷的触感让她恶心的干呕了起来。

是水鬼？在积水潭这一站？

可是那个苍白冰冷的诡异女人只是看着蓝田，洗盘一样的手和脚就像注射一样，把一些液体充进蓝田的身体里面。

蓝田又吐又哭。浑身发抖，好像终于找到了不用坚强的理由，那些强行充进她身体的液体，又被她这样排出。

等到蓝田找到力气擦干那些眼泪鼻涕涎水的时候，抬头一看，这辆车居然不曾离开积水潭这一站，似乎时间静止在了分手之后那一刻。

蓝田离开之后，她前男朋友岳华挽着新女朋友转身之时。

时间又开始流动，原来，蓝田还是没有能保持最后的尊严，让所有人看到了狼狈的一面。原来她还是有很多泪水的。

她傻傻呆呆的又走进地铁，感觉头一炸一炸的疼。

门缓缓关上。

能看到的那个诡异的女人面无表情的，从玻璃里面剥离，飘飘荡荡的慢慢跟着那个小女生，缓缓的贴在她的背后，慢慢变透明。

执着的蓝田终于还是知道了那个诡异女人的身份，那是岳华在高中时候的第一任女朋友，跳河自杀未遂的一个傻孩子。

对，傻孩子。现在只能疯疯癫癫的活着，被母亲看护着，丢了魂一样，整天就重复着一些莫名的话语。

让你花心。

让你贱骨头。

让你喜欢女人的眼泪。

让你没有女人眼泪就活不下去。

蓝田脊背骨一阵阵发凉。为什么看到这个活生生的人，比看到那个虚无缥缈的阴影还要害怕。



——你的眼泪是一种毒品，暗藏戒不掉的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