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的一种装糊涂

秦海

你可以叫醒一个睡得再沉的人，你却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对于一个再糊涂的人，你不一定就没有可能和办法对他讲清某个道理；但对于一个装糊涂的人，你永远也没有可能和办法给他讲清某个道理。他总是会说不明白。

现在，就有一些道理，草根们都能洞若观火，但我们一些号称精英的官员，却一直糊涂在那里。

例如遏制官场的腐败，中外的事实和经验都显示和证明，对权力的有效限制、制约、监督机制，是遏制、治理腐败的最根本的途径和办法。而缺乏对权力的有效限制、制约、监督机制，乃是造成腐败的主要原因。这可以说是人们的共识。所谓机制者，就是制度设计、制度设置。在这方面，发达国家有现成的可供我们借鉴和学习的经验。可是，在我们这里，改革开放已经32年了，要求限制、制约、监督权力的呼声从来没有间断过，而且一浪高过一浪，有关方面也表示和承诺要加大这方面改革的力度和深度，但却只听锣鼓响，不见人出来；或者出来的只是跑龙套的，在舞台上转圈走个过场，主角、名角至今不肯露面，因而对权力的限制、制约、监督机制至今还弱弱地软着。

就说对上上下下的、各种各样的“一把手”的权力，就最缺乏制度性的限制、制约和监督。一旦成了“一把手”，在其权力所及的一亩三分地上，就可以为所欲为，谁也制约和监督不了他。一些在“一把手”位置上“犯事”的腐败分子，在其倒台后写的“悔过书”里回顾自己何以堕入腐败时，几乎都沉痛地说到是缺乏对他们权力的制约、监督机制使他们一步步滑向腐败的泥潭。我们许多可爱的“一把手”没有腐败，或者没有大腐败，并非他们没有可能、没有机会、没有条件腐败，而是他们洁身自好不去腐败；只要他们想腐败，就腐败得了。而那些禁不住金钱、美色诱惑的“一把手”，要腐败就如入无人之境地腐败了。对“一把手”权力机制中的这种弊端，草民们心知肚明，官员们心知肚明，“一把手”自己也心知肚明，甚至更心知肚明。但是，草民们呼吁对此进行改革，在制度上先把各种“一把手”的权力限制、制约、监督住，却不见一个在位的“一把手”出来，痛说现存“一把手”权力机制的弊端，更不见一个在位的“一把手”，从限制、制约、监督自己的权力入手改革这个弊端，好像他们并未觉察、发现和感觉到这种弊端。这就是他们在装糊涂。而当他们一个个装糊涂的时候，你就是再向他们陈说、论证现存“一把手”

机制的弊端，希望他们从限制、制约、监督自己的权力入手，把此当作权力改革的一个突破口，他们也不为所动，还会王顾左右而言他。而我们的现存体制，当“一把手”们稳坐钓鱼台不有所作为的时候，任何改革都寸步难行。我们的政治改革处在“卡壳”的关口，主要就卡在这里。

最能说明官员装糊涂的莫过于对民主的态度了。民主是个好东西，这早已为发达国家的历史所证明，也为中国的亿万民众所期待。中国人民远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开始，至少也是从1919年的“五四”

运动开始，就追求民主了，至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许多仁人志士还为此牺牲了生命。但是，令人沮丧和羞愧的是，民主这东西，至今在咱们这里还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可说而不可行，甚至说说也属所谓敏感话题。有人更把民主视为洪水猛兽，宣称不合中国国情，说中国的老百姓还不会行使民主权利，因此民主应当缓行，否则中国就会国将不国、家将不家。老百姓中持此观点者甚少、甚少，官员中持此观点者却甚多、甚多。试看这样、那样贬低民主、非议民主、厌恶民主者，99%都是官员或受官员唆使者。你就是再掰开揉碎地用铁的事实向他们陈说民主是好东西，如何利国利民，他们也不会与你共鸣，更不会在民主改革上迈大步。我们周边的一些国家，人家起步比我们晚，已经完成了民主制度的转变，我们却还在民主的大门外徘徊着。这不是我们的官员不明白民主是个什么东西，恰恰如一句调皮话所说的，他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些地方发生了严重的群体事件，明明是当地官员的或者不作为、或者乱作为、或者恶作为造成的，他们却常常指责这、指责那，包括指责群众不明真相。这乃是他们故意装糊涂。但，最大的装糊涂莫过于一些官员在民主问题上装糊涂了。当他们这样装糊涂的时候，再对他们说民主是个好东西，也不过是对牛弹琴。当然，现在好的是，公开骂民主是资产阶级反动货色的人毕竟不多了，因为那太蠢了。他们装糊涂，在这方面倒还不糊涂。

真糊涂者并非不可救药，只要把道理讲清了，他们或许还可明白过来。装糊涂者可就麻烦了。你就是对他们讲死，他们也装着不明白。我们当下在改革上的麻烦也正麻烦在这里。想及此，笔者就不能不对我们的改革前途感到担心。

但是，一次，我在对一个朋友说我的这个担心时，他竟笑了。他说，装睡的人你是叫不醒他，但如果失火，如果地震，他没准比醒着、比没睡的人反应得还快，第一个跳起来逃难。那些在改革问题上装糊涂的官员，其实是大清醒者。这证据就是他们中许多人已经早把自己的老婆孩子移民到国外去了。国内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一拍屁股溜之大吉。当然溜掉溜不掉是另一回事，许多腐败分子就没有溜掉。所以不要愁他们装着不明白，一有事变，他们就全明白过来了。

然而，然而，一定要等到发生事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