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权力“拜物教”的特征

第二节  权力“拜物教”的特征

 如前文所说，到了“WG”时期，权力拜物教成了一个有形的政治宗教：它把领袖奉为神灵，是一切权力和智慧的象征。一切权力都来自领袖的亲授，一切真理都来自领袖的语录、批示和圈阅；也有一套宗教仪式：什么“早请示”、“晚汇报”、请罪忏悔；背诵语录、高唱《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开会前奏；作为宗教的象征，到处竖立着高大的毛主席塑像和毛主席语录牌；信徒都佩戴毛主席像章，就像天主教徒的十字架，人人佩戴，无一例外。     

 只是在一九六九年“九大”期间毛泽d提出了异议，上述做法才有所收敛。但是，拜物教毕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宗教。那么，权力“拜物教”都有哪些特征呢？

第一，它是一个政治宗教，其信仰有着浓厚的政治色彩，极其强烈的排他性，排斥伊斯兰、佛教、基督和天主教的圣经和教义。权力拜物教说的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不是天堂，不是地狱，而是这个世界的事情；不要求教徒忏悔赎罪、积德行善，而要求无一例外的认同它的教义，那就是一些错误理论的集合和极端化，它除了包括一切为了权力，权力就是一切行为的归宿和出发点以外，还有，以思想划阶级的“阶级斗争”的理论，以对人民不依法律进行、可以任意施加 “无产阶级专政”的镇压理论和扼杀人民一切物质要求和欲望的“反修防修”的理论。

第二，权力拜物教是以镇压为本的，权力来自镇压，镇压维护着权力。如果不是因为镇压，有谁去高举语录，煞有介事地三呼万岁呢？有谁相信越穷越革命呢？有谁能忍受政治谩骂和人身欺凌呢？

林彪有句名言“政权就是镇压之权”，这个“镇压之权”在在WH大革命中，发挥到了极致：从镇压的对象看，由国家主席、政治局委员、人大委员长、国务院副总理、元帅、将军、高级知识分子到普通百姓；从镇压方面看，由党、政府、军队到经济、科学技术和文学艺术各界；从镇压手段看，由栽脏、诬陷、凭空推定、逼供信到任意抄抓、无限期羁押、“群众专政”、秘密审判和处死；从死亡人数看，是在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就是封建专制和法西斯也望尘莫及。

在前一节里讲过，权力拜物教的产生，不过是把谬误奉为真理，所以它镇压就不限于人的躯体，而且还有客观规律、科学和真理。因为让人们认识规律、认识科学和真理或者把科学和真理用于实践，那么权力拜物教的谬误就曝露在阳光下，像一个用雪堆起来的巨人，很快就坍塌融化，不复存在了。  

这个镇压之所以运用自如，得心应手，有如下几个原因：首先，公检法总是由一个权力所取代、所包揽，说抓就抓，要判就判；

二是政治运动。一次政治运动就是一次非常的镇压。其非常之处，是说在时间上来得突然，在方式上不顾一切，更主要的是它不凭借法律，只凭借临时下发的中g中y文件。历数“实验社会”的政治运动有：

“肃反”    1955.7~1957.10

“反右派”  1957.6~1958.夏

“反右倾”  1959.7~1960

“社会主义教育（四清）”1963.2~1966.5

“WH大革命”         1966.5~1976.10 在某些地方“社教”与“WG”两个运动交织在一起。

从某种意义上说毛主义就是靠这些接连不断的政治运动来推动的。

在WH大革命的大运动中还有小运动：“清队”、“斗批改”、“一打三反”、“批林批孔”等。运动中许多人被“群众专政”并被活活打死。杀人权下放到省、市、自治区的“一打三反”运动，杀了数以万计的“政治犯”。

三是群众运动。政治运动中的群众运动，实际上是运动群众、要挟群众、以群众治理群众、以这部分群众整那部分群众。这中间有两种办法，一个是鼓励告密、栽赃、诬陷，鼓励“极左”、无限上纲，封之为“积极分子”，可以“火线入党”、破格提干；另一个是株连。你不揭发，你不跟着整，你就立场不稳、划不清界限，那就先整你！

四是不许申辩，不许讲话，一旦整到临头，你就没有讲话的权利和机会了。实际上也没处去申、没处去辩。审判不开庭，原告是谁？不知道。都告了些什么？不知道。刀架在了脖子上，还不知道告密者是谁！如果你硬要申辩，那就是态度不好，就是顽抗，而抗拒又是要“从严”的。

五是“宁”左勿右。运动中总是反复交待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实际上这是一种诱骗。如果你真的坦白了，那就真的从严了，因为只有引火烧身，夸大了事实，才算坦白；那么，不坦白呢？便是抗拒，也要从严。其结果往往是，不分青红皂白，先戴上个帽子，判上几年再说，以搞扩大化来壮大运动的声势。事情过后，再进行甄别，这就是所谓的“一张一弛”的运动之术。这还算是好的，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扩大化轰轰烈烈，甄别却无声无息，这一套整人的策略和方法，实乃令人可畏！也正是如此，权力才得以为所欲为。

六是劳动者的生存环境，他们的生产和生活的处所，完全地社会化，大大地加强了镇压的效果。只要大祸临头，就无处可逃，任何企事业单位都会把你拒之门外，而且户口、粮食关系也会让你无处藏身和饥饿难忍。

第三，权力绝对集中。权力来自镇压，可如果当初，没有指挥调度镇压的权力，也就不会有镇压。对权力“拜物教”而言，它所要求的权力是绝对集中和统管一切的，而不是一个方面、一种职能的权力。那就是党、政、军大一统，统管社会和国家的权力。

这个权力在WG初期是中央WG小组，继而是军管会，最后是“九大以后”新组建的各级党委。

在本书后面的章节里，“权力”一词将用来专指这个统治着国家和社会的一切权力。

第四，推崇精神力量。权力拜物教推崇把权力奉为神，奉为超自然的，能改变一切的力量。那么它推崇精神力量就自不待言了。这个精神力量包括：

人的因素第一，这个人的因素指的不是人的躯体，不是人的血肉，而是人的活的思想。声称：世界上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

政治工作第一，要突出政治，说：“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政治是统帅是灵魂”等口号，连篇累牍的充斥报纸、广播和电视。这里的政治不是别的，就是推行权力意志，使其凌驾于经济、业务、技术之上，实行超经济的强制，不让经济、业务、技术的自身规律发挥作用，妨碍权力统治。

推崇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反作用：认为阶级斗争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动力，而不是生产力；强调进入共产主义的前提条件是思想，而不是物质财富极大的丰富；任意改变生产关系，全然不顾生产力的条件是否具备，随意把一个生产力极其落后的人民公社，“穷过渡”到全民所有制。

权力拜物教全然不把客观规律放在眼里，它要把一切规律踩在脚下，无节制地伸展权力：可以把一个并不劳动的工人，评为劳动模范；又往往是在“一无图纸、二无资料”“既没技术、又没材料”情况下，获得了诸多发明、制造等重大项目的成功。

权力“拜物教”的一切作为的真理性，可以不经事实、实践的检验，也毋须对检验结果做出评价，毋需提供任何证据，而只申明是毛泽d思想的、是毛泽d倡导的就足够了，就是真理！谁这样认识，谁的思想就革命化了。有社论说：“突出政治首先要落实到人，落实到人的思想革命化上” （《解放军报》编着按:突出政洽究竟要落突到哪?1966-04-02），即落实到不顾事实的黑白颠倒上。

权力拜物教的权力、教义和镇压是三位一体的。其目的是巩固少数人的权力，永久地奴役占社会绝大多数的劳动人民。

还有一个特征，那就是限制生产力的发展。宗教迷信总是人类对自然不可知的产物，总是科学落后，对未来不可预测的产物。同样，权力“拜物教”也是生产力落后的产物。WH大革命只有在我国生产力落后的条件下才能发动，因为在我国是自然经济（关于这一点，将在本书第四章中谈到）缺少严格、科学、和发达的社会分工，工厂停工、交通阻塞、政府瘫痪，农民照样种地，照样打粮食。因为拖拉机、化肥、农药、良种对农业而言并非是绝对需要的。所以尽管有亿万人退出了劳动，照样饿不死（50年代末，60年代初饿死人是政策方面的原因），社会也不至于崩溃。如果换上一个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社会早就瘫痪，经济早就崩溃，人们早就饿死了。

正因为如此，权力拜物教是不允许生产力有很大发展的。因为大生产要求严格和科学的分工、要求组织专业化或综合的拖拉斯、要求经济自身的独立和解放，要求民主和自由来为经济发展提供条件，所有这些都要求打破行政区划的界限、摆脱行政的统管、甩掉权力对生产发展的束缚。科学技术越发展，企业的自动化、电子化水平越高、生产管理就越能从权力的挟持中分离出来而成为一种科学；一旦管理成为一种科学，“外行领导内行”就越不容易，甚至成为不可能，会逼迫权力松手放权。

总之，生产力的发展必然打破专制的统治，必然最终埋葬权力“拜物教”。

由此想来一些怪论也就不怪了。说“知识越多越反动”，是说了心里话。科学本身是唯物的，是按照辩证法的本意去行事的，用科学武装起来的人，必然是忠于科学而不忠于权力，易于识破权力“拜物教”的唯心主义的把戏的。由这样的内行去管理各行各业，去“反动”权力“拜物教”不是很危险吗？又说：“工农兵大学生（的）质量胜过十七（一九四九——一九六六）年的旧（大）学生。”其真意是比起来他们好愚弄多了；还说：“不能说生产好就是政治好”其真意是，不听我的就是不好！“基础理论离实践太远，要开门办科研”其真意是，要跳出我的手心去，我让你研不成！“宁要社会主义的低速度，不要资本主义的高速度。”其真意是你开的快了，就把我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