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我的父亲:爸爸和他的二代亲家(5)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7/08 13:45:33

2008年过母亲节时,我想给妈妈写点什么作为纪念,一时高兴写了妈妈的恋爱史,博客发表后,得到众网友好评。有个网友说我有“作家”的潜能,害得我想入非非,差一点去省文联找他们谈谈。但也有网友谈到,当年部队的这种政治婚姻,两人结合是否会幸福,没有爱情的结合是否会留下什么遗憾。这个提问我一时还不好回答,因为我从来没有胆量去问一下父母,他们的婚姻有没有爱情。(怕问不好,会被搧耳光。)但父母婚姻的遗憾是明显的,而且是无法弥补的终身遗憾。

 

当年考虑战争的需要,国家号召多生孩子。父母为了家庭的品种齐全,生了我们弟兄五个。当最小的弟弟出生时,爸爸带我去医院探望妈妈。医院已有不少阿姨也来探望,妈妈正躺在病床上不高兴呢。她原以为这次一定是个女的,没想到又是个男的。爸爸从阿姨手中接过弟弟,看过来看过去。一边和妈妈的战友谈笑,一边小心的把弟弟递给妈妈。突然来了一句:“好!又是一个扛枪的。他妈的,你怎么一肚子都是男的啊。”这句把大家都逗笑了;但让妈妈气哭了的名言。是我们家最大的不幸,也是我父母婚姻最大的遗憾。

 

为了平衡这种心灵上巨大的落差,把遗憾降低到最小的程度。爸爸厚着脸皮托人四处打听,看谁家有没有多余的女孩,给他一个当女儿。爸爸的文化程度较高,不会象大麻子司令去骗去抢,只会不惜功本提出用儿子去换。可当时的市场经济规律和现在一样,单一的积压产品是不太容易推销的。忙了好几年,一笔买卖也没成交。1962年秋天,正当爸爸心灰意冷的时候,突然得知他有个弟媳怀孕了(这个弟媳正是老战友的妹妹,而且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爸爸立即和他们商量,说如生个女孩就给他当女儿。因为我叔叔参加革命是爸爸带出来的,不管他是尊重爸爸,还是怕这个哥哥,反正他是一口答应了。1963年孩子出生了,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这下子可把爸爸高兴坏了,马上就去要人。没想到我婶婶变卦了,舍不得将孩子送给大伯家当女儿。我这个婶婶是爸爸老战友的妹妹(她不怕我爸爸),我叔叔又没有象爸爸那样“一言九鼎”的威信。这次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但最终没能实现。爸爸也只能叹气,无奈地说:“最后一只煮熟的鸭子也飞掉了。”

 

家里男孩子多了,也实在是讨厌。成天不是爬树上墙,就是跟人打架。在外面和别人打不算,回到家兄弟之间也干仗。父母工作也忙,也没时间来管我们。妈妈看见这群男孩更是心烦,干脆全交给保姆了。一个保姆根本是管不了,我家最多时用了三个保姆。一个负责买菜烧饭,另两个就是管孩子。就这样还是管不过来,不是老大叫就是老三喊。要不一会外面有人来上门告状,要不就是学校带信让家长到校谈话。在小学这事还出过洋相,学校开家长会,老师见每次来的“家长”都不一样,还把我们留下来谈话,问我们有几个妈妈。这种混乱的情况一直到63年,我上学、弟弟们全部上幼儿园,这时情况才有所好转。

 

能给爸爸妈妈带来欢笑的,是一群他们认得干女儿。可能爸爸是求女心切,大大小小的干女儿有二十多个,还有六、七个“干儿媳”。这些女孩子和我小时候差不多,脸皮厚嘴巴谗。因为来我家就有好吃的,所以特别爱来我家玩。她们来了我也能沾沾光,所以也喜欢和她们一起玩。当时是两小无猜,处得如同兄弟姐妹。因为我年龄大点,加上从小数学就好;所以做过统计,我有四个“姐姐”,六个“媳妇”,其它的都是“妹妹”。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转眼间这群大大小小的男男女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特别是经过了文化大革命,粉碎了四人帮之后。这群孩子基本都经过了上山下乡,参军,工农兵学员,复员转业等等,回到了父母身边。这时父母的老战友们又纷纷的走动起来,为儿女的婚事操心费神。特别是家中姑娘多的首长,为找个称心的乘龙快婿,往往是老俩口齐上阵。(那时社交圈子较小,转来转去还是老战友的范围。)因为我家男孩多,选择的余地大。所以这些伯伯阿姨,就把我家当成主攻目标。见有那么多老战友上门,有的还带着女儿来看他。爸爸心里那个开心,都不知说什么好。他是见这个挺满意,看那个也不错。嘴里还和老战友调侃:“好家伙。当年让你们把她给我当女儿,你们都不肯。现在带她来我们家,你们想干怎么呀。”伯伯们是被呛的说不出话,可阿姨回话让爸爸更开心:“要我们姑娘给你当女儿,我们是舍不得;但送给你家当儿媳,我们愿意。”

 

虽然爸爸有五个儿子,但我的目标最大,一是我从小随父母在军营长大,爸爸老战友大都认识我;二是我经历丰富,工农兵都干过,还上过大学;三是我长的帅,还在文工团混过,走出去不影响市容;等等。在伯伯阿姨的眼里,我就是不错。这下子可坏了,我屁股上就有了七、八个人选。爸爸也不管我是怎么想,反正人家来过了我就要回访。回访后就要表态,这个不行下面还有。说实话,我从小就和这群女孩子在一起混大的,大家彼此之间也较熟悉。但那时年龄太小,还不懂去培养感情。这十多年后再见面,人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说过去的事还记得,看人已不认识了。这时让我去和她们谈恋爱,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谈。为了学会谈恋爱,我还专门看了不少普希金、泰戈尔的诗篇。可是这些外国的东西,临时抱佛脚又不太会用。我这个人心肠好,很会怜香惜玉。直接拒绝她们的好意,又怕伤了女孩子的自尊心。所以只有采取唯一的办法,那就是躲避。(那时还没有BB机和手机,找人很不方便。)

 

文革时期的十年,文化教育不仅是彻底地崩溃了,还编造不少荒唐的历史事件。(最搞笑的是井冈山朱毛会师变成了毛林会师)。文革初期大字报年代,还出了一幅《百丑图》漫画。一百多名国家部长级以上的干部,被篡改和编造成反革命历史公布于众。我从小就爱好历史,特别是对党史军史更感兴趣。正巧韩老爷子有个哥哥叫罗青(1925入党的老革命),他与总理、贺龙、薄一波、李克农、沙千里等关系很好,是我党早期著名的地下工作者。我喜欢陪罗老聊天,从他的讲述中知道不少外面不明的内部秘闻。

 

当时,我在的单位正在完成建设部下达的一个科研任务,我是这个项目组成员,所以经常到北京出差。那时出差条件十分艰苦,每天只有4角钱的伙食补贴。过去无论出差到何地,我都会摸到爸爸的一些老战友家。好吃好喝不算,还能给我提供不少方便。回去后再跟爸爸说说老战友家里的近况,爸爸一高兴没准还能赏我包好烟。但现在我是谁家都不敢去了,怕给对方造成误会。可是建设部招待所的条件太差,实在是没法呆下去。我左思右想考虑半天,最后还是跑到韩伯伯家去住。这样就有机会溜到罗老家,陪罗老开心聊天去了。

 

出差回家后,发现爸爸对我没有好脸色。我看情况不妙,晚上赶紧编造韩伯伯家的现况向爸爸汇报。还告诉他去了罗老家,并代表爸爸表示了问候。我爸爸文化水平高,修养素质就是好。明明知道我是在软抗他的指示,但抓不到我的错处也不便发火。爸爸听完我的汇报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再去韩伯伯家时帮他带封信,要我亲手交给阿姨。

 

时隔不久我又去建设部出差,到北京后我去了韩伯伯家。正巧韩伯伯外出开会,只有阿姨和孩子们在家。我把爸爸让我捎的信交给了阿姨,就到里屋摆龙门阵去了。阿姨打开信一看,信上就几个字:“你说话算数不算数。”阿姨见了信挺纳闷,心想:“二、三年都没见面了,我说了什么啦?要不,是韩伯伯答应过的事没办好?”阿姨也是军人出身,也不等韩伯伯回来问问清楚,拿起电话找爸爸就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爸爸在电话里回复的也很干脆:“此事与老韩无关,就是你说的。时间吗长了点,地点是在朝鲜。”阿姨放下电话,脑袋里是一头浆糊。嘴里一个劲的念叨:“在朝鲜,在朝鲜,在朝鲜怎么啦。”

 

这时,我正巧来客厅拿东西。阿姨一见我好像想起什么来,只见她又抓起电话,大笑地对爸爸说:“你这个老头子,要儿媳也不明说,还给我绕那么大一个弯。好,我说话算数,姑娘给你了。”

 

原来在朝鲜时,我爸爸在炮兵,韩伯伯在铁道兵。当时他们给弟妹做的媒已经成婚,所以两家已成为战友+亲戚。在我一岁多的时候,韩伯伯和阿姨来我家玩。阿姨和爸爸开玩笑说过:“你们是个小子,我们生了闺女。我看这小子挺好玩,给我当姑爷吧。”阿姨没想到的是,事隔二十多年,我爸爸还记得这笔帐。

 

阿姨这个闺女,就是我的“堂表姐”。

 

很快,我和堂表姐的婚礼,定在当年的六一儿童节。

 

附记一:

    我和堂表姐结婚后,韩伯伯和我爸爸的级别都提高了一级。原来他们是战友+亲戚,现在是战友+亲戚+亲家,而且是两代亲家。我们的爷爷辈是亲家,父亲辈又是亲家。在别的地方还好说,但到了我叔叔家就乱了套。按涂家来算,她应该把她姑姑叫成婶婶;按韩家讲,我应该把我叔叔叫为姑父。叔叔的小孩称我们也麻烦,按涂家来算,她是嫂子。按韩家讲,我又成了姐夫。到最后达成共识:对长辈,按过去的称呼不变;对平辈,什么都不叫只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