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存档:燃烧的迷津(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28 10:03:25
旧作存档:燃烧的迷津(2)(2005-12-31 22:06:56)   分类:学术探索                          燃烧的迷津(2) B、迷津里的博弈者 诗歌现存格局已经揭露了生存处境的真相。种族是一个超验的母乌托邦,它的全部价值通过无数子乌托邦──圣朝而现世化。在时间的向度里,圣朝辗转更替,盛衰有常,使历史的质点不均匀地分布,这就是汉、唐、宋、元的序列产生的原因。这些伟大的圣朝、东方的奇迹,像花朵一样依次盛放和枯萎,从我们身边经过,走向一个漫长故事的最后终结。在一个圣朝和另一个圣朝之间,是一些黑暗的迷津和荒凉的渡口,使来自旧圣朝的逃亡者迷失。
 迷津事物或迷津空间,隐匿了大量的死路和迂道、大量的危难与死亡,以及大量的秘密价值和生命契机。迷津是多种统计单位的人(个体、团体、种族和人类)所必须经历的关隘和门,使生命获得无限众多的前景。然而,只有真正的大师才掌握了逾越它的线索,并进而抵达辉煌的彼岸。那些精神平庸的蝼蚁、赌徒和市民,在所有的时代都是迷津的囚徒,对他们而言,迷津既是摇篮,又是墓床。
 处在迷津里的人和处在圣朝里的人是全然不同的。圣朝里的人,像李白和苏轼,被盛大的气象所感动,诗句明亮,犹如晶莹的器皿,陈放着来自形而上的太阳的光辉。迷津里的人,像李商隐和曹雪芹,是从圣朝的枯枝上飞走的夜枭,在没有光源接引的津渡悲怆地啼啭,说出对个人或种族的无限惑疑。
 迷津处境和迷津心情,是先锋诗歌运动的全部精神起点。来自旧圣朝的逃亡者,最初具有狐疑的品质,在“我不相信”的聒噪中向迷津惘然行进,随后便失去了辨认价值方向的一切机能,成为纯粹的迷者。这是被“朦胧”的字词吞没的人,失掉存在尺度的人,或者说,是被“多元”面具掩饰着的无元的人,面对各种险恶的门而不知所措的人,等等。正是这种迷妄性使之能够被市井(日常生活迷津)、旧圣朝(历史迷津)和西方经典(语言迷津)轻易地劫持,并带往虚假的彼岸。杨炼与周易八卦的亲密关系,是先锋诗人在迷津中陷落的一个最初的证词。
 那些曾经同迷津搏斗并且被打败的人,他们的经验写在诗句里,像分布在岔口的死亡标记和箴言,使来者得以规避。在这个意义上,先锋是率先殉道的人,前仆后继地喊出福音,然后被时间迅速抹除,但这里并不排除出现某些因机遇而接近真理的人的可能。他们迂回地越过沉没的津筏、被诗句的封条打过叉的门道,以及前驱者怨气冲天的遗骸,逼近那个唯一和最高的实在。
 一个我所看到的先锋运动的核心,其中至少包含了三种彼此不同的类型:抒情诗人、强力诗人和玄学诗人。尽管他们的言词仍然残留着各种伪化(尤其是仿写)的迹象,但他们却已经停泊在离真正的门最近的处所。福音就这样怜爱地击中了他们,使他们的容貌变得明亮起来。
从前驱者倒下的地方起步,向未来的事物眺望,这无异于一群跛者获得了飞翔的能力。什么是跛者或完美的人?这个问题很难确切地给予回答。审视一个诗人,指望他像神那样,同时具备质朴纯真的热烈情感、实现伟大信念的强悍意志和无限深邃的洞见力,是不可能的。天才的完整灵魂,像殒石一样下降人间,在荒凉无言的大陆上跌碎了,破裂成一些次等的心灵,他们仅仅据有某一方面的特殊秉赋,藉此沿着诗歌的凄凉道路缓缓前进。 抒情诗人:白昼与黑夜的对话 诗人大都心灵脆弱、秉性忧伤。旧圣朝里的人,给皇帝和朝廷唱各种歌,说各种匪夷所思的奇迹,动各种情,滴各种泪。把被这些不幸的人关闭的抒情传统再度打开,耗费了整整十年时间。其中,因圣朝的暴政而恸哭不已的人,是舒婷和顾城,而被价值迷津弄得六神无主的人,是吕德安和于坚。在一个道德普遍沦丧的世代,抒情正在变得不合时宜起来,并注定将遭受嘲笑和冷遇。那么,许多早期的抒情歌手,他们被迫放弃自己的权利,就成了值得怜悯的事情。在迷津的诸多罪恶中,抒情是最严重的一种,因为它向我们指明了抒情者的无用性。通过语言的舞蹈,人被判处与苦痛迷离的经验共存,像尘封于往事的囚徒。
 几乎没有什么人敢于无视这种流行的反抒情原则。李亚伟和万夏,这些具有优良抒情气质的歌者,一方面在欣喜若狂或痛不欲生的经验中浮沉,发出灵魂的狂乱反响;一方面又嘲笑这种情感,把它们隐匿到反讽、戏谑和粗鄙的“莽汉”面具之后。这种自我伤害的结果,不是抒情要素的消解,而是一系列从热抒情到冷抒情、软抒情到硬抒情的风格剧变。因此,除非“反抒情”反对的是诗歌自身,否则它就只能被理解为某种“反面的抒情活动”,即在一个自我悖反的语言结构里保持内在抒情的本质。
 这其实就是针对旧圣朝的没有信念与出路的情感,被困在硬化的表情里,像冰冷而硕大的石像,接受来自大学反叛青年的仿效。而尽管这种使人面目全非的硬度,损害了诗歌在处理个人经验方面的弹性,它仍然显示出反叛的力度,因为它是拒斥历史现状的,并且最终结束了用哭泣和撒娇的方式表达怒气的时代。
 由于“莽汉”们的沉痛嚎叫,某种抒情原则获得适度的保存。然后,由另一些抒情诗人在新向度上加以展开。而这样做的前提是放弃对阴郁境遇的直接感受,把孤寂的心灵投入梦幻,用典雅的言词再塑抒情空间和抒情对象。柏桦、陈东东,有时是才华横溢的海子,无限落寞地前往逝去的圣朝,凭吊凋谢的事物,同质朴的人民或早夭的诗人对话,倾听一种被时间湮灭了的亲切的语言。古代的风景清澄明亮,像浮清b于迷津空气中的蜃楼,使做梦者在这个限度内获得幸福。
 远离实存世界以祈求想象的价值,这完全是新浪漫主义的立场:既然诗人无法修改他的境遇,那么他除了向过去时态的光辉嬉游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也许只有女人能够在莽汉主义和新浪漫主义之间找到第三种抒情道路:被实存本身的力量所震撼,同时又蔑视语言反讽的面具。这就是翟永明,坚持在尘世的阴影里爬行。迷津气质像噩梦一样印盖在她的感官上,使之成为内在迷乱的人。灵魂恐惧而欣喜地穿行于身体的迷津、血的深谷,以便同一个叫做“静安庄”的外在迷津会合,用黑夜激情去开辟存在的神秘道路。
 在某种意义上,翟永明接近了我所企盼的类型:保持存在的激情、批判的勇气和对迷津苦痛的敏感。但她的迷乱性破坏了语言的制作,使之具有一个同样紊杂的面貌。郑单衣正是在这点上使我释然。一个完全无名的诗人,执拗地向生命情感的深度大步推进,企图达到现代批判精神和古典抒情气质、难以压抑的激愤和异常纯净的语象、永恒的爱的价值和世俗生活题材之间的内在和谐。这是先锋运动在抒情样式上所显示的令人鼓舞的迹象,它使一个文本匮乏的时代出现了某种变化的契机。 强力诗人:愤怒的旗帜 抒情者,有时是怨恨的人,但基本上是忧伤的人,赞颂生命和净化死亡的人,面对挫败顾影自怜的人。我不指望他们会维持一个抗争的脸庞,反复喊出愤世嫉俗和尖锐刺耳的声音。抒情,其实就是企图最终忘掉丑恶的经验,并在温柔的骗局里永远居住下去。而某些拒绝居住的人,则继续守望着旧圣朝的庞大阴影和迷津里的可疑事物,怒气冲天地书写关于种族或人类文化的死刑判决。
 这些嚣张的顽童、愤怒的青年,正是我所说过的强力诗人,从一个单纯的阳具激动开始,向极度的欲望飞跃,成为语言恐怖主义者、殴打现存文化秩序的暴徒。他们依靠仇恨的力量在世上行走,企图用屁股颠覆头脑,用蛮化消灭文化,用肉体意识打击精神意识,用字词的暴力推翻乌托邦的永恒统治。所有这些操作法则构成了形而上的“怒”的最激进的形式。
 怒的问题,也即从抒情体系分离出来的破坏性意志的问题,它意味着人与境遇在所有方面的决裂。怒是心灵对自身的奴隶形态的极端感受,是“心”与“奴”之间的紧张对话,它包含了大量占有或摧毁的愿望。然而从“怒”里走出来的人,或是我们称之为“怒者”的人,却是无法一言蔽之的。有一种怒者,像屈原,是撒娇的人为着某种国家关怀或个人荣耀严肃地活着,并因得不到它们而趋于最激烈的撒娇:写诗或自杀。
 在怒的严肃性方面,廖亦武是屈原线上的人,这个浑身杀气的武士,原先是脆弱的抒情者,由于愤怒向着胆边生长,获得了义无反顾的勇气,并拥有一个被仇恨烧灼得粗鄙不堪的语言相貌。正是从这种脸庞上长出难以名状的舌头和牙齿,咬遍外在的事物,也咬自己的球,在自虐与他虐、自渎与他渎之间痛苦欲裂地挣扎,把自我逼入毫无指望的绝境。《巨匠》──《黄城》──《死城》,一个在愈演愈烈的亵渎中不断向内旋紧的刀架,绞杀着信念残剩的心灵,而诗人的身体却不能及时地死去,无法响应关于自我和旧圣朝(“城”)双重空无的学说。
 毫无疑问,我此刻正在谈论一个无论反叛的力度还是宽度都力图达到某种极至的人,但他却仍要求助于嘴的神话,并相信“亵渎”这个事件本身所具有的力量,只有走向游戏的怒者,或只有试图取消生活严肃性的怒者,才能摆脱这一困境。张小波声称,诗人应当学习死亡,这一劝诫是意味深长的,死亡,也即自杀,就是在征服与占有的强力操作中自我抽空,越过亵渎的限度,用寂灭对抗被确证为毫无价值的存在。  于是,头上隐然现出双角的反叛者,同时用肉与灵两支笔“瞎涂”世界,在疯狂的享乐游戏中耗竭,最后被旧圣朝劫持,栖身黑暗的囚室,并屈从于他曾经蔑视过的事物。游戏通过一个荒谬的结局取消了怒的主体,是谁预见到这一令人疼痛的图景?我想正是张小波本人。愤怒的嘴从空气里消失,只有眼与耳像葵花一样旋转生长,收集来自内心或栅栏外的稀薄物象。
 作为迷津里的赌徒,游戏者必须在赌博规则的支配下进行个人冒险,用目标和程序的理性设计而非怒气去推动反叛的事业,从而获得必要的力度。但迷津的门无限增殖,其中只有一扇能够把我们引向奇迹,张小波因此心力交瘁地坐在完全空无的门的背后。而这就是他的罪孽:被美丽的事物迷惑和出卖,成为惨败的人。这同“非非主义者”的命运构成了对比。他们用知的光线探测或猜想迷津,劝服诗人结束无谓的冒险,以还原主义方法向一个超验和形而上的“前文化”结构皈依。
 “非非”,可以翻译成“不不”、“达达”、“乒乒”或“乓乓”等自我否定和自我映射的字词,据说它来自蓝马或周伦佑的一次神秘梦启,以致这个亚文化运动从一开始就笼罩着“盆地妄想症”的谵妄气氛。由于它在诗歌的还原实验方面的失败,“非非”的核心人物所扮演的,主要不是诗人角色。在更精密的意义上,他们是一些狂热的文化游戏分子,迷恋于取消文化和清洗语言的理论野心,用“非非辞典”制造大规模的语词动乱,并指望在文化之外建立新乌托邦的强大秩序。
 这就是非非意识形态,既敌视语言又热衷于制造术语,既拥戴逻辑又屈从于悖论,既反叛文化规范又企图组织起更强大的暴政,既狂妄又天真,既执著又戏谑,既“非非”又“是是”……。所有这些极度分裂的气质塑造了“非非主义”,使它拥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可笑面貌。
但比起先锋诗界的诸多弱点,“非非”的过失又算得了什么?它无非是某个在各种压迫中尽其所能地反抗的结果。从诗歌的针尖上向无限阔大的文化哲学作亡命的一跃,以期逾越“还原”走廊逃向“非非”神话,这在一个戕害人性的境遇里,难道不是一种令人心碎的努力么! 玄学诗人:智者之瓮 被极度分裂的欲望引离诗歌,其代价是否昂贵,这不是我要验证的东西。我的全部疑问在于,谁在诗歌经验领域内洞悉了时代精神的本性?强力诗人,被愤怒所驱役,敌视一切存在,急于利用语词亵渎并推翻世界,藉此向自身的狂热意志致敬,那么它就最终勾销了包括所有存在者的全部经验对象,使描述迷津或圣朝的内在格局的愿望破损。
 玄学诗人承担了这个使命。对此我并不感到奇怪。在种族事务的顶端,“慧”的射线洞照了存在的阴影和津渡上的迷雾,企图揭露被它们隐匿的价值线索;“慧”也促成了语言的苏生,再度赐予它“逻各斯”(道)的神圣地位,并把诗人导入事物的本质和一个光辉的形式。这两种操作是内在合一的:思想和语言、智慧和纹样,从一个脆弱的心灵出发,获得无限幽远的洞见力。“玄”就是衡量“慧”所能达到的空间深度的最高标尺;“玄”是起点,也是终点,它叙述了诗人卷入迷津并与之搏斗的全部历程。
 正如一切思想都导源于某种启蒙操作那样,玄学诗人必须求助于一个外在的导师来推动他的事业,而此人将明彻地了解人类迷津的全部细节。这就是博尔赫斯,在他所指点的概念和语言向度上,中国当代作家茁壮成长。显然,所有受惠于博尔赫斯的诗人中,牛波的学业是出类拔萃的。这个迷恋二度空间的画家,企图用语言说出第三度空间的热烈意义。于是“迷宫”,一个从博尔赫斯的概念里援引而来的事物,便因着它同我们生命境遇的内在吻合,成为玄学诗人的不朽母题。
 这无疑是把博尔赫斯主义同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重要典范。作为“迷津”的高度欧洲化的称谓,“迷宫”为走投无路的信念过客下了定义。迷宫滋育了那些在它里面玄想的人,动员着他们的全部辨识智力和突围激情。牛波看到,那些互相平行的事物、崛起的山体、充满各种语言复本和词典的图书馆、关押囚犯的“功德林”监狱,是“迷宫”投射在现世幕布上的影像。他不能拒绝这样一种迷人而悲伤的图画。因为最终是他自己制作了大量语义的“迷宫”,使无数渴望从中获得情感慰藉的伪读者陷落。他是捕鼠机里警醒的猎物,也是安装捕鼠机的人,在思想的午夜辛勤地狩猎。  但“迷宫”意象和迷宫人物,不过是某种静止在现时态里的三度空间而已,它注定没有时间的入口和出口。只有迷津才是四度的,朝着过去和未来幽怨地开放,成为连接旧圣朝与新圣朝的唯一通道。退出“迷宫”,从一个更阔大的视界里探究事物的形态和因缘,欧阳江河就比牛波说出了更多的猜想。这是一种令人骇怕的经验,描述“乌托邦”和“空中家园”等各种圣朝的故事,还有“父”的严厉统治和“家园”的漂移走失,精致的推究式的思辨言辞,尽其所能地触摸着对象的残酷细节,像一只温良可笑的家鼠,敬畏地触摸猫的爪子,以估量它的哲学意义。
 这里肯定包含着某种来自“神圣言语”本身的力量。玄学诗人,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崇拜语言的人、相信好的言辞能够裁决一切的人、以及企图利用字词驾驭存在的人。所有这些信念赋予欧阳江河一个英雄主义的容貌,自负地谈论“我来了,我看见,我说出”的恺撒大帝式的箴言。巨大的迷津就这样被轻易地打开了,像“玻璃”一样无限浅显而清晰,“慧”的闪电毫无障碍地在其间穿行,直抵事物的秘密核心。
 在透明法则中眺望人类的事务,并因其语言的有力性而体验到征服者的荣耀,这种经历为诗人提供了进入新家园的重大线索。迷恋家室的人,以符码为床,以意象为衾,反抗着迷津的恐怖或混乱气质,他与其说是一个流浪者,不如说是一动不动的人,躺在语言的神话里死去活来,以致成为丧失行动性的瘫者。宋琳是这方面的例证:被存在的痛苦吓得目瞪口呆,拒绝起床,用睡眠去模仿死亡,让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慵懒的气味,同时又固执地等候福音,抑或某个有关“革命”的指令,并迅速成为一个新人,以书写卓然独步的诗篇。
 然而,更多的中国青年知识分子,正在拥有奥勃洛莫夫式的不朽灵魂,这不仅是一种推测,而且是一个犀利的事实。人要么像西西弗神那样坚定地做着完全无效的事务,要么拒绝一切操作,以躺的姿势在世,成为长眠的人。诗人支持后一种策略。他抚摸受伤的膝盖,停栖于身体的深处,用取消行动来取消失败。这就是人全部快乐的源泉,超越于迷津的命运之上,静观那些偷渡者、迷途者或溺毙者的悲惨结局。于是绝望的人,或是大梦先觉的智者,就从出售勇气和愤怒的交易中,摄取了无限短暂的幸福。
 不妨让我们一起来回忆柏桦《在清朝》所提供的场景:牛羊无事、百姓下棋、饮酒落花、风和日丽、山水画臻于完美,建筑弄得古色古香,闲适和理想越来越深,而后哲学如雨,风筝遍地……这种古老帝国弥留时刻的伟大的安祥,正是滋生玄学或不玄学诗人的颓懒风骨的摇篮。人民无所事事、怠惰成性。诗歌是闲暇产业,诗人为迷津时间和迷津日历所惑,在寂静的岁月里无尽地休眠,时而说出颓废的梦呓。
 许多玄学诗人的最后本性正在显露。肉体的怠懒和灵魂的活跃,这两个方面同时达到激进的答7b度。他们是时间诗人,在岁月里驻足,失却一切愤怒,用预言结束生死循环,凌越于一切与空间有关的征服、权力意志和强大激情之上,一动不动地向时间尽头漂移。玄学诗人竭力引领着这种普遍慵懒的罪恶,而实际上是被这种罪恶所驱役,成为时间民族走向黑暗的永恒的先锋卒子。
 然而并没有什么人走出了迷津。无论是用心抒情的人,用屁股造反的人,还是用头脑玄想的人,这些传说中的英雄,迄今为止仍然在各种歧路上奋勇前进,离弃着一个真正伟大的历史目标。也正是这些神色坚毅或弛惰的向导,被自己经历的路线所迷惑。绝对迷津(变量1,又称客观迷津)加上迷者的胡乱行走(变量2,又称主观迷津),构成了不可破解的相对迷津,像两条内外缠绕的线段,续织出无数价值死结,使全部的信念探险活动瓦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