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成：中国央行应大量减持外汇储备-共识网-《领导者》杂志官方网站

今天是2010年3月21日——今年的第一个季度很快就过去了。但央行尚没有公布这几个月来关于中国外汇储备的任何情况。我们现在知道的，只是截止2009年12月底，中国的外汇储备存量已经高达2.399万亿美元。等央行公布最新的外汇储备存量的时候，我不知道会不会又把大家吓一跳。
中国的外汇储备实在太多了。如果你挣到钱之后，是自己要把它存在枕头下不花，那哪怕存得再多，任何有教养的外人都不会有丝毫意见。但如果是别人强迫你、帮你把钱存起来，而且年复一年，积攒得越来越多的话，那你难免忿忿不平，甚至会为此感到痛彻心扉。
中国的外汇政策就正在上演这样一场戏剧。这场戏剧对中国人民的伤害可谓切身入肉。好几年了。中国人正在承受可怕的通货膨胀，他们眼看房价物价节节高涨，眼看手中货币一天天贬值，眼看创业找工越来越难，但他们毫无办法，他们只能在通胀之中忍受煎熬。而这一切，正是错误的货币政策带来的，人民币汇率被低估了，外汇储备就难免节节高升；外汇储备节节高升，人民币的货币供应量也就难免翻倍增长（过去十年，中国货币供应量增加了5倍多）；货币供应量翻倍增长，通货膨胀对百姓财富的掠夺也就无可避免。
可是，总有一些人不这样看的，他们在各种各样的场合重复这样一个论调：“人民币汇率没有被低估”。哦，多么斩钉截铁，多么精妙动听的一句话啊。不过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这不过是一句谎言。因为你无法解释，如果人民币汇率没有被低估的话，中国的外汇储备怎么会在近十年来连续大幅增长，以至于从2002年初的2170亿美元增长到了今天的2.4万亿美元！仅仅七八年时间，外汇储备就增加了两万多亿美元，增长了十倍多！难道你觉得这还不够惊人吗？难道这不是人民币汇率被严重低估的结果吗？
如果在河流的下游看到洪水泛滥，那我们实在很难否认这河流的上游是大坝崩溃了，或者是遭遇了大规模的连天大雨。
前段时间，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探讨过“2.4万亿美元外汇储备意味着什么”，现在，我觉得有必要换一些角度再谈谈这些外汇储备的含义。这2.4万亿美元外汇储备，如果以1：6的汇率计算的话，至少有14万亿人民币，若用来平分给全国人民，每人至少可得一万元人民币。
如果你是个富豪，那这一万块钱大概不算什么，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你是个白领，那可能也只相当于你一个月的工资；但如果你是个月工资只有一千多块的农民工呢？如果你是个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呢？如果你是卧病在床的贫困农民呢？这一万块钱又意味着什么？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但我可以肯定，一万块钱，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还是很大的一笔钱。只是这笔钱央行铁定要帮我们保管，不让我们花了。
我们退一步，只以1：5的汇率计算，那2.4万亿美元也等于12万亿元人民币。假如中国沿海地区一个普通农民工月薪2000元人民币的话，那他一年的收入也只有2.4万元人民币，而12万元亿人民币足以雇佣5亿个工人工作一年。也就是说，2.4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如果我们不花掉，那就等于5亿个中国工人白白为老外打工一年！整整5亿个工人！白白打工一年！
我知道，总有人一看到“让人民币升值”这些字眼就心里痒痒的，满心厌恶反感。因为很多人说，人民币汇率一旦升值，中国的出口就会倍受打击，沿海的许多企业就要破产，而那些穷苦的工人就要因此失业丢饭碗。确实是这样的，人民币升值，就等于中国货提价，而这将对部分沿海企业造成一定的冲击，有些企业甚至可能因此关门倒闭。
但是，我们必须看到，人民币升值，是人民币购买力的提高，这将造福许多依赖进口原材料的企业，他们将由此获得更大的发展，而这些企业的发展必然为工人们提供其它更多更好的工作机会。而且从整体看，后者的所得会比前者所得更大。这是因为，汇率低估对整体经济造成了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导致整个社会财富减少，即使有些人能从中分得较大一块蛋糕，但它所得利益其实也没那么大。但如果人们能把蛋糕做得更大的话，那些生产能力突出，从而能分得较大蛋糕份额的人，所得利益也就更大。
更加重要的是，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为了保住那些沿海企业的市场，就要求压低人民币汇率。为了保住某些企业主的生意，就要求全国百姓不断给他们补贴，这是毫无道理的。
但人民币汇率低估起到的恰好就是这样的效果。其运作原理是这样的：一件衬衫，出口价为3美元，在正常汇率下，这3美元也许只能换到15元人民币，如果以这样的价格生产和销售，厂商是无利可图的。但我们好心的中央银行出现了，他们愿意以1：7的比率兑换这些美元，厂家能用这3美元从央行那里换回21元人民币，这位老板的生意变得有利可图了，他发财了，一些工人得到工作了。问题在于，当央行出面兑换这些美元的时候，是需要新印出相应数量的人民币的。当这样的事情央行干得越来越多的时候，那些出口厂商虽然赚到钱了，但整个市场中的人民币流通量却增加了，人们手中持有的钞票贬值了。
这带来两个直接后果：第一，其他人的财产缩水了，他们被央行以一种不知不觉的方式把自己的财富转移给了别人；第二，那些出口厂商获得了一定的补贴，而同时得到补贴的还包括那些进口中国物品的外国消费者，本来这些物品价格不会这么低的，但有了中国央行的帮助，他们能以更低廉的价格获得这些物品了。一句话，这是一种非常不公平的财富转移，它劫贫济富，它让中国人供养外国人。
这样的情况早就应该停止了。但许多年过去了，我们还在坚持这样糟糕透顶的货币政策。这并非在技术上存在任何问题。在技术上要完成这点非常简单。那就是央行大量减持外汇储备，不再持有那么多外汇储备。你说人民币升值也好，人民币贬值也好，总之请央行不要再持有那么多的外汇储备了。
至少有两种可行的办法。一是央行逐步出售手中的外汇储备，价格可以以市场拍卖的方式进行，也许1美元能卖6元人民币，也许只能买5元人民币，也许最后只能买3元人民币，都无关紧要，关键是央行不断放出美元，收回人民币。这样在市场中流通的人民币数量将大为减少，而且国人使用外国货的成本也大为降低，这就能及时有效地缓解当下的通胀压力。让国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最好的结果是，央行收回这些人民币之后立即将其销毁，而不再重新投放到市场中来。
另一种办法，可以说差一点，但也比坚持目前的政策好得多。那就是央行也不必低价出售当前的外汇，而可以用作政府其他各种方面的开支用度。但是，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央行不再继续购入外汇，不管厂商通过出口生意赚到多少外汇，都不再能通过央行将之兑换成人民币使用，而只能通过普通百姓、商业公司、商业银行兑换人民币。就是说，以前央行已经超发的货币，那我们就不再追究也算了，但是，不要再继续增发货币了。这样虽然以前百姓因通胀而损失的钱财依然没有得到弥补，但至少他们已经不用继续遭受同样的苦难了。
进一步说，就政府而言，除了进口一些国防需要的武器，用来支付领导人及公派人员出行所需要的一些费用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持有外汇储备的理由。要说用这些外汇来搞国际投资，或者用来支援非洲，那似乎不是政府的职责所在。更何况，即使是政府需要在诸如国防之类的方面花费外汇，那也不用自己储备那么多。而只需要自己拥有稳定健全的财务保障，到真正需要外汇的时候再随时购买就可以了。
至于许许多多其他民用或商用物品，那应该有普通百姓和商业公司自主决定，让他们自己决定持有多少人民币或外币，也让他们自主决定要进口或出口多少物品。从软件、机械、粮食、原材料、高科技技术到国际人才，无不如此。这些事情，统统是民间自己办比政府办效果来得好，成本来得低。到那时候，中国经济必定更加蒸蒸日上，人们的生活必将更加幸福快乐，而央行持有了多少外汇储备之类的问题，也不会有人会去关心了——他们持有的外汇总是很少。（2010年3月21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