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英国的反腐样板戏

这两天，议会民主制度的原创国英国国会，正在上演一场反腐样板戏。中国人不出国门、不花钱就能免费观摩。官员们要西天取经，也不必长途跋涉地报销杂费，跑去英国对号入座扮演剧中辞职人物。有空看看电视，就能学人家怎样反腐倡廉。

    其实，英国的反腐样板戏很老套，上演几百年了，中国人并不陌生。开场戏叫新闻自由。什么叫新闻自由？就是民意自由表达。先由《英国每日电讯》捅出丑闻，发起舆论监督，说有议员假报销，虚领了补助——新闻自由的开场戏中国演不了：新闻还不自由，就是说，民意还不能自由表达。新闻不自由是由于媒体每天被N道禁令捆绑，没有自由身。什么叫没有自由身？官媒一统天下，没有民办报纸、民办电视，哪来的自由身？再说了，捅丑闻也得捅大的，那么多大案要案都没捅出来呢，谁顾得上这么稀松平常的小事？报销掺水算什么？假发票一直在当街吆喝着叫卖。再说了，官媒也是官，也得报销补助嘛。记者自己就常常以身作则，领取个封口费呀报道奖励呀劳务费呀版面费呀什么的，谁敢说只有官员有“报销门”？总之，开场戏中国学不了，新闻不自由不说，“报销门”遍地开花，早已法不治众了。

    我说法不治众，好像说中国人反不了腐。也不是，台湾人就给咱中国人争了口气，把同陷“报销门”的陈水扁送进了监狱。你看，法不但治众，还治一把手。仅此一点，我对台湾就肃然起了敬了。在民主制度上，如果咱们觉得英国太远，就近学学台湾行不行？

    新闻自由不过是民意的表达自由。表达出来管用不管用，那得看民意机构有没有最高权力。我去过这几处地方，知道泰晤士河边经典的哥特式建筑国会，既高过白金汉宫，更高过唐宁街10号小屋。就是说，代议制的国会，在英国权力至上。因此，这第二折戏是重头戏，叫做议会多党。大选在即，“报销门”令英国两大党流失了1/4选民。反对党自民党领袖克雷格叫板执政工党，说光道歉不行，作弊的官员辞职也不行，议长要下台。媒体、社团、政党的后盾是汹汹民愤，直指见利忘义的各党议员：“我们想知道的是，在这一问题上道德何在？”“这些议员一直要求英国民众遵守法律，但他们却将我们的法律当成了‘尿壶’。我们需要对议院进行一次消毒，但伦敦警察为何迟迟没有采取行动？”——这第二折戏中国人看得懂，学不了。为什么学不了？有民意，没代议制，民意表达出来不大管用。没有独立媒体，没有独立党派，没有民间社团，民意就没有权力。一句话，老百姓手里没有选票，也就没有选择权。没有权力能问责究责，没有手段能弹劾官员。民授权给官，自己却变得赤手空拳，没了底牌，没了本钱，没了谈判筹码，没了后援，没了杀手锏，民意成了空谈，民愤只能狂泻。激于道义、拍案而起的也有，但往往投诉无门，上访无果，怎么办？没选票的杨佳只能操刀，没选票的邓玉娇也只能操刀。可怕，咱不能这样有样学样吧？

    所以，只要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而不是选票里面出政权，就不需要普选制、竞选制、多党制、代议制这套东西。选票不具最高权力，民意就只是参考消息。不要说民意，老祖宗还说过，民愤算个屁！你知道中国式专制的原创祖师爷秦王，当年是怎么嘲笑民愤的吗？他问唐雎说，你知道民愤（布衣之怒）是什么样子？他自问自答：不过是光头赤脚地磕头而已！（“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又问天子之怒是什么样子？他也自问自答：“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乖乖，有权跟没权有如此天壤之别，没权的老百姓再不维权，日子还怎么过嘛！

    同为国王，民愤却使英国女王很“闹心”。她“担心丑闻会带来一系列长久的伤害”，“她知道民众对此类事件深为憎恶”，她督促赶快解决问题。秦王跟女王相隔两千年，拿来相比没道理。唯一的理由是要限制王权。13世纪的大宪章运动，把王权限制在国会之下。从此，在秦王嘴里算个屁的民愤，在女王这里就很“闹心”！民意在英国与中国的天壤之别，就区别在有没有议会这个代议机构。

    英国的第三折戏叫司法独立。伦敦警察局已联合检察部门成立了特别小组，开始评估对违法议员的起诉。——这出戏，司法不独立的中国也学不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那得警察、法官非党非派、政治中立才能办到。党派利益凌驾于公众利益之上，就做不到法律面前官民平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中国压根只是梦想。为什么办案要摆脱党派干扰？因为只有不效忠任何政党，才能只效忠法律，才能秉公执法。因此，只有公务员政治中立，才能不袒护党派私利，不听从首长旨意，只依据法律办案。这道理好懂，学起来不易。

    英国的收场戏是问责到人，补漏到法。议员、议长下台，修补制度。继多名议员、部长辞职后，执政工党的下议院议长马丁也引咎辞职，成为国会300多年来的破天荒。首相布朗的表态，更是着眼于制度补漏：“议院不能像某些绅士俱乐部一样，由成员自行制定规则并自律遵守。如果议院继续自行制定守则和规定，无论他们如何公正，公众都总会质疑透明度和标准，那是公众应有的权利。今后议院需要更加开放，需要更多监督”——收场戏中国人看着痛快，也想学。其要点是不能由执政党自己制定游戏规则自己玩。舆论监督也罢，反腐倡廉也罢，党内民主也罢，都“需要更加开放，需要更多监督”。总之，今日中国比任何国家都需要“多一点公众参与，少一点个人权威；多一点公平竞争，少一点垄断独占；多一点机会均等，少一点特权阶层；多一点财富分享，少一点贫富悬殊。”（高希均语）英国的反腐样板戏里，公众参与，公平竞争，机会均等与财富分享这些个戏码要件，都已经一应俱全了，咱中国人学还是不学，只能自己选择。

    有人说不学，“决不搞西方的议会制度”。也有人主张学，说比来比去，“还是西方的议会民主制显示了它的生命力，现在还找不到比它更好的制度。”一听此话，我又肃然起了敬了——原来，不止台湾人，大陆也有争气的人嘛，可惜，斯人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