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狄克森·卡尔作品《三口棺材》上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7/07 08:59:52

第一章  恐吓
 
  葛里莫教授的谋杀案,以及其后同样令人难以置信的发生在卡格里史卓街上的犯罪,众多惊讶的词组都无法描述。菲尔博士的朋友中喜欢不可能事件的人也无法在博士的案子中找到任何比此更令人不可理解或者恐怖的谜。两桩谋杀发生了,凶手不是隐身,而是从空气里消失了。按照证人的说法,这个人杀死了他第一个被害人,立刻不见了。也是根据证人的说法,他在一条空街中央杀死了第二个受害人,两边都有看守;连个影子也不见,在雪上也没有脚印。自然,哈德利督察不相信精灵和巫术。他也相当正确——除非你相信魔法,这才能解释这些事。
  但是有几个人开始怀疑案件中的人是否是个隐身人。他们开始怀疑,如果你拿走帽子、黑色外套和孩子的面具,你会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如同H·威尔斯在他著名的传奇小说中的那个人(指《隐身人》——棒槌学堂注)。这真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使用了“按照证人的说法”这个词。我们不得不小心这些证词,尤其是当它们不是第一手资料的时候。在这个案子里,一开始必须告诉读者,避免无意义的混淆,这些证词绝对可靠。也就是说,必须假定某人说的是事实——而且,这不是神秘小说,实际上,它也不是小说。
  因此,必须声明在葛里莫教授家的史都·米尔斯先生没有说谎,也没有遗漏或增加什么东西,而是告诉了整个事实——他所见的任何事。也必须声明,卡格里史卓街三个独立的证人(米尔斯、斯库特、布莱克温以及巡官温特斯)说的也完全属实。
  在这样的环境下,导致这次犯罪的事件之一需要详细说明。这是关键,鞭策,挑战。这是从菲尔博士的笔记中重述的,完全按照史都·米尔斯后来告诉菲尔博士和哈德利督察的那样。这发生在星期三的晚上,2月6日,谋杀发生3天前,Museum街瓦立克客栈里间。
  查尔斯·葛里莫博士住在英国将近30年,英语讲的没有口音。除了在他兴奋时有一点简略的怪僻,以及习惯戴老式的圆顶硬礼帽和黑色的蝴蝶领结,他比他的朋友更加英国化。没有人知道他的早期经历。他是个独立派。葛里莫教授曾是一个老师,一位受欢迎的演说家和作家。但是后来不做什么了,在大英博物馆谋到一个没什么薪水的工作,这让他能接触到某些魔法原稿。
  魔法是他主要的兴趣:任何形式的独特的超自然现象,从吸血到安魂弥撒,他点着头,吃吃的笑着这些孩子们的把戏。
  通常,葛里莫眼中闪烁着一种古怪的光。他讲话很快,说话粗暴,声音有如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他喜欢闭上嘴吃吃的笑。他中等身材,但是比较魁梧有力。
  每个博物馆附近的人都知道他有黑胡须,但修剪的有如灰色的胡子茬,他戴眼睛,当他走在台阶上时总是挺直腰杆,喜欢草草地举一下帽子或者用他的伞做着旗语式的姿势。
  实际上,他住在Russell广场西边拐角,一所坚固的老房子里。这所房子的其他居住者是他的女儿,他的管家杜莫,他的秘书史都·米尔斯,以及一个身体衰弱的前教师名叫德瑞曼,他是一个食客,工作是照看他的书。
  他的一些好友是一家俱乐部的人,就是博物馆街瓦立克客栈的那个俱乐部。
  他们每周有四到五个晚上见面,一次非正式的秘密会议,后面的那个屋子就是为此设置的。尽管这不完全是私人地方,但他们很少去酒吧外面。通常来聚会的有爱挑刺的秃头矮子佩特斯,鬼故事方面的权威;曼根,报业人员;波那比,艺术家;葛里莫教授则是约翰生博士(也许指塞缪尔·约翰逊,1709-1784,英国作家,辞书编纂者。他是18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文学界人物——棒槌学堂注)。
  他规定。一年中的每个晚上(除了星期六和星期天,那时他要工作),他会坐在瓦立克里,由史都·米尔斯陪着他。他会坐在他喜欢的藤条扶手椅上,靠近火炉,拿着杯热的加水的朗姆酒;完全按照他喜欢的方式。米尔斯称,讨论常常很精彩,尽管除了佩特斯或波那比没人有能力和葛里莫教授一起讨论。尽管他很和蔼,但是脾气有时也暴躁。作为规定,他们倾听着他关于魔法和伪魔法的知识,他称这些都是骗人的;他对神秘和戏剧很喜欢,讲述中世纪魔法的故事,最后,他像侦探小说那样的方式解释这些谜。这是有趣的晚上——直到2月6日那个晚上,恐怖的前兆如风吹门般突然进来了。
  那个晚上风很大,米尔斯说,有要下雪的前兆。除了他自己和葛里莫,围炉旁边还有佩特斯和曼根以及波那比。葛里莫教授正在发言,用雪茄指指点点,讲述关于吸血鬼的传说。
  “坦白的说,我迷惑的是,”佩特斯说,“你对待整个事情的态度。现在,我只研究小说;只是那些不会发生的鬼故事。因此我相信鬼魂。但是你是个验证论者——如果不能证实就不相信。你甚至不相信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就象Bradshaw写篇论文证明蒸汽运动是不可能的,或者英国百科全书编辑在序言中称在整本书中没有一篇可靠的文章。
  “好吧,为什么不呢?”葛里莫说,他似乎才开口却一连串话语咆哮而出,“你看到了灵魂,是吗?”
  “也许大量的研究让他疯狂吧?”波那比说道。
  葛里莫继续盯住火。米尔斯说他看起来更加生气了。雪茄在他的嘴中央,就象一个孩子吸得薄荷棒。
  “我是个知道太多的人,”停顿了一会儿后他说,“没有记录说教堂的牧师都是虔诚的教徒。但是,这不同。我对超自然背后的原因很感兴趣。超自然如何发生的?什么给它推动力,使得人们上当受骗?例如!我们在谈论吸血鬼--现在Slavonic地区很盛行。同意吗?当它从匈牙利在1730到1735年间传到欧洲来的时候也很根深蒂固的。好了,匈牙利人怎样证明死人能够离开他的棺材,像麦杆或绒毛一样漂浮在空气中,直到他们攻击时变成人形?”
  “有证据吗?”波那比问。
  葛里莫抬起手做了个手势:“他们从墓地里把人挖出来。他们发现某些尸体扭曲,身上还有血:脸上,手上还有裹尸布上。这就是他们的证据……怎么不可能呢?那是瘟疫时期。他们虽然被认为死了,实际还活着就被埋了。在他们真的死了之前总要挣扎着离开棺材。你们瞧,先生们。这就是我所谓的超自然背后的原因。这就是我所感兴趣的。
  “我也对此感兴趣。”一个新的声音说道。
  米尔斯称他没有听见这个人进来,他认为他感到一股气流从开着的门进来了。
  也许他们是被一个陌生人闯进来而惊呆了,陌生人很少闯进来,也从不说话。这应该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刺耳,沙哑,略微外国口音,带着有点狡猾的胜利的口吻。总之,这个意外让他们都转过身。
  他们没看见他有什么不同之处。米尔斯说。他背对着火光,穿着件破旧的黑色外套,戴着顶破旧的软帽。他们看不见他的脸,被带着手套的手遮着,他抚摸着下巴。除了他个子高、衣衫褴缕、憔悴以外,米尔斯说不出什么来。但是在他的声音或者举止,或者姿势中,有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是那种外国味。
  他又说话了。讲话有些僵硬,书生气,像是在模仿葛里莫。
  “你们必须原谅我强行闯入你们的谈话中,先生们。”他说,“但是我想问著名的葛里莫教授一个问题。”
  没有人责骂他,米尔斯说。他们都想知道;这人有一股寒气,搅乱了屋子的暖和。甚至葛里莫嘴里插着雪茄,薄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他也想知道。他只是咆哮:“什么?”
  “你不相信,”那个人继续,抚摸脸颊的手伸出一根手指,“一个人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能不被看见的随处走动;四面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就象地狱里出来的东西那样危险,是不是?”
  “我不相信,”葛里莫严厉的回答道。“你呢?”
  “我相信。另外!我有一个兄弟比我更能干,也对你很危险。我不想要你的命,但他想。如果他来找你……”疯狂的交谈的高潮突然停住,就像石板在火中爆裂。年轻的曼根,前足球队员,双腿惊跳起来。佩特斯神情紧张。
  “看,葛里莫,”波那比说,“这个人完全疯了。我……”他做了个不安姿势指着铃,陌生人说话了。
  “看看葛里莫教授,”他说,“在你做出决定前。”
  葛里莫正在用一种轻视的眼光看着他。“不,不,不!你听见我说吗?让他说下去。让他说他的兄弟和他的棺材……”
  “三口棺材,”陌生人说“三口棺材,”
  葛里莫温和地说:“如果你喜欢。随便你说多少,看在上帝的份上。现在也许你能告诉我们你是谁?”
  陌生人把手伸出口袋,把一张污秽的名片放在桌上。米尔斯看着名片上写着:  皮尔·弗雷,魔术师。一角印着“2B,Cagliostro Street, WC1”(Cagliostro街2号B,WC1),上面潦草的写着“Or c,o Academy Theatre”(或者Academy剧院)。  葛里莫笑了。佩特斯咒骂着,摁铃叫侍者。
  “那么,”葛里莫说道,用拇指拨动着名片,“我想我们要来点什么。你是个魔术师?”
  “如名片上所说的。”
  “好,好,如果我轻视了这个行业,我请你原谅。”葛里莫点头道。他的鼻孔里出了口气,“我想我们看到的不是你的一个幻想吧?”
  “很荣幸,”弗雷出人意料的说。
  他走的很快,出人意料。就象一阵旋风,简直不可能。他穿过桌子走向葛里莫,他戴手套的手从上衣领口上拿下来,又立刻缩回去,以至于别人都没看见他的面容。但是米尔斯有种他露齿的笑了的感觉。葛里莫仍然稳如泰山。只是他的下巴像是抬高了点,嘴上有点轻蔑的神情。脸色有些阴沉,他继续用拇指平静的玩弄着名片。
  “现在,在我走之前,”弗雷草草地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著名的教授。某人将会在不久后的一个晚上来找你。当我和我兄弟联手,我也很危险,但是我准备逃离这场冒险。某人,我重申一遍,会来找你。你想要我送信给我的兄弟吗?”
  “送信给你兄弟吧,”葛里莫咆哮道,突然起身,“该死!”
  门在弗雷身后关上了,快得以至于没有人来得及走动或说话。而那个事件发生的晚上,2月9日,星期六,门依然是关着的。隐身人死亡的脚步第一次到来了,那晚伦敦街道上安静得下着雪,预言的三口棺材最终形成了。  第二章  门
 
  那晚在菲尔博士的爱迪夫露台1号住处的图书室,围在火炉旁的人闹哄哄的。博士脸红红的坐在他宽大的、极其舒适的旧椅子上,它已经松弛,有些破裂,这也是使椅子舒适的唯一办法,而这总会遭到妻子们的不满。菲尔博士在黑色的眼镜后面睁大眼睛,拐杖敲打着围炉旁的地毯,吃吃的笑着。他在庆祝。菲尔博士庆祝他朋友的到来;或者,实际上,是另外的事。今晚有两个原因值得狂欢。
  第一件事,他年轻的朋友,桃若丝和蓝坡(菲尔系列第一部《女巫角》中的两个人物,结成夫妻了——棒槌学堂注),生气勃勃的从美国来了。另一件事,他的朋友哈德利——现在是CID(伦敦警察厅刑事调查局简称——棒槌学堂注)督察哈德利——刚刚成功了结了Bayswater伪造案,正在放松心情。蓝坡坐在壁炉的一边,哈德利在另一边,博士坐在中间。楼上菲尔太太、哈德利太太和蓝坡太太正在谈着什么事,下面菲尔先生和哈德利先生热烈的讨论着什么事,蓝坡自由自在,懒洋洋地靠在深陷的椅子里,回忆过去。对面哈德利督察,留着整齐的胡子和灰色的头发,正微笑着,挖苦菲尔博士挥动着的烟斗。
  他们好像在就犯罪科学尤其是摄影术进行争论。蓝坡记得听见那个CID在大笑。菲尔博士曾经被他的Mappleham主教朋友引诱去读Gross, Jesserich,和Mitchell,他不满。现在菲尔博士没有那种科学化的头脑,谢天谢地。但是在屋顶上还留着他的化学实验室。幸运的是,他总是在试验开始之前能打碎器具,或者在本生灯烧到窗帘的时候还没有受伤。他的照相工作据说很成功。他买了台Davontel显微照相机,带有消色镜头,和一台X光仪胡乱得摆放在一起。他声称已经改进了Gross博士鉴别烧毁的文件上内容的方法。
  听到哈德利的嘲笑声,蓝坡尽力让自己不睡过去。他能看见火光摇曳,听见窗帘后面雪打在窗户上。他咧嘴笑了。这完美的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东西让他厌倦,不是吗?转过脸,他盯着火光。当你很舒适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像匣中杰克(一种玩具,打开来有个小人蹦出来——棒槌学堂注)戳你那样令你大吃一惊。
  “犯罪案件!当然除此以外不可能。就象曼根对一个好故事的狂热追求。同样……我不会像Gross那样,”哈德利说,手拍着扶手椅,“你们总是认为人是正确的,因为他一丝不苟。在大部分案件里,烧掉的文件里的内容显示不出什么……”
  蓝坡清楚的听见他说,“随便说一句,”他说,“‘三口棺材’对你意味着什么?”
  无声,如他所想。哈德利怀疑的看着他。菲尔博士带着迷惑的看着烟斗。忽然,眼睛一亮。
  “嘿。”他说,搓着两手,“嘿,嘿,嘿!安静,嘿?或者有个选择?什么棺材?”
  “好,”蓝坡说,“我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一宗犯罪案件……”哈德利吹起口哨。
  “但这是个相当奇怪的事情,除非曼根添油加醋。我知道曼根是个好人;他住在另一边几十年了。他是个非常好的人,有着过多的凯尔特人的幻想。”他停下来,想起曼根黑色的、不修边幅的、有些懒散的漂亮外表;他动作缓慢,尽管他容易激动;他慷慨大方,待人和善。“总之,他在伦敦为《Evening Banner》工作。早上我在Haymarket碰见他。他把我拖到一个酒吧,告诉我整个故事。接着,”蓝坡奉承地说,“当他知道我认识著名的菲尔博士……”
  “别废话,”哈德利说,用他那精明、警惕的眼神看着他,“说案子。”
  “呵呵呵。”菲尔博士说,非常高兴,“住口,好吗,哈德利?这听起来很有趣,我的孩子。接着说!”
  “好,看起来他是一个名为葛里莫的演说家或作家的仰慕者。他同样也爱上了葛里莫的女儿,这使得他对这个老人更加仰慕。老人和他的一些朋友喜欢去一家靠近大英博物馆的酒吧,几天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曼根很担心。老人正在说尸体从坟墓中出来,或者诸如此类的话题,一个高个的奇怪的人走进来,胡说道他和他的兄弟能够离开他们的坟墓像稻草一样漂浮在空中。”(这时哈德利发出了厌恶的声音,放松了注意力,但是菲尔博士仍然好奇的看着蓝坡。)“实际上,这是对葛里莫教授的威胁。最后陌生人警告说他的兄弟不久后会来找葛里莫。奇怪的时期就是这样,尽管葛里莫毫不畏惧,但曼根打赌说他实际上很恐惧。”
  哈德利咕哝说:“这就是你说的事件。这说明什么?妇人的见识……”
  “不,”菲尔博士大声说道,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很清楚葛里莫。我说,哈德利,你不知道这事多蹊跷,除非你认识葛里莫。嗯。继续,孩子。结果怎样?”
  “葛里莫什么也没说。实际上他把它作为一个笑话,一个精神失常者的举动。陌生人刚走,一个街头艺人对这酒店的门口演奏‘The Daring Young Man onthe Flying Trapeze’。全部人放声大笑,才缓过神来。葛里莫笑着说,‘好吧,先生们,我们那复活的尸体要比这更敏捷,如果他想从我书房的窗户出去。”
  “他们解散了。但是曼根想知道来访者,那个皮尔·弗雷是谁?弗雷给葛里莫的名片上写着剧院的名字。第二天曼根按照地址去了,假装为了寻求一个新闻故事。剧院相当破旧,在伦敦东区,节目每晚不同。曼根不想遇见弗雷。他和剧场后门的看门人谈了谈,他把他引见给一个在弗雷前面一个表演的杂技演员。”
  “杂技演员称自己为“Pagliacci大师”——上帝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实际上是一个爱尔兰人,一个精明的人。他告诉了曼根他所知道的东西。”
  “弗雷在剧院里叫‘Loony’。他们对他知之甚少;他不和任何人讲话,每次结束后就急忙走掉。但是——有一点——他是个好手。杂技演员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西区(西区是伦敦高档的地区,东区是贫民区——棒槌学堂注)的老板没有注意到这点,除非弗雷对此不在乎。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他擅长消失的诡计……”
  哈德利又咕哝了一声,表示嘲笑。
  “不,”蓝坡坚称,“就我所知,这决不是件不足为奇的事。曼根说他的工作没有助手,他所有的道具可以装在一个棺材大小的盒子里。如果你知道点魔术师的手法,你就会明白那是多么难以置信。事实上,那个人对棺材的节目很着迷。”
  “Pagliacci大师曾经问他为什么。弗雷转过身露出牙齿笑道:‘我们三个曾经被活埋。只有一个逃了出来!’Pagliacci说:‘你怎么逃出来的?’弗雷平静的回答说,‘我没有,你知道。我是两个没有逃出来的之一。’”
  哈德利竖起耳朵听着。他现在也认真了:“看,”他说,相当不安,“这也许比我想象的要严重。那个人是疯子,一定。如果他有着任何假象的怨恨——你说他是个外国人?我也许要给内政部打个电话,让他们查查他。接着,如果他要对你的朋友构成麻烦……”
  “他构成麻烦了吗?”菲尔博士问。
  蓝坡摇头:“星期二开始葛里莫教授每班都有邮件。他告诉他们不要说任何事,但是某人告诉了他女儿在酒店的事,她很担心。最后,为了盖住整件事,昨天开始葛里莫有了奇妙的举动。”
  “怎样?”菲尔博士问。他将遮住眼睛的手拿开。他的小眼睛盯着蓝坡,带着吃惊的目光。
  “他昨天打电话给曼根,说:‘我要你星期六晚上来。某人恐吓我说会来拜访我。’自然,曼根建议报警,葛里莫不同意。接着曼根说:‘阁下,不要这样,那个人完全疯了,他也许是危险的。你不打算进行些预防措施保护自己吗?’教授回答道:‘会的,一定。我会买幅画。’”
  “什么?”哈德利问,站了起来。
  “一幅画挂在墙上。不,我不是开玩笑,他的确买了。这是一幅风景画,内容诡秘,有树和墓地,一幅相当大的魔鬼般的风景画,两个工人才抬上了楼梯。”
  “我说‘魔鬼般的风景画’是经过考虑的;我还没有看见它。它是一个名叫波那比的艺术家的作品,他是俱乐部成员,一个业余的犯罪学家……不论如何,那是葛里莫保护自己的主意。”
  哈德利再次怀疑地看着他,有些歇斯底里地重复了他的话。他们都转过身看着菲尔博士。博士双下巴喘着气,头发皱皱的,手攥着拐杖。他点头,望着炉火。
  他说话了,房间有些不舒适了。
  “你有那地方的地址吗,我的孩子?”他问,用一种单调的声音,“好的。准备好你的车,哈德利。”
  “好的,但听我说……”
  “当一个所谓的疯子恐吓一个正常的人。”菲尔博士说,再次点着头,“你应该还是不应该插手。但是当一个正常人开始作出不正常举动,我知道我应该插手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不喜欢这样。”他喘着气,站起来,“走吧,哈德利。我们去看看那个地方,也许我们只是看看。”
  刺人的风吹在爱迪夫狭窄的街道上。雪停了,地上以及堤防上变白了,也变的不真实了。在海滨大道,雪反射着亮光,没有人影,只有被碾压的车辙。他们转往Aldwych时,正好10点5分。哈德利安静地坐在车上,领子竖起着。菲尔博士大喊加速。
  哈德利先看看蓝坡,再看看身子陷入后座的博士,“太不可理解了,你们看,”他突然说,“这件事里没有人。此外,如果确实有个访客,他也许已经去了。”
  “我知道,”菲尔博士说,“这就是我担心的。”
  汽车驶入Southampton路。哈德利摁着汽车喇叭急速前进。街上很冷,通向更冷的罗素广场在西边,只有少量的脚印和车痕。如果你知道电话间在北边,正好你经过Keppel街,即使你不注意看也会发现对面的房子。蓝坡看见一幢朴素的宽大的三层楼房,第一层外墙的石头被刷成暗褐色,上面是红砖。六级台阶上是一扇装饰着字母铜牌和铜把手的大门。除了地下室上面第一层的两扇窗户,整个都是暗的。似乎这是最普通的房子。但是它并不是。
  亮灯的窗户中的一扇突然里面发出一声巨响。一个身影爬向窗台,犹豫了一下,跳了下来。他的一个膀子接触到了人行道,跌倒雪地上,滚到路崖旁的车轮旁。
  哈德利赶紧刹车。车一停下来他就跳出车,把那个人扶起来,后面的人也跟上来。蓝坡看了一下前灯照着的那个男人的脸。
  “曼根!”他说。“出什么事了!”
  曼根没带帽子,没穿外衣。他的眼睛像玻璃一样闪着光,雪沾到了他的臂膀和手上。
  “是谁?”他嘶哑的问道,“不,不,我很好!走吧,该死的!”他拽着挣脱了哈德利,在外套上擦着手。“谁……泰德!听着。去抓那人。你自己去。快!他把我们锁在里面……楼上有枪声;我刚听见的。他把我们锁在里面,你看……”
  看着他身后,蓝坡看见窗上有女人的身影。
  哈德利打断了这些语无伦次的话:“坚强些。谁把你们锁在里面?”
  “他干的,弗雷!他在那儿。我们听见枪声,门太厚了,打不开。好,你们快点吧。”
  他已经上了台阶,哈德利和蓝坡跟着他。两人没有想到前门没有锁,但是曼根猛得扳动把手门就开了。走廊漆黑一片,只有尽头的一盏灯亮着。似乎什么东西站在那后面,看着他们,是一张比他们想象中的皮尔·弗雷更奇特的脸;蓝坡看清楚那只是一套日本盔甲,戴着魔鬼般的面具。曼根跑到右边的那扇门,转动上了锁的钥匙。门开了,里面是他们在窗户上看见的那个姑娘,曼根抱住了她。
  他们听见来自楼上的重重的响声。
  “好了,曼根!”蓝坡大叫,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这是哈德利督察——我把你的事告诉了他。它在哪?它是什么?”
  曼根指向楼梯:“快。我来照顾萝赛特。他还在楼上。他没法出去。看在上帝的份上,小心点!”
  蓝坡从墙上拿起一件笨重的武器,上了铺着厚地毯的楼梯。上面一层很黑,似乎没人住,但是楼梯墙上的灯光泄下来,重击声变成了一串撞击声。
  “葛里莫博士!”一个声音在叫,“葛里莫博士!回答我,你在吗?”
  蓝坡无暇想这里的外国情调。他跟着哈德利急急的上了楼梯,在顶端是一座开着的拱门,通向一处宽大的走廊,这指宽度而不是长度。橡木镶嵌的天花板,正对着楼梯的远处是三扇窗帘遮着的窗户,厚厚的黑色地毯减弱了脚步声。这有两扇门,在大厅的尽头,彼此正对着。远处左手位置的门是开着的;右手的门,离楼梯只有十英尺远,还是关着的,尽管有个人正用拳头敲打它。
  这个男人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尽管走廊里没有灯,黄色的光线从楼梯里透过来,他们能够很清楚的看见任何东西。在光线里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矮个男人,十分不安。他大脑袋上的头发有如小丑一般,还戴着副同样很大的眼镜。
  “曼根?”他叫道。“德瑞曼?我说,你是谁?谁在那?”
  “警察,”哈德利说,大步走了过去,他跳了起来。
  “你不能进来,”小个男人说,抖着手。“我们要进去。门在里面锁起来了。有个人和葛里莫在里面。开了枪——他没有回答。杜莫夫人在哪?去叫杜莫夫人!那个人还在里面,我告诉你!”
  哈德利不安地转回身。
  “不要跳了,看看你能不能找到一对钳子。钥匙在锁里,我们要从外面转动它。我要一对钳子。你有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在哪儿……”
  哈德利看看蓝坡:“跑去拿我车里的工具箱,在后座下。拿两把你能找到的最小的钳子,再拿一对扳手。如果这个人有武器……”
  蓝坡转过身看见菲尔博士出现在拱门那,气喘吁吁。博士没说什么,但是他的脸不像以前那么红了。下了楼梯,蓝坡毛手毛脚,似乎他找到钳子有几个小时那么长。当他回来,他听见一楼关着的门后面曼根的声音,以及一个女孩歇斯底里的声音。
  哈德利,还是那样冷漠,熟练的用钳子插入锁孔。他有力的双手夹紧,开始向左转。
  “里面有东西在动……”小个男人说。
  “好了,”哈德利说,“退后!”
  他戴上手套,振作精神,冲向门里,里面的吊灯发出震动的响声。什么也没有出现,尽管有事情试图出现。除此以外,这个亮堂堂的房间是空的。蓝坡看见大量的血,一个人痛苦地用手和膝盖在地毯上爬着,他呼吸困难,滚向一边,躺在那。  第三章  假面
 
  “站在门这儿,你们两个,”哈德利简洁的说,“如果你们神经脆弱,就不要看。”
  菲尔博士笨重地跟在他后面,蓝坡站在门口,用膀子护住门。葛里莫教授惨不忍睹,但哈德利并不害怕。在爬向门口的过程中,出了大量的血,尽管葛里莫紧闭牙齿使得血尽量少出。哈德利把他抬起来,靠在膝盖上。他的脸有些发蓝,眼睛紧闭着,眼窝深陷;他仍然试图抓住一条被血湿透了的手帕捂住胸口的枪伤。
  他们听到他的呼吸变弱。但就算一息尚存,还是有一线曙光的。
  “死了吗?”菲尔博士咕哝着。
  “快了,”哈德利道,“看到了吗?子弹穿过了肺部。”他转向站在门口的矮个子男人,“打电话叫救护车。快!没机会了,但是在这之前也许他能说点什么。”
  “是的,”菲尔博士说,很是难过,“这是我们最感兴趣的不是吗?”
  “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哈德利沉着的回答,“是的。从那儿拿些沙发靠垫来。尽可能让他舒服些。”葛里莫的头靠在一个垫子上,哈德利靠近他。
  “葛里莫博士!葛里莫博士!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苍白的眼皮摆动了一下。葛里莫的眼睛,只有一只睁开了,带着一种奇怪的、无助的、迷惑的眼神,像一个小孩子,你可以描绘成“聪明”或者“懂事”。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眼镜掉了下来,挂在绳上;他颤抖着想要戴上。
  他的胸口有些微弱的起伏。
  “我是警察,葛里莫博士。这是谁干的?如果你不知道就不要回答。点头就行。是皮尔·弗雷吗?”
  先是茫然的眼光,接着是疑惑不解的表情。然后,葛里莫明白无误的摇了摇头。
  “那么,是谁?”
  葛里莫很急切,很急切,因为这问倒他了。他第一次开口了,也是最后一次。他结结巴巴说了些话,这些解释,甚至是这些单词本身,令人迷惑。接着他晕倒了。
  左手墙上的窗户开了一点,一股寒风使得蓝坡打了个寒战。一位杰出的人无生气地躺在两个靠垫里,屋子里的大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显示出一点生气,仅此而已。在这个明亮而安静的屋子里有太多的血。
  “我的上帝!”蓝坡情不自禁说,“我们要做点什么?”
  哈德利有点伤感:“没什么,除了工作。‘还在屋子里?’都是没用的人!哦,包括我自己在内。”他指着半开的窗户,“当然这个人在我们进屋前就离开了。他现在不在这儿了。”
  蓝坡环顾四周。火药味正在被吹散,从他眼前也从屋子里散去。他第一次仔细看这间屋子。
  这间房子大约15英尺见方,橡木装饰的墙,厚厚的黑地毯铺在地上。左手的墙上(如果你站在门那)是装饰着褐色天鹅绒窗帘的窗户。窗户下面,也是左边光线来源的地方,是一张沉重的桌子。一张椅子放在后面;左角是一盏带玻璃罩的灯,一只青铜烟灰缸,一根燃尽的雪茄长长的烟灰还留在里面。细墨纸很干净,一本合上了的皮革封面本子压在下面,还有一些钢笔,笔记纸被压在一座黄玉质地的古怪的水牛雕像下。
  蓝坡在窗户的正对面环顾着房子。在墙上是个大型壁炉,两边有架子和塑像。
  在壁炉上面,两把钝头剑交叉挂着,后面装饰的盾是蓝坡不认识的。房子那一边的家俱已经被打乱了。在火炉前面,长条的褐色皮沙发乱放着,皮椅子被掀翻在炉前。沙发上还有血。
  最后,面对门的那堵墙上,蓝坡看见了那幅画。在书架之间,有块巨大的空间,看得出是最近才腾空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墙上准备挂着一幅画,葛里莫还没有挂。画放在地上,离葛里莫躺着的地方不远,它被人用刀砍了两下。它有7英尺宽4英尺高,这么个大东西以至于哈德利不得不把它推走,以腾出空间。
  “这,”哈德利边说边把它推到沙发后面,“就是那幅画,他买来‘保护自己’的,是吗?我说,菲尔,你认为葛里莫和那个弗雷一样疯了吗?”
  菲尔博士,严肃的看着窗户,笨重的走来走去。“和皮尔·弗雷一样,”他低沉的说,把他的铲形帽向后推,“那人没有犯下这桩罪。恩,我说,哈德利,你找到武器了吗?”
  “没有。这没有枪——我想是一把大口径自动武器——没有哪把刀子切东西时能发出火光。看!对我来说,这看起来就象一幅普通的风景画。”
  绝对不寻常,蓝坡想。那上面有某种风的力量,画家似乎带着一种愤怒在作画,并将这种仇恨赋予给风,它吹弯了树木。你能感觉到冷意和恐怖。它的主题是阴沉的,黑色和灰色压制着绿色,除了背景中的低矮的白色山脉。前景中,透过弯曲的树枝,你们看见草丛中有三个墓碑。它的气氛和这间房子很像,但是微弱到很难注意。墓碑倒掉了;你也许会产生这样的幻想,坟墓要鼓起、裂开。甚至被砍坏都无法改变它。
  蓝坡听见上楼梯的脚步声,才有点惊醒了。曼根闯进来,比蓝坡记忆中的曼根要瘦而且衣冠不整。他的黑发弄乱了,平时总是很整齐的。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紧锁双眉,接着开始揉搓脸颊。实际上他和蓝坡年纪相仿,但是眼旁的皱纹使他看起来要年长十岁。
  “米尔斯告诉我了,”他说,“他……?”他朝葛里莫点了下头。
  哈德利没有回答,“你叫救护车了吗?”
  “拿担架来——马上到。这个地区没医院,没有人知道打电话给哪。我想起教授的一个朋友在拐角那开着家小诊所。他们……”他站到一旁让两个着制服的人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脸色平静的脸刮得很干净的秃头男人。“这是Peterson医生……呃……这是警察。你的病人在那边。”
  Peterson医生吸了口气,赶忙过去。“担架,孩子们,”他简单的看了一下后说,“我不想在这,要让他舒服些。”他皱起眉头,在担架抬病人出去的时候,他开始仔细打量四周。
  “怎么样?”哈德利问。
  “他也许还能活几个小时;或者更长,也许更短。如果他不是身体健壮,早就死了。他的肺部遭受到很大的损害。”Peterson掏着口袋,“你最好送个信给你们的法医,好吗?这是我的名片。我找到子弹会留着它的。我猜是个点38口径的手枪,从10英尺处开枪的。我能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谋杀,”哈德利说,“好好照看他,如果他说了什么就记下来。”医生出去后,哈德利在他笔记本上潦草地写着东西,并把他递给曼根,“你还好吧?好的。我想叫你打电话给Hunter街警察局,告诉他们这些话;他们会去找苏格兰场,如果他们问起,就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Watson医生会去那个小诊所,其他人会来这儿……门那是谁?”
  门那是个矮个、瘦弱、有些站立不稳的年轻人,他一开始就在这儿。光线中,蓝坡看见一个大大的妖怪一样的深红色的乱蓬蓬的头发,呆滞的蓝眼睛在金边眼镜后面变得很大,瘦骨嶙峋的脸,向外突出的大嘴。嘴蠕动着想要说话,间隔很大的牙齿露出来,上翻的嘴唇象一条鱼。嘴看起来像要说话。实际上,每当他说话时,他都表现出向听众致敬的姿态,摇头晃脑,一种尖锐的像唱歌一样的嗓音进入听众的脑子里。你也许会用社会主义的倾向来判断他是一个物理学学士,并且也许是对的。他的衣服上有红色的印记,手放在身后。他从早先的恐惧变得难以理解的平静下来。他稍微弯下身,没有表情的回答道:“我是Stuart米尔斯。我是,或者说曾经是,葛里莫博士的秘书。”他的大眼睛转了转,“我能问一下,那个凶手怎么样了?”
  “大概,”哈德利说,“他从窗户逃跑了,而我们都以为他跑不出去。现在,米尔斯先生……”
  “原谅我,”唱歌般的嗓音说道,带着一种超然的感觉,“如果他的确那样做了,他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你检查过窗户了吗?”
  “他是对的,哈德利,”菲尔博士喘息着说,“看看吧!这件事开始令我担心了。我真诚的告诉你,如果那个人没有从门离开这儿……”
  “他没有。我不是唯一的证人。”米尔斯声称,他笑了,“我从开始到结束目击了整个过程。
  “……他肯定比空气还轻,这才能从窗户离开。打开窗看看。嗯,等一下!我们最好先搜查一下屋子。没有人藏在屋子里。”然后,哈德利喘着粗气,打开窗。雪没被破坏——窗框的雪都很平整——一直延伸到外面。蓝坡探出身,环顾四周。
  月亮明亮的挂在西边,万物像木版画一般。这里距离地面大约15英尺;墙上是平滑、潮湿的石头。下面是后院,像这条街上的所有房子一样,尽头是墙。在房子的这边下面没有窗户了。这是唯一的窗户,最近的一个窗户在走廊左边,大约30英尺远。右边,最近的窗户在邻近的屋子上,也是差不多的距离。前面是邻家的后院,一直延伸到广场,因此,最近的屋子也有几百码。窗户上面是平缓向上延伸的外墙石,离屋顶大约15英尺,它的倾斜面不可能攀岩或者系上绳子。
  哈德利把脖子伸出去,幸灾乐祸的说:“好。”他声称,“看那!假设他先在烟囱或者什么东西上系上绳子,挂在窗外,他再攀上来。接着,他杀死葛里莫,再爬到屋顶边上,从烟囱上解下绳子,逃走。那会有很多印记的,对。因此……”
  “是的,”米尔斯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不可能的原因。”
  哈德利环顾四周。米尔斯检查完火炉,正看着他们,牙缝很宽的嘴边带着一种冷漠的微笑,眼镜看起来很紧张,前额流着汗。
  “你们看,”他继续道,食指抬了起来,“当我察觉到那个带假面的人消失了……”
  “什么?”哈德利说。
  “假面。我没说清楚吗?”
  “不。我们想确认一下,米尔斯先生。屋顶上怎么样了?”
  “看上去没有印记,你看,”他说,张大眼睛闪着光。他笑了,目不转睛,似乎有了灵感,即使它有时看起来是个相当愚蠢的灵感。他再次抬起食指,“我重申一下,先生们,当我得知假面人真的消失了,我感到很困惑……”
  “为什么?”
  “因为我自己看着这门,我想那人没有出来。对。有两个办法,一种办法他借助绳子上到房顶,或者从烟囱爬到房顶。这有一个简单的数学定理。如果PQ=pq,同样PQ=pq+pb+qa+ab。”
  “嗯?”哈德利说,“怎样?”
  “在走廊的尽头你会发现,如果门打开了,你就能看见,”米尔斯继续说,带着一种坚定的语气,“我的工作室在那。从那有一扇门通向阁楼,再通向屋顶的活板门。打开活板门我能清楚的看见屋顶的两边。雪上没有任何印记。”
  “你没有出去?”哈德利问。
  “没有,我不能留下自己的脚印。”
  菲尔博士变的容光焕发。他看起来很期待看到这样的情况,像玩具一样摇摆着身体。
  “接下来呢,我的孩子?”他急切的问道,“我说,你怎么想的,当你灵感突发想出那个方程的时候?”
  米尔斯仍然笑着,意味深长。“啊,请看,我是一个数学家,阁下。我从来不允许自己预见。”他抄起手,“但是我希望能引起你们的注意,先生们,尽管我的主要意思是说他没有从门离开这。”
  “假设你告诉我们今晚发生的事完全正确的话,”哈德利急促地说,手在前额挥过。打开他的笔记本,“现在简单了!我们逐渐明了了。你为葛里莫工作多长时间了?”
  “三年八个月,”米尔斯露出他的牙齿。蓝坡注意到,在笔记本的法律效力下,他尽量作出简单的回答。
  “你的工作是什么?”
  “主要是处理信件和一般的秘书工作。通常帮助他准备他的新书《中部欧洲迷信起源及历史》,一起……”
  “就这样。屋子里住了多少人?”
  “除了葛里莫和我,还有4个。”
  “是的,是的,好吧。”
  “啊,我想!你希望知道他们的名字。萝赛特·葛里莫,他的女儿。杜莫夫人,管家。葛里莫年长的朋友,德瑞曼。一个女仆,我还不知道她的姓,但是她的名字叫安妮。”
  “今晚案件发生时这儿有多少人?”
  米尔斯向前蹭了蹭,站稳了,想了一下:“我不能完全肯定。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他退了回去,“在晚餐结束的时候,7点半,葛里莫去他的工作室。这是他星期六晚上的习惯。他告诉我他不希望在11点前被打扰,无论是谁。他说,但是,”——年轻人前额再次冒出了汗,尽管他尽量保持镇静——“他说,但是,在9点半他有一个客人。”
  “他说是谁了吗?”
  “没说。”
  哈德利身子向前靠:“过来,现在,米尔斯先生!你有没有听说有人恐吓他?你有没有听说发生在星期三晚上的那件事?”
  “我,呃,我听说了,的确。实际上,我就在Warwick客栈。我猜想是曼根告诉你们的?”
  带着不安的表情,他讲述了那个故事。同时,菲尔博士站起来四处查看,他那个晚上查看了好几次。他似乎对火炉最感兴趣。蓝坡因为已经听过那个客栈事件的大纲了,所以他没去听米尔斯说,他看着菲尔博士。博士查看着溅到沙发上面和右边的血污。在壁炉地面上有更多的血迹,虽然它们在黑色地毯上很难分辨。
  那儿有过挣扎吗?蓝坡看见,火钳竖在火炉旁架子上,如果在壁炉前打斗火钳就会掉下来。煤火在一堆烧焦的文件下几乎要熄灭了。
  菲尔博士自言自语。他跳起来检查着盾牌。蓝坡对纹章不大感兴趣,看起来盾被红、蓝、银色分隔开。上面是一只黑色的鹰和一轮盈月,下面那个标志像是象棋上的车。尽管颜色较深,它显示出粗野的气氛。菲尔博士在咕哝。
  他什么也没说,他开始检查火炉左边书架上的书。他赞叹了一下藏书。接着他一本本的把书抽出来,浏览标题页,再塞回去。他也检查书架上那些看起来破烂不堪的书。他掀开书皮,不断发出声响。接着,他站起来,向正在兴奋交谈的人挥动书。
  “我说,哈德利,我不想打断你们,但是这很奇妙,也很有启发性。Gabriel Dobrentei, Yorick es Eliza levelei,2本。Shakspere MindenMunkdi,9本不同版本。还有这个……”他停下来,“嗯,哈,你知道吗,米尔斯先生。它们都没有封皮。”
  米尔斯停止了诉说:“我……我不知道。我想它们是根据葛里莫的吩咐拿到阁楼上的那批书。德瑞曼先生发现它们拉在这儿,是我们昨晚移走书架为将要挂上去的画腾出空间的时候拉下的……我说到哪了,哈德利先生?噢,是的!对了,葛里莫博士告诉我他今晚有个访客,我不知道是不是Warwick客栈的那个男人。他没有说。”
  “他当时怎样说的?”
  “我……你知道,吃完饭后我在楼下的大图书室工作。他要我9点半上楼到我的工作室,门开着,坐在那,还说,要‘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屋子,万一……”
  “万一?”
  米尔斯清清嗓子:“他没有详细说。”
  “他和你说的就这些?”哈德利突然打断他,“你觉得谁会来?”
  “我想,”菲尔博士喘着气轻声说,“我也许能解释我们年轻朋友的话。会发生争斗。他只想知道他该知道的东西。是不是,嘿?”
  “我不这样想,阁下。”米尔斯神情平静,“我只说事实。你认为我只是执行自己的职责。我正好9点半来到这……”
  “其他人那时在哪?”哈德利催促道。“不要说你不能肯定的回答;告诉我们认为他们在哪就行。”
  “据我所知,萝赛特·葛里莫小姐和曼根在休息室打牌。德瑞曼告诉我他要出去,我没有看见他。”
  “杜莫夫人呢?”
  “上来的时候看见她了。她拿着葛里莫博士晚饭后的咖啡出来;也就是说,还剩下点……我去了我的工作室,开着门,搬出打字机桌子,这样我工作的时候能面对走廊。这时,”——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这时是10点差一刻,我听见前门的铃响了。电铃在二楼,我很清楚的听见了。”
  “2分钟后,杜莫夫人从楼梯上来。她拿着一个盘子,上面照例放着来访者的名片。她敲了敲门,我很惊讶的看见——呃——一个高个子男人跟着她上楼来。她转过身,看见他。她说了什么话,我没法逐字重复,但是目的是问他为什么不在楼下等;她似乎很激动。那个——呃——高个子男人没有说话。他走向门口,拉下领子,脱下帽子,放在外套口袋里。我想他笑了,杜莫夫人大声说着什么,向墙那边退去,打开门。葛里莫博士出现在门口,显得很烦恼;他这样说,‘今天见鬼了,麻烦不断。’他站在那,打量着那个高个子;说了句,‘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是谁?’”米尔斯单调的声音快速地说着;他的笑变得相当可怕,虽然他试图变得欢快些。
  “镇定,米尔斯先生。你看清楚那个高个子了吗?”
  “清清楚楚。当他从楼梯上来的时候,他就正对着我。”
  “如何?”
  “他竖着衣领,戴着顶尖帽。但是我是远视眼,先生们,我能清楚的看见他的鼻子和嘴巴的样子和颜色。他带着一张儿童的假面,那是张大张的嘴。就我所知,他没有摘掉。我可以断言……”
  “你肯定吗?”门边传来冷冷地问话,“那是张假面。而且不幸的是,他没有摘下来?”  第四章  不可能之事
 
  她站在门口,看了他们。蓝坡有种她是个特别的女人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一双精明、活泼的黑眼睛,眼睛有点红,好像有些痛苦但没有流泪。她看起来充满矛盾。她个子矮小,但手很有力,脸庞宽,颧骨高,皮肤有光泽;蓝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她愿意,她能很美。深褐色的头发宽松的盘在耳上,穿着深色的外套,胸部一块是白色的:她看起来不是那种懒散的女人。
  她走向他们,鞋子发出唧唧咔咔的声音。突出的深色眼睛看着哈德利。她摩擦着双手。蓝坡觉察到两件事——葛里莫教授被杀对她打击很大,还没有恢复过来,令她晕倒并且大哭。
  “我是杜莫,”她说,“我来帮你们查出那个枪击查尔斯的男人。”
  她的话几乎没有口音,但有些含糊,没有生气。她的手上下搓着。
  “当我听说时,我没法马上上来。我想和他一起乘救护车去小诊所,但是医生不让我去。他说警察也许希望和我谈谈。是的,我想也对。”
  哈德利站起来,把自己坐的椅子搬给她。
  “坐下来吧,夫人。我们想听听你的情况。我想请你听听米尔斯先生说的情况,你也许能确认一下……”
  她冷得发抖,菲尔博士一直注视着她,就走过去关了窗户。接着他看看火炉,火在一堆烧尽了的文件下几乎要灭了。听着哈德利的话,她点点头。她心不在焉的看着米尔斯,神情茫然,似乎带着笑意。
  “是的,当然。他是个可怜的蠢孩子,他说的很好。不是吗,米尔斯?继续吧。我听着呢。”
  米尔斯没有生气。他的眼皮抖动了几次,抄起手。
  “如果它令女祭祀(原文Pythoness,古希腊德尔菲的太阳神殿的女祭司,女巫——棒槌学堂注)感觉快乐,”他平静的说,“我不反对。但是也许我最好继续。呃——我说到哪了?”
  “葛里莫博士看见访客说的话,你刚才说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是谁?’接下来呢?”
  “噢,对了!他没戴眼镜,眼镜挂在绳上;没有眼镜他视力不好,我有种感觉,他把假面当成真的脸了。但是在他带上眼镜之前,陌生人做出一个相当快的举动,这使我很困惑,我听见他在笑。他走进去的时候……”米尔斯停下来,表现出困惑的神情,“最不可思议的是,我有种感觉,杜莫夫人,虽然她退到墙边,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了。我重申一下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
  杜莫很激动:“你想说什么,小孩子?”她问,“你这个蠢货,你说了什么?你认为我很乐意让那个男人和查尔斯独自呆在一起吗——查尔斯自己关上了门。接着他在里面转动了钥匙。”
  “等一下,夫人……正确吗,米尔斯先生?”
  “我想说明的是,”米尔斯说,“我只是试图说出来任何事实以及我的任何感受。除此以外没了。我接受这个修正。他的确,如这个女祭祀说的,转动了锁眼里的钥匙。”
  “他说起来就象是在说笑话,‘女祭祀’?”杜莫夫人愤愤的说。“啊,呸!”
  米尔斯笑了:“继续吧,先生们,我想女祭祀有些激动了。她开始喊葛里莫教名,摇动着门把手。我听到里面有说话,但是我距离有点远,你也看到门很厚。”他说,“我无法听清楚,大约30秒以后,可能那个高个子摘下了面具,葛里莫朝女巫喊,很愤怒:‘走吧,你这个蠢货。我能控制。’”
  “我想。他是不是有些担心,或者其他什么?”
  秘书回答。“相反,我想说他的话听起来很令人放心。”
  “你呢,夫人,你顺从了,走了吗?”
  “是的。”
  “那么,”哈德利彬彬有礼的说,“我觉得一个假面人来访多么不同寻常,而且是--以那样粗野的方式。我想你们知道有人对你们的雇主进行了恐吓吧?”
  “我为查尔斯·葛里莫服务超过20年,”女人安静的说。“雇主”这个词有点刺激了她。她红红的眼睛盯着前方,“我从来不知道什么事情是他不能控制的。服从!当然我必须这样。我总是要服从。除此以外,你们不明白。你们还没有问我任何事。”耻辱的表情变的有些微笑,“这是有趣的心理,就象查尔斯说的。你们没有问Stuart为什么他会顺从,而且从不大惊小怪。这仅仅因为你知道他害怕。我谢谢你们含蓄的安慰,继续吧。”
  蓝坡有一种感觉,仿佛看见击剑手柔软的手腕。哈德利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尽管忙于听秘书说话。
  “你记得吗,米尔斯先生,那个高个男人进房间是几点?”
  “10点差10分。我的打字机桌子上有一只钟,你看。”
  “你几时听见枪声?”
  “正好10点10分。”
  “你的意思是你始终盯着门?”
  “是的,的确。”他明白无误的说,“尽管女巫把我描述的很胆怯,但是我是枪声响过后第一个到达门口的人。门还是从里面锁着,如先生们所见——你们也很快到达了。”
  “在两人在一起的20分钟里,你听见什么说话声、动作、声响了吗?”
  “我觉得我听见说话声在提高,有时我觉得那是一种撞击的声音。但是我距离有点远……”他再次摇摇头,看着前方,他看见哈德利冷冷的眼光。额头又出汗了,“现在我知道了,这完全是个难以令人置信的故事。是的,先生们,我发誓!”突然他举起拳头,声音高了起来。
  “完全正确,米尔斯,”那个女人平和的说,“我相信你。”
  哈德利冷冷的说:“也许是这样,我想。最后一个问题,米尔斯先生。你能描述一下那个来访者的外貌吗?……立刻,”他停了一下,接着说,“立刻!好吗,米尔斯先生?”
  “我看见他穿着件长长的黑色外套,褐色的尖顶帽,浅黑色裤子。我没看见他的鞋。他的头发,当他拿下帽子的时候,”米尔斯停住了。“非常特别。我不是幻想,我现在想起来了,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画上去的,看起来有光泽,如果你明白我的话,他的整个头都是纸作的。”
  哈德利在那幅大画面前走来走去,突然他走向米尔斯,吓了他一跳。
  “先生们,”米尔斯大声说,“你们要我说出我看见的。这就是我看见的,这是事实。”
  “继续!”哈德利可怕的说。
  “我想他带着手套,虽然他把手放在口袋里,我不能确定。他很高,大约比葛里莫高3到4英寸,嗯,中等体型。这就是我看见的全部。”
  “他象那个皮尔·弗雷吗?”
  “嗯,是的。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的,但也不是。我想说那个男人比弗雷高,没他瘦,但是我无法肯定。”
  在问话过程中,蓝坡用眼角余光看着菲尔博士。博士的大斗篷和铲形帽搭在膀子上,拄着拐杖在屋子里走着。他弯腰注视着,直到眼睛落在鼻子下面。他看着那幅画,那堆书,桌子上的玉制水牛。他喘息着去看壁炉,再直起身子研究膀子上的外衣。最后变的茫然起来,总是——按照蓝坡的看法——看着杜莫夫人。
  她似乎令他着迷。没有什么比那对小而有神的眼睛更可怕的了。那个女人也发现了。她的手抓着膝盖。她想不去理他,但她的眼神还是又一次看过去。似乎他们在打一场无形的战争。
  “没问题了,米尔斯先生,”哈德利说,“不过还要问问Warwick客栈的事件和那幅画。但是我们一件件来……你可以出去了,把葛里莫小姐和曼根先生喊来,好吗?以及德瑞曼先生,如果他回来的话。……谢谢。等一下。呃,还有其他问题吗,菲尔?”
  菲尔博士摇摇头,很友善的样子。蓝坡能看见那个女人握紧手放松了些。
  “你的朋友就这样吗?”她大叫,嗓音尖锐,把W发成了V。“疯了。这……”
  哈德利看着她。“我懂,夫人。不幸的是,这是他自己的事。”
  “你是谁?你走进我的屋子。”
  “我最好解释一下。我是犯罪调查部的督察。这是蓝坡先生。另一个,也许你听说过,菲尔博士。”
  “是的,是的,我想是的。”她点着头,拍着旁边的桌子,“好,好,好!
  那么,你们不要忘记礼貌好吗?你们想开着窗户把屋子冻住吗?我们最好生起炉子暖和一下吧?”
  “我不建议这样,你知道,”菲尔博士说。“我们要看看那些烧毁了的文件是什么。这可是个线索。”
  杜莫疲倦地说:“哦,为什么你们那么蠢?为什么你们坐在那?你知道很清楚是谁干的。就是那个弗雷干的,你们知道。好,好,好?为什么你们不去抓他?为什么我说了是他干的,你们还坐在这儿?”
  她表现出恍惚和愤怒的表情。她好像看见弗雷走向绞架一样。
  “你看见弗雷了?”哈德利吃惊的说。
  “不,不,我没看见他!我的意思说,在此之前。但是查尔斯告诉过我。”
  “什么?”
  “啊!这个弗雷是个疯子。查尔斯从来不认识他,但是这人有个疯子般的想法,这是幻想的玩笑罢了,你知道的。他有一个兄弟”——她做了一个手势——
  “也是同样的人,你明白吗?呃,查尔斯告诉我他也许会在今晚九点半来访,Chaeles笑了,说如果那人今天不来,就不会再来了。查尔斯说:‘怀恨在心的人总是准时的。’”她坐了回去,端正的坐着,“他错了。门铃在10点差一刻响了。我去应铃。一个人站在台阶上。他拿着张名片,说,‘你能把这给葛里莫教授,问问他是否愿意见我?’”
  哈德利靠向沙发的边缘,看着她:“带着假面吗,夫人?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我没有看见假面具!你难道没注意到楼下大厅只有一盏灯吗?哦!他后面有街灯,我看不见他的外貌。他说话很有礼貌,你知道,拿着名片,那会儿我没认出来。”
  “请等一下。如果你再听那声音能认出来吗?”
  她挥动膀子,似乎要把背后的什么东西弄下来:“是的!我不知道……是的,是的!但是声音不大对头,你知道,我现在明白了,那是带着面具的原因。啊,为什么那人……”她靠回椅子,不知何种原因流泪了,“我没有看见!真的,我真的没!如果你受到伤害,是的。你呆在那,等待某人,杀了他。接着你的朋友进法院说除了你那儿没别人。你不会带上面具,象老德瑞曼在盖伊·福克斯之夜(11月5日焚人像并燃放焰火之夜——棒槌学堂注)带着小孩一样;你不会象一个上等人那样递上名片,上楼,杀死一个人,接着在窗外消失。这就是我儿时听见的神话传说……”她歇斯底里的说,“哦,上帝,查尔斯!我可怜的查尔斯!”
  哈德利等待着,相当安静的等待着。她手捂脸;她有着那种外国的、无法言状的气氛,就象那幅她对面的大画。爆发的情感让她放松下来,她一句话也不说。
  他们听见她手指甲刮着椅子臂的声音。
  “那个人说,”哈德利提问道,“‘你能把这给葛里莫教授,问问他是否愿意见我?’是吧。现在我们想弄明白葛里莫小姐和曼根先生那时在休息室吗?”
  她好奇的看着他:“这样问好奇怪。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样说?是的,是的,我想他们在那儿。我没注意。”
  “你记得休息室的门是开的还是关的?”
  “我不知道。我想是关的,否则我大厅里会有更多的光。”
  “请继续。”
  “好,当那个人给我了名片,我说,‘请等一下,我马上来,’我看了。我无法独自面对他——一个疯子!我想上楼,让查尔斯下来。所以我说,‘等在这儿,我马上来。’我很快关上门,弹簧锁合上了,他无法进来了。接着我走到灯那,看那张名片。我还保存着它--我没有机会送,而且它是空白的。”
  “空白的?”
  “上面没有写字或者印文字。我上楼准备把它给查尔斯看,再下来和他理论。但是可怜的小米尔斯告诉过你们发生的事了。我正要敲们,我听见有人跟在我后面上楼来了。我向后看,他跟在我后面。但是我发誓,我在十字架前发誓,我锁了楼下的门。哦,我并不怕他!不!我问他为什么上来。而且我没有看见假面,因为他背对着灯光。他用法语说,‘夫人,你无法让我呆在外面,’然后拉下领子,把帽子放进口袋。我打开门,我知道他不敢面对查尔斯,查尔斯从里面开了门。我看见了面具,它像肉一样的桃色。他迅速地进了门,我来不及做什么,接着把门关上;转动了锁眼里的钥匙。”
  她停下来,好像她遇到了朗诵最困难的部分,无法像以前那样流畅。
  “接着呢?”
  她含糊的说:“我离开了,按照查尔斯的命令。我没有大惊小怪。但我没走远。我走下了楼梯,那儿我能看见门,我像可怜的米尔斯一样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这真恐怖。我不是个年轻女孩了,你明白。当枪声响起时我在那儿;当米尔斯跑出来击打门的时候我也在那儿;当你们上楼的时候我还在那儿。但是我不明白。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去我房间的时候晕倒了。女人有时就这样。”苍白的嘴唇带着点微笑,颤抖着,“但是米尔斯是对的;没有人离开那间屋子。上帝帮了我们大家,我们说的是事实。但是他离奇的离开了屋子,他没有从门离开……现在,求求你们,能让我去小诊所看看查尔斯吗?”  第五章  惊人的话
 
  菲尔博士背对着壁炉,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剑和盔甲下,他似乎很适合那个背景——-他背后的书架和白色雕像衬托着他如同一个封建社会里的男爵一样。但他看上去不象一个可怕的Front de Boeuf,他咬下雪茄尾,转身把它吐到壁炉里时,他的眼镜滑歪了。
  “夫人,”他转过身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挑战的色彩,象是在战场上发出的叫喊似的,“我们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而且我一点都不怀疑你的故事,正如我一点也不怀疑米尔斯的那样。我先证明一下我是相信你的。……夫人,你记得今天晚上什么时候雪停的吗?”她盯着他,眼神明亮而充满防范。她肯定听说过菲尔博士。
  “这有什么关系吗?我想好像是9点半。对了,我记起来了,因为我上来收查尔斯的咖啡盘的时候我朝窗外看了看,发现雪已经停了。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噢,关系很大呢,夫人。否则我们这个不可能状况可就只有一半了。而且你的确是正确的。唔,哈德利,记得吗,雪是9点半停的,对吗?”
  “是的,”督察承认,他也疑心重重地看着菲尔博士。他已经学会怀疑那看似空洞的目光了,“即使是9点半,又如何?”
  “雪不仅在访客从屋子里逃出前40分钟就停了,”博士沉思般的继续说道,“甚至它在访客到来前15分钟就已经停了。对吧,夫人?呃?他是9:45按铃的吧?好的,哈德利你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到达的吗?在你和蓝坡和年轻的曼根冲进来前,你有没有注意到,到前门的台阶上一个脚印也没有?连通往台阶的小道上也没有?我注意到了。我停下来检查确认过。”
  哈德利站直了,发出一声闷吼:“天,对啊!整条小道都是干净的。它……”他停下来,慢慢转向杜莫夫人,“你说这就是你相信夫人的证据?菲尔,你也疯了吗?我们听到的是一个人如何在雪停了15分钟后按了门铃,从锁住的门中走进去,而……”
  菲尔睁开眼睛,四周响起了一阵轻笑:“我说,孩子,你吃惊什么呢。显然他没留任何脚印从这里飘了出去,为什么他飘了进来就让你这么不安呢?”
  “我不知道。”他顽固的说,“不过,等等,我当然不安了!就我处理过的密室案件来说,进入和离开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要是我发现一件两者明显都是不可能的情况,我相当的不安。没关系!你说……”
  “请听我说一下,”杜莫夫人打断了他们,她的脸色苍白,不过下颚的肌肉却高高鼓起,“我说的全都是事实!上帝作证!”
  “我相信你,”菲尔博士说,“你不要让哈德利那些苏格兰人的常识观念吓倒你。我跟他讲完前他就会也相信你的。不过有一点。我已经跟你显示了我对你完全的信任——-对你已经讲过的话完全相信。我只想警告你不要推翻这一信任。我不会怀疑你刚刚告诉我的那些。但是我想我会怀疑你接下来要告诉我的话。”
  哈德利半闭只眼:“我怕了。我最怕你开始展开你那些悖论了。来,严肃些。”。
  “嗯,嗯,谢谢。”菲尔博士说,“夫人,你做葛里莫的管家多少年了?不,不能这样说。你和他在一起多少年了?”
  “25年多了,”她回答道,“我曾和他不止是主仆关系。”她本来在看着自己不断移动的扣在一起的手指,不过现在抬头了。她的眼神充满了猛烈而坚定的光芒,仿佛在问自己她敢说多少似的。正如一个人把头探过拐角,发现了敌人,准备好要立刻战斗时的眼神一样。
  她静静的说:“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也希望你能保证不要泄露出去。你会在你们弓街的记录里找到,然后就会做些和本案毫无相干事情,惹许多麻烦出来。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我自己。萝赛特·葛里莫是我女儿。她在这里出生,所以必须有记录。不过她不知道,没人知道。求求你了,我能相信你,你会保持秘密的,对吗?”她的眼神变了。她没提高嗓门,不过声音里却有一种可怕的急切。
  “夫人,为什么这样说,”菲尔博士说,眉头微皱,“我觉得这个和我们毫无关系。你觉得呢?我们当然不会谈论此事。”
  “你是说真的吗?”
  “夫人,”博士柔声道,“我不认识这位年轻的女士。但是我赌6便士说你简直过虑了。这些年你们都过虑了。大概她已经知道了吧。孩子都知道的。她也不想让你知道她知道了。就是因为我们都喜欢哄自己说20岁以下的人和40岁以上的人都没感情,所以整个世界都乱套了。忘掉这件事情吧,好吗?”他笑道,“我想问你的是,你最先是在哪里遇到葛里莫的,是在你到英格兰之前?”
  她猛地吸气。她回答了,声音空洞,仿佛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是的,在巴黎。”
  “你是个巴黎女人咯?”
  “呃,什么?不,不,不是一生来就是的那种。我是外省人。但是遇到他的时候我在那里工作,我是服装商。”
  哈德利停止笔记抬头看她,“服装商?”他重复她说的话,“你是说裁缝还是什么?”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说什么来着,我是给戏剧和芭蕾演员作戏服的人。我们在歌剧院工作。你可以找到相关记录。节约你们的时间吧,我直接告诉你们我从没结婚,我的名字是Ernestine·杜莫”
  “那葛里莫呢?”菲尔博士尖锐的问,“他来自哪里?”
  “来自法国南部,我想。但是他在巴黎念书。他亲人都死了,所以这对你们来说毫无帮助,他继承了他们的财产。”空气里有种紧张气氛,似乎是这些最普通的问题不应该带来的。菲尔博士接下来的三个问题是如此奇怪以至于哈德利又停止笔记看着他,而本已经平静的杜莫开始不安的移动,眼里充满警惕。
  “夫人,你信什么教?”
  “我是一神派教徒,怎么了?”
  “唔,好的。葛里莫去过美国吗,有朋友在那吗?”
  “没有。我也没听说过他有美国朋友。”
  “七塔这个词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夫人。”
  “没有。”杜莫叫道,脸色惨白。
  菲尔博士点完他的雪茄,从烟雾中对她眯眯眼。他在炉火和沙发旁边踱步,她向后退缩。不过他只是用拐杖指指那幅画,勾勒了一下背景里白色山脉的轮廓。
  “我不会问你你是否知道这个代表什么,”他说,“不过我想问你,葛里莫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买这幅画。它到底有什么魔力?它如何能抵挡子弹或者是罪恶的眼睛。它能有什么影响力?……”
  他停下来,仿佛记起来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随后气喘吁吁地一只手把画从地板上拿起来,左看右看。“噢,天哪,”菲尔博士心不在焉的说,“噢,上帝呀,哦,酒神哪。哇。”
  “怎么了?”哈德利跳过来问,“你看到什么了?”
  “没,我没看到什么。”菲尔博士道,“就是这样。夫人?”
  “我认为,”她的声音颤抖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不,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查尔斯不告诉我。他只是喉咙里哼哼几声,笑笑而已。你为什么不问画家呢?波那比画的。他应该知道。不过你们这些人从来不做什么理智的事情。这个看起来象是副不存在的村庄的画。”
  菲尔博士严肃的点头:“恐怕你说对了,夫人,我也认为它不存在。要是有3个人埋在那里,那可就难找了。对吧?”
  “你别胡说了好不好?”哈德利叫道。他随即吃惊的发现这些‘胡说'狠狠的打击了杜莫。她站起来以掩饰其惊吓。
  “我要走了,”她说,“你不能阻止我。你们都疯了。你们就会坐在这里瞎说,却让皮尔·弗雷溜走。为什么不去追他?为什么不干点正事?”
  “夫人,这是因为葛里莫自己说了不是皮尔·弗雷干的。”她盯着他,他则啪的一声让画摔到沙发上。这个不存在的村庄,这个弯曲的树木间掩映着3块墓碑的村庄让蓝坡觉得有点恐怖。正当他注视着画的时候,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这时看到Betts警官那张乏味而热切的脸是件让人振奋的事情,蓝坡从伦敦塔一案就认识他了。他后面是两个拿着摄影和指纹鉴定器材的便衣警察。米尔斯和曼根后面是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和在起居室看到的那个姑娘,她推开众人走到屋里。
  “曼根说你要见我,”她的声音平静而颤抖,“不过我坚持和救护车一起走了。杜莫阿姨,你最好快点过去,他们说他快……去了。”她想显得能干而决断,不过没做到。她的做派是典型的20岁人因为缺乏经验和阻碍而造成的那种。她摘下帽子时蓝坡吃惊的发现她的头发是金色的,短发拢在耳朵后面。她的脸形方的,颧骨有点高,不算漂亮,不过却让你想起年少时不知道时间为何物的时光,让人不安,让人觉得真实。她的嘴巴有点大,涂着暗红色的唇膏。不过与她坚毅的脸形颇为不符的是她那栗色的眼睛里不安的温柔色彩。她迅速扫视四周,拉紧了皮衣,退向曼根身边。她快要歇斯底里了。
  “你们快点告诉我要知道什么好吗?”她叫道,“你们不知道他快要死了吗?杜莫阿姨……如果这些绅士们问完了的话,”她迟钝的说,“我就走。你知道,我自己也想走了。”她忽然变得很温顺,不过却有点挑衅的意味,仿佛快到忍耐极限。她们俩之间似乎有些什么不对劲。她们快速的看了对方一眼,却没有直视对方。她们好像在模仿嘲弄对方的动作,又忽然意识到了然后停止下来。
  哈德利也保持沉默,好像是平时在苏格兰场面对两个嫌疑犯时那样。然后,他问:“曼根先生,你把葛里莫小姐带到走廊那头米尔斯先生的房间去好吗,谢谢。我们马上就来。米尔斯,马上就过来。等一下,Betts。”
  “长官?”
  “我要你作点危险的工作,曼根叫你带绳子和电筒来了吧?好,我要你到房顶上去仔细搜查有没有脚印,特别是这间屋子顶上。然后去搜查后院和挨着的两间后院,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米尔斯会告诉你怎么上房顶。Preston!Preston在这吗?”一个尖鼻子年轻人急匆匆地从走廊里跑进来,他就是专事四处寻找暗室的Preston警官,他在Death-Watch一案中发现了嵌板后面的证据。
  “搜一下这所房子,看有没有什么秘道,明白吗?把它翻个底朝天都可以,只要你乐意。看有没人能从烟囱爬上去……你们这些人继续去查指纹拍照。拍照前先把血迹用粉笔圈出来。不要碰壁炉里没烧尽的纸。警察,那个该死的警察去哪了?”
  “在这里,长官。”
  “弓街有没有打电话过来通知那个叫皮尔·弗雷的地址?……好,去他住所把他带来。要是他不在,就等着。他们有没有派人去他工作的那个剧院?……好。就这样。大家都干活去吧。”他嘴里嘟哝着什么,跨进走廊。菲尔博士跟在他后面,第一次露出一种可怕的急切的神色。他拿自己的帽子戳戳督察的胳膊。
  “嘿,哈德利,”他说,“你是下楼去参加问讯吧?我觉得我要是留下来帮这些笨蛋拍照会更有用些。”
  “不,要是你再弄砸几块感光板我才倒霉呢。”他愤愤的说,“那些摄影器材要钱的,而且我们需要证据。我想和你私下好好谈谈。你说的什么七塔和什么埋在一个不存在的村庄里的人是些什么废话?我以前也见过你故弄玄虚,不过还没这么离谱过。我们来比较一下笔记,你写了些……呓,干什么?”他气愤的转头看着拉他袖子的米尔斯。
  “呃,在我告诉警官如何上房顶前,”米尔斯沉静的说,“我想我最好先告诉你,要是你想见德瑞曼先生的话,他现在就在房子里。”
  “德瑞曼?噢,是他。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米尔斯皱眉道:“我估计,他不是‘回来’。他根本就没离开。刚刚我碰巧去他房间里看了看……”
  “为什么?”菲尔博士忽然很有兴趣的问。
  秘书毫无感情的眨眨眼:“我好奇啊,先生。我发现他就睡在那里,可是要弄醒他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相信他服了安眠药,他很喜欢吃那些东西。我不是说他是酒鬼或者瘾君子,不过实际上他就是喜欢吃安眠药。”
  “这是我听说过的最怪的一家子。”哈德利宣布,停顿片刻,他对着众人说,“还有别的事情吗?”
  “是的,长官。葛里莫博士的朋友在楼下。他才到,他想见你。我想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他是Warwick酒店帮的一员。他叫佩特斯,Anthoney· 佩特斯先生。”
  “呃,佩特斯?”菲尔博士重复道,一边揉着下巴,“就是那个收集鬼故事并为之写序的佩特斯?嗯,肯定是。他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我倒要问你任何什么东西会和这事有什么关系,”哈德利说,“我说,除非他有很重要的线索,我现在是没时间见他的。记下他的地址,告诉他早上我会去拜访他。谢谢。”他转向菲尔博士,“继续讲你关于七塔和不存在的村庄的故事吧。”
  博士等到米尔斯带着Betts警官到走廊那头的门口时才再开口。葛里莫房间里的低低地话语声是房子里唯一的声响。黄色的灯光仍从楼梯处倾泻过来,照亮整个大厅。菲尔博士在走廊里踱了几步,左右打量一番,又看了看三个垂着褐色窗帘的窗户,确信三个窗户都从里面锁严实了。然后他向哈德利和蓝坡招手,让他们到楼梯间来。
  “我承认,在询问下一个证人前,比较笔记是更明智的。不过别谈七塔了,我会慢慢说的,像罗兰公子一样。哈德利,一些胡乱记下的文字是我们唯一的证据,因为它们出自受害人之口,它可能是最重要的。我是指葛里莫昏厥之前的那些话。我多希望我们都听清楚了。记得吗?你问他弗雷有没射杀他,他摇头。然后你问他谁干的,他说什么了?我想问你们俩你们认为自己听见的是什么。”
  他看着蓝坡,这个美国人糊涂了。他记得部分的单词,不过整个说话却没记下来,那被鲜血染红的胸膛和痛苦扭动的脖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迟疑了。
  “他首先说的是,”蓝坡回答,“听起来象是hover(盘旋)。”
  “胡说,”哈德利打断他,”“我当时立刻就记下来了,他说的第一个词是bath(洗澡)还是the bath(浴室),不过我就是不知道”
  “好了,你这些胡说八道,”菲尔博士说,“比我的还糟糕,蓝坡,继续说。”
  “嗯,我不敢确信,不过我的确听见了‘不是自杀,’‘他不能用绳子’,下面又说了什么房顶,雪,狐狸,最后听见的好像是太多光亮,我不知道有没记错顺序。”
  哈德利很愤怒:“你全记错了,不过还是有一两点对得地方。”他看上去也有些不安,“不过我也得承认我的笔记也没什么意义。说过bath(洗澡)这个单词后,他说了盐和酒。绳子一节是对的。不过我没听见什么自杀不自杀的。房顶和雪我也有听见。然后是太多光亮,随后是‘有枪’,最后他说了什么狐狸,还有最后说了个……我没听清楚,因为他流血太厉害,好像说的是‘不要怪可怜的……’就这些。”
  “噢,上帝,”菲尔博士痛苦的叫,他把二人看了又看,“真可怕啊,绅士们。我比你们厉害多了。我会给你们解释他说了什么。不过我也太佩服两位的耳朵了。我也没听明白他到底咕嘟些什么,不过我敢说你们也太离谱了。噢。”
  “那你的版本又如何?”哈德利问。
  博士笨笨的来回走动着:“我只听见前面几个词,如果我对了的话,这些话很有意义。不过下面的话就太恐怖了。我好像听到说什么狐狸在雪里的房顶上跑还是……”
  “变狼为人?”蓝坡说,“有人提到狼人吗?”
  “没,也没人会这样说。”哈德利吼道,他戳戳自己的笔记本,“蓝坡,我们来把听到的东西排序。我来写你听到的东西,来比较一下。嗯,现在是这样的。你的顺序:hover,不是自杀,他不能用绳子,房顶,雪,狐狸,太多光亮。我的:bath(洗澡),盐,酒,他不能用绳子,房顶,雪,太多光亮,有枪,不要怪可怜的……”
  “就这些。照旧,菲尔,你这个老顽固,对最没道理的部分最自信。我也许可以把这些都串起来,不过一个垂死的人怎么可以光谈谈什么洗澡,盐,酒来给我们线索呢?”
  菲尔博士看着他已经熄灭的雪茄。
  “嗯,是的。我们最好弄清楚。本来麻烦的地方就够多了。我们一步步来。首先,小伙子,葛里莫被枪击后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正要问你那,如果这没有秘道的话……”
  “不不,我不是说那人怎么消失的。哈德利你一门心思就想着这事了,简直没功夫问问自己还发生了什么事情。首先我们来看看我们可以找到明确答案的事情,然后从这里开始解决问题。嗯,他被枪击后显然发生了什么呢。首先,我们看看壁炉四周那些血迹。”
  “你是说这个家伙从烟囱爬出去了?”
  “我十分确定他并没这样做,”菲尔博士说,“烟囱很窄,拳头都伸不进去。你自制一下,好好想想。首先,一个很沉的沙发从壁炉前推开了,上面有很多血,好像葛里莫在上面靠过,壁炉前面的地毯被拉开还是踢开了。上面也有血。炉旁边的椅子也推开了。最后我发现在地毯上也有血,甚至壁炉里也有。这让我们注意到壁炉里大量的烧过的纸,这些纸几乎弄熄了火。现在我们来想想这个忠心耿耿的杜莫的所作所为吧。她一进来就十分关注壁炉。一直看着它,当我发现她在看它的时候,她几乎要歇斯底里了。你记得吗,她甚至想让我们去点火了,尽管她肯定知道在这样的凶案现场警察肯定不会为了证人生火的。不不,孩子,有人曾在那里烧信件或者是文件,她想确信它们已经烧掉了。”
  哈德利呼吸沉重地说:“那她当时就知道了?而你却说你相信她的故事?”
  “是的,我的确相信她关于访客和罪行的故事,现在也是。我不信的是她告诉我们关于她自己和葛里莫的事。再想想发生了什么吧。这个人射杀了葛里莫,而葛里莫虽然清醒,却没呼救,或者止住行凶者或者怎么,甚至没给米尔斯开门。他的确作了别的什么事,他如此用力,以至于撕裂了肺部的伤口,正如医生说的那样。”
  “让我告诉你们他做了什么。他知道他不行了,人们快要进来了。他有些必须销毁的文件,销毁它们比追到杀他的人或者救自己的命更重要,他忍痛在壁炉左右奔走,销毁证据。所以沙发被踢开了,地毯上也洒上了血迹。明白了?”
  明亮而荒凉的大厅中出现片刻沉寂。
  “那这个杜莫她……?”哈德利呼吸有点困难。
  “她当然知道。这是他们俩的秘密。而她爱他。”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销毁的一定是很他妈重要的东西了。”哈德利说,“你怎么知道的。他们会有什么秘密呢?你又怎么想到有什么可怕的秘密的?”
  菲尔用手按着太阳穴,揉搓着自己的头发。答道:“我可以告诉你一点,虽然有些部分我也不知道。你知道,葛里莫和杜莫都不是法国人。一个长着那样高颧骨,发不出h声的女人绝对不是拉丁种族人。不过那不重要。他们是马扎尔人(匈牙利的主要民族——棒槌学堂注)。确切点说,葛里莫来自匈牙利。他真名是Karoly,或者是查尔斯·葛里莫。也许他母亲是法国人。他来自Transylvania公国,那曾是匈牙利的一部分,不过战后被罗马尼亚屯兵了。90年代末(指1890年代——棒槌学堂注),19世纪初,他和他两个兄弟都进了监狱。我告诉过你他有三个兄弟吗?一个我们没见过,不过另外一个叫他自己皮尔·弗雷。我不知道这三兄弟犯了什么罪,不过他们被送到Siebenturmen的监狱里去挖掘Carpathian山脉里Tradj附近的盐圹。查尔斯或许逃脱了。现在这个致命的秘密肯定和他入狱或者越狱没关系,因为匈牙利王国已经不在,政府也没了。也许他对他两个兄弟做了什么恶,什么和三口棺材有关的恶行,和活埋人有关,这些恶行即使现在被发现也会让他送命。这就是我现在能推断出来的。谁有火柴吗?”  第六章  七塔
 
  这段话讲完后是许久的沉默。哈德利把一个火柴盒扔给了博士,很凶地盯着他看。
  “你是在开玩笑吧?”他问,“还是说这是黑魔法?”
  “一点也不是。我多么希望可以…那三口棺材——哈德利,真该死!”菲尔博士咕哝着,使劲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门,“真希望我能够看到一丝线索——什么东西——”
  “看来你已经进展得很不错了。所有这些东西,你究竟是怎么得知的?等一下!”他看了看他的笔记本。“‘Hover。’‘Bath。’‘Salt。’‘Wine。’换句话说,你是在告诉我们:葛里莫真正想说的是‘Horvath’和‘salt-mine(盐矿)’?来看看吧!如果这就是你的观点,那么我们手上还真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推出剩下的单词了。”
  “这么激动,”菲尔博士说,“看来你是同意我的了。谢谢啦。你自己敏锐地指出,垂死的人们通常是不会提及bath(浴室)、salts(食盐)这类词的。假如你的看法正确,我们也不妨回到最开始。可他真的说了那些词,哈德利。我听到他说了。你问他要一个名字,不是么?‘是弗雷吗’‘不。’‘那么是谁呢?’他的回答是Horvath。”
  “你说那是他自己的名字。”
  “没错。你瞧,”菲尔博士说,“我会很乐意承认那不是公平的侦探活儿,承认我没有把在那间屋子里得到消息的来源展示给你看——如果这可以让你感觉好一些。现在我就把它们说给你听——尽管,上帝知道,当时我就曾试图指给你看了。”
  “是这样。我们从蓝坡那里听说到一位古怪的顾客,他威胁恐吓葛里莫,并且意味深长地谈及‘被活埋的人(诈尸)’。葛里莫把这件事严肃对待,他以前就认识那个人,并且知道那人的话指的是什么——因为他出于某种原因买了一幅绘有三口墓穴的画。当你问葛里莫是谁向他开枪时,他回答了‘Horvath’这个名字,还说了些和盐矿有关的话。不管你是否觉得这对于一位法国教授来说很怪,在他的壁炉上方发现那样的盾牌可的的确确是件十分奇怪的事情——那上面雕刻的花纹,上半部分的黑鹰,在银色的弦月下……”
  “我想这些雕刻的花纹就不必讨论了,”哈德利颇有些自命不凡地说,“到底它是什么?”
  “那是特兰西瓦尼亚的武器。当然,特兰西瓦尼亚在战争中灭亡了。即使在那之前,在英国或法国它也根本不怎么有名。先是斯拉夫语的名字。然后又是斯拉夫人的武器。接下来就是我给你看的那些书。知道它们是什么书吗?是英语书籍,被翻译成了马扎尔语。我不能假装我可以读得懂它们……”
  “谢天谢地。”
  “……但是我至少可以辨认出其中有莎士比亚的全集,Sterne由Yorick写给Eliza的信,还有蒲柏的长诗《原人篇》。这太让人吃惊了,促使我将它们全都检查了一遍。”
  “这有什么可令人吃惊的呢?”蓝坡问,“每个人的图书收藏中都会有各式各样好玩的东西。你自己不也如此嘛。”
  “当然。但是设想一下,一位法国的学者想拜读英文的著作:他或者直接读英文,或者把它们翻译成法文;而极少可能会坚持把它们先译为匈牙利语。换句话说:那些书并不是匈牙利人写的,甚至也不是法国人为了练习匈牙利语而写的,而是英国人的作品——这说明,拥有这些书的人,母语一定是匈牙利语。我把它们都检查过了,希望可以找到某个人名。当在一个章节的末尾空白处找到‘Karoly葛里莫 Horvath,1898’时,我感到事情开始变得明朗些了。”
  “如果Horvath是他的真名,为何这么长时间他一直要这样伪装?想想‘活埋’‘盐矿’这几个单词,似乎可以发现一丝线索。不过,当你问是谁向他开枪射击时,他说是Horvath。而那样的时刻,恐怕是人唯一不愿提及自己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是指自己,而是指另外一个叫Horvath的人。我在思考这个的同时,咱们出色的米尔斯正在对你讲酒吧里那个叫弗雷的人。米尔斯说虽然以前从没见过他,但弗雷看起来很熟悉,并且他讲的那番话像是对葛里莫的讽刺。他暗示的是葛里莫吗?兄弟,兄弟,兄弟!你看,是有三口棺材,而弗雷只提到两个兄弟。这看起来像是第三个。”
  “我正在思考这些,那位明显是斯拉夫人的杜莫太太走了进来。如果我可以确定葛里莫来自特兰西瓦尼亚,那么我们要查出他的过去就会容易多了。但这事必须巧妙地做。注意到葛里莫书桌上那个野牛的雕刻了吗?它对你有什么启发?”
  “它不能表示葛里莫来自特兰西瓦尼亚,我可以告诉你,”督察发牢骚地说道,“看起来更像是美国西部的东西——野牛,印第安人。等一下!这就是你为什么问她葛里莫有没有去过美国?”
  菲尔博士愧疚地点了点头:“看上去是个无关要紧的问题,她就回答了。你瞧,如果他是从美国的古董店里买到的那个玩意——唔。哈德利,我去过匈牙利。是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去的。特兰西瓦尼亚是当时欧洲唯一一个繁殖野牛的国家;对他们来说野牛就相当于我们的公牛一样。匈牙利是一个充满了各种宗教信仰的国家,而特兰西瓦尼亚的人全部是唯一神教派信徒。我问过杜莫夫人,她确认了这一点。接下来我就大胆设想了。如果葛里莫只是无辜地和盐矿联系在一起,那倒也没关系。不过我提起了那个监狱——那是特兰西瓦尼亚唯一一个惩罚犯人去盐矿工作的监狱。我只说出了Siebenturmen——也可以被称为‘七塔’——这个名字,甚至连它是所监狱都没有提;而她却被吓得半死。现在你大概可以理解我对于七塔和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国家的谈论了吧。啊,看在上帝的份上,能不能有人递给我一根火柴?”
  “你已经有了,”哈德利说着,几大步走过大厅,从喜气洋洋的菲尔博士手中接过一支烟,又自言自语道,“是的——就目前来讲,看来还比较合理。你的监狱那一招真起了作用。但是你理论的整个基椽--这三个人是兄弟——完全是凭空猜测。实际上,我认为这是整个案件最薄弱的环节……”
  “啊,我承认。但这又怎么样呢?”
  “这正是至关紧要的一点,假如葛里莫的意思并不是一个叫Horvath的人射杀了他,而是在从某一方面说他自己呢?那样凶手就可能是任何人了。但如果确实有三兄弟,而那的确是他的意思,事情就简单了。我们又可以相信弗雷到底还是射杀了他,要不然就是弗雷的兄弟干的。我们可以随时逮捕弗雷,至于他的兄弟……”
  “你能肯定,”菲尔博士沉思地说,“如果你见到他的兄弟就可以认出他来吗?”
  “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葛里莫。他的英语讲得十分完美;作为法国人也很够格。我毫不怀疑他曾经在巴黎学习过,那个叫杜莫的女人也一定曾在歌剧院做服装。无论如何,他在Bloomsbury晃了将近三十年,看起来性格生硬但本质不坏,留着短胡子,戴着方礼帽,克制着暴躁的情绪,心平气和地在公开场合作演讲。从没有人想过他会是坏人——但我觉得,他脑子里一定有过老谋深算的邪恶念头。从没有人怀疑过他。他可以刮脸,养出嗜酒人特有的肤色,成为一个英国乡绅,或者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么他的第三个兄弟怎么样呢?他可是引起了我的兴趣。假使他就在我们中间,把自己伪装起来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呢?”
  “有可能的,但是我们对于这个兄弟一点情况也没有掌握啊”
  菲尔博士异常专注地向上凝视着,费力地试图点燃他的烟,“我知道。这正是困扰着我的,哈德利。”他低沉地说了一句,使劲一吹,把火柴吹灭了,“我们从理论上讲已经掌握了两个兄弟,他们有着法语名字:查尔斯和皮尔。然后就是第三个人。为了讲起来更清楚,我们不妨称他为亨利……”
  “慢着。你不是想告诉我,你对他也有所了解了吧?”
  “正相反,”菲尔博士回答,“我是想强调我们对于他知道的有多么少。我们知道关于查尔斯和皮尔的情况。但是我们对于亨利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尽管皮尔看来永远都在谈及他,并用他作为威胁。真的是这样:‘我有一个兄弟比我更能干。’‘我的兄弟想要你的命。’‘当我和我兄弟联手,我也很危险。’等等等等。但我们没有从中摸索出这个人的一点轮廓。孩子,这真让我着急。我觉得幕后有一只黑手在操纵着一切,利用可怜的半疯狂的皮尔来为他自己做事,并且很可能他对于皮尔来说和对于查尔斯同样危险。我禁不住想到这个幕后人物导演了在Warwick客栈的整个故事,并且就在附近盯视观察着;我还认为——”菲尔博士环顾四周,好像他期待着空荡的大厅里会有什么动静似的。接着他说,“你知道,我希望你的警官继续盯牢皮尔。也许他对某人来讲已经不再有价值了。”
  哈德利茫然地做了个手势。他的嘴角动了一下。
  “是的,我知道,”他说,“但我们还是来关注事实吧。事实是很难会被发现的,我警告你。我今晚会发电报给罗马尼亚警察局。不过特兰西瓦尼亚被吞并时,由于动乱,很可能官方纪录已经没有多少保留下来的了。左翼分子在战后席卷了那里,不是吗?啊!无论如何,我们要拿到那些事实!来吧,我们去找曼根和葛里莫的女儿。顺便说一句,我对他们的表现并不十分满意……”
  “哦?为什么?”
  “我的意思是,倘若那个叫杜莫的女人是在说实话。”哈德利抱歉地说,“看来你是这么认为。但是,就我所了解的,难道曼根当晚在场不是应葛里莫的要求,以防有客人来访吗?是的。那么看来他就是一个乏味的看门人了。他就坐在正门旁边的一间屋子里。门铃响了——如果杜莫没有在撒谎——神秘的访客走了进来。而这期间曼根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好奇心;他只紧闭着房门坐在屋子里,对来访者毫不留意,只有当他听到枪声时才起身,然后又突然发现门被锁上了。这合逻辑么?”
  “没有什么是合逻辑的,”菲尔博士说。“即使是——不,我们可以以后再谈那个。”
  他们走过大厅,哈德利十分得体、冷静地打开了门。这间屋子比另一间稍小,屋内整齐地摆满了书籍和木质的文件柜。一块朴素的、有些发旧的地毯铺在地板上。屋内有几把硬邦邦的椅子,暗淡的炉火在燃烧着。在有绿色灯罩的顶灯下,米尔斯的打字机书桌正对着屋门口。打字机的一旁,整洁的手稿文件被一叠叠地放在金属篮子里;机器的另一边放着一瓶牛奶,一盘干果脯,还有一本《Williamson's Differential and Integral Calculus》的复印件。
  “我保证他肯定喝的是矿泉水,”菲尔博士有些激动地说,“我向上帝发誓他一定是喝矿泉水,而且还读这种书作为消遣。我可以打赌……”他突然停住了,因为哈德利使劲用肘推了他一下。萝赛特·葛里莫走进了房间。哈德利为三个人作了介绍。
  “当然,葛里莫小姐,我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你……”
  “请什么也别讲了,”她说。她坐的位置离火太近了,使她微微惊跳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不要说那一类的话了。我很喜欢他,但是如果没有人提这件事我会感到好一些。有人提起,我就会开始想。”
  她把手按在额头。在火光照映下,她的眼睛和她的脸又一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对比是互相交错着的。她继承了母亲热烈的性格,有着金黄色的头发,轮廓分明的脸,和一种无拘束的、斯拉夫式的美。有时这张脸是坚定的,而淡褐色的大眼睛却显得温和而有些不安,更像牧师的女儿;而其他时候,她的脸会变得柔和起来,眼睛却闪着尖锐的光芒,像是哪个恶棍的孩子。她的眉毛微微向上挑,而她的嘴很宽阔。她很不安分,奢侈逸乐,让人感到迷惑不解。她身后,曼根正阴郁、无助地站着。
  “不过,有一件事,”她接着说,用手慢慢敲打着椅子扶背,“有一件事,我要在你们开始严刑逼供之前搞清楚。”她对着房间另一侧的一扇小门点点头,呼吸有些急促地说,“Stuart带着你们的侦探去了房顶。这是真的吗,我们所听说的,一个人进来又走了,杀死了我的父亲,没有……没有……”
  “哈德利,最好让我来处理这个。”菲尔博士平静地说。
  蓝坡知道,博士是个问答的老手。他对自己成功的信心,还有温和天真的的外表,都使他可以做到很多他人无法处理的事。他就像一个好心肠,时刻提供同情;人们就会把有关自己的一切都倾诉出来。
  “哼哼!”他从鼻子发出声音,“那当然不是真的,葛里莫小姐。我们对那个可恶的家伙怎么玩弄他的把戏一清二楚,即使那是一个你从没有听说过的人干的。”--她立刻抬起头--“更何况,根本不会有什么严刑逼供。对了,葛里莫小姐,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呢?”
  “哦,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感觉好起来,”她淡淡地笑着说,“曼根向我提起过你,但是……”
  “不,我是认真的,”菲尔博士严肃地说。他斜着脑袋回忆。
  “嗯,对了。想起来了!你在伦敦大学念书,对不对?当然。你好象还是哪个辩论小组的,对吧?我记得那次我主持辩论赛,你带领的队辩论的主题是世界女性的权利,不是吗?”
  “那就是萝赛特,”曼根沮丧地表示同意,“她是绝对的女权主义者。她说……”
  “呵,呵,呵,”菲尔博士说,“我现在想起来了。”他显得容光焕发,“她可能是个女权主义者,我的孩子,但她有个严重的失误。事实上,我记得那场辩论赛的结尾是我所听过的最美丽、最令人震惊的了。你的立场是支持女权主义的,葛里莫小姐,而反对男人专治。是的,是的。你开始的时候一直显得很严肃认真,直到你们那一方开始讲一些糟糕的事情,而你看上去并不愉快。然后有一个瘦弱的女孩大谈了二十分钟女人需要什么理想地存在,但这只是使你看上去越来越恼怒。所以当轮到你发言了,你所做的就是站起身,用银铃般的声音清脆地宣布,女人的理想生活需要的是少说话,多性交。”
  “好,好!”曼根说道,跳了起来。
  “呃,当时——我是一时兴起说出来的,”萝赛特急忙说,“您不要以为……
  “或许你当时说的不是性交,”菲尔博士又反思了一下,“不管怎么说,那个单词产生的可怕影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好比你对着一群放火狂提及‘石棉’一样。不幸的是,当时喝水的我正试图使自己面部平静。这个练习,我的朋友们,是我一直不习惯的。结果,从鼻子到眼睛,都好像是水族馆爆炸了一样,水喷到了我整个脸上。不过我很好奇,你和曼根先生是否经常讨论这些话题。它们一定是很有趣的对话。比如,这个晚上你们的争论如何呢?”
  他们都立刻吵吵闹闹地说了起来。菲尔博士笑了。两个人都停住了,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
  “是啊,”博士点头说,“你们明白了,不是吗,在警察面前说话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可以任自己随便说。那样会更好,你知道。我们理智地来处理这事情,好吗?”
  “好吧,”萝赛特说,“谁那里有烟?”
  哈德利看了看蓝坡。“这老家伙又成功了,”他说。
  这个老家伙又一次点燃了他的香烟,曼根也匆忙去找他的烟。然后菲尔博士发话了。
  “现在,我想了解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接着说,“你们辩论得如此激烈,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今晚的任何情况发生,直到出现了喧哗声,是吗?就我的理解,曼根,葛里莫教授是担心有麻烦发生,让你今晚在这里看守。那你为什么没有去做?难道你没有听到门铃响吗?”
  曼根黑黝黝的脸变得阴沉了。他做了一个激烈的手势。
  “哦,我承认那是我的错。但当时我根本没有多想。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当然听见门铃响了。事实上,我们都和那个家伙说话来着——”  “你什么??”哈德利打断了他的话,跨到菲尔博士前面。
  “当然了。否则,你不会认为我连问都不问就放他过去,让他从我身后上台阶吧!不过,那人说他是老朋友佩特斯——Anthony ·佩特斯,你知道。”  第七章  盖伊·福克斯般的访客
 
  (棒槌学堂注:盖伊·福克斯,英国叛国者,于1605年11月5日试图炸毁国会大厦未果,后来11月5日因此成为烟火节)  “当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那不是佩特斯,”
  曼根一边忿忿地用打火机为女孩点烟,一边继续道,“佩特斯只有五尺四寸高。另外,现在我回想起来,他的声音也不是很像佩特斯。可是他用佩特斯常用的口气喊叫和说话……”
  菲尔博士皱了皱眉:“但是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就算他是个鬼故事收藏家,也不至于会打扮成盖伊·福克斯的样子招摇过市吧?他这人喜欢恶作剧吗?”
  萝赛特·葛里莫吃惊地抬起头来。她手中的香烟平平地一动不动,像指着什么一般,接着她突然扭头看着曼根。当她转回头时,细长的眼睛闪闪发亮,她发出一声似乎是愤怒、残酷又似乎是若有所悟的深深叹息。他俩想到了同一件事—-而曼根对此事比她头疼得多。他露出那种尽力希望与世无争的好人遇上麻烦时的神情。在蓝坡看来,他此刻的所想和佩特斯丝毫无关,因为他张口结舌了一会才回答了菲尔博士的问题。
  “恶作剧?”他重复道,紧张地抓抓自己的一头黑发,“哦!佩特斯?上帝啊,当然不!他循规蹈矩又大惊小怪。但是你要知道,我们没见过他的脸。我们从一吃完晚饭就坐在那个休息室了……”
  “等一下,”哈德利打断道,“通往大厅的门开着吗?”
  “不,不用说,”曼根辩解似的说道,他转过身,“没有暖气的情况下,你总不会在刮风下雪的夜里开着门坐着吧?我知道要是铃确实响过的话我们一定能听到。除此之外——嗯,老实说,我当时并不相信会出什么事。吃晚饭时教授给我们的感觉好像这是一场玩笑,或者恶作剧,不论如何,他总会解决这件事的。”
  哈德利仔细打量着他,“你也是这样感觉吗,葛里莫小姐?”
  “是的,从一方面来看……其实我也不知道!总是很难说清……”她略有些生气(或挑衅?)地说,“……说清他到底是心烦还是高兴还是只不过在装装样子。我父亲是个古怪的人,他喜欢戏剧般的效果。他对我就像对小孩子一样。我觉得我从没见过他害怕,所以我不知道。可是这三天来他表现得如此古怪,以至于曼根告诉我酒吧里的那个人的事的时候……”
  “他怎么个古怪法?”
  “哦,比方说,自言自语,小题大做地发脾气,他以前很少这样。然后又笑个不停。不过最怪的是那些信,每次送信的来时他都收到那种信。别问我信上说什么,他把它们都烧了。它们是放在一便士一个的普通信封里……要不是他有一个习惯,我肯定不会注意到这件事。”她犹豫了一下,“也许你们明白吧,我父亲是当着你的面收到一封信时就会立刻让你知道信的内容甚至发信人是谁的那种人。他会叫道:‘该死的骗子手!’或是‘你厚颜无耻!’或是温和一点的‘哎呀呀,这是某某人寄来的!’——他总是用惊讶的语气,好像寄信的人不是来自利物浦或伯明翰而是来自月球。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明白……”
  “我们明白的,接着说吧。”
  “然而当他收到那种纸条什么的时候,他什么也不说。连动都不动。你知道,他从不当着人面撕毁这些信,除了昨天早饭时。他看了那东西一眼就把它捏成团,然后站起来,深思熟虑地走到炉火前把它扔了进去。就在这时阿姨……”
  萝赛特·葛里莫瞄了哈德利一眼,犹豫起来,“那位太太……夫人……哦,我是说杜莫阿姨!就在那时,她问他是不是还要点熏肉,他突然从炉火边转过身,大吼:‘见鬼去吧!’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我们还没回过神来,他就跺着脚走出了房间,嘟囔着说什么男人永远没法安静一下。他看上去非常可怕。就在那天他带回了那幅画。那时他又高高兴兴了,他四处乱撞,吃吃地笑,还帮着搬运工把画搬到楼上。我……我可不想让你们以为……”显然萝赛特的脑中又充满了回忆,她颤抖着加了一句,“我可不想让你们以为我不爱他。”
  哈德利对她的感情流露无动于衷:“他有没有提到过酒吧里那个男人?”
  “我问过他,可他漫不经心。他说那只是个江湖骗子,因为他嘲笑巫术而威胁他。当然我知道事情不仅仅是这样。”
  “为什么,葛里莫小姐?”
  一阵沉默,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因为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另外我也常常疑惑父亲的过去是否发生过什么,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直截了当的挑衅。一阵长长的沉默中,只听到低沉的嘎吱声和屋顶上沉重的脚步声。她脸上的表情像火焰一样不时变化——时而恐惧,时而憎恶,时而痛苦,时而疑惑。那种野性的感觉又回来了——好像她穿的不是貂皮大衣而是豹皮大衣似的。她两腿交叉,以撩人的姿势靠在椅子上不时扭动,头斜靠着椅背,火光照着她的颈子和半闭的双眼。她向他们露出固定不变的微笑,颧骨的影子轮廓清晰。尽管如此,蓝坡看得出她在发抖。为什么她的脸看上去显得更宽了呢?
  “你们说呢?”她敦促道。
  哈德利有点吃惊:“什么事把他变成这样?我不是很明白。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哦,没有原因,说真的我也不是这么认为,我只是异想天开……”她断然否认,可是她胸口的急促起伏却平静下来,“可能和父亲的爱好有关吧。还有我母亲——她死了,你们知道,那时我还很小-—我母亲据说有阴阳眼,”她又拿起香烟,“可是你刚才问我……?”
  “首先是关于今晚的事。如果你觉得调查你父亲的过去会有帮助的话,警方会接受你这个建议去调查的。”
  她突然把烟从嘴唇上拉开。
  “不过,”哈德利像刚才一样毫无表情地催促道,“我们还是先继续说说曼根先生叙述的事情吧。你们俩在晚饭后就去了客厅,通往大厅的门是关着的。那么,葛里莫教授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他认为那个危险的访客什么时候来呢?”
  “呃……他说过,”曼根说。他掏出一块手帕抹着自己的额头。在火光中能看到他那张尖瘦而空洞的脸的前额上布满细小的皱纹。“这是我没有意识到那个人的到来的另一个原因。他来得太早了。教授说十点来,可那家伙九点三刻就来了。”
  “十点。我明白了。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嗯……是啊!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他是说十点对吗,萝赛特?”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
  “我明白啦。接着说,曼根先生。”
  “我们开着广播,广播不怎么好听,音乐太嘈杂了。我们在火炉跟前打牌。尽管很吵闹,我还是听见了门铃响。我看了看壁炉台上的钟,是九点三刻。我站起来时听到大门打开了,然后听到杜莫夫人说‘请等一下’什么的,接着是门砰一声关上。我喊道:‘喂!是谁在那儿?’可是广播的声音太大了,我只好走过去把它关了。然后我们马上听见佩特斯——自然当时我们都以为那是佩特斯——叫道:‘哈罗,孩子们,我是佩特斯呀!晋见总督大人的礼节怎么那么多?我要去打扰打扰他老人家。’”
  “这是他的原话?”
  “是的,他总是管葛里莫博士叫总督,其它人没人敢这么做,除了波那比以外,他叫他老头子……于是我们回答道:‘好啊!’换了你也会这样,根本不会多想什么。后来我们又坐下了。不过我注意到十点快到了,就开始警觉起来,十点……”
  哈德利在笔记本的空白处随手涂鸦:“这么说来,那个自称佩特斯的人……”他沉吟道,“他是隔着门和你们说话而并没有看见你们吧?你说他怎么会知道你们两人在那里呢?”
  曼根皱着眉:“我想,他一定是从窗户看见我们了。你走上大门口的台阶时,能从最近的一扇窗直接看到休息室。我自己都知道这事。事实上,当我看见休息室有人的时候我都不高兴按门铃,而是直接去敲敲窗户。”
  督察仍然在一边沉思一边涂鸦。他似乎在斟酌着要问的问题。萝赛特·葛里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哈德利却只是说:“继续吧,你当时等待着十点到来……”
  “可是什么事也没发生,”曼根肯定地说,“奇怪的是,十点已经过去了,我反而觉得越来越紧张了。告诉你,我当时并不真的认为那个人会来,或者会有什么麻烦事。可我却老是想着那黑暗的大厅,还有那个戴面具的怪里怪气的盔甲,越想越讨厌……”
  “我明白你的意思,” 萝赛特·葛里莫说,她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其实我也在想着差不多的东西,只是怕你笑话没告诉你。”
  “哦,我也会神经发作的,就是因为这个,”曼根黯然地说,“所以我才会常常被炒鱿鱼,今晚我没给部里打电话,可能又会被炒。该死的新闻编辑们,我又不是犹大。”他换了话题,“不管怎么说,到将近十点十分时,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扔下牌,对萝赛特说:‘听着,我们去喝点什么,把大厅里的灯都打开吧,干点儿别的事情。’我正要按铃叫安妮,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她晚上休假……”
  “安妮?那个女仆吗?我都快忘了她了。后来呢?”
  “后来我就想开门出去,却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上了!这就好像……这么说吧!比方说你的卧室里有个挺显眼的物件,像一幅画或是装饰品什么的,但这么一件平凡普通的东西你从来都不会好好注意它。然后有一天你走进卧室时,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好像这房间里有点不太对头,这种感觉困扰着你,你却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最后突然之间你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件东西不见了。明白吗?我当时的感觉就是那样。我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头,自从那个家伙在大厅里朝我们喊叫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可是直到我发现门被反锁时才明白过来。我在那儿像个傻子一样用力拉着门把手时,枪声响了。室内开火发出的响声大得可怕,在楼上都能听见。萝赛特尖叫起来……”
  “我没尖叫!”
  “……然后她指着我,说的正是我的所想:‘刚才那人根本不是佩特斯,是他闯进来了。’”
  “你能确定当时是几点吗?”
  “能。那时是十点十分。嗯……我试图撞开门,”尽管曼根沉浸在回忆中,他的眼中还是露出近乎嘲弄的高兴神情,就好像他本不愿多说可又忍不住要说一样,“我说,你们可曾注意到在小说故事里撞开一扇门是多么容易?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借口,甚至仅仅因为里面的人不肯回答都可以撞门而入。可是看看这里的门!它们坚不可摧……”
  哈德利用铅笔轻轻敲着笔记本:“通常情况下大门都不上锁吗,曼根先生?”
  “哦,天哪,我不知道!可当时我脑子里就只想着出去,不论如何,大门确实没锁。”
  “是啊,大门确实没锁。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葛里莫小姐?”
  她垂下眼帘:“没什么——不,不确切。曼根向你们如实叙述了发生的一切,可你们这种人总喜欢听那些奇怪的东西——哪怕它们与事无关,不是吗?有件事情可能和这个案件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我还是告诉你们吧……就在门铃响前一小会,我走到窗子中间的桌子跟前去拿香烟,就像曼根说的那样,广播开得很响,可我还是听到外面街上,或许就是门前的人行道上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撞击声,比如一个很重的东西从高处掉下来发出的声音。这决不是寻常的街头噪音。你知道吗,它听着就像有人摔下来。”
  蓝坡觉得忐忑不安,而哈德利问道:
  “你说撞击声?嗯,那么你有没有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有,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当然,我只是拉开百叶窗,朝外面环顾了一下,但是我敢发誓街上一个人也没……”她说到一半忽然目瞪口呆地住了口,“哦,上帝啊!”她说。
  “没错,葛里莫小姐,”哈德利不为所动地说,“照你这么说百叶窗是放下来的。我也特别注意到这点,因为曼根先生跳出窗外的时候还撞到了百叶窗。所以我不明白,那个访客怎么可能从窗子看到你们呢?不过,也许百叶窗并不是一直都放下的?”
  又一阵沉默。除了屋顶上的微弱响声以外没有任何声音。蓝坡看了看菲尔博士,菲尔博士靠在某扇“坚不可摧”的门上,手托下巴,斜戴的帽子遮在眼睛上。
  蓝坡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哈德利,他的眼光最后回到姑娘的身上。
  “他认为我们在说谎呢,曼根,”萝赛特·葛里莫平静地说,“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然而哈德利笑了起来:“我可不这么认为,葛里莫小姐。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的,因为你是唯一能帮我们的人。我甚至要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菲尔!”
  “嗯?”菲尔博士吃惊地抬起头来。
  “你给我听着,”督察板着脸说,“刚才,你毫无原因地说你相信米尔斯和杜莫夫人讲的那些显然不可置信的故事。现在我要回报你了,我说我不但相信他们讲的故事,连这儿的两个人讲的故事我也相信。我将在解释我相信他们的原因时一并解释不可思议的真相。”
  这一下菲尔博士完全从心不在焉中回过神来了。他的脸颊鼓出,盯着哈德利,好象随时准备开战一样。
  “并非全部真相,我得承认,”哈德利说,“但足够把嫌疑范围缩小到几个人,并且解释为什么雪地上没有脚印”
  “哦,那个啊,”菲尔博士傲慢地说,他松了口气,“你知道么,刚才有那么一会我希望你真的有了发现,可你说的这些太明显了。”
  哈德利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发作:“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他继续道,“他在人行道和台阶上都没留下脚印,这是因为他在雪停后根本没有走上过人行道和台阶。他始终都呆在房子里。而且他在房子里已经呆了一阵了。那么他要么是:(a)住在这里的人;要么更有可能是:(b)某个偷偷隐藏在房子里的人,他在晚上的早些时候就用钥匙开了大门潜入房子。这就能解释每个人的证词的不一致了。这个人在合适的时候穿上那身奇装异服,走到大门口已经扫过的台阶上,按了门铃。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百叶窗放下的情况下他还能知道葛里莫小姐和曼根先生在休息室里——他看见他们进去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被关在门外并被告知‘稍候’之后还能自己进屋——他有钥匙。”
  菲尔博士慢慢摇了摇头,哼了一声。他的双臂交叉,摆出争论的姿势。
  “嗯,好吧。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要利用如此复杂的诡计,哪怕他有点精神病?如果他是住在这房子里的人,那你的论据倒还对头:他这是想让人以为那个访客是外来者。可是如果他真的就是个外来者,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在真正的行动还没开始前在房子里闲晃呢?为什么他不能等时候到了才到房子去呢?”
  “首先,”哈德利有条不紊地扳着手指分析道,“他要知道房子里的人都在哪儿,以免被人撞见。其次,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能以不留痕迹的雪地作为自己的‘消失把戏’结束的点缀。这个‘消失把戏’一定是那个人——就叫他Henri兄弟吧——的疯脑袋里想出来的。所以他在雪下得很大时就溜进了房子,一直等到雪停。”
  “谁,”萝赛特尖声问道,“Henri兄弟是谁?”
  “那只是个符号罢了,亲爱的,”菲尔博士和蔼地说,“我敢说你压根不认识他……好了,哈德利,我在此对你的这些乱糟糟的真相提出和和气气而又坚定不移的反驳。我们刚才对下雪和雪停信口开河,就好像下不下雪能用个龙头来控制一样。可我想知道到底一个人怎么才能知道雪什么时候下什么时候停?他总不会说:‘啊哈,星期六晚上我要去杀人,到那天晚上,我想想——要在下午五点正好开始下雪,到晚上九点半正好雪停,这样我就有足够时间溜进房子,然后雪一停还能为逃脱的把戏做准备。’啧啧啧,你对问题的解释比问题本身还要惊人哪。比起这个来,人们恐怕还更容易相信那个人能行走雪地而不留足迹呢。”
  督察气恼不已:“我努力着,”他说,“试图抓住事情的要点。可是如果你一定要跟我争——难道你没发现这能解释最后那个问题么?”
  “什么问题?”
  “我们的朋友,这里的这位曼根先生说那个访客威胁说要在十点来访杜莫夫人和米尔斯却说是九点半。等等!”他制止了正欲发作的曼根,“是A还是B在说谎呢?首先,为什么要在他什么时候来这件事上说谎?其次,如果A说十点而B说九点半,那么两者中必有一个——不论是有罪还是无辜的——确实事先知道了访客真正到达的时间。谁说的时间对呢?”
  “都不对,”曼根看着他,说,“他到达的时间在两者之间,是九点四十五分。”
  “对,这就说明你们都没有说谎,也说明那个访客威胁要来葛里莫家的时间是不确定的。他的时间是‘大约九点半到十点之间’。而尽管葛里莫拼命装出对这个威胁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他还是十分谨慎地说出了这两个时间以确保每个人都在场,我太太接到桥牌俱乐部的邀请函时也会这样做……嗯,那么为什么Henri兄弟不能确定这个时间呢?因为正如菲尔所说,他不能像开水龙头一样控制下雪。他把宝押在今晚下雪上,因为现在经常下雪;但是他得等雪停下来,哪怕等到午夜。结果没让他等那么久,雪在九点半就停了。于是他就干了像他这样的疯子会干的事——他又等了十五分钟,以便不留证据,然后去按响了门铃。”
  菲尔博士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他精明地看了看萝赛特和曼根热切期待的脸,又停下不说了。
  “从头到尾,”哈德利耸着肩说,“我都表示我相信你们俩所说的,因为在最重要的一点上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可决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熟人什么的,他对这房子知根知底——房间、日常起居、住着的人。他知道你们的口头禅和绰号,也知道那位Pettis先生对葛里莫教授和对你们的爱称;因此,他绝对不只是你们从没见过的一个教授的泛泛之交。所以我要知道经常来拜访教授的、可能符合以上描述的每一个人的情况。”
  她吃了一惊,不安地动弹着,“你是说——像那样的人……哦,这不可能,不,不,不!”(听起来就像她母亲的声音的古怪回音)“没有那种人,不管怎么说!”
  “你为什么这么说?”哈德利一针见血地问道,“难道你知道是谁开的枪?”
  她跳起来:“不,当然不知道!”
  “那你有所怀疑吧?”
  “没有,除了……”她咬紧牙关,“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坚持认为凶手是外来者,你刚才的推理真是精彩,可是如果是住在房子里的人如你所说的作案,那不是更合理吗?而且它更符合……”
  “符合什么?”
  “我们来想想看——这应该是你的工作,是不是?”(他觉得自己惊醒了一只沉睡中的豹猫,而她颇为沾沾自喜)“当然你还没有见过家里所有的人。你想想,你还没见过安妮或是德瑞曼先生呢。你的想法真是可笑透顶。第一,我父亲没什么朋友,到这房子里来的外人只有两人符合你的描述,而他们俩都不可能是你要找的人,因为他们的身体条件完全不符:一个就是佩特斯本人,他比我高不到哪儿去,而我并不高大。另一个是波那比,那幅怪画的作者,他这人有点残疾,虽然很轻微,但他再怎么装别人也不会看不出来,杜莫阿姨或者米尔斯会马上认出他的。”
  “那又怎样,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耸耸肩:“两人都是中年人,很有钱,对自己的爱好很痴迷。佩特斯是秃顶,他很挑剔……我不是说他像个老太太一样,他是男人们所说的那种‘好家伙’,也聪明得不得了。呸,无所事事的家伙!”她捏紧了拳头,然后看着曼根,脸上逐渐露出狡黠而又懒洋洋的高兴神情,“至于波那比……嗯,他可不是无所事事的家伙,至少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是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家,但他想成为犯罪学家。他大个子,爱吹牛,最喜欢谈论犯罪和吹嘘自己老当益壮。不过他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他喜欢我,曼根对此大吃其醋。”她笑得更欢了。
  “我不喜欢那家伙,”曼根平静地说,“事实上我简直是恨他入骨——我们俩都知道我恨他。可是有一件事萝赛特说的没错,他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哈德利又草草地写了几个字,“他的残疾是怎么回事?”
  “他有一只脚是畸形,你要知道隐藏这一点有多困难。”
  “谢谢了,”哈德利说着合上了本子,“就到这里了。我建议你到小诊所去,除非……呃……有什么问题吗,菲尔?”
  “最后一个问题,”菲尔博士像赶苍蝇似的拂了拂眼镜上的黑丝带,“哈哈!葛里莫小姐,为什么你如此肯定那个凶手就是德瑞曼先生呢?”  第八章  子弹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尽管他听到某种解释。这在蓝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就结束了。博士不经意的提到“德瑞曼”这个名字对蓝坡来说没有印象,他甚至没有看萝赛特。他有些不安,他疑惑是什么使得充满活力的、饶舌的、快乐的曼根变了,他退步了,小看人,讲起话来像个蠢货。过去,曼根从来没有讲起话来像个蠢货,就算是讲话像弱智者时也不这样。但是现在……
  “你这个魔鬼!”萝赛特葛里莫大叫。如同在黑板上写字那样声音尖锐。蓝坡看见当她嘴张大的时候高颧骨变的更高了,她的眼睛里似乎爆发出某种色彩。只是一瞥;她猛从菲尔博士身边经过,貂皮大衣飞起来了,走出了大厅,曼根跟在她后面。门嘭的关上。曼根过了一会儿又出现了,对他们说:“呃,抱歉!”再次很快的关上门。他看起来很奇怪,他微微驼着背,头低了下来,前额的眉头紧皱,紧张不安的黑眼睛放着光。他的手伸出来,手掌垂下来,好像他想要听众安静下来。“呃,抱歉!”他说,接着关上门。
  菲尔博士看着。
  “她是她父亲的女儿,哈德利,”他喘着气说,慢慢的摇摇头。“嗯,是的。她压力很大;一点火星就能点燃炸药包。我怕她真的病了,但是她认为自己有理由这样。我想知道她知道多少?”
  “哦,好,她是个外国人。但是不在这点上。对我来说,”哈德利粗暴的说,“你像一个疯狂的射击手一样扫射,你在把某人嘴里的雪茄拔出来。德瑞曼怎么回事?”
  菲尔博士看起来很烦心,“等一下,等一下……你怎么看她,哈德利?以及曼根?”他转回身对着蓝坡,“我的想法有点混乱了。从你所说的来看,我有这样的感觉,曼根是我所知道的以及喜欢的那种粗鲁的爱尔兰人。”
  “是的,”蓝坡说,“怎么?”
  “我对她的看法是,”哈德利说,“我想她坐在这儿像你一样冷静,分析她父亲的生活(顺便说一下,她名声不错);这时我打赌她在流泪,歇斯底里,因为她不能体谅他。我想她很健康。但是她体内有魔鬼,菲尔。她想在两方面都成为主人。直到曼根能看透她的心思或者像她在伦敦大学辩论赛上说的那样,她和曼根不会和得来。
  “你成了CID的督察以来,”菲尔博士说,斜视着他,“我还没察觉到你这种令我难过和惊讶的卑鄙来。听着,你这个老色鬼。你说关于凶手悄悄的进了房子等到雪停了的话都是无稽之谈,不是吗?”
  哈德利裂开嘴笑了。“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他说,“除非我想出更好的。它还会留在脑子里。也会留在证人们的脑子里。至少我相信他们的故事……我们会在屋顶上找到脚印的,别担心。但是我们等会儿再谈。德瑞曼怎么回事?”
  “开始,杜莫夫人令我有种奇怪的想法。非常奇怪,无法表达。不是恰当的感觉;她那时大声叫喊,歇斯底里到了极点,她不明白为什么打扮成那么愚蠢的伪装。她说(如果你想杀死某人)‘你没必要带着面具,像老德瑞曼带着孩子在盖伊·福克斯之夜。’我想着这个盖伊·福克斯,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接着,完全是无心的,我问了关于佩特斯的问题——是问萝赛特的——这样说,‘像一个11月5日的人?’你注意到她的表达了吗,哈德利?我说的访客的装扮给了她提示,她很震惊也很兴奋。她没说什么,她在思考。她讨厌那个她在思考的男人。是谁呢?”
  哈德利在屋子里踱步:“是的,我想起来了。她正在暗示她的嫌疑犯或者说要我们怀疑的某人;这就是我千方百计要问她的。她实际上让我觉得是屋子里的某人。但是告诉我真相,”——他在前额搓着手——“真是古怪的一家人,那一刻我认为她在暗示她自己的母亲。”
  “她在逐步提到德瑞曼。‘你们还没见到Annie或者德瑞曼先生,去想想这。’最重要的消息是在附言里的……”菲尔博士走到打字桌旁,看着那杯牛奶。
  “我们要叫醒他。我对他产生了兴趣。那个德瑞曼,葛里莫的老朋友和食客,他睡着了,带着11月5日节的面具,他是谁?他在房子的哪里;他在这儿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勒索?”
  “Robbish,我的孩子。你听说一个校长是勒索者吗?不,不。他们担心的是有人能认出他们来。这个学院派教授有他自己的毛病,就象我知道自己的罪一样;但是它不会产生勒索者……不,也许是葛里莫大发善心把他带进来。但是……”他停下来,他感觉倒身后冷风飕飕。楼梯通向阁楼和屋顶的门开了又关上了。米尔斯突然进来。他的嘴唇发蓝,厚厚的羊毛围巾系在颈子上,他看起来还算暖和。在喝了一杯牛奶之后恢复了活力,他手烤着火。
  他喋喋不休:“我看到了你们的侦探,先生们,在活动门顶。他导致雪有点塌方,但是,原谅我!你不是命令我去执行的吗?啊,是的。我想要点帮助,我怕我忘记……”
  “叫醒德瑞曼,”督察说,“除非用水泼他。哦!Pettis!如果Pettis先生还在这儿,告诉他我想见他。Betts警官有什么发现吗?”
  Betts自己回答。他看起来才滑过雪一样;他呼吸急促,跺着脚,拍打着着身上的雪,走向火炉旁。
  “长官,”他说,“你可以相信我的话,那个屋顶甚至连鸟的足迹也没有。任何地方都没有任何痕迹。我查看了每英尺的地方。”他脱下湿透了的手套,“我试图在每个烟囱上挂绳子,这样我能下去,沿着水槽爬下去。边缘没有任何痕迹,烟囱旁没有任何痕迹,哪儿都没有痕迹。如果某人今晚从屋顶下来,他不可能比空气还轻。现在我们要下去看看后花园。”
  “但是——!”哈德利叫道。
  “就是这样,”菲尔博士说,“看,我们得下去看看你们的侦探在那间屋子里做什么。如果Preston……”Preston警官,有点怒气,推开门走进大厅,就象他听见召唤一样。他看着Betts,转身对着哈德利。
  “这花了我点时间,长官,”他报告道,“因为我们不得不搬开所有的书架再搬回去。答案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形式的秘密出口。烟囱很结实,也没什么诡计;烟囱管道只有两三英寸宽,那上部有一个拐角……可以吗,长官?孩子们结束了。”
  “指纹呢?”
  “许多指纹,除了……您升降窗户了吧,是不是,长官?你的指纹留在了窗框顶部附近的玻璃上了吧?我认出了您的指纹。”
  “我一般对这些事很小心的,”哈德利突然说。“好了?”
  “玻璃上没什么了。窗户的所有木质部分,窗框,是高光泽油漆粉刷的,上面有个清楚的手套痕迹,像指纹一样清楚。除此以外没了,没一点痕迹。如果某人从那儿出去了,他肯定背对着站的,头先出去,没碰任何东西。”
  “够了,谢谢,”哈德利说。“在楼下等着。去后花园,Betts……不,等一下,米尔斯先生。Preston会去接Pettis先生,如果他还在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也许,”米尔斯说,声音很尖,这时其他两个人已经走了,“我们又来怀疑我自己的故事了。我担保我告诉你们的都是事实。这是我坐的地方。你自己看看吧。”
  哈德利打开门。在他们面前是高而昏暗的走廊,30英尺以外正对面是一扇门——那门被拱门处射出的光照得通明。
  “我不是指它有错误。”督察咕哝着,“他真的没有进来,或者像这样的事情?许多奇怪的事情在那个门口发生;我听说了。我不能想象那个女人干了奇怪的事,自己带着奇怪的面具,或者……不,你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是吧……见鬼!”
  “根本没有像你描述的那种奇怪的人,”米尔斯说,最后两个词带着怒气。
  “我想他们三个讲的都很清楚。杜莫夫人在门前,是的;朝向右边。高个男人朝向左边,葛里莫博士把他们分开。高个男人真的进来了;他关上了他背后的门;他没有出去。虽然事情发生在昏暗的光下。但是不可能弄错男人的高个身材。”
  “不知道我们怀疑什么,哈德利,”菲尔博士停顿了一下说,“我们也把门排除在外。”他原地转了圈,“你对德瑞曼知道些什么?”
  米尔斯的眼睛眯缝起来。他的尖锐的声音中带着警戒。
  “阁下,他聪明好奇。嗯!我知道的很少。据我所知他来了几年了;无论如何,在我来之前。他放弃了他的学术工作因为他几近失明。他现在还是几乎瞎了,虽然治疗了,你不能从他眼睛的外表判断这些。他来向葛里莫寻求帮助。”
  “葛里莫博士有什么看法?”
  秘书皱起眉头。“我不知道。我也没听说葛里莫博士在巴黎认识的他,他曾在那里学习过。我所知道就只有一点,葛里莫博士在一场晚宴上遇见他的。”米尔斯没有张开嘴露出一种高傲的笑;他的眼睛眯起来,闪出一点讽刺的神色,“嗯!他说德瑞曼先生曾经救过他的命,称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当然,是在某些情况下……”米尔斯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的前面,摆动着,一只鞋的鞋尖拍打着另一只鞋的鞋跟。他就象一幅斯温伯恩讽刺画。菲尔博士严肃的看着他。但只是说:“哦?你怎么看他?”
  “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他。他没什么。”
  “葛里莫小姐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葛里莫小姐不喜欢他?”米尔斯说,张开眼睛,接着又眯起来,“是的,我想是。我注意到了,但是我不能肯定。”
  “嗯。为什么他对盖伊·福克斯之夜那么感兴趣?”
  “盖伊·福——啊!”米尔斯好奇起来,接着大笑。
  “我知道了!我不理解。你知道,他很喜欢小孩。他自己有两个小孩,他们从房顶上跌下来死了,我想,是几年前的事。这是那些愚蠢的悲剧之一,这是我们构造未来世界的时候应该消除的。”这段话让菲尔博士的脸色非常难看,米尔斯继续说,“他的妻子没活多久。接着他视力下降……他喜欢在孩子们的游戏中帮助孩子,尽管他自己的心理也很孩子气。”嘴唇向上撇了点。“他喜欢11月5日节,这是他不幸的孩子中的一个的生日。他一年的储蓄都来买彩灯和服饰,构建一个盖伊·福克斯之夜,为……”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Preton警官进来了:“下面没有人了,长官,”他报告,“你要见的先生肯定走了……小诊所来的一个伙计要把这带给你。”
  他递过来一个信封和一个像珠宝盒一样的方形纸盒。哈德利打开信,看了一下,骂道。
  “他死了,”哈德利愤愤的说,“没有一个字……这,看这!”
  蓝坡从菲尔博士肩膀看到这封信,如下:  “哈德利督察:
  可怜的葛里莫在11点30分去世。我把子弹交给您。我想这是点38口径。我想和你们警方法医联系的,但是他为了另一个案子出去了,我只能把它给您。
  他只在临死前有点意识。他说了某些事,我的护士和我都听见了;但是也许他神情恍惚,我应该注意它们。我很了解他,但我不知道他有一个兄弟。
  他第一个说的是希望我这个;接着他说了这些:“‘是我兄弟干的。我没想到他会开枪。上帝知道他是如何离开屋子的。一秒钟前他在那儿,一秒钟后他就不在了。给我一只笔、一张纸,快!想告诉你我的兄弟是谁,这样你才不会认为我在胡言乱语。’“他的大叫导致了最后的大出血,他没有说什么就去世了。
  我保留着尸体,服从你的安排。如果有我能帮忙的,请告诉我。
  E. H. PETERSON,医学博士。”  他们相互看看。谜团完全展开了;真相显现,证词得到证实;但是恐怖的隐身人还在。停了一会儿,督察阴沉的开了口。
  “‘上帝知道,’”哈德利重复道,“‘他是如何离开屋子的。’”  第九章  破坟而出
 
  菲尔博士漫无目的的走着,叹息着,接着坐在一张最大的椅子里:“亨利兄弟……”他低沉的说,“嗯,是的。我恐怕我们应该找到亨利兄弟。”
  “该死的亨利兄弟,”哈德利乏味的说,“我们先找到皮尔兄弟吧。他知道!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得到治安官的消息?那个在剧场里提到他的人在哪?难道他们这些人都去睡觉了……”
  “我们不知道,”对方说。
  哈德利开始跺脚,高声说话。
  “这正是那个亨利兄弟希望我们做的。”菲尔博士说,“现在我们想想葛里莫最后说的话,我们至少能找到一个线索……”
  “什么?”
  “他告诉我们,我们所不知道的情况。不幸的是它们无法帮助我们,因此我们只能赌一把了。这个新的证据,我恐怕我们会走进死胡同。他没有告诉我们什么;他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
  “什么?”
  “你难道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吗?最后一句:‘上帝知道他是如何离开屋子的。一秒钟前他在那儿,一秒钟后他就不在了。’现在把那些词从你的无价的笔记本中找出来。你和蓝坡有两个不完全相同的版本;但是我们从你们都一致的那些词开始,我们假定它们是正确的。撇开第一个难题——我认为我们能肯定这个词是‘Horvath’和‘salt-mine’。撇开你们不一致的词组。我们在两张表里看见了什么?”
  哈德利咬着手指:“我开始……”
  “是的!这话是,‘他不可能使用绳子。屋顶。雪。狐狸。太多的光。’好,接下来!如果我们要组成一句话,用这些词和场景;我们也许得出这样的意思:‘上帝知道他如何出去的。他不可能使用绳子,或者上到屋顶或者下到雪地。一秒钟前他在那儿,一秒钟后他就不在了。我看到太多的光,以至于想不起他做了……’停一下!那么……”“现在,”菲尔博士厌烦的咕哝着,“你就能符合了。蓝坡听见,‘不是自杀’。这加进去也符合其他的表达。‘这不是自杀;我没有自杀。’你听见,‘得到枪’;加进去也不困难,‘我没有想到他会射击’。哈!所有的线索都收进圈子里,变成问题。这是我所知道的第一个案子,被害人和其他人一样迷惑不解。”
  “但是‘狐狸’这个词怎么办?没地方适合。”
  菲尔博士看着他,带着酸溜溜的眼神。
  “是的,的确。这是最容易的了——也许是最狡猾的,我们不得不跳过它。当人们不清楚听见什么单词的时候,就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我对不同的人做单词联想测验(该死的东西),我突然低声说对一个马夫说‘狐狸!’,他也许会回答‘猎狗!’但是如果我对一个历史学家说同样的单词,他也许会大叫——快!”
  “什么?”
  “盖伊,”哈德利咒骂道。一段沉默之后,他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再回到那个盖伊·福克斯面具的鬼话去吗,或者说和盖伊·福克斯面具有相同的地方?”
  “好吧,每个人都会胡说,”博士指出,用手摩擦着前额,“我并不惊讶,只有在近处看见它的人才能明白。你懂了吗?”
  “它告诉我去和德瑞曼先生谈谈,”督察冷冷的说。他走向门口,看见了米尔斯瘦骨嶙峋的脸很惊讶,他的眼里闪出渴望倾听的眼神。
  “镇静些,哈德利,”菲尔博士说,督察似乎要爆发了。“这是一件奇怪的事:当谜语出现的时候你要像守护神一样镇静,但是当我们进入真相的时候你总不能镇静。让我们年轻的朋友停一下。你应该听到所有,而不是只听个结尾。”他吃吃的笑,“你怀疑德瑞曼?呵呵!相反,正相反,记住,我们要把拼图完成。这还有最后一块我们没有解决,这是一小点。那个粉红的面具暗示德瑞曼访问葛里莫,就好像对暗示的别人一样。但是葛里莫知道面具后面是谁。因此我们要相当明智的解释你记下的最后的那些词,‘别责备可怜的……’。他似乎很喜欢德瑞曼,你知道。”一阵沉默之后,菲尔博士转向米尔斯,“现在去把他带来,孩子。”
  门关上了,哈德利疲倦的坐下来,从胸前口袋里拿出还没点燃的雪茄。接着他把手放在领子下面,作出带有恶意的切断脖子的动作,这是当紧张使得人们认为领子太紧的时候作出的动作。
  “漂亮的枪法,嗯?”他说,“复杂的推理工作,大胆的年轻人,嗯!”他在地板上走动着,然后厌烦的咕哝着,“我要失去控制了!我见过的事情没有比这想法更荒谬了。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是的。等等一下,如果你允许,我想做Gross测试。”
  “做什么?”
  “Gross测试。你不记得了吗?我们今晚还争论来着的。我要小心的收集火炉里烧尽和没有烧尽的纸片,看看Gross测试能否查出什么。安静些,好吧?”他怒吼道,“我不能说所有,甚至一半,能够查出来。但是我能在这和那儿找出一行字给我点线索,这些对葛里莫来说比性命都重要。”
  “哦!哈!是的。”哈德利发出轻蔑的声音,“你怎么做?”
  “你能看见。注意,我没有说那些彻底烧毁的纸片也能完全显现。但是会有点东西的,特别是夹在中间的,或者只是烧黑的,哪些能显现……除此以外,我没有建议,除非我们问——咦,这是什么?”
  贝特斯警官,这次不是那样摇晃的带着雪进来,他在他关上门之前看了看门外,笨拙的报告道:“我已经查看了整个后花园,长官。以及两个邻近的花园,和墙顶。没有脚印或者任何形式的痕迹……但是我相信我们抓到了一条鱼,我转到房子后面,下楼时撞到一个高个老家伙,他立刻从楼梯扶手跳下去。他跑到衣橱,瞎搞一通,好像他不熟悉这地方,直到他拿到他的外衣和帽子,接着出了门。他说他是德瑞曼,他住在这儿,但是我们认为……”
  “我想你会发现他的视力不好,”菲尔博士说。“带他进来。”
  这个进来的人给人印象深刻。他个子高,镇静的面容像寺庙一样空洞;他的灰色头发长在脑后,使得前额狭窄而多皱纹。他明亮的蓝眼睛看起来温和而疑惑,尽管眼睛周围全是皱纹但看不出眼神暗淡无光。他有只鹰钩鼻,显示出和善和难以预测的神情的嘴;前额的皱纹使得眉毛有些凸起,看上去更加难以预测。他个子很高,虽然体质虚弱但是仍有力量。他像个渐老的军人,不修边幅。脸上没有幽默的表情,但有含糊不清的谦卑的和蔼。他穿着件深色外套,扣子系到下巴下面。他站在门口,圆礼帽压在胸前,犹豫不决。
  “我抱歉,先生们。我真诚的道歉,”他说。他低沉的嗓音给人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人不大说话,“我知道我在出去前应该来见你们。但是年轻的曼根先生把我叫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感到我要出去见见葛里莫,看看那是否有事情我能做的……”蓝坡有一种感觉,他还处在睡眠或者安眠药的感觉中,他蓝眼睛的目光也许很有神。他动了下,一只手摸到身后的椅子。他没有坐下来,直到哈德利让他坐下来。
  “曼根先生告诉我……”他说,“葛里莫博士……”
  “葛里莫博士死了。”哈德利说。
  德瑞曼坐着像他站着那么笔直,手交叉放在他的帽子上。屋子里一片沉寂,德瑞曼闭上眼睛又睁开了。接着他似乎在盯着一条长长的路,呼吸急促,动作迟钝。
  “上帝安息他的灵魂,”德瑞曼相当镇定的说。“葛里莫是个好朋友。”
  “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是的。曼根先生告诉我。”
  哈德利看着他:“那么你会明白每件事的,你知道的每件事,都能成为我们抓住杀你朋友的凶手的线索,是吧?”
  “我……是的,当然。”
  “非常正确,德瑞曼先生!非常确定。我们希望知道他过去的某些事。你很了解他。你第一次在哪遇见他的?”
  对方的长脸看起来有些糊涂,好像违规者的表情:“在巴黎。1905年他在大学拿到博士学位,同年我……同年我认识了他。”德瑞曼似乎在躲避事实;他用手遮住眼睛,他的声音有些愤愤不平,“葛里莫非常有才华。接下来的那年他在第戎获得副教授的职位。但是一个亲戚的事,或者诸如此类的事,让他获得了一笔钱。他——他放弃了接着工作来到了英国。这就是我知道的。我没看见他直到几年前。你们希望知道这些吗?”
  “你知道他1905年前的事吗?”
  “不。”
  哈德利向前倾。“你在哪救他的命的?”他直截了当的问。
  “救他的命?我不明白。”
  “有去过匈牙利吗,德瑞曼先生?”
  “我——我去过欧洲大陆旅行,我也许去过匈牙利。但是这是很多年前了,我那时还年轻。我记不得了。”
  现在轮到哈德利扣动扳机了。
  “你救过他的命,”他说,“靠近Siebenturmen监狱,在Carpathian山,他是逃跑的。是不是?”
  对方正坐着,瘦骨嶙峋的手抓紧礼帽。蓝坡有种感觉,他比十多年里更加顽强了。
  “我?”他说。
  “别绕圈子了。我们知道任何事——甚至时间,现在你最好回答。KarolyHorvath,一个自由的人,1898年在一本书上写下了这个时间。按照理论上说,他至少花了四年时间在巴黎获得博士学位。我们能将他定罪和逃跑的时间缩小到3年。这样,”哈德利冷冷的说,“我能打电报给Bucarest,在12小时里获得详细的情况。你最好告诉我们真相。我想知道所有你知道的Karoly Horvath以及他两个兄弟的情况。这两人中的一个杀了他。最后,我提醒你别保留任何信息,这是严重的错误。好吗?”
  德瑞曼停顿了一会儿,用他的手遮住眼睛,脚踢着地毯。然后他仰起头。他们震惊的看见这个男人微微的笑了,他皱纹堆垒的眼睛里是蓝色的眼珠。
  “一次严重的犯罪,”他点着头说,“是吧,的确?现在我坦白,阁下,我不会谴责你的恐吓。没有什么事能令一个你不了解的人动情、生气或惊骇,当他看见他盘子里有一个荷包蛋。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恐怖(以及野心)都是由眼神、姿势、和手势产生的。年轻人不明白这个,但是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知道,我不是完全瞎了。我能看见人脸和早晨的天空,以及那些诗人们称盲人能感知的事物。但是我不能阅读。直到你整个生命建立在两件事上,你才能另回到它们离去时没有什么能触动你。”他再次点头,在屋里踱步。他皱起眉头,“阁下,我很希望给你所想知道的信息,如果它能对葛里莫案有所帮助。但是我不知道那桩旧的丑闻。”
  “那么能知道杀他的那个兄弟吗?”
  德瑞曼做了一个微小的手势,皱起眉:“这,如果能帮助你们,我可以告诉你忘记这件事。我不知道你怎样了解到的。他的确有两个兄弟。他们都曾进监狱。”他再次笑了,“这没什么恐怖的。他们进监狱是因为政治犯罪。我想那时有一半的热血男儿都有过的……忘了那两个兄弟。他们好多年前就死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蓝坡能听见火中发出的噼哩啪啦的声音以及菲尔博士的喘息声。哈德利看了一眼菲尔博士,他的眼睛闭着。接着哈德利面无表情的看着德瑞曼,仿佛后者的眼光依然锐利。
  “你怎么知道的?”
  “葛里莫告诉我的,”对方说,强调着那个名字,“除此以外,布达佩斯到Brasso的报纸在那个时期也报道了。你能很容易的证实这一切。”他直接了当的说,“他们死于黑死病”
  哈德利温和了些:“如果,当然,你能证明这些没有疑问……”
  “你保证过去的丑闻不被曝光?”(蓝眼睛不敢直视。德瑞曼两只瘦骨嶙峋的手绞在一起又松开了。)“如果我告诉你全部,你接受这些证据,你能让死者安息吗?”
  “这取决于你的信息。”
  “很好。我告诉你我自己看见的。”(蓝坡认为他的反应相当不同寻常)“这是件可怕的事。葛里莫和我此后从来没说起过。这是商量好的。但是我不会向你撒谎,说我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手敲打着他的太阳穴,甚至哈德利都给他耐心。接着他继续道:“原谅我,先生们。我正回忆着精确的日期,这样我才能验证所有的事。我能做的就是说出它发生在20世纪的某个八月或九月,还是它发生在1901年?无论如何,我要开始了,以下全是事实,完全是按照当代法国传奇文学的风格。我要开始了,‘在19**年凉爽的九月一个黄昏,一个孤独的骑马人在一条路上飞奔,’——那是多么罪恶的一条路啊!接着我应该描述以下野外的风景以及其他。我就是那个骑马人;要下雨了,我想在天黑前到达Tradj。”
  他笑了。哈德利有些急躁,菲尔博士睁开了眼睛;德瑞曼很快接了下去。
  “我必须强调这种小说氛围,因为这与我的心情和解释相匹配。我那时处在浪漫的拜伦式的年纪,热衷于政治自由的理想。我骑马而不是步行,因为我要出风头;我甚至喜欢带枪以对抗(虚构的)土匪,带一朵玫瑰花作为对抗鬼魂的符咒。但是如果没有鬼魂或者土匪,也就不需要了。我知道我有几次碰到了他们。”
  “这好像森林和山谷里的神话故事。甚至其中最可信的部分也是有些奇怪的。特兰西瓦尼亚,你知道,是三面环山的。一个英国人看见黑麦天或者葡萄园在陡峭的山壁上会多么惊讶;红黄相间的服饰,充满大蒜味的旅店,甚至,由纯盐堆成的小山。”
  “不管怎样,我沿着弯曲的道路前景,狂风呼啸,几英里内没有旅店。人们看见在每一块岩石后面都有一只罪恶的眼睛盯着他,这让我蹑手蹑脚,但是我还有更糟的原因。瘟疫在炎热的夏天之后漫延开来,像昆虫云一样漫延到整个地区,甚至是在寒冷的天气里。在我经过的最后一个庄子里——我记不得它的名字了——他们告诉我它正在山里的盐矿里肆虐。但是我希望能去看我的一个英国朋友,也是个旅行者,在Tradj。我也想看看那个根据七座白色山命名的监狱。所以我说我要继续。”
  “我知道,我必须到达监狱附近,这样我们看见这个山头。但是,现在太黑了看不清,风似乎在猛吹树木,我经过三座坟墓进入一个山洞。它们也许是新挖的,因为周围还有脚印;但是看不见有人。”
  哈德利打破了那个幻想式的声音塑造的奇怪的气氛。
  “那个地方,”他说,“就像葛里莫博士从波那比先生那里买的那幅画里的一样。”
  “我……我不知道,”德瑞曼很震惊的回答。“是吗?我没注意。”
  “没注意?你没看到那画吗?”
  “没仔细看。大概看了一下……树,普通的风景画……”
  “还有三座墓碑……”
  “我不知道波那比哪来的灵感,”对方含糊的说,手搓着前额,“上帝知道我没有告诉他。可能是巧合。墓地上没有墓碑。没有东西。只是简单的插了三根棍。”
  “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坐在马上,看着那些坟墓,没有愉快的感觉。它们看起来很疯狂,周围是黑绿色的背景,远处是白色的山。但是不是这个。如果它们是监狱的坟墓,我想知道为什么它们被埋得这么远。第二件事我发现我的马受惊了,几乎要把我摔下来。我转到一棵树那;当我向后看时,我看见什么使得我的马受惊。一处墓地的土堆正在隆起、崩塌。有一种破裂的声音;什么东西在扭动;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土墩冒出来。那是一只正在动的手——我不知道我是否见过比这更恐怖的事了。  第十章  外套上的血
 
  “在那时,”德瑞曼接着说道,“我也有些不对劲。我怕马跑掉,不敢下马;而我自己也耻于逃跑。我想着吸血鬼以及所有在黄昏时分出现的关于地狱的传说。说实在的,它愚蠢地吓倒了我。我记得我在马上像个陀螺似的打转,企图在掏出手枪的同时用一只手拦住它。当我再次回头看时,那东西已经完全爬出了坟墓朝我而来。”
  ”这,先生们,就是我如何与我最好的一个朋友见面的经过。那个人握着一个铲子,应该是某个挖墓的人忘在那儿的。他继续走过了来。我用英语大叫起来,'你想干什么?'——--因为我头脑发昏得厉害,已经想不起其他任何语言里的任何一个字了。那人停了下来。片刻之后他用英语回答了,带着一种奇异的口音‘帮帮忙,’他说,‘帮帮忙,老爷;别怕’或类似这样的话,并扔下了铲子。马平静了些,但我没有。那人不高,但非常强壮。他的脸黑而肿胀,上面一些剥落的小点在模糊的光中现出点粉红色。在他还站在那儿挥动胳膊时雨落了下来。”
  “他站在雨里向我大喊大叫。我不打算去回忆它,不过他说了些话类似于‘瞧,老爷,我并没像那两个可怜的家伙那样死于瘟疫,’他指了指坟墓,‘我完全没被传染。瞧雨水已经把它洗掉了。那是我自个儿的血,我刺破自己皮肤时弄的。’他甚至伸出舌头来显示它是如何被煤灰染黑的,而雨水使它变干净了。此情此景都如此疯狂。然后他接着说他并非刑事犯而是个政治犯,正越狱逃亡中。”
  德瑞曼的额头皱了起来。他又笑了。
  “帮他?自然而然地我这么做了。我为这念头而兴奋。当我们制定计划时他向我说明了许多事。他是三兄弟之一,他们都是克罗森堡大学的学生,在一场旨在将特兰西瓦尼亚从奥地利的保护下独立出来,以回到1860年前的状态的起义中捕。”
  “他们三个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另两人死于瘟疫。在同属囚犯的监狱医生的帮助下,他也伪造了相同的症状——--然后死去。没有任何人会去靠得很近地去检验医生的诊断;整个监狱都因为恐惧而陷入了疯狂。即使是埋葬他们三个的人在把尸体扔进松木棺材并钉上盖子的时候都会把头转向一边。他们把尸体埋在了距监狱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在钉棺材盖的时候都会做得比较草率。医生事先偷带了一个指甲钳,他给我看了。一个强壮的男人,如果他保持他的气力并且不在被埋后用掉太多空气,便可以用头将盖子顶出足够塞入指甲钳的空间。此后一个强壮的男人可以从松动的土中挖出来。”
  “很好。当他发现我是个在巴黎的学生时,交谈变得轻松许多。他的母亲曾是法国人,他的法语说的非常好。我们决定他最好去法国,那儿他可以获得一个新的身份而不引起怀疑。他有一些藏起来的钱,在他的家乡小镇还有个女孩……”德瑞曼突然停住了,仿佛意识到自己已经说得太远了。哈德利微微点了点头。
  “我想我们知道那女孩是谁,”他说,“现在我们可以把‘杜莫夫人’排除到这个之外了。然后呢?”
  “ ……可以信赖她让她拿钱过来并且跟他去巴黎。那儿不太可能会有追捕和缉拿——事实上,的确没有。他如同死了一般通过了;即使葛里莫怕得如此厉害,在刮脸还有套上我的衣服之前便从那一带飞驰而去。我们没引起任何怀疑。那些日子没有护照,然后他抛弃匈牙利人的身份,装成是我的一个要在Tradj见面的英国朋友。一旦进入法国——--之后的你们都知道了。现在,先生们!”德瑞曼奇怪地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全身僵硬,并用他严厉冷淡的眼睛朝向他们。”你们可以查证我说过的每一件事--”
  “……那个破裂的声音是怎么回事?”菲尔博士用一种追根问底的口气插嘴道。
  这个问题如此安静,又如此惊人,以至使得哈德利转了过来。即使德瑞曼的视线也搜寻着朝他转去。菲尔博士的红色面孔茫然地鼓起,然后他一边用手杖戳着地毯一边喘息起来。
  “我认为这非常重要,”他对着火声称,仿佛有什么人反驳了他,“的确非常重要。嗯。看这边,德瑞曼先生。我只有两个问题要问你。你听见了一个破裂的声音——是棺材盖子被撞开的声音,嗯?是的。那这应该意味着葛里莫从中爬出的是一个相当浅的坟墓?……非常浅,是的,否则他永远都不可能出来。第二个问题。那所监狱,是个管理良好的——还是糟糕的——地方?”
  德瑞曼感到了困惑,他脸色严峻。“我不知道,先生。但我确实知道它在那段时间正受着许多政府官员的攻击。我想他们在剧烈地指责监狱当局纵容疾病发生了——它妨碍了矿上工人的可用性。顺便说一下,公布了死人的名单;我看到了他们。我再问一遍,发掘旧的丑闻有什么好处吗?它帮不了你。你可以看出对于葛里莫来说没有任何特别的不名誉之处,然而……”
  “是的,那就是关键,”菲尔博士低沉地说,好奇地望向他。
  “那就是我想要强调的。它完全没有不名誉的地方。光是这点有必要让一个人去掩埋掉过去生活的一切吗?……但这对杜莫来说或许是一件不名誉的事,”德瑞曼的声音升到了一个更暴躁的音调,“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葛里莫的女儿怎么办?所有这些混乱的钻研基于某些毫无根据的猜测,认为他兄弟中的一个或两个都还活着。他们死了,死人不会从他们的坟墓里出来。我可以问问你是从哪儿得到是葛里莫的兄弟杀了他这样的念头的吗?”
  “……从葛里莫他自己那儿。”哈德利说。
  一时间蓝坡认为德瑞曼没有听明白。然后那个人颤抖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仿佛无法呼吸。他摸索地解开外衣,触摸着咽喉,然后又坐了下来。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眼中无生气的神色。
  “你在骗我?”他问道——--他的严肃外表下颤抖,暴躁,幼稚的声调随之而出。“你为什么骗我?”
  “……这恰好是事实。看这个!”非常迅速地,他从Dr Peters那里推出了笔记。德瑞曼动了动以取得它,然后他缩回去并摇了摇头。
  “它没法告诉我任何东西,先生。我——我——你的意思是他说了些什么,在他——之前?……他说凶手是他的兄弟。……他还说别的什么了吗?”德瑞曼犹豫地问。
  哈德利任由这个人的想象力运作,没有应答。稍后德瑞曼继续说:“但我告诉你这是幻想!你是说这个要挟他的骗子,这个他在之前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见过的家伙,是他的兄弟之一?我想你是这个意思。我还是不明白。在我知道他被刺的那一刻……”
  “……被刺?”
  “……是的。如我所说,我……”
  “……他是被枪杀的。”哈德利说,“是什么让你认为他被刺?”
  德瑞曼抬起了肩膀。一个嫌恶,讥刺,更确切地说是绝望的表情爬过了他布满皱纹的脸。
  “看起来我是个非常糟的证人,先生们。”他用一种平淡的声调说,“我坚持我的意图要告诉你们所不相信的事。可能我是跳到了结论上。曼根先生告诉我葛里莫受到攻击快死了;凶手在把那幅画割成碎片后消失了。所以我认为……"”他擦擦鼻梁,“你们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那个晚上是怎么过的?”
  “……我睡着了。我——你知道,痛得厉害。这里,眼珠后面。我在晚饭的时候疼得非常厉害,所以打消了外出的计划(我打算去Alber会堂参加一个音乐会),我吃了一片安眠药然后躺下了。很不幸,从大概七点半到曼根先生把我叫醒的这段时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哈德利在审视他敞开的大衣,非常沉静,但带着一种如同要展开袭击般的危险表情。
  “我知道了。你在上床时脱衣服了吗,德瑞曼先生。”
  “你说什——脱衣服?没有。我脱了鞋,就这样。怎么了?”
  “你有在什么时候离开过房间吗?”
  “没有。”
  “那你的夹克是怎么弄到血的?……是的,那就是。站起来!不要跑开。站在你现在的位置。现在脱掉你的大衣。”当德瑞曼不确定地站在他的椅子旁脱下大衣,以摸索地板般的姿势将手在他自己胸前移过时,蓝坡看到了它。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衣服,将溅上的血鲜明地衬了出来。那是个从衣服的一侧直下到右口袋的暗黑色污渍。德瑞曼的手指找到它后停了下来。手指摩擦着它,然后触到了一起。
  “这不可能是血,”他喃喃地说,声音中升起相同的暴躁音调。“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它不可能是血,我告诉你们!”
  “我们将必须查证这点。请脱下你的外套。恐怕我得要求你将它留在我们这里了。在衣袋里有什么你要拿出来的东西吗?”
  “可是……”
  “你在那儿弄上那块污渍的?”
  “我不知道。我向神起誓我不知道,而且我想不出来。这不是血。是什么让你们这样认为?”
  “请把外套给我。好!”当德瑞曼用抖动的手指从衣袋里取出一些铜币,一张舞会的票,一块手帕,一纸袋忍冬烟和一包火柴时,他锐利地观看着。然后哈德利拿走外套并将其在膝盖上摊开来,“你对于搜查你的房间有反对意见吗?——公正地说,如果你拒绝的话,我是没有权利那么做的。”
  “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对方迟钝地说。他摩擦着他的前额。“只要你告诉我那是怎么发生的,检察官!我不知道,我已尝试了去做正确的事——是的。正确的事……我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他停下来,笑容中带着那般讽刺意味的辛酸,以至于蓝坡感到迷惑远大于怀疑。“我被捕了吗?我对这点也没有反对意见,你知道。现在这儿有些不对劲,而且不是按照通常的方式。”
  蓝坡了解哈德利分享了他非理智的疑虑。这有一个人已经制造了好几个古怪的错误转述。他讲了一个或真或假的骇人听闻的故事,但关于它有着一种模糊的戏剧性的,纸板般的脆弱。最后,他的外套上有血迹。然而,出于一个他无法确定的原因,蓝坡倾向于相信他的故事,或至少是这个人本人对他的故事的相信。这可能是他完全的(外观上)缺乏机灵;他的绝对的直率。他站在那儿,在衬衫里看起来更高、更瘦,蓝色的衬衫本身褪成了一种邋遢的白色,袖子在紧绷的手臂上折起,他的领带歪斜,大衣拖在一只手上。并且他在笑。
  哈德利在呼吸下诅咒着:“Preston!"”他叫道,“Preston!Preston!”并用鞋跟不耐烦地敲击着地板直到他们应答。“Preston,把这件外套带去给分析师检验这块污渍。明白了吗?清早来报告。今天晚上就是这了。Preston,和德瑞曼先生一起下去看一看他的房间。你自己很清楚该找些什么;也要注意在面具一类的东西。我等会儿和你一起……好好想一想,德瑞曼先生。我会在清早叫你到局里来。就是这样了。”德瑞曼没有留意。他像蝙蝠似的跌跌撞撞地走着,晃着头并拖着身后的大衣。他甚至扯着Preston的袖子,“我会是从哪儿弄上那块血的?”他急切地问。“这是件怪事,你知道。但是我会是从哪儿弄上那块血的?”
  “我不知道,先生,”Preston说。
  不久后暗淡的房间安静下来了。哈德利缓慢地摇摇头。
  “我困惑了,菲尔。”他承认,“我不知道我该来还是该走了。你怎样对待那个人?他看起来足够文雅柔顺从容,但你可以不停敲打他就好象敲打一个拳击袋,到最后他仍然在老地方文雅地摇摆着。他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你怎么想他。或你怎么对他,对那件事。或许这就是年轻人不喜欢他的原因。
  “嗯,是的。当我从壁炉里收集了那些文件后,”菲尔博士咕哝着,“我要回家去想想。因为我现在所想的-……”
  “嗯?……简单得可怕。”伴随着一阵能量的迸发,菲尔博士从椅子上挺起来,把头上的铲形帽子压到眼睛上方,并挥舞着手杖。
  “我不想跳到理论上去。你将得打电报以获取真正的事实。哈!是的。但这个有关三口棺材的故事我并不相信——虽然德瑞曼可能相信它,上帝才知道!除非我们的整个理论被吹成了火焰,我们要假定两个Horvath兄弟没有死,呵?”
  “问题是……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哈德利,是的。我对所可能发生的事情的看法基于这样的前提,即德瑞曼相信他所说的是事实。第一点!我一秒钟也没相信过那几兄弟是因为政治罪而被送进监狱的。葛里莫带着他‘省下的一点钱’逃离了监狱。他贫困地度过了五年或更长的时间,然后突然地,用这一个完全不同的名字从某个我们没有听说过的人那里‘继承’了一笔丰富的财产。但他离开法国享受这笔遗产而没有任何评论。第二点,支持性的!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葛里莫生命中危险的秘密是什么?大部分人认为基督山伯爵的逃脱不过是刺激人心和罗曼蒂克的;并且,关于他的罪行,这对英国人的耳朵如同是偷一个贝利沙灯标或者在赛艇中超过一个警察一样可怕惊人程度的的丑闻。见鬼,哈德利,这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菲尔博士用一种非常安静的声音说,“葛里莫在他被钉入棺材时还活着。假定另外两个也是活着的呢?假定这三起‘死亡’都如同葛里莫的死一样是假造的?假定在葛里莫爬出他的棺材时其它的棺材里还有两个活人?但他们没法出来,因为他有指甲钳且不打算使用它。除了那个外不太可能还有其他的指甲钳。葛里莫拿着它,是因为他是最壮的。正如同他们计划的那样,一旦他脱出,帮另外的人出来对他而言应该轻而易举。但他审慎地决定让他们被埋在那里,因为那样就不会有人去分享他们三个偷的钱了。一次出色的犯罪,你看。一次出色的犯罪。”
  没有人说话。哈德利在呼吸之下咕哝了些什么;他站起时脸色疑惑而复杂。
  “喔,我知道这是个黑暗的勾当!”菲尔博士低沉着说,“一个黑暗的、邪恶的勾当,如果有人做了连做梦都会觉得恶心、但这是唯一能够解释这个邪恶事件的方法,以及为什么一个人会被追杀如果那些兄弟还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为什么葛里莫如此不顾一切地急于把德瑞曼带离那个地点,而不是尽快换掉证明他有罪的服装?为什么他宁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走大道,而不是躲在几乎不会有当地人愿意靠近瘟疫坟墓附近?是的,那些坟墓非常的浅。如果,随着时间过去,兄弟们发现他们快要窒息而死了——却仍没有任何人来让他们出去——他们可能会在他们的棺材里开始尖叫和敲打。有可能德瑞曼会看见松动的土摇动或听到里面的最后一声尖叫。”
  “有什么卑鄙的人……”他用一种怀疑的声音说着,接着消失了。
  “不,我们正在离题,菲尔。这都是想象。这不可能!另外,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从坟墓里爬出来。他们已经死了。”
  “会吗?”菲尔博士出神地说。“你忘了铲子。”
  “什么铲子?”
  “某个可怜的家伙在恐惧或忙乱中留下的他曾用来挖墓的铲子。监狱,哪怕是最差的监狱,都不会容许这一类的疏忽。他们将会被遣回来取它。喔,我可以看见这件事的所有细节,即使我没有一丝证据去支持它!想想疯狂的皮尔·弗雷在Warwick Tavern对葛里莫说过的每一个字,看如果它不符合……几个武装着的冷静的看守回来寻找那个被遗忘的铲子。他们看见或听到了葛里莫担心德瑞曼可能看到听到的东西。他们或是发现了那个诡计,或是仅仅出于基本的人道主义。棺材被打碎;两兄弟滚了出来,不省人事,血迹斑斑,但活着。”
  “没有对葛里莫的追捕和缉拿?为什么,他们应该踏遍匈牙利以寻找那个逃跑的男人并且……”
  “嗯,是的。我也考虑到了那一点,并做出了询问。监狱当局是应该要这么做——如果那时他们不是正在被激烈的抨击着以至于都处于危险之中。你认为当事情披露后攻击者们会说些什么,因为疏忽,他们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最好还是让它保持平静,呵?最好还是把那两兄弟严密地监禁起来,并对于第三个保持平静。”
  “这全都是假想,”哈德利在暂停片刻后说。“但是,如果它是事实,我会更想要去相信邪恶的灵魂。上帝知道葛里莫完全是罪有应得。而我们同样要继续去寻找杀他的凶手。如果那整个故事……”
  “当然这不是整个的故事!”菲尔博士说。“即使是真的这也不是整个的故事,这是最糟的地方。你提到了邪恶的灵魂。我告诉你在某个我所不了解的地方还藏着比葛里莫更邪恶的灵魂;那就是X,那个隐身人,那个亨利兄弟。”他用他的手杖指出,“为什么?为什么皮尔·弗雷承认他怕他?葛里莫害怕他的敌人是合理的,但为什么弗雷都怕他的兄弟及他面对同一个的敌手时的伙伴?为什么?一个老练的魔术师害怕假象,除非这位亨利兄弟如同犯罪狂一般的头脑空虚却又如同撒旦一般的聪明?”
  哈德利把笔记本放进口袋并扣上了外套。
  “如果愿意你可以回家了,”他说,“我们在这儿已经结束了。不过我要去追寻弗雷。不管另外那个兄弟是谁,弗雷知道。并且他会说的,我可以向你确保这点。我将去看一看德瑞曼的房间,但我并不期待太多。弗雷是关于这个零的关键,他会带领我们找到凶手的。准备好了?但是弗雷已经死了;他们直到次日清晨才知道这一事实。他被杀死葛里莫的同一支手枪射倒了。凶手在目击者的眼前消失了,仍然没有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第十一章  杀人魔术
 
  当菲尔博士在第二天早上九点猛敲房门的时候,他的两位客人还都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蓝坡昨晚没怎么睡好。他和博士深夜一点半刚一回去,桃若丝就一直及不可耐地催促他们讲案子的细节,而她的丈夫可一点也不愿意讲了。他们点上烟盛上酒退回到屋里。在那儿桃若丝就象福尔摩斯那样堆了一堆软枕头在地板上,她拿着一杯啤酒,带着一种邪邪的智慧表情看她丈夫一边在屋里大步走来走去一边大声做着讲说。她的视线充满活力但又有些模糊。她更喜欢听关于杜莫夫人和德瑞曼的描述,但对萝赛特·葛里莫却带着强烈的厌恶。甚至当蓝坡引述萝赛特在辩论会上的言论时,虽然他们夫妇两人都奉其为座右铭,可那却没能让她减轻那种强烈的厌恶感。
  桃若丝用烟指着他,以一种判断的口吻说:“都是一样的。你听好,那个滑稽脸的金发女郎多少搅和到这件事里去了。她是不正常的,嗯,不正常的!哼!我打赌要是让她照自己的意思做事,她连个妓女都做不好。如果我像她对待曼根那样对待你而你居然不在我下颚上给我一拳,我永远不会再跟你说话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让我们先不管个人怎样,”蓝坡说,“除此之外,她对曼根做了什么了?我没看出来。即使她没呆在锁住的前门房间里,你不会真的以为她能杀了她父亲吧?”
  “是啊,我不觉得她能穿上那个奇怪的装束然后骗过杜莫太太。”桃若丝说,在她那明亮的深色眼睛里有种深邃的神情,“那么我来告诉你这案子是怎么一回事。杜莫太太和德瑞曼都是无辜的。至于米尔斯,他的确听上去像个自以为是的人,不过你带上了有色眼镜来看他,因为你不喜欢科学或是未来幻想。不过你得承认他确实像在说真话。”
  “是的。”
  她吸着烟沉思着,说:“我有很多很多想法。我最怀疑的人,也是最容易被认为有罪的人,是你还没见过的佩特斯和 波那比那两个。”
  “什么?”
  “你看,排除佩特斯是因为他太矮了对吧?我本以为菲尔博士的博学会一眼看穿。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我不记得在哪儿看的了,不过它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在很多中世纪传说中都有体现。你记得吗?那些传说中都有一个带着盔甲的巨人,盔面甲是放下的,他在马上比武中所向披靡。然后来了最强壮的骑士跟他比武。骑士放低骑的姿势,不偏不倚地在巨人冠军的面甲中央来了重重一击。吓人的是这一击竟砍下了巨人的头。接着盔甲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大家才发现原来巨人竟然是个英俊的少年,而他的个头都不够填满整副盔甲的……”
  蓝坡看着她,带者些威严说:“亲爱的,这纯粹是胡编的东西。你真的试图告诉我佩特斯或许装了个假头和假肩膀走来走去吗?”
  “你太保守了。”她皱着鼻子说,“我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想法。你想要证明吗?好!米尔斯不是说过那个人脑袋后面闪着光吗?他还说那看上去就象整个脑袋都是纸板做的。你对此能怎么解释呢?”
  “我说这是一场噩梦。你就不能有更实际点的想法吗?”
  “有啊!”桃若丝说。显然她刚才一直陷在她的灵感中,不过她又有了新的主意,“是关于不可能犯罪的。为什么凶手不想留下脚印?你们都在寻找那些最可怕最复杂的原因。最终也就归结为凶手只是想愚弄警察。根本是胡说!达令!什么是大家想到一件谋杀案首先想到的理由,也就是唯一的理由?为什么一个人不想留下脚印?为什么?因为脚印太明显了会直接指向他!因为他有残疾什么的,所以一旦留下脚印将会是致命的……”
  “那么……”
  “你告诉我的,”她说,“波那比这个家伙有畸形足。”
  快天亮时,蓝坡最后睡着了。他的梦中萦绕着波那比的畸形足的样子。那看起来比那个带着假头的人更邪恶。这与谜一般的三个坟墓纠缠在一起混杂在梦中,构成了一种混乱的荒谬。
  菲尔博士在星期天早上快九点的时候敲响了房门。蓝坡挣扎着起了床,匆忙地刮了胡子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穿过安静的房子下了楼。对于菲尔博士(或任何人)来说这都不是该热闹的时点。蓝坡知道有什么事打破了老规矩。走廊冷得彻骨。即便是已经生起来旺旺炉火的大书房,也呈现出人们在破晓时起早赶火车时看东西的那种不真实感。三人份的早餐已经摆在了可以了望阁楼平顶的凸窗的内侧。这是沉郁的一个阴天,天空似乎已经随雪移走了。菲尔博士穿得整整齐齐,手撑着头坐在桌前盯着报纸。
  “亨利兄弟”他敲打着报纸,低沉着声音说,“是的,他又干了一起。哈德利刚刚打电话来详细说了说,他随时会过来这里。先看看这个。如果我们觉得我们昨晚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哦,巴克斯酒神啊,看看这个吧!我就象德瑞曼一样---我无法相信。它把葛里莫的案子都挤出了头版头条。幸运的是他们记者还没发现这两个案子的联系。要不就是哈德利已经指示他们不要写。看看吧!”
  蓝坡刚倒了杯咖啡就看到了标题:魔术师被魔术谋杀!那语气看得出来这一定给作者带来了很大欢乐。
  “CAGLIOSTRO街之谜。”
  “第二发子弹是给你的!”
  “CAGLIOSTRO街?”美国人重复着,“CAGLIOSTRO街到底在哪儿?我想我已经听过不少有趣的街名了,不过这条街……”
  “你平时根本不会听说的。”菲尔博士咕哝着,“它是那种藏在街后面的街。你只能很偶然的知道,比如找近道时。你会惊奇地发现一整个消失在伦敦的群落……CAGLIOSTRO街离葛里莫的房子不到三分钟的路程。在Guilford街的后面,罗塞尔广场的另一边有一个小死胡同。我记得从Lamb's Conduit街蔓延过去很多家小商店,还有一些公寓。亨利兄弟开枪后离开了葛里莫那儿,走到了CAGLIOSTRO街,逛了一小会儿,然后完成了他的杀人工作。”
  蓝坡接着往下看报道:
  “昨夜在西1区CAGLIOSTRO街,发现的被谋杀的男性已被证实是皮尔·弗雷,一个法国魔术师。尽管他此前已在商业路上一家剧场表演了几个月,在两周前他搬到了CAGLIOSTRO街住,昨夜大约十点半钟,他被发现被人开枪谋杀。现场状况看上去在显示一个魔术师似乎被魔术所杀。没有任何痕迹留下。不过有三个证人说他们都清楚地听到一个人说:第二发子弹是给你的。
  CAGLIOSTRO街有两百码长,尽头是一个白砖墙。街的入口有一些店铺,但那时侯都已关门。有一些夜灯亮着,它们前面的走道被扫干净了。不过从二十多码外开始的人行道和街上的积雪则未被破坏。
  Jesse Short先生和R. G. Blackwin先生是从伯明翰来伦敦的旅客。他们去拜访一位住在街尾的朋友。在前往的路上他们走在右侧的人行道上,背对着街口。
  当Blackwin先生转过身确认门牌号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男人距他们一定距离走在后面。这个男人走得很慢,显的相当紧张,不住地东张西望好象在等着见附近什么人。他走在街的中央。但街灯太微弱了,除了看见他很高而且带着一顶懒汉帽以外, Short先生和 Blackwin先生都未注意别的什么。同时,沿着Lamb'sConduit大街而来的P.C. Henry Withers到达了CAGLIOSTRO街的入口。他看见了走在雪中的男人,但只回头瞟了一眼而没有特别留意。然后,在三到四秒间,凶案发生了。
  Short先生和 Blackwin先生听到他们身后传来了更像是惊叫的惨叫。然后他们清楚的听到一个人说了一句:“第二发子弹是给你的”,接下来就是消了音的手枪枪响和一阵狂笑。他们回过头去,看见他们后面走着的那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又惨叫了一声,便脸朝下一头栽倒了。
  街上完完全全空无一人。最奇怪的是,两位都声称除了走在路中央的死者的脚印外,他们没看到雪中有任何其他人的脚印,从街口跑来的P.C. Withers也证实了这一点。透过一家珠宝店的灯光,他们可以看见受害人头朝下,四肢张开地倒在雪地上,血从他左肩胛骨处的弹孔中喷涌而出。凶器——-一把三十年前的长筒点38柯特式左轮手枪,就被扔在尸体后面几十英尺的地方。
  尽管证人们听到了那句话,也看到了一定距离外的手枪,但他们只是断定那个人是自杀,因为街上空荡荡的没有别人。他们发现受害者还活着便把他抬到了靠近街道尽头的M. R. Jenkins医生的诊所。但没过多久,受害者就死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随后发现的事情是最令人惊讶的。死者伤口周围的外套部分呈烧灼的焦黑状,这说明枪一定是顶着他的背部或是离背部只有几英寸远。M. R. Jenkins医生给出了他的观点——-随后也被警方所证实了——-死者不可能是自杀。他指出,没有人能以如此的方式拿着枪并从那样的角度射穿自己的背部,尤其是拿着一把长筒的枪。这是一桩谋杀,而且是一桩不可思议的谋杀。如果死者是被从一定距离外的窗户或门中伸出的枪杀害,那么没有凶手的踪影,甚至没有脚印的痕迹也就不足为奇了。可他是被站在他身后还跟他说了话的人杀害的,凶手竟消失了。在死者的衣服中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东西,而且似乎没人认识他。在耽搁了一些时候后他被送往了停尸所……”
  “过去抓他的哈德利警官呢?”蓝坡问,“他没认出那个男的吗?”
  “他过后是认出他了。”菲尔博士咆哮着回答,“不过当他赶到那儿时好戏已经演完了。哈德利说当Withers还在挨家挨户询问搜寻时,他碰见了那个案子的警察。然后他推断死者也许就是他们要找的皮尔·弗雷。同时哈德利派去剧场搜寻的人打电话说弗雷不在那儿。弗雷早前冷淡地告诉剧院经理说他那晚不想做他的演出了,然后边说着一些让人费解的话边走了出去……接着说,他们找来弗雷的房东去停尸房认尸体。为了确保那是同一个人,他们还叫去了剧院的什么人。哼,是的,那就是弗雷,他死了。我们现在简直是一团糟!”
  “报道所说的确实是真的吗?”蓝坡沮丧地问。这时哈德利按响了急促交战般的门铃。他重步走了近来,带者他那好象战斧一样的公文包。连熏猪肉和蛋都没碰就一股脑宣泄起了他的牢骚。
  “是真的,千真万确,”他在炉火前跺着鞋跟,表情严峻地说,“我让报纸把案子宣扬出去,这样就可以发出呼吁让任何认识皮尔·弗雷和他的——亨利兄弟的人告之些线索。天那!菲尔,我都快疯了!你起的这个该死的名字粘在了我的脑子里,我都不能把它甩掉了。我发现自己提起亨利兄弟来好象这就是他的真名了。至少我们应尽快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我已经发电报给Bucarest了。亨利兄弟!亨利兄弟!我们已经又一次抓住他的尾巴了,可又一次丢了。”
  “看在主的份上放轻松吧!”菲尔博士鼓励他,费力地吹了口气说“别嚷了。已经够乱的了。我想你晚上都在忙吧?得到更多的线索了吗?对,现在坐下让内心平静下来。然后我们就可以接近--呃--哲学的灵魂了,是吧?”
  哈德利说他什么都不想吃。不过他还是扫光了两份食物,喝了好几杯咖啡,然后点了一支烟,才渐渐松弛到了正常的情绪。
  “好,现在我们开始吧”他坚定意志般直起了身子,从公文包中拿出了报纸,“让我们来一点一点检查报纸的叙述——还有报纸没报道的。首先是这两位证人Blackwin和 Short。他们是可靠的。可以肯定他们两都不是亨利兄弟。我们给伯明翰拍了电报,那边反映他们在当地一贯品行良好。他们都是那种成功的人,做这种事情的证人对他们来说都是头一回。那位警察--Withers,也是彻底值得信赖的人。事实上,他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如果这几位说他们没看到任何人,也许他们被蒙蔽了,不过至少他们说了他们看到的真实情况。”
  “怎么被蒙蔽的?”
  “不知道,”哈德利恼火地说,他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他们肯定被蒙蔽了。我去那条街草草看了一眼,那里没有皮卡迪利马戏团那样的照明,可也不至于暗到让任何五官正常的人看错。至于脚印,如果Withers发誓没有脚印,我相信他的话。”
  菲尔博士只是咕哝了几句,哈德利继续说了下去,“现在再说说凶器。皮尔·弗雷是被那支点38发出的子弹射杀的,葛里莫也是。子弹铗里有两发子弹,只有两发,——而凶手一发分别解决掉一个。你知道现代左轮手枪发射子弹时都会自动吐出弹壳,可这把枪太老了,我们根本无法查到它的来源。它很好使,能发射出现代的铁壳弹药,某人把它藏起来有些年头了。”
  “亨利没有忘记任何事。你追查弗雷的行踪了吗?”
  “查了。他准备去拜访亨利。”
  菲尔博士突然睁开了眼睛:“嗯?你是说你已经有收获了?”
  “我们唯一的收获,”哈德利带着一种苦涩的满足感说,“要是几个小时内还没结果的话我就把那个公文包吃了。你记得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弗雷昨晚拒绝演出并走出了剧院吗?没错。我的便衣警察从一个叫Isaacstein的剧院经理和一个叫O'Rourke的杂技演员那里了解了些事情。弗雷跟那个杂技演员最好,他后来还去认了尸。”
  “星期六, Limehouse自然是不夜城,剧院从下午到晚上十一点一直连轴上演节目。晚上观众最多,弗雷的第一场预定在八点十五分开演。在开演前五分钟,O'Rourke因为当晚弄伤了手腕所以无法继续演出,偷偷去地下室吸烟。那里有个为热水管供热的煤炉。”
  哈德利打开了一张字写的很紧凑的纸:“这上面写的就是O'Rourke提供的情况。Somers做的记录,稍后O'Rourke确认并签了字:
  ‘我刚一进门下了楼,就听到好象有谁在猛击引火木柴的声音。我可是吓了一跳。煤炉门开着,老弗雷手拿斧头站在那儿,拼命击碎他仅有的那么点东西,然后把他们铲进了火中。我说:‘弗雷,你在干什么?’他用他特有的古怪方式回答我说:‘我在摧毁我的器具,Pagliacci先生。’(你知道,我用伟大的Pagliacci这个艺名,可他那时侯总这么叫我,我真受不了了!)而他说,‘我的工作完成了,我再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那里面有他的假绳和柜橱的空竹竿,我说,‘弗雷,我全能的上帝,冷静下来。你马上就有演出了,可你连演出服都没穿呐。’他说:‘我没告诉你吗?我要去见我哥哥了。他将解决我们俩的一个老问题。’‘然后,他走到楼梯那里,又突然转过身,脸就像白马的脸。他样子古怪和悚然地看着映照在脸上的炉火光,说:‘万一我哥哥做完事后我遇到了不测,你会在我住的那条街找到他。他并不真的住在那儿,不过他有一个房间。’”
  接下去是Isaacstein讲述的情况。当他听到弗雷拒绝演出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吵了起来。Isaacstein咆哮着说,“你知道如果你不继续演出会有什么后果吗?”而弗雷露出快乐的笑脸,说,“是的,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然后他优雅地举起帽子,说,“晚安,先生们。我要回到我的坟墓去了。”
  于是,这个疯子再也没说一句话,走上了楼梯。
  哈德利折上了这张纸,把它放到了他的公文包里。
  “不错,他真是个挺好的马戏团主持人,”菲尔博士费力地点上他的烟斗,说,“看上去一位可怜的亨利兄弟不得不——-怎么样来着?”
  “目前,这也许会对在Cagliostro大街找到亨利有帮助,也许没有,不过我们肯定可以找到他的临时藏匿处,”哈德利说,“我在想的问题是,开枪的时候弗雷在往哪儿走?他在走向哪儿?他没去自己的房间。他住在街口的2B号,可他却往相反的方向走。他被击中的时候是在右边18号左边21号的位置,在路中间,已经稍稍走过了街道的一半。当然,这是个很好的追踪轨迹,我已派Somers去调查街道那一半的所有房子了,去寻找任何值得注意的新的或可疑的住客。那么多房东,我们会找到很多住客,不过那没什么关系。”
  菲尔博士懒散地陷进他那庞大的身躯所能允许地半躺在大躺椅中,拨弄着头发:“对,不过我不会对街的任何一头过于注意,别去管它们了。你看,假如弗雷被射时正在逃跑,正在试图摆脱某人呢?”
  “跑到一条昏暗的巷子里?”
  “不对劲,我跟你说这全都不对劲!”博士吼叫着,从椅子上坐起来,“不单是因为我看不到哪儿有一丝一毫的合理性,而且因为这件事简单得让人发疯。没有什么四堵墙内的骗人把戏。只有一条街,一个沿着街走在雪中的男人,尖叫,一句低语,一声枪响,证人们转过身,凶手消失了。去哪儿了?难道手枪像仍下来的刀子一样飞过来,然后顶着弗雷的后背炸开,再转身走了?”
  “胡扯!”
  “我知道是胡扯。但我仍想问问,”菲尔博士点着头,让他的眼镜滑下来,用手按着眼睛,“我想问,这个新的发展对Russell广场那群人会有什么影响?我的意思是,假如说每个人都有嫌疑,我们不能去除其中一些人的嫌疑吗?即使他们在Grimaud的房子那里对我们撒谎了,可他们毕竟没法出去到Cagliostro街的中央转动左轮枪。”
  警长面带讥讽地说;“现在我们又有运气来了,好好注意。我都忘了!如果Cagliostro街的事情发生在稍后,甚至说是稍前,我们就能排除一两个人的嫌疑了。可并不是这样。弗雷恰恰在十点二十五分被杀的。也就是说,在葛里莫被杀15分钟后。亨利兄弟不碰运气。他准确地算好了我们在接到报警后会派人去抓弗雷。只有亨利兄弟(或什么人)在两件案子中都预计到我们会做什么了。他在那儿玩了一手消失的诡计。”
  “或什么人?”菲尔博士重复着,“你的思维过程很有趣。为什么说是或什么人?”
  “这就是我对于那不幸的,没人注意的15分钟想说的。我在这次的犯罪里学到了新的妙计,菲尔。如果你想犯下两桩狡猾的谋杀,不要干完一桩然后晃荡着等待绝佳时机再去完成另一件。一次出击--趁目击者还在搞不清状况,连警察都无法确定记起谁在特定时间在哪里的时候,再次出击。我们能这么干吧?”
  菲尔博士为了掩饰他并不能这么做,吼叫着说:“好了好了,现在我们该不难做出一张时间表了。让我想想,我们什么时候到葛里莫家的?”
  哈德利在一张纸上迅速记着。“我们到的时候正好曼根从窗户跳出来,应该最多是枪响后2分钟。就算是十点十二分吧。我们跑上了楼,发现门锁着,找来了钳子开了门,有三分多钟。”
  “有一点时间间隔吧?”蓝坡插话说,“我觉得我们破门好象费了好些工夫。”
  “人们经常这么觉得,”哈德利说,“事实上,我以前也一直这么觉得,直到我处理了那个Kynaston刺杀事件(菲尔,还记得吗?),那个案子里聪明的凶手就是靠着证人总倾向于多估计时间来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因为我们都以分钟,而不是秒来感觉时间。你自己试试看。把表放在桌上,闭上眼,在你觉得过了一分钟的时候看看表,你可能会看到只过了30秒。这里就写三分钟。”他皱着眉,继续说,“曼根打了电话,然后救护车很快过来了。你注意小诊所的地址了吗,菲尔?”
  “没有。我把这些污秽的细枝末节留给你,”菲尔博士带着一种尊严地说,“我记得有人说就在附近。”
  “在Guilford街,靠近儿童医院。事实上,”哈德利说,“就背对着Cagliostro街,很近,后花园一定就在……好,就说花了5分钟叫救护车到Russell。那时是十点二十。接下去的5分钟呢,也就是第二桩谋杀发生前那5分钟呢?还有同样重要的发生后的5分或10分或15分钟呢?萝赛特·葛里莫,一个人跟他父亲在救护车上,好久没回来。曼根,一个人在楼下帮我打一些电话,直到萝赛特回来才上楼。我不一定是就怀疑他们中的一个,不过我们需要考虑所有可能性。德瑞曼?当时以及之后好长时间都没人看见他。至于米尔斯和杜莫…… 嗯,是的,我恐怕他们的确没有嫌疑。米尔斯直到至少十点三十左右都跟我们在谈话,而杜莫太太也是在他之后没多久加入的交谈。他们俩都跟我们一起呆了很久。他们被澄清了。”
  菲尔博士轻声笑了,他沉思着说,“其实,我们只明白无误地知道我们做了些什么,不多也不少。只有我们在对他们所说的话进行判断时,那些我们确定是无辜的人,那些之前不得不讲了真话的人才会被澄清。哈德利,这整个事情的顽固让我得脱帽致敬。顺便说一句,你昨晚搜查德瑞曼的房间发现什么没有?那血迹是怎么回事?”
  “那正是人血,不过德瑞曼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关于这血迹或别的什么的线索。倒是找到了一些纸板面具,但都是些带着长髯和大圆眼的东西,更像是那种逗小孩的。没有全粉红色的东西。有好多儿童业余戏剧用的道具,一些旧烟火,五彩轮转(一种烟火)和诸如此类的,还有一个玩具剧院……”
  “一便士的白色和两便士的彩色的,”菲尔博士带着愉快的追忆喘息,“童年的光辉岁月一去不复返了!天那!那宏伟的玩具剧院!哈德利,当我开始追逐映在眼前的光辉的云朵时(顺便说一句,这个话题也许会在我父母那里引起相当激烈的争论),在我天真的孩童时代,我有一座有16种舞台布景的玩具剧院,一半布景,我很高兴地告诉你,是监狱场景。为什么年幼的想象力那么强烈的涌向监狱场景呢?我想知道为么?”
  “你到底是怎么了?”哈德利盯着博士问,“怎么伤感起来了?”
  “因为我突然有了个想法,”菲尔博士慢慢地说,“我神圣的帽子啊,这是多么好的想法!”他依旧没看哈德利,“德瑞曼怎么样了?你准备逮捕他吗?”
  “不。首先,我不明白他怎么能做到的,而且我还没拿到拘捕状。第二——”
  “你不相信他有罪?”
  “嗯,”哈德利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会质疑任何人之无辜的谨慎,说,“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我觉得他是所有人里最不可能有罪的一个。不管怎样,我们得行动了,先去Cagliostro街,再去会见几个人,最后……”他话音还未落,门铃响了,一个昏昏欲睡的男仆跌跌撞撞地去应门。
  “先生,楼下有一位先生,”Vida把头伸进房间,说“他说他想见你或警官。一个叫Anthony·佩特斯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