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主持崔志刚新立意评红楼:红楼止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10/04 06:08:58
《央视主持崔志刚新立意评红楼:红楼止梦》
关于《红楼止梦》(代序)我为什么要写《红楼止梦》?这一下子就说来话长了,恐怕还要从我最早接触《红楼梦》时开始说起。在我的记忆中好像是小学课本里面就有《红楼梦》中的场面,在《红楼止梦》正文里我也是这样写的。但是我又仔细翻了翻当年的功课记录,逼着当年的几个老同学和我一起回忆了良久,在大家共同的印象中,《红楼梦》录入语文课本的阶段也许应该是在中学时期,似乎是《黛玉进贾府》这段文字。不过那都是70年代的事情了,随着现在孩子们领略知识和接受信息的年龄大为提前,不知是否已经编入了小学课本,亦未可知。但是我接触《红楼梦》确乎就是在小学快毕业的时候,而和《红楼梦》一起出现在我的阅读视野里的还有《水浒传》和《西游记》,不过我最先开始翻读的是《水浒传》,接下来是《西游记》,直到把“鲁智深拳打镇关西”、“武松醉打蒋门神”、“三打白骨精”、“三借芭蕉扇”等经典章节熟悉到做梦能见的时候,才有兴趣翻了两眼现而今在四大名著中排名第一、红得发紫的《红楼梦》。最初看《红楼梦》第一眼的感觉是没有《水浒传》和《西游记》好看,肉黏黏的有点看不下去,半天也没有个打斗的场面,公子小姐的概念在那时见面还都称呼同志的年代,距离也太遥远了一点,关键是也没什么激烈的冲突和好人坏人的英雄奸臣之明显区分,总是一些老婆子啊、小丫头们什么的晃来晃去的,说实话,凭那时的智力水平和理解能力,还真不太能弄明白其中的情节变化。所以很不好意思,在那段青春懵懂期,也只是翻了翻其中故事情节稍微强烈点儿的段落,像研究者们根本就不会去注意的比如“包勇追赶贼人”等打仗的段落,而随着《三国演义》、《七侠五义》、《封神演义》等更有吸引力的小说到来,《红楼梦》基本上就被束之高阁了,因为实在是读起来不给劲。朦胧中记得也许是到了语文课本里面出现了那段《黛玉进贾府》的文字的时候,好像又拿出来看过两眼,但也只限于完成语文老师要求读读原著的课外作业,之后就一直被尘封到大学毕业之后。不知道女孩子们关于《红楼梦》的早期阅读记忆是不是这样的一个历程,我想基本上男孩子们的阅读记忆应该都差不多如此吧。似乎在刚参加工作后不久,在那段相对悠闲的日子里,没有了多年功课和考试的压力,也刚享受着初挣工资的成就感,才又有余暇翻出了《红楼梦》,第一次完整地读完了所有的章节。不过也只是完成了一遍阅读而已,除了感觉在小说中印证了曾经看过的越剧电影版《红楼梦》中的王文娟和徐玉兰的形象确有其人之外,最多的感触还是电影中“黛玉焚稿断痴情”的场景,觉得好像这两个年轻人的爱情生活太不如意了,还是社会主义好,能够自由恋爱。
至于后来被铺天盖地的文章书籍和电视节目解读出的那些“微言大义”的隐情秘史等等,可以说是一点也没看出来,现在想来可能因为是男人的缘故吧,没有女孩子那么细腻和伤情感怀,记得有些女同事们倒是抱着《红楼梦》唏嘘不已过,被里面的情状吸引过,人前人后的谈论过宝黛钗之间的情感纠葛。但是那时的议论也都只是仅限于在书本的范围,最多对照现实论一论像什么找对象是找林黛玉这样的,还是薛宝钗这样的云云。谈论的方寸和男人们之间酒酣耳热之际挂在嘴边的关云长单刀赴会、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之类的豪情节义的范畴差不多在一个水平线上,只是恍惚觉得对《红楼梦》的态度似乎应该更尊重一点,因为毛主席都说过“《红楼梦》不看五遍就没有发言权”这样的话,感觉《红楼梦》里可能会有点特别的玩意儿。但是,为了稻梁之谋而忙于生活的奔波,也没有太深入品味这里面的更多意味,心说不就一本小说嘛,四大名著又怎么的呢,水浒、三国好像也没什么太难懂的,独独《红楼梦》有什么特异之处不成?我想大多数的人可能都有着和我一样的感觉,《红楼梦》作为一本小说的存在,并未掀起什么生活的波澜,日子浮华烟云般的过去,直到突然有一天,才猛地感觉《红楼梦》似乎成了个事了!最先惊了我一下子的是霍国玲姐弟俩合写了一本叫做《红楼解梦》的书,书中展示的事实令人心惊肉跳!我是第一次被人灌输这本书背后还有这么曲折离奇的隐秘事件,竟然在一部《红楼梦》里暗藏了曹雪芹、竺香玉二人用毒砂暗杀了雍正皇帝这样比武侠小说还要离奇的情节!这简直比当年我读过的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故事还要震撼,我几乎是没有停歇地读完了这本《红楼解梦》,说实话,挺过瘾的!当时是坚信无疑地认为就是曹雪芹、竺香玉杀的雍正帝!只等着过两天新闻里会公布这个重大历史发现,为多年来围绕在雍正之死的原因上的争议划一个句号,而且我还觉得怪不得连毛主席都说《红楼梦》好,看来这里面确实大有千秋啊!于是我在读完了《红楼解梦》之后,又再一次翻开了《红楼梦》,想看一看自己能不能也在里面看出点什么端倪来!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听说有什么权威的说法肯定霍氏姐弟的发现,围绕雍正之死的原因,也依然有很多的争议和说法。我才明白这只不过是研究《红楼梦》得出的一种结论和说法而已,也就是从这时才开始知道,原来围绕着《红楼梦》,还有这样的一些人在做这样的研究。也才知道原来还有一门叫做“红学”的学问已经持续进行了二百来年的研究工作,似乎有相当多的一群人在对《红楼梦》进行着极为专业神秘的研究,是一般人近不得身的那种高级研究。好在自己感觉“红学”的研究似乎也没怎么影响到我们这样一般人的生活的油盐酱醋,那就让它“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去吧。所以,为“曹雪芹、竺香玉毒杀雍正”的惊人发现感叹了一阵子之后,又继续遗忘着《红楼梦》的存在,专注于生活的团团麻麻去了。
第二次被《红楼梦》的事儿惊了一下子的时候,说话间就到了本世纪之初,刘心武老师在我们台的《百家讲坛》栏目讲解他的研究心得,指出那个我过去读《红楼梦》只关注贾宝玉和林黛玉,没怎么太注意的贾蓉媳妇秦可卿,竟然是废太子胤礽的女儿!《红楼梦》里竟然暗伏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雍正夺嫡”大戏!这令我马上联想起几年前看霍氏姐弟的《红楼解梦》时,也曾被惊着过的“毒杀雍正”事件!我立马一脑门子的纳闷:这《红楼梦》里真的是这般的大有沟壑不成?就在我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再度打开《红楼梦》去消化刘老师的说法之时,一场学术界声讨刘心武和民间拥护刘老师的论战运动,就在报刊、电视广播、网络间风紧雨密地展开了。这一下,可不知惊着了多少人,不说根据刘老师讲演整理出的书籍卖了多少本,光是《红楼梦》原著,不管什么程高(甲或乙)本、脂批甲戊本,就得卖出去了几十万套,只可惜曹雪芹的大名虽赫然标在作者的位置上,却不知稿费被哪家出版商给赚了去。而关于《红楼梦》研究的书籍更是如雨后春笋,在很多书店都得专开一个陈列格子来摆,在网上书店,各种名目的红楼研究书籍,出自各个红学大师的研究书本也是大卖而特卖。而这时候,我和众多被突然刮起的“红楼”热风惊倒吹晕的《红楼梦》阅读者们才发现,原来关于《红楼梦》研究竟然有这么多的说法和门派,但是当我也投入跟随这股“文化时尚”的潮流之中,薄薄厚厚买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红楼研究书籍之后,发现怎么越看反而越搞不懂了呢?光看霍氏姐弟的《红楼解梦》时,感觉雍正就是被曹雪芹、竺香玉给杀死的,光看刘老师的演讲书稿时,也只感觉秦可卿就是废太子胤礽的女儿。但是,当看到很多书里的观点纷繁袭来的时候,却恰似“乱花渐欲迷人眼”,反倒有点摸不着门路,搞不清东南西北了。面对着好像一夜之间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各路红学研究的名流大腕们,觉得这里有八路,那里也有八路,只是不知该听谁的为准。当对着学术水平参差不齐的各种版本和说法不能分辨的时候,好在自己有过一点理工科学生的逻辑思维底子,首先用了一下最笨的“龟息大法”!紧缩脑袋,充耳不闻,闭目不视,沉静思考整理了几天之后,突然地一种感觉电光石火般袭入脑壳,虽没有鲁迅先生笔下的狂人在历代史书中间看到“吃人”两个字时那样的惊骇,但是也颇有一点窥破假象的欣喜和领悟,也从这迷乱错杂的所谓红楼研究中看到了应该喊出的四个字,便脱口而出地念道“红楼止梦”!于是就想把我的体会和我的想法形诸文字,于是就有了下面的这篇《红楼止梦》。
写这篇《红楼止梦》的出发点和最终成篇的演变是这样考虑的:正像我刚才描述的那样,相信有很多人是和我一样被所谓的“红学”研究一下子给惊着的。搞所谓“红学”研究的毕竟是很少的那么一群人,最多作为红楼爱好者的我们,甚至只能被称为红楼阅读者的我们,其实是弄不清所谓红楼研究的“考证派”、“索引派”或者“探佚派”什么的,但是这些看起来专业性极强的名称却混杂在各种相关的书籍里,或是频繁出现在各种论证的文章里,让我们回避不得,又难以厘清,我自己就深受其扰!而关于红楼研究所得出的种种结论,除了我刚才说的霍氏姐弟的“毒杀雍正”和刘心武老师的“秦可卿废太子遗孤”的说法,还有涉及到作者、版本、续书等等方面看起来更专业的说法数十种之多,其中更显诡异、离奇的说法亦不乏鲜见!而作为一般的读者,我们是不可能分辨这么多说法的真伪和是非的。这就造成了本来对《红楼梦》的里里外外很感兴趣的我们,却在诸多的说法不一面前不知所措,甚至连回头只是求得简单的读读书本也不太容易做到了,因为很多的说法老在干扰我们的正常阅读,似乎对书中的情节连基本的判断也失去了。一看到“秦可卿”就想到废太子,一看到“林黛玉”就想到竺香玉,甚至被所谓的版本考证所引导,看到八十回,就要想是不是还要继续看下去?因为据说后四十回是高鹗续写的,越剧电影里令人柔肠寸断的“调包计”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结局等等。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把这诸多的门派和主要观点结论给捋一捋,看能不能捋出个清晰的界定来,也好弄明白这《红楼梦》的书面和背后到底有什么东西。但是在整理这些线索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可能理得清楚,因为且不说不断地老有所谓新的研究成果频频冒出,而且就现成的红学研究几大主要门派的观点来看,也还没有达成个一致的意见。所以,在“龟息大法”了一会儿之后,我决定放弃这个正本清源的努力,转而思考,就这么个《红楼梦》,怎么就成了个事儿了呢?顺着这么个思路一想,好像佛家有言的大彻大悟一样,从因果上得到了印证,关于《红楼梦》的所谓研究实在是该停歇一下了!因此,考虑到和我一样的广大红楼阅读爱好者们,不一定都能搞清所谓红楼研究的奇经八脉,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去搞清这其中的复杂关节,我就权且做一做导读人,虽然我的水平也不高,很大程度上只是比大家多做了一点搜集资料的工作而已,但是总是会省下大家宝贵的时间,毕竟比红楼研究更重要的事体要多的多。所以,从这样的角度考虑,我把近些年来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有代表性的关于《红楼梦》研究的流派和观点,简单归纳整理了一下,并且把主要的结论和意见简单做了一下通俗的解释,罗列出来,使得大家能够在短时间内“速补”一下,不必去花太多精力的红楼研究进展情况。
要说明的是,我是纯粹从一个《红楼梦》阅读者的视角去做的这些工作,自然难免和所谓的红楼研究的学术方法有很大差距,不过好在我已经反复强调过,不是为了参与红楼研究,只是为了众多的阅读者别再被不时冒出的研究成果给惊吓到而已。那么,在做这些成果整理工作的时候,渐渐地发现,现而今的红楼研究似乎该停一停脚步了,具体的理由将会在《红楼止梦》中作详加阐述。在此只想略作唠叨的是,我做这样的喊止呼吁,还有这样的一些考虑,我仅代表一个普通的《红楼梦》阅读者,阅读的本意是享受文字的快乐,不想被各种观点指挥得不知所措;我是一个媒体工作者,媒体工作者的最大特点就是把专业的理论和知识化解为简单易懂的东西呈现给受众;我是一个受过理工学科基本逻辑训练的人,不忍看到目前的红楼研究存在那么多明显不讲逻辑的地方;我十几年来一直从事于法律事件的报道,于法理证据推理的严密性领悟至髓。基于此,遂有了《红楼止梦》的炮制出炉;也基于此,不想承担厮混红楼研究的嫌疑罪名;更基于此,万望如我一般的红楼阅读者能够体察一二。因为毕竟是要作为正式的文章,对于红楼研究提出自己的看法,而且还是“叫停喊止”这样很激烈的看法,因此在写作上自然严肃规整了许多,这样一来,也就难免会沉闷、琐碎一些。其实,如果作街头巷尾般闲扯的话,所谓“红楼止梦”,完全不必要那样洋洋洒洒几万字的堆砌。说白了,我对目前红楼研究纷乱现状的看法是,该停手歇歇了,有些问题已有阶段成果,快点推广普及去吧,大部分问题尚“未解决”,即使“未解决”也并不影响对《红楼梦》的艺术评价,而且随着时光流逝,“未解决”的问题也许永无清晰之日,就不要白费无用功了,另外比《红楼梦》不次的小说也还有许多,就别死追着《红楼梦》不放,这么几句话就完结了。还有要说明的是,我在引用诸多流派的观点时,更多的是考虑到作为说明主题的论据支持,其中未能尽述和表现众多前辈高人的研究之精妙华美,万望见谅。同时有不妥和不完全之处也谨致歉意,非出本意妄为。另外本人实不愿陷入红楼观点之争,盖所有的疑问和质询惟愿就此言此。
《红楼止梦》正文第一回烟波浩淼观红楼细究因缘
说从头如果要在浩如烟海的中国文化长河中,选出一本艳冠群芳的小说来,综合知名度和美誉度等指标进行考量的话,《红楼梦》绝对应属第一!毫无疑问,虽然我们很多人都是从小学语文课本就开始,接触这部和《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一样被列入中国古典文学四大名著的传世作品。但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这四大名著间的排行顺序是不平等的,不是所谓不分先后、只以姓氏笔画为序的。《红楼梦》一书的学术位次和江湖地位,显然是要在《水浒传》、《西游记》和《三国演义》之上。留给大众的印象里,宝黛钗之间缠绕裹挟的氤氲色调和暧昧韵味显然要盖过了武二郎、孙猴子们的直白形象,而即使关爷掌中那把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的青龙偃月刀所透射出的阴森寒气和凛然豪情,也难掩飞燕泣残红、冷月葬花魂这般悲切情怀下的凄凉美感。可以说,一部《红楼梦》,竟引得多少痴男怨女为之伤心感怀,怅恨不绝;也使得多少文人雅士为之废寝忘食,辗转反侧!那么,《红楼梦》为什么能混到这个份儿上,为什么能博得“古今第一奇书”的至尊名头?一来,毫无疑问,那写得实在是好!文人圈子里有“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之谓,可见对其创作笔法和艺术表现力推崇之高;二来,更大的原因在于《红楼梦》身上的神秘色彩之浓厚,在大家的耳闻目睹中,因《红楼梦》所生发的离奇之多、争议之广,实属罕见!可以说,一部《红楼梦》不但吸引了无数的普通读者沉醉其中,而且也招引了上至庙堂显贵、下至学儒贤达,更有痴心迷恋的能人异士持续不断地进行求索探寻,我们单是数一数像大学问家胡适、伟大领袖毛泽东、美学大师王国维这些响当当的名头,点一点像俞平伯、周汝昌、刘心武这些学识渊博的名流大腕,就可一窥红楼研究的强大阵容!而缠绕着《红楼梦》这本小说的研究探索也一直从清朝乾隆年间开始,绵延进行了二百多年之久!专攻红楼者人数之巨、研究红楼的时间持续之长,可谓中国文学史上之第一,世界文坛上也无出其右!那既然《红楼梦》是如此这般的美艳芬芳,又是如此这般的惹人迷恋,为什么要用“红楼止梦”这样不中听的言辞加于其身呢?且慢质疑,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辩驳明白的事体,且听我从头至尾来慢慢地细说周详。“红楼止梦”之顾名思义,就是要停止关于红楼的幻梦,那么,要喊“红楼止梦”,首先就要看看“红楼何以成梦”,看看怎么着就形成了对于红楼的不切实际的幻梦。那么,“红楼之梦”是怎么来的呢?追本溯源,其成梦之因还要从对它的研究说起,而关于《红楼梦》的研究可以说是从一开始就带有相当大的迥异常规之处,而且是出乎寻常的诡异和离奇!一般来讲,普遍的规律是先有作品问世,然后才有研究评点,像金圣叹评《水浒》等,也都是在书籍刻印出版之后间隔了一段的年月。但《红楼梦》却显然不同,一现身江湖就笼罩着迷雾般的神秘面纱!据传,《红楼梦》自成书之日甚至并未完成之时起,也就是说尚还待字闺中、未及在坊间刻抄传阅,便有了附着其身的相关研究。(恰似现在的年份,选秀的歌手人还未红,一登台亮相就有了众多的“粉丝”,想这个称呼若早出几百年,红楼的研习者们恐怕也会自冠以“红粉”知己的名头,也不知我是否孤陋寡闻,或许有人早已袭用亦未可知)也可以说从《红楼梦》书本一开始,就坐下了研究红楼的幻梦之病根儿!
这第一位“红粉”也就是目前被众人推认的第一位研究者,是自身也充满了多处谜团的脂砚斋先生,据说此公(或此母?因为关于脂砚斋的身份也是莫衷一是、众说纷纭,甚至连性别也可能要暂时待定,我们也还是从其俗流,先以男人之身来称谓他吧,即便万一有新证证其为女子,称其为脂砚斋公也不算辱没)是第一个为《红楼梦》做了评点,而这个评点本身就带有极大的诡异之处!脂砚斋评点的诡异之处在于,其所批注的文字据说是在作者(注:此处也未敢直接写做曹雪芹,因为关于书作者的争议波澜更是顷浪万千,虽经胡适先生“钦定”为曹公所著,但是近些年的各种质疑之声始终未断,不过,仍是为了叙述的便宜,以下也还暂写做曹雪芹著,并无他意,惟简化也)的写书过程中所留,也就是说,书还未完,评点已经同时在进行!脂公也许是有幸一睹作者真容和小说创作过程的最贴身研究者,试想那样的景象,那里一边生孩子,脂老爷子一边在婴儿身上泼墨描红!是不是诡异得紧?但是,这还不算,还有更令人生疑之处!一般来讲,书籍作者的名字都是在封面上标明一下,报一报作者的名号,进入内容之后就是情节铺陈,主要叙述书中虚构人物的故事了,但是《红楼梦》在这一点上,又是显得大异平常!在书里第一个章节的文字中,先是忙着语焉不详地交待此书的来历,一会说是《石头记》,一会儿说是《情僧录》,甚至还有《风月宝鉴》和《金陵十二钗》这样的疑似前传或别名。可以说是在极力地自画自身,不晓得其中有无诡异、又藏着什么动机都不得而知!而除了书名的诡异,在作者方面,非但没有堂堂正正地道出真的主儿姓甚名谁,反倒是一直在讲述这本书的整理者和编辑者的情况。结合书本和脂批的内容,不但提名道姓地点出了一些似乎与创作有关的什么东鲁孔梅溪、松斋、棠溪等人,甚至连被普遍认为是小说作者的曹雪芹同志自己的名字也被列入到了这个队列当中!是不是更显得怪异之极?至于这几位分别是作者、还是改编者或者是像脂砚斋一样的研究者、点评者?又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最起码从文字上看很难说得清,那么这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在布设疑阵,这里面的说法很多,我们也别轻易下结论,只能说《红楼梦》的研究从一开始就充满着神秘和复杂。神秘的还有,有个自称畸笏叟的老头子(或老婆子?此处存疑大略等同脂砚斋,不赘多述)也被推出来争取一下名份,因为此公也被认为是早期的批注者之一,虽说此人所做批语的影响力和精辟度比起脂砚斋来说似乎差了一些,但颇为诡异的是,此叟也在批语中显示了与作者之间的关系不比寻常,其暧昧亲密处,大有与脂砚斋一争先后的意味,这样的一个神秘老头子出现在《红楼梦》研究者的行列中,显然使得《红楼梦》的前世今生更增添了不少迷乱的氛围。
所以说,《红楼梦》尚在襁褓、脐带还没剪断的时候,就已经被作为研究的标本了,可见其魔力之强,身世之诡异!从脂砚斋、畸笏叟之后,对此书的关注、迷恋和探究更是陆续不绝,而对书中叙述之事所得出的研究结果,也是更加地众说纷纭,一段痴情男女的爱情故事、一个大宅门里的生活琐细,竟然被推测出了“曹雪芹自传说”、“明珠家事说”、“吊明之亡说”、“顺治情事说”、“续书真伪说”甚至“神秘谋杀说”、“废太子遗孤说”、“二书合成说”等等匪夷所思的隐秘事体;在哲理学角度,还侦测出了“色空说”、“钗黛合一论”、“怨而不怒论”等意识形态体系,更是使得《红楼梦》凭添了许多的神秘外衣和扑朔迷离,而坐身于《红楼梦》的幻梦之病也渐渐成实!其幻梦之深远处还在于,这些关于《红楼梦》一书的研究,也竟然悄悄地成为了一门学问,据清代李放在(《八旗画录》注)当中记载“光绪初,京师士大夫尤喜读之,自相矜为红学云”,所以大概从那时起,有了“红学(注:此处用红学二字似也不算太妥,因为对于红学研究领域的界定和这个旗号的合理使用也有不同的观点,不过仍是比照普世原则,权且一用)”的立名之初,再后来一路绵延至今,到当代之繁荣盛世则渐渐地更加呈现出“显学”之态。由一本书而形成一门专题研究的“学说”,在世界文学史上也实属难得仅见!二百多年来,研究《红楼梦》的人如过江之鲫、浩荡千里!所形成的红学流派也是山头众多,难以罗列周详,因为流派间的分类标准可说是政出多门,区分方法难以界定。只是从学科上有“新红学”、“旧红学”之分;从派系上有“考证派”、“索引派”以及“文本研究派”之分,这里面还包括“探佚派”、“新索引派”等变化,另有“评点派”、“题咏派”等小的流派;在学术上还有“现学”“脂学”“版本学”和“探佚学”红学之四大支柱的提法;在研究方法上,又有文本、考证、索隐、解密、探秘以及更细的学派分类上的内学、外学、曹学、秦学的区分。这么多的叫法和名头,对于你我这些普通的红楼读者来说,想必谁看了都会觉得眼花缭乱,因为实在是名号庞杂、流派众多!而且彼此间又好像是含糊不清、互相掺杂,不但难以厘清界限,而且也影响我们对红楼研究的认识。所以,我想用一个最简单的标准把这些流派权且分为两大类别。一个类别是把《红楼梦》作为小说来研究,研究它的成书版本、文笔手法、立意布局、铺排比兴、情节设置等,对《红楼梦》的时代背景、主题思想、艺术特点、人物形象加以探讨;姑且可称之为文本派。另一个类别是就是不把《红楼梦》当小说来研究,只拿它作基座,由此之上引发出种种研究来,研究它的作者归属、脂砚斋的评语、佚稿的存失、有无后四十回的续书、续书者是否高鹗,以及衍生出的曹学、脂学、秦学,甚至曹雪芹、竺香玉毒杀雍正的密情等等。姑且可称之为探秘派。当然,这样的区分纯属我的一家之言,主要是为了便于我下文的叙述,基本上是从读者的角度考虑的一种权宜之计,规不规范自待业界评说。而在这两大类别之间,也许会在一些特别的地方还可能有一些小的交叉,比如对版本的寻访、对作者归属的考证和身世背景的挖掘,但总的来说,大类上是基本清晰一些了,对于非红楼研究者来说,总是一个不至于头晕的界定吧。
第二回江湖纷争风波恶一声喊止惊四座
说完了《红楼梦》研究的流派,从《红楼梦》的传奇身世,和长大成人后出落得媚惑迷人而被狂热追捧的情况来看,如果把《红楼梦》比做一个风流婉转、惹人怜爱之美人,把对于《红楼梦》的研究比做一个君子好逑、众侪逐流的热闹之道场的话,那赫然列于红楼高台之下的众多人头攒动的景象,俨然就是一个藏龙卧虎、豪杰渊薮的武林大会场面!在这里,朱红楼台之上,“红楼美人”朦胧在望;白玉阶石之下,群雄翘首,争睹芳姿。虽有几路盟主却显然还未收复全众,为数不少的散兵游勇和零散杂陈的江湖术士也不时穿插期间,但似乎都也并不想认流归宗,而共同的特征却是,无不手执独家秘笈解语,争相近前一诉衷肠!只见得:名门正派和旁门左道共处其间,宗师大儒和独行游侠同参同悟;中正持重的政界领袖、意气风发的文化先锋时不时地宣言发论,青年才俊、后生末学虽态度谦卑,但也使出或刚猛或阴柔的招数,在原则问题上不肯退让;连那半路出家、脸上现搽了一层朱砂红粉的粗壮汉子也要登堂入室地发表高见,虽然说了半天也未见真章;还偶有那些猛地一声跳将起来、吼上一嗓子又隐踪匿迹的无名之辈,从此再无下落,说不得中了哪家子的暗器;更兼那婀娜点缀着的几多红妆素裹、直把红楼奉为圣典的江湖女侠在招摇过市,或偷得一路半路的刀法,或觅得一二如意郎君,便不顾主题离席而去,全似人世间并无有过这般纷争,倒是数年后,红楼的只言片语又在另一处脂粉舞台隐然浮现,只是不晓得是何因果;而间或几个频出暗拳的乖戾怪客也会混迹其中,虽不显山露水实际却挟有惊人长技,往往在于无声处偶露峥嵘,只是势单力孤,难免被淹没在宏钟大吕的陈词声中,说不得自惭形秽悄然退席,待众人似幡然觉悟,感其言辞尚有可取之处时,已不知所终;
更有那忘了本业、全无半点功夫底子却误入山门的过客,混了一阵子才想起还得面对稻梁之谋,想抽身而退时已不知被哪门子的迷药麻倒。但见刀光剑影憧憧,时时有被扠出去的悲情公子,处处可见被拳力掌风所伤的功力不足的新手,最激烈时当属“胡蔡”论争,考证与索隐台前大战,引得一干弟子势成群殴;最厉害处当属毛公断喝,直吓得众英雄忙着改换门庭,收敛言语,有些把持不住者不得已落荒而逃;反覆间只看各路派别互占上风,一时间眼花缭乱,说不得旗幡变换,倏忽间但闻得铿锵有声!也不知有没有经过几世几劫,只听说已经演过了十七次论争,空置下九桩公案。真真的是风云际会、群贤毕至、少长云集,形形色色、林林总总,你方唱罢我登场,端地是好不热闹啊。红楼武林英雄会的这番打斗场面是不是甚是热闹?列完了这些热闹非常的研究盛况,我首先要说一句话,我可不是来参加红楼武林英雄会的!我是来说“红楼止梦”的!来喊停这场二百多年幻梦的!因为没人给我发来参加大会的“绿林英雄帖”,虽然早有高人声言在先,红楼研究不是学者们的专利,人人得而研习之,乡野间也有随声附和之音,也有随之下海之众,醉心红楼研究的民间痴迷之士大有人在;而学术大家们也坦荡回应,宣言红楼之学本来也未设门槛,没有入门标准,只要情有所专,志趣所向,人人皆可以入伙。但是,一来因为我对红楼美人的喜爱和关注,还没到这般痴迷成病的程度,大略上和很多的读者们一样,属意于细细揣摩、独自品味,不想就这么“情况不明决心大”死缠烂打地搅斗一气;二来自己的精力、能力和水平都太有限,也生怕在这样规则不明的打斗中,被拳风剑气误伤了手脚,所以不太愿意就这么黑白不论地去打入这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团之中。在这个诡异迷乱的红楼棋局中,不管索隐还是考证,探佚或是解梦,都不是我太情愿下手的地方。我来这里只想说四个字:“红楼止梦”!通俗点讲就是,这场武林大会解散了吧,别再开下去了!红楼之幻梦到此醒来!都回家洗洗睡去吧!开什么玩笑啊?里面热热闹闹地打了几百年都未见分晓,你这里一声解散,就想取消这么多前辈高人忙活日久的“红楼”武林大会?你算哪一号?臭小子有何依仗?说到名号,自然微不足道,但是既然都已经说过了不拒绝任何微末闲杂人等的言论,所以我虽名份不高,就算人微言轻,也不至于没有发言权吧?说到臭小子有何依仗,说实话,先别急着恶声恶语的,臭小子还真没有什么依仗。只是读过几遍《红楼梦》,但从未就场内争斗的任何一个方向涉足过红楼研究,更没有任何的研究成果问世。可以说,既没有“考证派”在文献史料上的验证推理结论,也没有“索隐派”在情事演变上的想像猜测之新发现,甚至连“探佚”或根本无门无派的任何一路观点和新解都没有,所以只是两袖怀空,卓然负手而来!
那照此说来既是无名小辈,又没有半点的依仗,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那不成了纯属搅局的了吗?先别急,先别不问青红皂白和究竟所以,就把臭小子我扠将出去,谨望三老四少、各位老大先赦小的无罪,先不要一棍劈来,毙我于庭下,能不能暂停刀剑,就算是打累了歇歇手脚,听我说上几句亦该无妨吧?我说没有依仗,其实是从狭义的概念出发,指没有场子里面人手都有的、自认为能解红楼迷局的文书信札;但是在广义的角度来讲,我虽没有为解密准备的密件,我的依仗却是跳出圈外、世间万象普遍适用的逻辑学和证据学的基本常识,其中的基本理论不乏“无罪推定”、“实证为准”、“谁主张谁举证”等刑事证据学的一些要则,不乏“用事实说话”这样的朴素道理,所谓“天地正道自在我胸”,这难道不比拘泥于一事一物的解密文章更有依仗力么?当然,这样说来有点弄语言之计、呈话语机锋的诡辩色彩,也许场内诸众并不认同。不过还是恳求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当成来踢场子的,能不能先别急着把我打将出去,一会儿我会自己离开会场。只是在走之前,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在各位打得不可开交、难解难分之时,或许我的话万一有那么几分道理呢?
第三回细数门派得失处红楼作者说法多
我们言归正传,说一说我为什么要不自量力地喊停这场打斗正酣的红楼武林英雄会?讲出我的理由之前,我想能不能且问一声列位英雄,咱们这般兴师动众地打了二百多年,跨越了三个世纪,写出了上千万字的文章,出版了数百本的书籍,但在那几个关键的节点上,打出了个子丑寅卯没有?我这句话问出,各路英豪可能都会心知肚明,但就是不愿说出口来,好在我不是参会之人,不会当局者迷,不会为梦所困,更没有附会攀援的意思,也不会顾及名份脸面。恕我斗胆狂言,就直说了吧,弄明白的东西实在不多!这话听起来有点狂妄,也会有伤人之嫌,说不得招来一顿棒喝,不过既然敢于只身前来,在下早已将威逼呵斥置若无物。待得一番拳脚相加、唾液乱飞之后,我还是要坚持说出我的微末之言,且听我表一表个中情由,也许就会觉得我所言不虚了。咱们不妨听毛主席的话,循着邓公的思想,按照“实事求是”的原则,从实际出发,先客观看一下到目前为止我们论辩争斗的战况现状。先说最关键的,对于作者是谁的认定,太远的先不提,只说从上个世纪初,胡适先生在“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指导思想下经过大胆假设后,似乎没有经过多确凿的求证便以胡大师的至尊身份“钦定”了曹雪芹的作者名份后,虽然江湖上对于作者的争议平静了一段时间,但随着岁月更迭,对胡适的质疑之声就一直没有停歇过。质疑的声音集中认为,胡适先生的“大胆假设”,首先就设置了一个还没有被证实的前提,他假设书中交代的那个“披阅增删”者曹雪芹,就是《红楼梦》的作者,《红楼梦》记载的故事,就是曹雪芹的“自叙传”。这就犯了最起码的逻辑错误,要证明的命题当中怎么能设立要被证明的概念呢?怎么能用自己来引证自己呢?而胡适先生求证的主要依据,也是主要根据寥寥两本似乎曾与曹雪芹有过交往的敦诚、敦敏两兄弟的诗和一个叫做张宜泉的朋友的诗作,以及像袁枚的《随园诗话》和其它的清人笔记里有几处提到曹雪芹和红楼梦或石头记的零星话语。如敦敏《赠曹雪芹》和敦诚《佩刀质酒歌》、《寄怀曹雪芹》等诗中“当时虎门数晨夕,西窗剪烛风雨昏”、“不如著书黄叶村”的字句。西清《桦叶述闻》中有:“《红楼梦》始出,家置一编,皆曰曹雪芹书。而学芹何许人,不尽知也。雪芹名霑,汉军也。其祖曹寅,字子清,号楝亭,康熙间名士,累官通政。为织造时雪芹随任,故繁华声色,阅历者深。然竟坎坷半生以死。”但据学界观点,认为这些资料从字面上看,除了能证明似乎有曹雪芹这个人之外,连他究竟是谁,还不能说太明确,而从其它文字的记载看,如袁枚关于“雪芹者,曹楝亭织造(曹寅)之嗣君也”的一句话,弄得曹雪芹到底是曹寅的孙子还是曹宣的孙子又成了悬案,而即使作为孙子的话,曹雪芹的父亲究竟是曹顒还是曹頫,在别的文字中又有新的说法,所以至今也仍有争议。甚至还有说曹雪芹就是曹寅或是曹頫中的一个!简直都乱了辈儿了,更让人不明所以。而至于他与《红楼梦》是否有关系,有没有《红楼梦》这本书,似乎也证明不了,更不太好说能够直接证明是曹雪芹写了《红楼梦》。虽然有的诗句或言语中也确实明确出现过“曹雪芹写《红楼梦》”之类的字样,再如富查明义的《绿烟锁窗集》里有《题红楼梦》组诗二十首,小序中有:“曹子雪芹所撰《红楼梦》一部,备纪风月繁华之盛。......昔其书未传,世鲜知者,余见其抄本焉”。但是焉知此“《红楼梦》”就是彼“《红楼梦》”,只是富查明义等几个人这样的说辞,是否有故意为之之嫌,都不好说得清楚。所以胡适先生的所有“小心”考证,只是在“故纸堆”里找来了一些能够支持他“大胆假设”的虚假命题的“片言只语”之说服力不强的文字证据,只不过仅能证明《红楼梦》最初好像是从曹雪芹手中传出来的,但是并不能证明曹雪芹就绝对的拥有著作权。因此在这之后,对于《红楼梦》真正作者的挖掘工作就一直没有停歇,所得出的结论也是说法多多。
比如有位研究者赵国栋先生就认为《红楼梦》的作者、脂砚斋和“石头”这三者实际上都是一个人,不是曹雪芹,而是雪芹之父曹頫。“曹雪芹只对《红楼梦》作了整理增删”,由于政治原因曹父不敢出面,当时一些知道真相的人也不敢说真话,所以只好说是曹雪芹。而与胡适的思想脉络颇有些渊源的周汝昌老先生依然坚持认为《红楼梦》的作者就是曹雪芹,并且还抛出一个震惊四座的结论,《红楼梦》一书是由曹雪芹和他的妻子、也就是我们开头提到的那位“首席批注者”脂砚斋一起合作完成的!并且周老认为脂砚斋就是《红楼梦》中史湘云的原型,因为在脂批中出现“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而泪待尽”、“希望造化主(上帝你)再造一芹一脂,我们二人亦大快于九泉地下”的话语,据此,周老认为能作这么亲密的表述,绝对是夫妻关系!再过了些年的时候,更是出了一位王国华先生,此君先不提曹雪芹是不是作者的事,干脆把自己也当成了作者!他的理由是原《红楼梦》的章回排序有错误,曹雪芹并没有完全完成全书,充其量现在流传的《红楼梦》只是个没有装修缮后的“半成品”!按照这样的发现,他自己把原书的章回打散然后重新排列,结构成为五个部分,命名为《太极红楼梦》,作者处赫然署名(竖排):王国华(右)、曹雪芹(左)。这前后还有一位杜春耕先生更抛出一个惊世骇俗的观点,认为《红楼梦》是由曹雪芹将自己写的《风月宝鉴》和其叔辈畸笏叟等人写的《石头记》这两本毫不相干的书合成的!既是两书合成,就像两个单位合并一样,难以做到绝对的严丝合缝,所以书中自然有很多不对榫的地方也就不足为奇了,这就是所谓的二书合成论!据说在此基础上还生发出三书合成论,甚至更厉害的六书合成论!而在辽源有一位七旬老人王喜山老先生自称研读《红楼梦》25年,采用拆字法、近字法、间字法、错字法、谐音法、猜谜法、近音法、同音法、错音法、组字法、合写法、分写法、明写法、暗写法、旁敲侧击法、千里伏线法、一击两鸣法、重复拆法、哄堂示意法等方法,谐音出“曹雪芹”实为“抄写勤”!解读出《红楼梦》的原作者是曹雪芹的恋人,名叫薛香玉,而曹雪芹只是作了勤奋的抄写工作而已。并且根据“石头记”可谐音为“失头记”,更是解读出了雍正皇帝死时无头之谜,雍正实际是由薛香玉联合另一位宫娥所杀!最近又有人提出《红楼梦》的第一作者实乃怡亲王爱新觉罗?弘晈!理由是弘晈的小妾李氏原来是曹雪芹从小订的娃娃亲――李煦的孙女,由于后来弘晈得罪了乾隆帝弘历,加之弘晈的继福晋不容李氏,弘历便给弘晈巧立个罪名,“强占有夫之妇”,强行将李氏嫁回到曹雪芹身边。正因为曹雪芹身边,有了这么一位与弘晈共同“亲历亲闻”的人,他才能帮弘晈著书。《红楼梦》开卷作者自云的那个“半生潦倒,一技无成”者,就是弘晈!书中隐写的都是弘晈的“亲历亲闻”,曹雪芹只是凭着李氏的关系帮助整理的第二作者。
第14节:细数门派得失处 红楼作者说法多
更有最近新出的一位土默热(名字怪怪的哈)先生,根据曾创作出《长生殿》、《织锦记》、《天涯泪》等作品的著名人物洪升有过十二个表妹对应十二钗的情状,以及洪升到过曹家、并著有《洪舍人传奇》也就是疑似《红楼梦》初稿的推测,研读出《红楼梦》作者实为洪升的说法!还有广州的青年学者陈林先生,据说凭借着自然科学对历法和天象的研究,从书中某年推出了真实中对应的一年,据称已经破解出了《红楼梦》的时间密码,从而推演出书中所记载内容的实际年份范围。据此,再次大胆提出曹雪芹只是小说中部分诗词的创作者、小说初稿的“高级编辑”和“传书人”,而其真正作者是曹雪芹之父的说法!还有更为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有观点说《红楼梦》是集体创作的作品!根据脂批推断,断定是曹雪芹、脂砚斋、畸笏叟、棠村等人,或父子、或兄弟、或叔侄、或夫妻,共同组成一个写作班子进行的《红楼梦》创作!那么试问列位尊者,在谁是作者这个关节上,如此乱纷纷的各种观点杂列并陈,是不是可以说还没搞出个青红皂白来?到底是谁写的《红楼梦》?这里尚不提还有对于高鹗续书的种种说法不一等。持各种观点者,谁有拿得出来的铁证实据?《红楼梦》成书的事实究竟为何?想必大家心里都没底,因为没有实物作证!
第四回逻辑法理细辩驳作者其谁多
疑惑我今天之所以敢这么绝对地下断言,是因为有逻辑学和证据学的依仗!北京人有个说法叫“一句话压死你”,虽然狠了点,但是表明了对于无理悖论的一种强烈情绪。我此处也想这么说,一句话压死这诸多的所谓观点:拿出实证来!现在种种关于《红楼梦》作者的所谓研究发现,不管说得多么的天花乱坠,即使好像都跟真的一样,但是没有铁的证据,都只能说是一个假设,而非定论!没有形成定论之前,拿仍处于假设阶段的所谓结论来昭之于众,轻了说是误导,重了说就是犯了迷乱人类文化之罪。在此我想提醒大家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研究的一个基本逻辑,凡是能成为定论的说法,必然经过假说――论证――定论的过程,而论证过程中最为关键要命的就是要有证据,这个证据包括实物证据、科学实验结果、足够多的已经被证明过的历史文献的真实记录等等!就像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定律一样,最早因为一颗苹果砸在了牛顿同志的头上,从而触发了灵感:是不是万物之间都有引力?尤其是地球更有庞大的吸引力呢?牛顿这时候其实已经是形成假说了。但是就这么发布出去,没有人会承认的,因为按照自然科学的逻辑,你没有经过论证啊?一个苹果掉在头上不能说明普遍规律,甚至一万个、一亿个苹果都不能说明问题,只要有一个苹果不往地上掉,你的假说就破灭了。因为历史上有过例证,伟大的哲学家、当然同时也是自然科学家的亚里士多德先生就曾经提出过一个假说:两个不同重量的物体落向地面时的速度是不同的,重的快,轻的慢,这个假说竟然就被当成当然的定论被人们接受了下来,直到后来有个叫伽利略的臭小子不信这个邪,在比萨斜塔上弄了两个铁球做了个落地实验,大家清楚地看到,两个大小不一重量不一的铁球同时落地!这才击破了亚里士多德的谎言。伽利略之后的牛顿同志显然知道这个基本的科学逻辑,所以假说归假说,断不能随便发布的,必须要有实验结果作支持,于是经过艰苦的实验室里的废寝忘食之后,牛顿同志计算出了有个叫做重力加速度的东西,在英文里一般写做g,这个g等于9.8,适用于所有自由落体的现象,这才验证了苹果砸头上实则蕴涵了万有引力这么个伟大的自然科学道理,才被列入牛顿震惊世界、赖以成名的牛顿三定律的。所以说提出一个定论不是闹着玩的!而我们这些所谓的观点结论,都还处在苹果砸脑袋的幼稚园时期,就敢一拍脑袋,把一点假设宣称为伟大的研究结论,不是犯了逻辑错误是什么呢?如果说牛顿的例子是推理求证的科学过程,再说一个居里夫人发现镭的实物验证经过。当时,根据俄国科学家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推测,在第88号这个位置,应该有一种金属在地球上存在,并且名字都起好了,叫镭,但是就是在自然界发现不了这个第88号金属,直到居里夫妇历经10多年在实验室里弄出来镭的单质体,这才验证了元素周期表的推测,而居里夫人也因此被誉为“镭的母亲”。所以说,连门捷列夫这样制作出元素周期表这样惊世骇俗的“藏宝图”的大科学家,都不能在没有看到真家伙的情况下,仅凭表上的排列就宣言镭的存在,还得仰仗居里夫人的助阵,才敢完善元素周期表的实物定位!这里还且不说这张元素周期表已经成功预测出了十几种地球上的元素。就是一个最基本的道理,不管你是多大的腕儿,不管你的方法多么地与众不同,不管你的过往业绩有多辉煌,拿真家伙来!不然的话,免谈!反过头来看看我们关于《红楼梦》作者的那些假设,经得住这样的严格验证吗?在这诸多的说法和观点之中,凭心而论,最为扎实的路子倒还应该说是胡适前辈和一脉承袭的周汝昌老先生的考证方法,从胡适到周汝昌,也许中间还有一些下过功夫的人,基本是在试图寻找到曹雪芹和《红楼梦》之间的证据联系。但即使如此,可能由于历史的遗存资料实在有限,所寻获的文字证据只能说是最接近说明“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的可能”这一事实,但是如果放在刑事证据和民事证据的规格上来考量的话,只怕还远远没有够得上作为法律意义上可供采信的标准,也就是说,证据学上所说的6大证据(物证、书证、证人证言、当事人陈述、鉴定结论、勘验笔录)当中,目前只有零星的书证和证人证言,缺乏作为最为有效的实物性证据,比方说有关曹雪芹墓葬的发现、和书本有关的直接物品等等,当然我们也知道,找到这样的东西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总是在证据意义上没有达到铁证的程度,自然得出的所谓结论就不是那么确切肯定。
我们且不说像这样下了很大功夫的考证工作,都难以坚实地做到百分之百的证明作者的归属,再看其它关于作者的种种说法,则根本是在科学的考证之外,完全靠个人的理解和推测,仅凭情理上的演绎给《红楼梦》的作者来下判断。我们暂且先不从证据理论这样的高度说事儿,单是拿逻辑推理来推敲的话,很多的所谓观点就过不了关!比如那位王喜山老先生采用所谓谐音、拆字等方法所做的研究,我们首先要对老爷子表示一下尊敬,70多岁的人精神可嘉!但是科学论证是不能仅凭个人的理解、猜测来进行的,如果“曹雪芹”可以谐音为“抄写勤”,且不说这里面还有瑕疵,“雪”如何谐音为“写”呢?应该往“穴”、“削”、“噱”这样的韵声上谐音才是。仅单就谐音而言,有人已经开过玩笑,苏文茂先生的相声《苏批三国》里,根据“既生瑜,何生亮”谐音出周瑜的母亲是“季(音)老太太”,诸葛亮的母亲是“何老太太”,岂不很荒唐?而且,依据这种人人都可以有自己理解的文字游戏般的方法去推测历史史实,要获得惟一性的定位,是要在逻辑上排除掉别的其它所有可能的。比如,如果要想“曹雪芹”只能谐音为“抄写勤”,就得排除掉诸如“草鞋亲”、“操血琴”、“炒雪芹”(八成是个厨子)等等,每个都可能拿来猜测一番的谐音可能。这还只是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而已,因此,从情理上的推测要想获得逻辑上的支持,恐怕很难!而由此得出的结论自然也就难以说服大家。再比如土默热先生提出《红楼梦》作者是洪升的说法,其依据是比照洪升的作品如《长生殿》等在艺术表现上有可能达到《红楼梦》的地步,并且洪升所处的年代和《红楼梦》成书时间也吻合,洪升的家庭环境里也有许多表妹等粉堆玉砌的氛围,而且洪升到过曹家,极可能把书稿就留给了曹雪芹家族,所以推断《红楼梦》作者就是洪升。我们也姑且不论这里面的证据问题,土先生认为最能说明问题的是:试想,在当时的时代,还有谁能比得上洪升的才学?所以得出结论,只有洪升才配得上《红楼梦》作者的名份!有了我刚才铺垫的怎样论证科学结论的常识,想必大家对土先生的推理不用说也知道,这又是根据情态事理所做的推测。你得有验证的逻辑依据啊,噢,看了看四周,只有洪升才配得上写出这么好的东西,所以老洪啊,《红楼梦》的作者就你了,这是不是有点想当然了呢?虽然我们不能否认洪升的才学和才情,也不能否认洪升有成为《红楼梦》作者的可能性,但这只是万千可能之一啊,洪升再厉害,也只是砸脑袋的一只苹果,你得排除其它所有苹果砸脑袋的可能,得出只有洪升这一只苹果的惟一性,才能说《红楼梦》的作者是洪升!
关键的问题是要论证这里面的逻辑周折,而不是去描述洪大官人的诗书才情和寻找与曹家的关系,退一步讲,即使洪升的文学功底高过了曹雪芹,恐怕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但那也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成就作为更大的文学大家而已,论才情也许洪升前辈完全有写出《红楼梦》的能力,但也并不能说明《红楼梦》就是洪升所作!而即使洪升就住在了曹雪芹家,甚至是曹雪芹的娘舅亲戚,也只能说他和老曹的关系密切。这当中洪升把可能的《红楼梦》书稿交给了曹雪芹,并由后者传播推广,只是情理的猜测,没有实证的支持。所以,洪升前辈是不是《红楼梦》的作者,套用一句中央台2008春晚小品中的话:不一定!除了王喜山先生和土先生的观点,由于篇幅所限,其它的观点就不一一拿来扒皮了,总归各有逻辑或证据漏洞,只能说都还是处于假说阶段的未验证命题,可以作为一种想像的空间或方向,但也极有可能是一些美好的水中之月和镜中之花。在此在下也放出话来,哪位英雄有不同意见,我愿在敌楼把驾等,等候尊驾来品酒听琴!对于最为疑似作者的曹雪芹就有这么多七七八八的说法,而关于我们前面提到的两个老头子脂砚斋和畸笏叟的身份争议也未见少,仅胡适先生对此就有几种说法,他首先说“脂砚斋是雪芹同族的亲属”,马上又改口说脂砚斋“也许是曹顒或曹颀的儿子”,过了一段时间,又“相信脂砚斋即是那位爱吃胭脂的宝玉,即是曹雪芹自己”。实在让人难以明白这位泰斗级的国学前辈也会这样的出尔反尔,不能确定。至于周汝昌先生,我们已经知道了,老先生则一口咬定脂砚斋就是史湘云,并称这是他凭“悟”性“悟”出来的平生最为得意的考证成果。而学者范儿的蔡义江先生却以“充分理由”认为,“无论是哪一方面看,畸笏叟都只能是曹雪芹的父亲曹頫”。另一位红学大师吴世昌则以为畸笏叟是曹宣的第四子曹硕。最为知名的红学巨腕俞平伯以为畸笏叟大概是雪芹的舅舅。还有一位赵冈先生最初以为畸笏叟是曹頫的遗腹子,后又改变为最可能是雪芹的叔叔!哇噻,这么多名家大腕的话,我们该听谁的呢?而且我们也都知道,红楼武林之所以这么的热闹纷纷,脂砚斋和畸笏叟这两个老头子是脱不了干系的,因为很多的研究和发现都是从他们二人的批语得出和引申的,尤其是脂砚斋老伯,脂批的甲戊本《红楼梦》几乎就是红楼研究的正宗版本依据。那么如果这两个人的身份都这么的出处多多,难免也会让人怀疑他们的批语的客观公正,甚至真伪!据说也有新的观点指出脂砚斋的批语是后人伪造上去的,因为在《红楼梦》原书的纸张上,不会留出那么多的可供批注的空间。唉,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到底真相是什么呢?反正刚才提及的诸多观点看上去又是凭着情理和悟性,个人管个人的自我推理结果,谁有一个有力的证据呢?
第五回旁枝斜逸留公案仍从大道
说从容关于脂砚斋和畸笏叟的公案暂且不表了,咱们再说说对于曹雪芹祖籍的研究,一会儿说是在河北丰润,我刚刚为我有了这么一个伟大的河北老乡而高兴欣喜之时,一会儿又说是在辽阳或铁岭一带,只好把拍手的巴掌放下,摸脑袋纳闷:怎么转眼间又成了赵本山的老乡不成?又据说当年毛主席在见到当时的北京市委书记吴德时说了一句话,你是丰润人,和曹雪芹是同乡嘛。他老人家的话那时“一句顶一万句”,于是丰润说一时成为了“定论”。但是在红楼武林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曹雪芹的祖籍是辽阳的说法,在红楼研究领域最为年高德劭的周汝昌老先生就一直坚持辽阳说,并且最近又稍微修正了一下,改为沈阳说,理由是据他考证在清史典籍里提到“辽阳省”实际就是现在的“辽宁省”,而曹家世代居住在“沈阳卫”,所以得出曹雪芹的祖籍是沈阳的说法。但是这似乎只是从地名地域上界定了“辽阳”与“辽宁”的概念,还是不能确实说明曹雪芹的祖籍是这个地方。最近又有一位石家庄附近鹿泉市曹庄村的65岁的曹子英老先生,声称在鹿泉梁庄村北的一处山林中,有一座明万历年间的石碑,碑文上刻有“曹时选”的名字,这个名字与普遍认为的曹雪芹的先祖“曹世选”只有一字之差,曹子英老先生推测是在当年曾经颠沛流离中改过名字而出现的正常误差。再加上鹿泉县志有明确记载,鹿泉曹家是明初从山西迁来,清军入关时曹家有人去东北军队服役,这就跟红学专家普遍认可的曹雪芹六世祖曾在东北作战相吻合。据此,曹子英遂提出曹雪芹祖籍在河北鹿泉的说法,这一来,似乎曹雪芹又成了我的河北老乡。但是,又有人提出,根据在南昌武阳镇保丰曹村找到的族谱等实物推断,曹雪芹祖籍在江西南昌,这一下不但河北老乡做不成了,连辽阳之说也否定掉了,整个都出了大北方区域,曹雪芹先生成了“淮左竹西”的南方人了。这么多的疑似和选择,直弄得如堕五里雾中,最后还是周汝昌老先生力排众议,拿出了比别的地方更为多一些的文字资料,才定下了如今基本认可的辽阳说,而且周老先生还制作出了曹雪芹的几代家谱和曹雪芹的主要活动年表,只是真实性一直都在争议之中。但试问列位前辈,到底曹雪芹的祖籍是什么地方?恐怕这都不能说是确凿的证据。因为按照我前面说的科学求证方法,到目前为止,没有考古学的实物作证,谁也没有挖出来曹雪芹家族的墓地和尸骨、陪葬品等实物,难以得出对这个问题的清晰论定。即使是目前符合大多数人心思的“辽阳说”,也总是觉得有点像经过大多数人表决通过,最后不得不形成的一个会议决议一样,而谁也不能否认,真理往往在少数人手里呢?
我们再说点不太重要的,就是书中虚构的宁荣二府、大观园的原型,也是一会儿说在南京,一会儿说在北京,一会儿又说是结合了南北园林的共同特点虚构出来的,这句话刚觉得像点正理儿,殊不知又有人说,这个大观园就是我家的随园,说这话的人是著有《随园诗话》的袁枚,也是个响当当的大腕儿,不知是为了打趣,还是真的较了真儿,反正倒是起到了添乱的效果,一下子又把大观园的地址之谜搞得更乱了。最近又有人提出,大观园实际是在扬州,据考证扬州的宝塔湾就是书中的大观园,真是弄得不知该听谁的好!说不好几百年之后,还有人还会把河北正定为拍戏修建的宁荣二府当成原处模型!把北京的那个比着书中模样修建的仿古建筑,当作真正的大观园的原型,岂不更是笑掉大牙!试问场中各位,大观园、宁荣二府,究竟是什么地方作的原型?可曾弄得明白?好像也没有确实的说法。咱们再说点重头戏。对于《红楼梦》另有隐情秘史暗藏在其中的探秘,从民国初年王梦阮、沈瓶庵著《红楼梦索引》,邓狂言著《红楼梦释真》中,开始用索隐的方法,实际在附会“猜笨迷”,附会出“顺治董小宛说”、“太后下嫁说”、“张侯家事说”等多种和当朝政治有关的神秘传说,但因为自身破绽百出,早在一出炉不久,就不攻自破,被有识之士给当场灭掉,最后成了历史笑谈。没想到国学大师蔡元培先生却又重拾索隐的老路子,在其所著《石头记索隐》中,先把主要人物想像成雍乾年间的真实人物去对号入座,然后又比照着清史转回头再在《红楼梦》一书中寻求答案去印证,成了用已经清楚的史实反去验证小说中虚拟的故事情节,被讥讽为本末倒置、目的不明确,最后被胡适所代表的新红学派在经过一场大论战之后给彻底否定掉了。此后,江湖上竟是消停了一阵子,行走市面的红楼研究豪杰们好一段时间都不敢打“索隐派”的幌子,但是,对于索隐、探秘、解密的追求欲望却一直也没有没杀死,零星间还有索隐派的高手时隐时现,只是没有掀起过更大的波澜。直到后来江湖上横空出世了一位周汝昌老先生,在前面的陈述中,我们已经感到了老先生的研究成果甚是丰厚,这位自称红楼“解味道人”的周汝昌老先生,也的确值得尊敬,在没有电脑和互联网的年代,依靠辛勤的查证工作足足写出了几十万字的红楼研究书籍,对《红楼梦》的痴迷和热爱实非一般人能比。周老先生不但把考证的功夫引入索隐的研究而发扬光大成为了“探佚派”,更是颇为得意地探佚出脂砚斋就是《红楼梦》中的史湘云,也就是曹雪芹的“续弦”妻子,并且探佚出了《红楼梦》的后四十回是续书、伪书,是朝廷阴谋的产物,是乾隆爷惧怕书中的反封建意味,伙同和珅炮制出来的政治产品!
直到最近,著名作家刘心武老师又独辟蹊径,在秦可卿身上看出了废太子胤礽遗孤之端倪,从而侦测出了书中内含“雍正夺嫡”这一惊天内情!单出了一路叫做“秦学”的研究门派,不知道弟子们招募的怎么样,只听说民间的拥护之声还很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名门正派威震太久造成的心理逆反有关。另有可敬佩的霍氏姐弟二人,这姐弟俩据说连工作都不要了,专心研读《红楼梦》,而且自费研究、省吃俭用,苦心孤诣自成一家的剑出偏锋,自称解密出了《红楼梦》实际上是暗伏了一场宫廷暗杀大戏,是曹雪芹和心爱之人竺香玉共同策划密谋,用毒砂毒死了雍正(若果真如此,民间传说更久的取雍正之头的吕四娘倒是可以解脱嫌疑了),然后为了纪念这次特别刺杀行动,隐居北京香山脚下写作了《红楼梦》,把一段凄情秘史隐藏在了书稿之中。试问在这些说法中,听起来都是惊心动魄、风雨江湖,但到底哪个为准呢?哪个才是作者隐去的真事?谁个又能够说服众人,让人无条件信服?虽然各说各的道理,但是,事实上却是,回到逻辑证据的框架之内,好像又都只是提出了一个仅供猜测的可能方向而已。我还是那句话,敢来这里叫板喊停红楼武林英雄会,依仗的还是逻辑和证据学的规则常识。在刑事法律上有一个原则叫“无罪推定”,也就是说在面对一个难破的迷案时,不能自作主张,把某个可疑性最大的人当作真正的作案人,而顺着这个假设一路推测下去,专找对这个人不利的所谓证据,直到众口一词把这个人坐实,这是要出冤案的!所谓“无罪推定”是现代刑事侦查和刑事定罪的一个基本理念,就是说不能为了破案的需要或是为了照顾民众的情绪,把一个无辜的人硬认定为罪犯,而是应该面对案件时,不假定任何一个人有罪的可能,只是寻找证据,最后靠证据找出真正的作案人来破解案件。恕我直言,关于红楼背后疑案的所有说法到目前为止,在研究方法上都是照着“有罪推定”的反法理原则,先假定一种可能性,然后附会证据去佐证提出来的可能性,大体都是这么一个路子。不过在这里我要声明一下,“有罪推定”也不一定破不了案。1997年以前我国的《刑诉法》还没有完全确立“无罪推定”的原则,也并不是说一个案件都没有侦破,但是实事求是讲,出的冤案比现在多倒是一个事实。好了,灌输了这么多刑事案件的破案原则,毕竟我们是在说红楼研究这样的文化事儿,是不是有点跑题之嫌呢?呵呵,在这里用的笔墨和周折也许多了一点,但是要说跑题,我觉得倒是不会,因为难道没有看到我们很多关于红楼背后的猜解不都是闪烁着刀光血影般的超级人命案件吗?不是情杀就是仇杀,还有宫廷内的血案疑踪,那么用刑事破案的逻辑去论证应该是正对其位的啊。
我们回到这些目前呈现江湖的各种红楼探秘说法,我刚才说了,都是在“有罪推定”的原则下设定情形的结果,每一个说法的基本着落点都在于这么一个思维宣言:照我的研究推理,只有我说的这么一种可能的情况才符合书中隐示的情理发展变化!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推论是合情合理的,说到这里少不得要先插一句话,当心哦!在刑事案件的破解上,很多时候是合情合理,但是却不合真相的!举一个《十五贯》的例子,故事说的是,在明朝,常州府有个无锡县发生了一件命案,肉铺老板尤葫芦借到十五贯做生意的本钱,酒后跟女儿戍娟开玩笑说是卖她的身价钱,戍娟小姐听后信以为真,当夜离家出逃。正巧赌徒地痞娄阿鼠也在深夜闯进尤家,杀死了尤葫芦并盗走了这十五贯钱。更巧的是,戍娟出逃后,偶遇了一位叫做熊友兰的客商伙计,素不相识的两人正在同行间,被看到的邻居怀疑二人有染,而再巧的是熊友兰身上正好带着收帐要回来的十五贯钱,两人便被扭送进了县衙。审案的县官老爷一看,孤男寡女深夜同行,身上又有和命案现场数目一样的十五贯钱,戍娟勾结奸夫共同谋财害命的事实显然合情合理。于是,没什么二话,判定问斩!而监斩官况钟却从这合情合理的背后看出了蹊跷之处,发现在尤葫芦的尸身旁还有一枚失落的铜钱,这下就和熊友兰身上的钱数有了出入,进一步调查,又发现由于尤葫芦是卖肉的,铜钱上沾有油腥,经过一番乔装暗访,终于在娄阿鼠身上也找到了沾有油腥的铜钱,最终破得了此案,还了熊友兰二人之清白。在这个自今仍在传诵的案例中,多亏了况钟没有先入为主,在“合情合理”的背后,通过实际取证,找出了真正的凶手娄阿鼠来。我们还可以再举一个现代的例子,有一个电视节目报道了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个20岁的小伙子,从6岁起就和父母失去了联系,而且没有身份证和户口,到了找工作、谈婚论嫁的时候,才想起要找回自己的真正身份。经过在电视上的表白求助,果然有一对夫妇赶来相认,双方经过一番对十几年前的情景的回忆,竟然是惊人的契合,小伙子回忆的走失地点,正好就是这对夫妇丢失自己儿子的地点!时间也是几乎相合到了一天!而且最让人感到八九不离十的是,小伙子和这对夫妇的相貌也让人觉得绝对有父子和母子之相!再巧合的是,翻出这对夫妇儿子小时候的照片,俨然就是这个小伙子的童年照!有了这么多的相合点,包括这对夫妇、小伙子自己和周围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们,都毫不怀疑是家庭重逢的好事情出现了,小伙子认祖归宗,夫妇俩找回了儿子,一家人就快要像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但是,在小伙子去登记户口时,却出现了意外,按照规定,失踪这么多年,必须要做亲子鉴定以证明其亲子关系。在做完亲子鉴定后,才发现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亲子相合的几率小得可怜!看起来处处都合情顺理的事儿在现代科学技术面前露出了真相。从这两个例子可以看出,“看着像的东西”和“就是这个东西”,这两者之间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警方在破案中锁定犯罪嫌疑人时也往往会出现定错人的时候,看着像是作案人的人可能偏偏就不是真正的罪犯,看似合乎情理的东西说不定却是离题万里。真正的有说服力的东西就是诸如况钟的“铜钱上的油腥”和现代医学的“dna鉴定”,没有这些东西,故事情节再曲折离奇、再合乎情理变化,也只能是一种想像和推测,说好一点,也只能是有可能的事实真相当中的一种。说曹雪芹和竺香玉毒杀了雍正帝,除非拿出用作毒药的“毒砂”!也就是证据学上证据效力最为强劲的实物证据;说秦可卿是废太子的遗孤,除非拿出包裹婴儿的衣服上留下的“亲笔血书”!也就是证据学上证据效力也同样强大的书面证据;说曹雪芹和脂砚斋是夫妻关系,即使拿不出“结婚证”,最起码也要找到证明两人同居过的人证,证人证言在证据效力上也很强大。当然,这些都是开玩笑的说辞,只不过是想表明,没有直接可信的铁证,仅凭只言片语的推测和自己理解的所谓“隐笔”,就觉得只有这样才更合理,只能说明只是合乎推测者自己认定的情理,是不可能成为普遍定论的!如若不服,拿证据说话!所以说,我们列举的关于《红楼梦》背后隐秘事件的说法,还包括其它没有这么大影响的一些说法,都只是未得到实据验证的假说而已!因此,一言以蔽之,红楼武林英雄会这二百多年来不但对一些基本的盖如作者、版本的归属没有得出绝对一致的定论,而且连所谓被掩饰的事实本源也没有弄出个明白,除了打出了更多的无头公案之外,连一个关节性的问题也都没有弄出个所以然来,甚至最基本的形成一致意见的东西也未做到多少,更别说都没有过硬的证据支持了!惟一可能算点成果的,大概仅限于对曹雪芹作者身份的暂时认定上,毕竟还有一些基本的考证工作在里头,另外恐怕也是因为,要是连这个也没有的话,千古奇书《红楼梦》连个生身之父都没有,也太贻笑大方了!所以,是不是正像我在开始讲述我喊止红楼武林大会的理由之前讲的那句话一样,基本是什么东西都没弄明白吧?我之所言不是虚妄之语吧?是,红楼武林会的众英雄也许会说了,我们不否认是有很多东西还没有弄明白,大家也都知道很多观点都不是真正的事实真相,但是不能因为没搞明白就不往下搞啊?况且,有人没搞明白并不能说我也搞不明白啊?对不对?见了困难更应该迎难而上,方显英雄本色!怎么能说停就停了呢?就凭这一点就想来喊止红楼武林英雄会,显然不能服众!这话倒也是,“明知前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革命者怎么能惧怕那龙潭虎穴!
第六回细究风浪凭起处红楼不似梁山泊
于是乎,说不得红楼武林会场内又是一片喊杀之声震天价响!缠斗更加激烈,招数更为奇特,据传已经有人在往外星人的路子上推测,还有人玩得更酷,准备引入所谓的“特异功能和超自然能力”,对着《红楼梦》的书本发功以求破解迷局,岂不更是无稽崖下的无稽之谈!只是场内的战况恐怕更会越来越扑朔迷离、歧路亡羊,刚有一处柳暗花明,马上又是峰回路转。只见刀剑相击、衣袂翻飞,继续着暴风骤雨般的江湖搏杀!话说回来了,为什么众英雄们会对红楼的研究探秘如此这般的无限执着、一往情深?屡败屡战还依然是百折不回、前仆后继呢?其实我们大家即使是作为普通的读者也明白,是《红楼梦》的吸引力实在太强了耶!这吸引力不仅表现在红楼美人的绝代姿容、稀世俊美,并不是自身的艺术表现有什么问题需要争执不休,而是无论文本派还是探秘派的众位豪杰都认定了,这绝世美人的身子结构里有残缺!换回书本的概念来讲,是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的后四十回的续书说,这才是一切风流孽障的根源!大家怀疑在这残缺的背后隐藏着莫大的秘密,这才是二百多年来红楼研究连绵不休的最大原因!具体来讲,首先出身就可能有问题,她那被普遍认为的亲爹曹雪芹都有可能不是她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而被普遍认为抚养她成人的那位继父高鹗,也有可能是另有他人!套用一下样板戏《红灯记》的台词,好比是“爹不是亲爹,奶奶也不是亲奶奶”。至于被普遍认为的帮助照看培养她的脂砚斋和畸笏叟二位家中长辈,也极有可能和她的真正出身有着某种神秘的暧昧关系!甚至更狠的,她的身子骨和肌肤血肉的某些部分极被怀疑有拆换组装的可能,也就是说这有可能是一个人造美女,身上有动过手术刀的痕迹!虽然这刀子也许不是用在刻画脸部的美貌上,但是身上的一部分真骨肉却有可能被丢弃在了别处,而被弄丢的骨肉里又极有可能就藏有隐含她身世的dna的重要信息!所以,尽管这位绝世美人顾盼妖娆,独领风骚,人格品质都实堪世之最佳,也无人不公认她的美貌风情,但是其扑朔迷离的身世和身体结构上的疑团,实在使得试图得以亲近她的公子王孙和仁人志士莫不白首穷经想要挖掘出这迷局背后的真相来。大家不仅仅满足于品赏一个美人之美,文本派代表的世家子弟们,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虽然她有惊为天人的美貌才情,更想知道她为何会如此之美?是否有一个显赫的家庭背景?是什么样的家庭氛围把她培育得如此出息、出落得如此超凡脱俗?她的生身之父是在什么样的生活环境下含辛茹苦打造了这么一个俊俏女儿?用文学研究的话讲就是,不但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如果不搞清楚她的身世,对她的美丽评价或许会不完整。
而探秘派代表的江湖俊杰们也不仅仅满足于她的艳丽媚惑,何况这些豪侠之士只习惯终日打熬筋骨,本就对女色上不十分看重。只是江湖中出了这么一位神秘女子,不能只让名门正派的子弟去接近示好,也想弄清楚她是否在美貌的外表之下还负有某种神秘而特殊的使命,在姑娘手持的那只“风月宝鉴”的另一面是否另有一个玄妙的世界以影射什么?在她的传奇身世背后有没有更多的隐秘私情?比如血海深仇、皇家恩怨、豪门秘史,在推出这个神秘女子的动机上有没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不可示人之阴谋?甚至说不得更有闺中隐情,美人实则极有可能另有分身,挖掘出个更美的美人坯子来也不消分说。所以这么一来,虽然两个类别的人物在对待红楼美人的目的上有所不同,但共同的态度都是在怀疑这个飘渺若仙的神秘女子背后的传奇真相!而之所以会让所有门派和各路英豪都产生怀疑,是因为这美人在自身的装束打扮和言谈举止之间露出了许多处的破绽,给一睹芳容的人留下了太多可资怀疑的蛛丝马迹!如果我们把美人的比喻换回书本,那就是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现今流传于世的这一百二十回本的小说,后四十回极可能不是和原书一体完成的!也就是说,书中有许多看起来或自相矛盾,或故弄玄虚,或张冠李戴,或违反常识,或情理不对,或前后不一的地方,这些异常不光让人怀疑书本的整体性,即使是在前八十回当中,也有许多的令人错愕之处。比如,按照各路英雄共同探出的可疑之处,就有这么一些蹊跷和反常:首先书中一开始就出现了几个非常离奇悬疑的人物形象,一僧一道,一块后来被变作了通灵宝玉的顽石,一个空空道人,一株绛珠仙草和一位神瑛侍者,几个人物都是神乎其神,之间的关系也是难以说清。到底后来下凡的神瑛侍者和那块被施了法术后的通灵宝玉谁是小说里的主人公贾宝玉?还有那个甄宝玉又和这些人物有什么对照关系?作者没有完全交待明白。还有在第五章就让贾宝玉游历太虚幻境,把书中诸多未出场的人物命运结局都在判词里做了交待,颇有点大起底的收官意味,是否有太早暴露的嫌疑?是因为没有最终定稿留下的未完成的书稿状态?还是书的章节编排出了问题?还有几个主要人物的年龄大小也有太多前后不一的地方,书中第九十五回中提到元妃也就是贾元春薨逝时“存年四十三岁”,而在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明确提到宝玉是在元春出生的第二年出生的,“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就奇了,不想次年又生了一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胞胎,嘴里衔了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还有许多字迹”,这样算来,宝玉在元春死时的年龄应该都是“四十二岁高龄”的中年人了,但其实这时连和宝钗成亲都没有,从各处年龄推算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样子,显然这两处的年龄计算上是有问题的!
林黛玉和薛宝钗的年龄也是大有问题,按书中第二回“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然后跟随贾雨村念了一年书,“堪堪又是一载的光阴,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毫无疑问此时林黛玉应该是六岁,这之后就由贾雨村伴护进了贾府。而在这同时差不多的时候,薛宝钗也到了贾府,而根据书中提到薛宝钗在贾府过的第一个生日时十五岁推算,宝钗应该是十四岁到的贾府,若照书中所写的在一起作诗、玩耍也就是个一两岁的差别,根据林黛玉六、七岁到贾府的话,那么薛宝钗就是八、九岁从金陵去的长安,十四岁才到,因此有人戏言,宝姐姐在路上就花去了五六年的时间,显然是在某人年龄的哪个环节上出了错误了。再有就是王熙凤的女儿巧姐的年龄好像也不大对劲儿,一百零一回王熙凤自言“我虽然活了二十二岁”,那时王熙凤已经抱病临危,巧姐顶大不过三四岁光景,隔不了一年,在一百十七回里又说巧姐“年纪也有十三四岁了”,这里的出入未免矛盾太甚。还有一位“死去活来”的柳五儿,在第七十七回里写道“王夫人笑道:你还强嘴。我且问你,前年我们往皇陵上去,是谁调唆宝玉要柳家的丫头五儿了?幸而那丫头短命死了,不然进来了,你们又连火聚党遭害这园子呢。你连干娘都欺倒了,岂止别人!”,在王夫人这句话中,柳五儿分明已经死了,但是到了第八十七回,柳五儿又不明不白、稀里糊涂地活了!紫鹃道:“。。。柳嫂儿说了,他打点妥当,拿到他屋里叫他们五儿瞅着炖呢。。。”,岂不是五儿又活了么?而且不但活了,还在后面的章回中有大量的“戏份儿”,甚至都有“候芳魂五儿承错爱”这样的重头戏,不知是怎么一回子事儿。另外研究过红楼的作家宗璞也提出“贾府的排行很怪,姑娘们是两府一起排,哥儿们则不仅各府归各府,还各房排各房的。宝二爷上面有贾珠,琏二爷呢?那大爷何在呢?……贾赦袭了爵,正房却由贾政住着”诸如此类令人费解的矛盾和蹊跷之处。而几个主要人物的下场似乎也和判词不太相符,在第五回针对秦可卿的判诗及图画中,是这样描写的“。。。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尽。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都是在暗示秦可卿的为人作风有些问题,“情既相逢必主淫”嘛,而且“有一美人悬梁自尽”这样的图画形态更是直接预示着秦可卿将会死于上吊。但是在小说中读到的却是,贾家两府上上下下都说秦可卿是贤惠无比,最高领导贾母更是夸赞秦可卿是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而且众妯娌们但凡说道一个女子的美丽贤淑之时,往往会拿秦可卿做比照的标本,比如“好像蓉哥媳妇一样的品格”,蓉哥就是秦可卿的丈夫贾蓉,蓉哥媳妇指的自然就是秦可卿,哪里也看不到秦可卿和淫荡风骚有什么牵连,而秦可卿最后的死因也是犯病而终,没有悬梁自尽这一说,让人感觉与判词图画的出入实在太大!
而在秦可卿之死这场戏中,集中浓缩的疑点似乎更多!首先死了儿媳妇,当公爹的贾珍哭得成了泪人!两个伺候左右的丫鬟,竟然有一个触柱自杀,有一个自认义女!是不是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气氛?而且在葬礼的花费上,按照公爹贾珍的指示,也是可着劲儿地花!从棺木到其它物品,都是最高规格的不说,还又花钱为贾蓉捐了一个龙禁尉的名号,好让秦可卿出殡时在名份上好看一些。对于此处的可疑,很多研究者都根据脂砚斋的批语,猜想可能秦可卿和贾珍有过不伦之情,但是否是作者删去了那些淫乱的部分,也有不同的说法。不管怎样,从字里行间透漏出来的信息实在是大有可疑之处!除了秦可卿的下场存疑之外,如很多研究者认为的是由于八十回后的原稿丧失,从而致使许多人物的结局不能确定,这当中史湘云的结局无疑是争议最强的。根据曹雪芹对史姑娘的判词“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感觉到史湘云最后应该是夫死早寡的命运,这也成为历来公认的结果,在目前流行的一百二十回本中,史丫头大致的结局也应该说基本符合书中的判词。但是有研究者根据《红楼梦》第三十一回“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处有脂批(庚辰:后数十回若兰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纲伏于此回中,所谓“草蛇灰线,在千里之外”),于是一种意见就认为金麒麟犹如蒋玉函的汗巾,暗伏了袭人和蒋玉函的结合一样,此处也同样隐喻了史湘云会和卫若兰的结合,最后根据判词“云散高唐,水涸湘江”,那么猜测最后是卫若兰早死。而另一种以周汝昌先生为代表的意见则认为,“因麒麟伏白首双星”是暗伏了贾宝玉和史湘云的姻缘,最后的结局应该是宝湘重会,结为夫妻。还有前八十回里有一幕薛小妹宝琴新作了《赤壁怀古》“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等十首怀古诗,说是十个谜面,答案是十个常用的物件,但是也只出了谜面,并没有看到答案是什么?也有人推测这十首怀古诗也是暗含了十个人物的命运,但究竟是哪十位,作者没有交代,大家的猜测也是众说不一。
尤其让人感觉到前后不一之处更在于全书的大结局,按照《红楼梦》的演曲里预示的,应该是一个“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相当凄惨悲凉的全面溃败局面,而在现在的一百二十回本里,最后的演变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为了宝黛二人的爱情悲剧,并且还有了贾家“重沐世职”的再度复兴,和喻示荣国府将出现“兰桂齐芳”的否极泰来之景象,似乎与作者的原本意愿有很大的出入。那么,既然《红楼梦》有着这么多的悬疑未决,有着这么多复杂的线索暗示,有着这么多的理由和通道可以进入,有着这么多可供探索、求证的空间,打上几百年也未能探出个究竟而停止争议和进一步研讨,也就不足为怪了。所以,就因为目前还没搞出个名堂来,你一个臭小子就跳着脚地乱喊:“别打了,别打了,红楼止梦!”可能吗?怎么办?还得打下去!
第七回盖从结果反求诉红楼之梦无结果
所以我们也就不觉奇怪为什么红楼武林会如此地持续兴盛,这样的诱惑任一般人是难以抵挡、欲罢不能的,因此也就难怪虽然看到的景象是横生的枝杈越来越庞杂,挑起的战局越来越没有来由,招式越出越邪,线头越抻越多,但就是没有罢手停歇的意思。而且战局当中的众位豪杰似乎还越战越烈,大有无法收场的可能。《红楼梦》的超级魔力甚至连战争也不能消减半分!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代,前方战事不断、战事日紧的时候,炮火的硝烟也不能冲淡痴迷者对《红楼梦》的热情,在四川、云南等后方地带,关于红楼的论争研读正如火如荼,“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闯将高语罕先生还忙里偷闲,写出了一部《红楼梦宝藏》,语句文法极适合上电视去讲述演说,只可惜高先生生不逢时,那时如有《百家讲坛》,只怕先借红楼而红的就不是时下诸位老师了。所以,真是让人感觉《红楼梦》的生命力有超常之强大!这种魔力超强之处还可见于:即使在最艰难时,忍受着多位红学大师的责难,只有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刘心武老师,也从未显露过疲惫之态,大有“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超强自信;即使是被讥讽为“更向荒唐演大荒”的霍氏姐弟,也依然不言放弃,即便辞了工作,租屋度日,甚至连老公也拉入阵中,仍坚持毒杀雍正的探秘研究;而即便是在拥有学会背景的蔡义江、周思源老师们的大声疾呼下,呼吁红学的研究回归正途,但还是有特立独行者不听不顾,不断地加入进来,仍在持续不断地抛出各种奇思妙论。而反观那些儒雅诚厚、内敛正统的武林宗师们呢?却好像也不愿轻易地就结束这场争斗,谁也不发出洗手罢争、号令属下撤退的明显信号,也都没有放弃过对于盖如作者其谁、版本考证之类的关键问题,始终巴望着能撩开台上美人的神秘面纱,这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信念,只不过是希望文雅地比拼内力,打得好看一点,不要乱拳围攻老师傅似的打得不成体统而已,再加上像周汝昌这样敢于单挑权威的独行大侠,到了老年都不轻言休战的激奋之态,所以,场内的争斗仍旧是不得安宁。而另一位颇有影响的宗师冯其庸更是近乎立下生死状般地发出了铁血宣誓“大哉《红楼梦》,再论一千年!”真真的豪情万丈,尽显宗师般的风范气魄,按照冯先生自己对这句话的解释“红学研究是没有尽头的,我曾说可以再研究一千年,这个一千年只是个概念,红学是无穷无尽的,有开头,什么时候结尾谁也不能说;非但没有尽头,还在不断地发展”,真真的怎么听起来都感觉更像是下了永久战书一般,谁也别想抽身而退,子子孙孙、千秋万代都得陪着玩下去!
可见,想要用困难来吓倒众位豪杰的战斗意志,用一句香港巴士阿叔般“问题未解决”的话语来结束这场武林盛会,修一个武林盟约,定一个江湖规则,发一个盖棺定论的江湖揭帖,好像是万难实现的事情。只是眼看着很多的疑问随着韶光远逝显然已经无处求解,也眼看着几个主要门派的掌门人都已垂垂老矣,已经很难再拿刀剑做厮杀争斗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先把这诸多疑难之处的研究放上一放,平心静气地想一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了?多大个事儿啊,搞了这么久都搞不定!而且就这么着无休止地打下去,文比也罢,武拼也好,除了围绕几个无法破解的谜点推来搡去之外,似乎并没有更多的议题可以进展。就算是东西方冷战结束了,世界大同了,一切都太平了,红学之争也难以归息!那么是不是可以暂且回头一顾,听一听我这个门外小子的微末之音,看一看我们研究来研究去的这部《红楼梦》,其研究意义到底何在?值不值得我们汇集这么多不世出的人中龙凤们殚精竭虑般为之探求呢?为什么非要设立这样一个难解的命题?为什么非要持续这么长的时间召开这场武林大会呢?红楼之梦要到何时为止呢?研究红楼、解密红楼的目的正如刚才所讲,《红楼梦》身体结构上的残缺隐示着背后可能有的莫大秘密,探秘派一定要挖出这么个谜底来!这个理由应该讲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打破砂锅问到底,探求事实真相,是人类的本能,没什么可指责的。只是,我们能不能想一想这样的一个问题,这个谜非解不可么?这话可能红楼的探秘者们不太爱听,你这叫什么话呢?什么叫“这个谜非解不可么?”别着急,某家还是那句话,既然敢独闯会场,自然是有备而来,我们就一起来分析分析这个谜的价值。从目前各路英豪的探究方向来看,红楼之谜不外乎两个方面,一个是在书中文字的字里行间密隐了当朝政治的惊天秘闻,另一个是在小说故事的背后隐含着作者自身的感情变故或家事秘密。但共同点都是在说《红楼梦》中有着如同《最后的晚餐》中那把多出来的一只握着匕首的神秘之手一样,隐藏这一部类似“达芬奇密码”的“红楼梦密码”!那么探秘的目的自然是要把这两个方面的密码破译出来,从而解开诸如“毒杀雍正”这样的历史迷案,或者搞出一个清楚的曹雪芹家庭巨变史来。但是,我们先说大的方面,清朝原本就是离现在不算太远的一个朝代,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相关的史料记录,包括正史野史,甚至散见的补充志异的文字,相对于更久远的唐宋来说,本来就已经很广博了,难道还不如一部小说隐匿的历史痕迹清晰丰满吗?早期的蔡元培先生反而是拿着清史来对应《红楼梦》,怎么现如今反倒成了用《红楼梦》来填补历史的空白了呢?当然这样的质疑也不能完全否定探秘者的理论观点,谁能保证这里面就一定没有暗藏的密码呢?万一就是在书中埋设了一段历史迷案的踪迹呢?
我们姑且不忙着在这个逻辑点上打嘴仗,我们还是从结果倒推过来,看一看关于雍正这一段历史中间的悬疑之处,根据清史学家的研究,基本可以得出结论,传说中的雍正偷改遗诏、阴谋夺嫡直至继位后对诸皇子的残酷打杀和所谓神秘暴死等等,基本上都是与清史的记载不太相符,有些如“女侠吕四娘血滴子飞去雍正之头”的离奇传说更是没有史实根据的。当然,在历史记录上难免会有错漏偏颇之处,历史学者的研究也难免会挂一漏万,说不定真的在雍正一朝就有这诸多的可疑事体发生过。但即使如此,也没什么可忧虑的,因为许多的野史传言和猜想假设,像刚才提到的“吕四娘复仇记”等,早已将雍正身上可能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事件呈现了个精光溜透,单是关于雍正秘史的书籍文稿早已是汗牛充栋,自然,红楼探佚派们试图找出的那点清史疑案也包括在了这些传言和猜想当中。所以即使像这些红楼探秘派探出的结果一样,确实是在书中隐匿了一些历史结论中不完全的一些细节,也只不过是对可能的事实微小部分的一些散碎补充而已,不影响对于清史中雍正这段历史大局的盖棺定论,即使是又替胤礽太子找到了一个遗落民间的女儿秦可卿,也并没有探秘出足以颠覆历史的惊天阴谋来。
第八回雪芹不是那雪芹红楼无处寻红楼
其实,探秘派所想要做的工作还可能不是就这样去坐实一段大清王朝的野史传言,最大的目的还是想把一段清朝宫廷秘史在曹雪芹的身上找到某个神秘的联系点,从而推测出曹雪芹写《红楼梦》的心理动机。咱们姑且先承认这样的前提,但是从曹家的家世来看,再怎么夸大曹家的祖上曾经做过清朝的多大的官儿,但最初的出身总是在满族统治下的汉人身份,根儿上是“包衣”也就是家奴的出身,就算在太子身边伺候过,甚至与康熙爷的关系也不错,但显然并不是什么像隆科多、年羹尧一样这等掌握军机、文略等要害的重要角色,要不然在为数不少的清朝史料中就会有记载。从现在的史料来看,虽说找到了一些康熙眷顾曹家的片言只语,但很显然提到曹雪芹爷爷辈如曹寅等在太子胤礽身边的笔墨记录并没有多少。况且即使存在废除太子、残杀兄弟、偷改密诏、秘密夺嫡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也都是隆科多、年羹尧这样的一等一的大将们施展身手的舞台,像曹寅这样的角色参与其中的机会恐怕也不会太大,要是那样的话,按照探秘派们认定雍正心狠手辣的做事风格,岂能容得他们曹家一脉相传,恐怕曹雪芹连出生的机会都不会有了。有可能的倒是:作为“家奴”的曹家肯定受到了一些太子被废的牵连,就算像书中喻示的“我们祖上也阔过,光接驾的银子都花得跟泼水似的”,也只不过是从锦衣玉食变为一般的百姓生活而已,可能受不得这种天上地下之落差痛苦的曹家子弟如曹雪芹难免心情上会有些失落,但这与腥风血雨的宫廷政变比起来,只能算稀松平常的小事体。如果曹雪芹的创作动机,就是这样以字字血泪的感受把这样的家庭苦难史写入《红楼梦》之中,也只能说曹家家门有幸,出了个能写书的曹雪芹,是曹雪芹把自己家族起落的悲剧情绪带给了阅读的后人,“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只能是他事关于己太敏感的心情感触,但是有着相似被牵连遭遇的肯定不止一个曹家,比他家的经历悲惨的恐怕也不在少数,只是很多人没能把这样的变化记录下来,而曹雪芹也无非是为自己的家族作了一部手法高明、隐蔽巧妙的悼亡史而已,借着小说的掩盖,使得家族的历史能够被流传下去,尽了一点对家族的贡献和心力,也就仅此而已。因为其家庭地位本就不算太高,最值得夸耀的“江宁织造”的头衔,说白了不过就是个替皇帝采买布料用品的后勤负责人员,大体相当于现在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驻南京办事处里面的“专供中南海布制品采购中心主任”,充其量是个办公行政的角色,跟布政使、知府这样的地方大员的职务是没法比的,更别说后来又遭败落,所以有俩钱花倒有可能,但是对政治的参与是进不得核心里去的。因此曹雪芹的见识也只能是限于钟鸣鼎食般的浮华生活,不可能更多地探测到朝野政治中风云骤起、腥风血雨的内幕,充其量不过是记录了一个富裕公侯家庭的兴衰变迁。就像民国初年那么多的前清遗老遗少们一样,不是贝子贝勒就是王爷王孙,绝对根红苗正的八旗子弟,哪个祖上不比汉人底子的曹雪芹家族富贵,所以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地当作对待孔圣人一样,去挖掘其祖宗八代的来龙去脉来推测他不那么复杂的写作动机吧。所以无论从朝野政治还是家庭内部这大小两个方面而言,就算书中确有密码存在,破译密码的意义似乎并不太大,好比一桌牌局一样,费了好大的心机,用尽了各种奇巧手段,想搞清对方手里的底牌,结果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张不值一提的“小2”而已,对整桌牌局并没有决定性的意义。开个玩笑,更遑论还很有可能出现像马三立马老那个经典相声段子中,一种什么宝贝似的祖传治痒秘方,被一个纸团包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好不容易打开一看,却原来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挠挠”二字!不过在这里我还是要衷心地表达一下我对诸位探秘派高手的敬意,因为大家都是凭着一股热爱和执着来参与红楼研究的,没有政府的经费支持,也没有太多的社会资源可供利用,像霍氏姐弟耗费了几十年的时间精力,不是一般的恒心和定力所能做得到的。我在这里说这些也并不是要否定诸位高手的探秘能力,也不否认其所献身红楼的伟大精神,只是表明一下我的观点,只是从结果的角度提出可以停止的理由。因为如我所言,底牌可能不过只是一张“小2”,众豪杰们却非要押上身家资产或一生的精力,孰得孰失,应该不难算帐吧。
另外,像红学研究会副会长蔡义江先生从小说创作的角度对“密码说”也提出了质疑,他认为如果曹雪芹真的是在书中布下了“密码”,那一个人能奇思妙想到这种程度,那么曹雪芹就变成历史上著名的游戏制造专家,而不是文学家了。因为文学家第一要考虑的是这个人物怎么写才能活起来,如果《红楼梦》的创作像这样是为了暗藏机关来影射什么,这部文学作品的价值就太令人怀疑了。在这方面,很多文学大家也指出“从文学创作的一般规律来看,《红楼梦》创作过程中,处处设谜、人人影射,也是决无可能的事情。如果书中在每个人和每件事情上都暗设一个谜团,必然同小说正面故事充满矛盾和冲突,这样的小说还有可读性么?大概没有一个如此高明的作家,能够把如此多的影射的人和事有机地串为一体,表面上还能连缀成一个可读性极强的完整故事。查古今中外所有的文史作品,出来没有出现过此类书籍,一个也没有!”。确实,既要编织“密码”,又要兼顾创作,而且还在文字、情节上做到天衣无缝、不露痕迹,同时又在文学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这样的小说也实在是太难写了。这样的质疑也不无道理,但是还是不能否定有这种可能,万一曹雪芹就是才智过人,极度地聪明勤奋,能在不著一色间尽得风流,自然也就能够在不漏痕迹间杀机暗藏,所以也未见得就不能做到这样高难度的创作。另外按照法律上最基本的“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你说在《红楼梦》中没有密码,那你也要拿出推翻没有密码的证据来,才好树立自己的主张,驳倒对方的说法,仅从一般的创作规律而言之,显然证据的效力也是太弱了一些。但是总是从另一个角度提醒了我们,探秘派可以那样猜测,正统的文本派也可以这样按常理提出否定的意见。不过这一来倒也提醒了我们,《红楼梦》中的错漏可疑之处,是不是一定是为了编织“密码”、隐藏真事所用?难道自身的书面逻辑就不能圆得通么?我们不妨且来拿最可疑的秦可卿之死解析一二。前文我们已经提过,秦可卿之死这场戏之所以引起研究者的关注,是因为它本身暴露出了很多所谓“大异常理”的地方,首先是作为公公的贾珍如丧考妣,哭得像泪人一样,比死了亲爹娘都难受;而宝玉则“听秦氏死,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不觉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两个伺候左右的丫鬟,竟然有一个触柱自杀,有一个自认义女;在葬礼的花费上,按照公爹贾珍的指示,也是可着劲儿地花;出殡规格上更是出格铺排,不但像什么北静王之类的王公贵族们都来沿路设祭,连宫里的太监都“坐了大轿,打伞鸣锣,亲来上祭”。
说实话,这些地方确实让人感到有点怪异,一个儿媳之死,看起来这丧事是办得过分了一些,再加上甲戊本第十三回脂砚斋在此处的那段著名批语中透露出的什么“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嫡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的字样,仿佛使人觉得这里是否删去了所谓“秦可卿淫丧天香楼”里所描绘的,秦可卿实际是因为和公公贾珍的奸情被两个丫鬟撞破,才不得已上吊自杀的原有情节?确实,如果从字面上看上述的种种异状和脂批的内容,得出这样的推理结论应该说是大可以成立的,但是我要说的是,在没有证据支持的前提下,这也仅仅只能说明“秦可卿因为和贾珍的奸情败露而自杀”只是或许存在的几种可能死因之中的一种,即使这些“异状”看起来是非常之反常,但还并不能直接得出“奸情致死”的结论,另外,从另一个角度看,我们是否也能用小说本身的逻辑讲得通呢?我们不妨试着推推看,贾珍的悲伤能不能解释为就是因为这个儿媳确实贤惠孝顺呢?哭得是狠了点,但是谁也不能说公爹就不能这样哭儿媳吧;宝玉对秦可卿的死反应这么强烈,能不能也可以解释为就是从心里觉得这个侄媳妇温柔体贴,可人意呢?毕竟在宁国府的那次午休是秦氏安排的,是秦可卿贡献出了自己布置舒适的卧房,才让宝玉睡了个“好觉”,所以心里是对秦可卿很感激的,一听秦氏亡故,猝然痛到心肺也不算太反常,我们平时如果闻听至亲好友的不幸,都会心里很难受,所以宝玉的反应当属常理,无非稍微激烈了一点;两个丫环一个触柱而亡,能不能也可以解释为是因为平日秦氏待他很厚,自愿殉葬主子,后文里面不是也有鸳鸯殉葬贾母的情节吗?另一个丫环决意自愿作为义女出家,能不能也可以解释为就是由于走了主子,自己没了依靠,加上个性内向,感觉不好适应今后或改伺别人、或发出去配个小厮的生活,而选择在那个年代并不稀奇的出家修行呢?况且后文里也可以找到类似的紫鹃出家陪伴惜春的情节;至于丧礼的破费之高和规格之隆重,能不能也可以解释为贾家就是要借此摆排场、显威势呢?因为人人皆知的一个道理,红白喜事都是作给活着的人看的,尤其是炫耀给外人看的,毕竟秦可卿是死在书的头几回里,贾家的势头和实力还在,有摆得起这个谱儿的条件。所以照这样推来,是不是这些有“异状”的地方也能找到一个合乎“书中情理”的正常逻辑呢?当然,也许您已经早憋了一肚子的不满了,可能会觉得,你不是口口声声在说,凡是观点都要讲证据,讲推理逻辑吗?怎么感觉你这样的解释,比起一直以来研究者们关于“淫丧天香楼”的猜测,或者像刘心武老师讲的秦可卿是胤礽的女儿的推理,更是不靠谱呢?
那我如果也反问,如果像研究者几乎公认的存在有所谓“淫丧天香楼”的情节,贾珍真的和秦可卿有不伦之情的话,这样的又哭又铺排的表现,不正是让人看出来心里有鬼吗?如果说是因为未能按脂砚斋的意图删节干净的话,则不是显得作者在这里的创作上是纯粹自己没倒饬清楚,留有缺陷吗?因此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谁也不要绝对地否定谁,不过我要绝对承认的是,像我这样硬是找出一种可能性来的推理方法和解释手段,确实连我自己都感觉岂止不太靠谱,简直就是邪门儿!啊?您可能会说了,闹了半天,既然你自己都觉得不太能成立,为什么还要说这样不着调的“腻歪话”呢?好,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等的就是这样的质疑,才好表明我的推理依据。各位请一定要注意,我们研究来研究去的这本《红楼梦》,它是什么?它是一本小说!一本由虚构的人物和故事来串起的小说!它不是历史记录!不是一个实际发生的史实真事!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它当作小说来看,按我刚才提出的关于“秦可卿之死”的故事逻辑,是有些牵强别扭,远不如“淫丧天香楼”和“废太子胤礽之遗孤”更能合乎情理,但是,我再次提醒各位,不要把自己迷进去,这不是在谈小说吗?“史上本无贾宝玉,行止全凭作者修”,书中的这些人物不是历史上的真人,他们的生活状态、性格特点和做事行为都是由作者说了算的,所以不能把他们当作现实人物的行为心理发展来推断他们的所作所为。我所说的围绕“秦可卿之死”这个事件,各个相关人物所表现出的看似不太正常的行为的解释,是有点没理硬找三分的感觉,但是我要说的是,即使是道理不多,首先也不能排除就会有这样的可能吧,它也许就是凑巧了这么几个“轴人”碰到了一块儿,本来贾府里的人在作者笔下就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所以都表现得“过”了一点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再说,我们对于书中人和事的发展变化,从原则上讲,就是不能去做推测的,如果作者就愿意这么写呢?我再次提醒大家,贾珍、贾宝玉、瑞珠、宝珠这些人,是作者虚构的人物,怎么做、怎么表现,全凭作者一支笔的描画,如果作者就是这么不太合常理地的考虑问题去描述情节,你又能怎样呢?我们也不是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作者支配人物的事情,《天龙八部》中,少林寺的方丈玄慈大师,可谓一位道德高尚的高僧,可就是这位极被尊敬的“带头大哥”,怎么竟然会犯下和马三娘私通的低级错误,而生下了私生子虚竹呢?如果按照他的为人和品行,要为所有僧人做榜样的方丈,怎么会犯下淫戒之大错呢?
但是,在金庸的笔下,这位老和尚就是把持不住,做下了这等不堪之事,你又能怎样呢?因为他是金庸先生笔下的人物,金庸这么写,我们也就这么看就完了,不能按照玄慈的心理特点和做人德行去推测老和尚有没有可能做出这么“难看”的事来。回到“秦可卿之死”上来,我们也不要疑神疑鬼地乱去怀疑了,除非你有铁的证据,证明此处确有“隐笔”,不然的话,按字面的意思顺延故事的发展就行了。我们不要忘了一个根本,《红楼梦》是小说!不是史籍!情节人物的推演不能按照现实的人情世故来进行,况且作者在开篇已经说了“。。。真事隐去,假语村言。。。年代什么的无可考”之类的话,已经提前为自己铺好了台阶,所以但凡后来的错误和不通之处,这几句话完全可以让自己轻松下台,比如众姊妹弟兄的年龄忽大忽小,名字一会儿大姐巧姐的,柳五儿一会儿死去活来的,那都是“或石头或记录者的失误”,就像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里也写了几处与史实不符的记录一样,一句话,书中人物记忆有误,就推卸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今世的探秘者还在咬着手指头算笨帐呢。另外既然是小说虚构,从采用人物原型的取舍上也可以解释得通很多不一致的地方,盖如林妹妹小的时候在自家跟随贾雨村研习私塾,可能是借仿的一个人物原型的样子,而到了贾府之后和姊妹宝玉在大观园玩耍,则可能又是另一个人物原型的底子,也许是作者只顾着描绘儿女情态,忘了年龄上的错节,也只能归咎于写作上的疏忽,何况作者也说了“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弄一部书很繁琐的,可能还没有改完就被流传了出去,像这样的错误还未来得及修正也未可知,而且,在传阅抄印的过程中也难保有没有外人的改动造成的错误,都在可能的发生之中。可能这么推理的话,探秘派的众高手还会有话说,你这样的推测难道不也是没有依据吗?那我也要反问了,许你们那样去想,为什么就不许我这样来假设呢?关键还是那句话,拿证据和实证来,既然都没有真家伙,那只能是各说各话而已。故而,抱着小说的逻辑去推演、探秘,逻辑的基座本身是不牢固的,也难怪被人讥讽“又向荒唐演大荒”,连我也想说“却从虚构寻虚构”了。不过,唱了这么多的反调,也还是要说,并不是想把探秘派的高手们一棍子打死,因为研读红楼本来就是见仁见智,伟大的文学导师鲁迅先生就曾有言:“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对于见解的千奇百怪已表示了无奈之态。
再说了,《红楼梦》本就不是哪一家子的专属领地,连伟大领袖毛主席都说过:“《红楼梦》不读五遍就没有发言权;不读《红楼梦》、《水浒》、《三国》,就不能叫中国人”这样只是极力倡导研读的话,并没有说谁该不该读、谁能不能读的问题,可见红楼之事是人人都可以说之言之的。西方人也曾有言:“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何况现在的社会阶层和职业分类比起鲁迅先生和毛主席的时代更为复杂多样,骨灰级的电脑游戏高手从里面看见攻略关口、股票分析师看见k线起落、风险投资家看见利益回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什么样的解读和推理猜测都应该要允许其客观的存在,毕竟都是下了一番的心血功夫,浸淫了几年不等的功力,都不是白吃干饭的干活。既然说到这里,还想捎带说一下门派之间的互相攻击问题,正统的红学研究者们指责探秘派的江湖豪杰的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有问题,不是规范做学问的路子。对这一点我认为大可不必,且不说探秘的结论是否荒诞不经自待事实和证据的验证,单就研究方法而言,也不见得就必须是一个什么样的规矩路子才可以研习红楼。我觉得红楼的研究更像是一场“全民健身运动”,所以不一定都要像刘翔那样的职业运动员般的跑步姿势,而且一般人也大多做不到,只要自己舒服合适,关键是做到了运动的实际,达到了身体好的目的就行了。而且也保不齐就像《天龙八部》中,名门正派的高手面对一局围棋珍珑,用尽了中规中矩的正道解法也没能解开,反而是越解越迷糊的时候,一个武功低微的小和尚倒是瞎打误撞,不合棋理地投下一个自杀式的棋子,反倒豁然开朗,解了谜局。所以,谨望名门正派的宗师们散淡一些,说不定民间的江湖高手不管用什么法子,突然有一天解了这红楼之谜呢?虽然我们说了即使解出了所谓的密码也没多大价值,那何妨不能容忍一试呢?这么一说,似乎我又有赞同探秘派的感觉,其实不然,我只是强调了“红楼面前,人人平等”这个基本原则。而说实话,我对目前探秘解密所带来的混淆视听也不无隐忧,这也是我敢冒很大之不韪来喊停红楼武林英雄会的原因,也理解名门正派试图弹压场子的良苦用心。因为如果探秘高手们自己在家里解解密也就算了,关键是很多还未经过论证验证成为结论的成果被公布于众之后,使得在红楼武林之外的众多爱好者和观战者出现了误读,比如会使人误认为秦可卿就是废太子的千金等等。虽然我仔细观察过,在刘心武老师的讲话和文字中并没有这般肯定的断言,就逻辑上讲,刘老师的话也没有错误之处,都是用“大家想这样是不是有些道理?”这样商量探讨的语气道出。但是,我们不要忽视了媒体在传播信息上的一个很厉害的功能,那就是“议程设置功能”,就是通过媒体的传播轰炸,可以把一个“议题”设置为当前的议论焦点,也就是说使得“秦可卿之死”成为民众口中的话题。而另一个不能忽视的传播学意义上的媒体功能就是“沉默的螺旋”之功能,在媒体报道为了吸引受众注意力,刻意强化某一个观点中最震撼视听的部分时,会影响很多人的意见坚持,只能沉默着跟随舆论的螺旋去随波逐流,误把一种可能当作定论去理解,比如刘老师讲的话本意是“秦可卿有可能身上有着皇家的血脉传承”,但经过媒体的特别推波助澜式的处理后,经过舆论螺旋的吸引力帮助,到了听者的思维逻辑里就成了“刘老师说了,秦可卿就是当年太子的公主”。这样的误听误读谁又能负责呢?所以综合我的想法,停了吧!无论《红楼梦》的背后有没有惊天秘闻,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体,对此书的影响远没有探秘者们认为的那么大。
第九回求证红楼寻出处何妨只品美人红
我们放下探秘派这一路暂且不表,回头再说文本派。文本派们想从她的成书原因、作者的身世来探究版本等深层次的背景渊源,以便作出对《红楼梦》更为完整、全面的评价,这一点应该讲也绝对是在情理之中,无可厚非。但是在目前的考证索隐都没有进一步结论的时候,我们不妨换个思路,能不能也从结果上倒推一下,看一看目前从书本里看到的东西和已经取得的研究成果,在《红楼梦》的文学意义上有没有需要进一步弥补、修正的地方,看一看或许没有搞清楚的那些东西影不影响她目前的美丽姿容。首先我们先来看一看这部书的艺术成就和创作手法,随手摘录一段有关《红楼梦》的艺术研究,都是说得言之甚切、夸耀有加,“《红楼梦》在艺术上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它的叙述和描写就像生活本身那样丰富、深厚、逼真、自然,书中人物上千口,有名有姓者无一不是带有明显的个性特征,情态各具、呼之欲出”。而比如写宝玉的憨傻和纯真,写宝钗的矜持和城府,写黛玉的率性和小心量,写凤姐的能干和逢迎,无不传神传情,跃然纸上!另外在人物塑造上《红楼梦》擅用“春秋”笔法,突破了对人物褒贬的类型化局限,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之分,只依个性复杂真实为自然,即使如凤姐之贪财弄权的可恶,也有恤待刘姥姥之善意流露的可爱,更有协理宁国府分发自如般的才干豪情,正如“红学”老前辈王昆仑先生在《红楼梦人物论》中所言:“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另外所有的人物,不管是宝黛钗这样的中心人物、还是袭人凤姐这样的主要人物和紫鹃贾琏尤二姐薛蟠等这样的陪衬人物,作者也都是站在全局发展的高度,按照情节推进的需要和生活逻辑的演变而进行了独具匠心的安排,并且使得每一个人物的设置、出场以及所带来的事件情态,都尽量地发挥多方面的作用,显示出丰富的内容和深厚的意义,而同时又做到了彼此处处关合照应,在中心事件之下有序集中而成为了一个整体。
同时早有定论的是,《红楼梦》也是一部封建社会百科全书式的长篇小说。它以一个封建公侯家庭为中心展开了一幅广阔的社会历史图景,社会的各个阶级和阶层,上至皇妃国公,下至贩夫走卒,都得到了生动的描画。对这个大家庭的饮食起居等各方面的生活细节都进行了真切细致的描画,园林建筑、家具器皿、服饰摆设、车轿排场、烹调、医药、绘画、建筑等无不涉及,可以说是极尽精巧之工。《红楼梦》的博大精深在世界文学史上都堪称罕见!可以说,一部《红楼梦》,倾倒几代人,有“看了红楼梦,三天拉不动”的戏谑顽语。而这其中令读者迷醉的,当然也包括了作者对诗词曲赋的擅长,作者通过书中人物之手,为我们展示了其丰富的文学本体才华。可以讲在《红楼梦》中,各种文学体裁几乎悉数登场,诗、词、曲、赋、歌谣、灯谜、酒令、对联、偈语、诔、赞等应有尽有,尤其是几乎囊括了五言、七律、骚体、歌行、排律等各种诗歌的体例,也几乎写尽了怀古、咏物、寄情、讽喻、打油等各种主题情怀,实在是博识多收,丰富多彩!另外,《红楼梦》在叙事结构上也完全打破了中国古典小说传统的单线式结构方式,采取了多线结构、多线并行的方式,在中国文学史上亦堪称独步。无怪乎戚蓼生在《红楼梦》序中感叹:“吾闻绛树两歌,一声在喉,一声在鼻;黄华二牍,左腕能楷,右腕能草。神乎技矣!吾未之见也。今则两歌而不分乎喉鼻,二牍而无区严左右,一声也而两歌,一严也而二牍,此万所不能有之事,不可得之奇,而竟得之《石头记》一书,嘻!异矣。”更无怪乎清代诗人黄遵宪说她“乃开天辟地,从古到今第一部好小说,当与日月争光,万古不磨者”!这样的评价应该说已经是到头了!另外在《红楼梦》的主题思想确立上,除了美学大师王国维先生借用了一点西方叔本华式的苦难哲学理论,作过一点宿命意味的归纳,余英时先生用“两个世界”的隐喻说了一点悲剧精神之美这样的小插曲外,其遮掩不住的对封建社会无情揭露的宏大主题意义也绝对是众思所归,无可辩驳的。那么《红楼梦》的创作手法又如何呢?我们也看到了,《红楼梦》是以梦幻开始,把所有的人物经历都幻化在一场大梦当中,大胆运用浪漫主义的笔法,巧妙处理虚实关系,“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把生活真实和艺术虚构相结合,再加以托物象征,创造出了一个含蓄深沉的艺术境界,也把自己的心情和感受写到了小说中。情节里既有对虚幻意境的理想描绘,又有对实际生活的感伤苦悲,应该讲书中浸透着作者的良苦用心和辛酸之泪,若说黛玉是以泪偿还宝玉,那么无疑《红楼梦》是以作者自己的激情之泪在还报读者。
因此,从现有的评价来看,无论是主题意义还是艺术表现,《红楼梦》都堪称是一部熔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象征主义于一体的伟大小说!是一部笔法传神、描绘精妙的世相百态之灵动小说!那么可以这样讲,红楼美人之美在没有搞清身世的情况下,仅就现在流传于世的版本书稿来看,应该说是无损于她的美好形象和散发出来的文化幽香。作者归属的争议和创作动机的待考,甚至背后隐秘事件的不确定,这些似乎只是皇冠明珠上的纤尘,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对于《红楼梦》的艺术评价产生什么明显的影响。《红楼梦》不但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里扮演着不可忽视的角色,而且有评论把《红楼梦》和日本的《源氏物语》同誉为东方文学的两朵奇葩,许多年来,《红楼梦》也已经有了英文译本、法文译本、俄文译本、捷克文译本、罗马尼亚文译本、波兰文译本、越南文译本、朝鲜文译本、日文译本等多种语言的译本,宝玉黛玉的爱情故事早已在世界各地传唱!可以说在中国文坛和世界文坛的地位都已经牢牢地确立了极高的名份,那么能不能就不要再去穷追深挖她的父亲母亲之类的问题了呢?虽然如此,但文本派的硕儒巨学们可能不会轻易同意这个说法,他们始终认为如果不把《红楼梦》作者的真实身份搞清楚,就不能正本清源,如果不把作者的生卒年月搞清楚,就不能知道他的生活经历中是否有“鲜花著锦,烈火烹油”的繁荣场面,如果不搞清他的祖宗八代,不搞清他祖上的文笔传承,就不能理解他写作此书的社会背景和真实意图。照这样的看法,似乎不研究作者就不能很好地研究作品,是不是这样呢?钱钟书先生对于他自己的《围城》和要采访研究他之间,早说过一句很精辟的话“如果吃了一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非要认识那个下蛋的母鸡呢?”。确实,我们都知道汉代大史学家、大文学家司马迁在论及作者创作作品时说得那段精辟的话“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髌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的说法,作者的个人遭遇和作品的创作思想肯定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还是回到《红楼梦》这部书,即使我们现在不能确定它的作者其谁,不能通历作者的生活遭遇,难道影响到了对他的创作思想和艺术表现的认识了吗?其实我们刚总结出来的那些诸如主题思想、艺术成就和创作手法就是从小说本身得出来的,钱钟书都说过“如果吃了一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非要认识那个下蛋的母鸡呢?”老先生一辈子都在躲着要研究他的采访者,我们为什么非要死死盯住下出《红楼梦》这颗味道鲜美之蛋的母鸡呢?更何况现在对哪知母鸡是这只艺术之蛋的真正亲娘还难以搞清!
比《红楼梦》成书还要早,在某些方面还可能给《红楼梦》的创作带来过影响的《金瓶梅》一书,也是被当作一代奇书,而且作者的归属问题也是说法不一,作者的生活背景和创作动机也是同样的难以探知,那么似乎也没感觉到对《金瓶梅》的创作思想和艺术手法的研究有什么影响。凭着《金瓶梅》一书的文本字面所反映出的信息,依然可以感知到《金瓶梅》堪称描写人情世态作品的奠基之作!《金瓶梅》通过记录西门庆家庭从暴发户到骤然衰败的变迁过程,展示了其间“一冷一暖,谓之世情”的世态炎凉。如鲁迅先生所云“故就文辞与意象以观《金瓶梅》,则不外描写世情,尽其情伪,又缘衰世,万事不纲,爰发苦言,每极峻急”。可以说无论从主题思想的阐释还是艺术描写的发散,对《金瓶梅》的阅读都做到了这些方面的获得。那么我们可以类比思考一下,又为什么不去深挖细究《金瓶梅》的作者到底是兰陵笑笑生还是别的什么高人呢?为什么不继续深挖兰陵笑笑生们的身世家谱、生卒年月、出生地域呢?为什么不研究研究兰陵笑笑生和西门庆的亲缘关系,是否是其自传之说呢?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个人尽皆知的实际情态,任何人在创作一部文学作品的时候,尤其是夺人类文化之巅峰光辉的小说或散文,都不可能是闭门造车、凭空而发的,连绘画、雕塑都要有个真人的模特作底子,何况小说写作这样更为复杂的文字描述,所以,毫无疑问,在《金瓶梅》和《红楼梦》里面,推而广之的话,几乎所有的虚构作品里面,都会有现实的原型作参照,而最适合参照的一般就是作者自己的生活现实或自己所见所闻的真实社会场景,所以,作者自己的经历或感触存在书本当中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书中的故事情节和作者的生活经历也一定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在这方面似乎是不用再做多复杂的考证。所以对于我们来讲,我们只需知道书中的贾宝玉肯定有一个或几个生活原型罢了,何必非要知道这个原型是不是曹雪芹自己呢?对于理解贾宝玉这个人物的思想能有多大的影响呢?我们还是要强调,贾宝玉他不是一个历史人物,他只是书中一个虚构的公子哥儿,他的性格思想只能是从书中的文字里面体现,难道这还不足够么?譬如我们读《围城》,读出了方鸿渐的那点迂腐又臭酸还略有自负、其实很浅薄的留洋知识分子形象,除此之处,谁何曾想过在钱钟书先生的身上去探寻对照相似的痕迹,因为大家都知道方鸿渐不过是钱老笔下一个虚拟的人物形象罢了。至于说作者的家族里是否有良好的文化传承,是否能决定他能写出这样的作品来,这更是犯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血缘决定论的错误。即使作者的祖上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书香门第传人,就能保证他本人也是文华丰茂的写作高手吗?而就算作者的祖上都是菜粥布衣之家,也不一定就能排除生出曹公这样博学多识、笔法绮丽的文学天才来。至于说作者的生活经历中是否有过亲眼目睹的大家庭之盛况,是否亲身感受过“银子花的淌水似的”极奢豪华的繁荣景象,能否决定他写出宏大复杂的场面和富贵骄奢的生活,蔡义江先生已经专门提到过,本不想再赘述,但是为了再明白强调一下,还是根据其论述的意见所向讲一讲我的感受。一个作者能否写出美轮美奂的人间盛景和他是否有过亲身的经历并没有必须对应的关系,不要忘了,文学是想像力之下的虚构产物,并不是生活真实的简单记述。正像现在80后的文学写手笔下的题材都是描绘虚拟仙界的飘渺传奇一样,不一定都得有神游外太空的经历吧,我15岁的女儿在初一的时候就写出了十多万字的一部描写她虚构的一个仙界国家里的人物传奇,因此,我们不要低估了作者的时空场景想像能力和对耳闻目睹之世像的转化能力。说了这么多,其实这些也都不重要,只是想说明,对于《红楼梦》作者的考证工作,到现在为止所做的研究已经足以解释作品的思想体系和艺术构成,如果有些研究者就是较上这股劲儿了,非要沿着所谓“曹学”的路子,把作者研究一路走下去的话,那就任其潇洒而行吧!只是能不能别再和《红楼梦》搭咕在一起?因为对于我们这些只关心研究鸡蛋的普通阅读者来说,觉得目前的“蛋况”已经明白了,外表的光洁美观度和营养成分含量,如蛋白质、脂肪、胆固醇什么的营养成分已经一清二楚了,作为吃的需求来说,已经清清楚楚的了,需要母鸡来佐证的部分不多,而且还不好搞清是哪知母鸡下的这只蛋!所以愿意扎进鸡窝研究母鸡的母亲和父亲的,就只管研究去吧!我们可是要吃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