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的记忆之旅 (II)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30 20:01:59
(六):东极的元素

对于东极,在我的印象中是非常的简单,褐色、蓝色、白色组成了她最典型的色系,石块、海水、船只凸显了她最根本的元素。
东极不是以风景取胜的地方,没有普陀山那么显赫的身世,也没有朱家尖那么迷人的沙滩,它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岛。在这里,没有所谓的“景点”,甚至不用花钱买一张门票,它的美,只是由于它美得自然。或许在内地人的眼里,蔚蓝的海洋、怪状的礁石、原生的屋居、纯朴的民风加上可口的海鲜和自得的海钓无不觉得奇特和享受。反倒因为太熟悉,我对东极的欲望一点不强烈,可是真正到了,就认为应该来这里住上几天,想起来总觉得很矛盾,读不懂自己的心态。

东极的元素之一,当属这块立于石码头的“东极”刻石,几乎每一个初次来到庙子湖岛的人都会在它的身边留影。游人都有这样的习惯,每到一个风景点,就会做同样的一件事。来到东极,也总不能不做同样的这件事,要说有什么佐证疑惑得留点纪念,这块刻石是最好的见证。
不知道这块刻石是什么时候就有的,石块肯定是存在N年了,东极最早的石码头就是因这块巨石得名。而题这两个苍劲大字的鲍贤伦分明是尚健在的当代书法家,祖籍浙江鄞县,1955年1月生于上海,书作多以汉碑略参简书笔意出之,笔势灵动,浑穆而润雅,现为浙江省文化厅副厅长,文物局局长。

传说七仙女经过东海的时候撒了一把珍珠,于是有了美丽的中街列岛。由于海上风浪大,东极人因地制宜,采用岛上的花岗岩,沿着山体造就了一排排高低错落的石头房子。为防海风把屋瓦吹走,又在屋顶也压上排排的石头。这古朴典雅又简单实用石房子,成了东极一道独特的风景。远远望去,山坡上的石屋层层叠叠,就像一座海市蜃楼。

虽说是石头砌就得房子,其实很方正,渔民们化了不少的力气将粗糙坚硬的石块打磨得像砖头一样。这种建筑风格从东极有人居的时代就一直延伸着,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交通工具的更新,后来渐渐被钢筋水泥砖石所代替,幸好东极还是保存着大量这样的原始的居所,尤其在东福山,几乎都是这样的建筑。

这样的建筑风格应该持续了很多年了吧,即时在混凝土已经产生的当代,用石块代替砖石也是一种简便、实用、省钱的方式。在庙子湖岛游走,可以见到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石居。圆柱顶的类似于仓库的应该是部队的风格,很大程度的减少了风浪对房顶的影响,却使通风受到很大的影响,尤其是夏天会非常闷热,也只能用做仓库或者猪圈吧。

传统的石居也有不少做成楼房的,楼面用木板或者水泥预制板,由于房子的地基都建在山坡上,所以看上去是楼房其实一半是平房。以前经常听到当地人说去上一趟厕所都要翻山越岭,也算是一种奇特的地貌吧。

随着小岛迁大岛工程的拓展,东极作为为数不多的还有大量人居的小岛其唯一的因素是旅游。我初次来到东极的时候,岛上只有一家旅馆,而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居住在派出所那间有三张简易两头床的招待所里。而现在的庙子湖,除了很少的有当地居民为了旅游生意还居住的民居外,几乎都成了渔家乐、小饭店等等这些为旅游服务的场所。在我眼里一直觉得太过艳俗而又不能或缺的红灯笼,也在小岛暗黑的小巷里亮了起来。

说道东极不得不说东极的渔民画,算是东极的第四大元素吧。对于渔民画的出处我没有考证,按理是渔家妇女为了消遣丈夫出海捕鱼的寂寞而涂画消遣或者取悦丈夫的一种方式吧,不求章法随心所欲的用各色的颜料画自己的生活,画美好的向往。就跟历史上数不胜数的创造一样,总是现在深闺不让人识的。
偶然的机会,来了一位伯乐,就像一位在深山野谷中游荡的闲人突然发现了宝藏。于是,向外介绍,特意指点,大肆宣传。。。

走在庙子湖的街上,可以看到很多涂画于墙上的渔民画,岛上更有渔民画创作中心和店铺。但也许是我愚昧无知了,总觉得现今的这些画已经渐渐消失了原来的味道,显得匠气和做作而丢失了纯朴和天真。
吸引外人的理由更多的已经只有新奇了,虽然偶尔还会有精品的出现,却也已经没有了那种野趣。人类的许多有意识的有追求的活动往往一旦沾上金钱和利益就会哑然失色,很奇怪的一种现象,一样的颜料、一样的手法、一样的过程却因为不一样的心态而改变所有,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真正的艺术只能从没有利欲和压力的状态中产生,而能流传万世的作品总是在穷困潦倒中出世。所以,对于很多的作家、画家、音乐家其作品其实仅仅只有一部,也是他出名前的那一部。

水,对于东极来说是绝对珍贵的,尤其是淡水。真正的东极人不会轻易的浪费一滴的饮水,也不会漏过一滴雨水。从前的日子,走过民居总能屋前檐下放置了一个个的水缸、脸盆,洗衣的水用来浇花浇地,洗鱼不舍得用淡水而先用海水,这样的习惯的形成是一贯而来的。

而太多的海水在东极人的心目中也是珍贵的,这一片取之不尽的苦涩的蓝色的液体造就了他们的生命,维系这他们的生活,离开了海水也就没有了东极。从最初的捕鱼为生,到后来的渔业致富,到现在的旅游海钓,真应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话。

纯净的海水成了海洋生物最好的栖息之所,螃蟹、鱼、石斑鱼、真鲷、鲈鱼、十六梅、虎头鱼,辣螺、黄螺、马蹄螺、藤壶、毛娘、淡菜、佛手、海葵子,还有太多种叫不出名或写不出名的海鲜摆满了海岛的市场,也吸引着大批的内地人来这尝鲜。

蔚蓝色的海水总是给人以无比的畅想和期待,看着海浪轻柔地拍打着礁石,看着穿梭在碧海上的渔船和船头历历作响的幡旗,倦了就在岸边随意的一块礁石上躺上一会,让凉爽的海风吹着,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尤其是深夜,没有任何污染的天空中布满了星星,你会发现从这里看到的星星明显要比在别处看到的多。

勤劳善良的渔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贤惠的渔家妇女织网晒鱼,操持家务。东极不仅以浓厚、古朴的渔家特色,更是用她那美不胜收的风光给人以满足的欲望,阳光、碧海、岛礁、海味成为东极最原始也是最重要的元素。

清晨,就有三五成群的游客来到礁石边垂钓,提着竿中刚刚钓到的虎头鱼说不出的兴奋。海钓是东极的又一元素,吸引着许多爱好者慕名而来,过足海钓的瘾。我不善钓鱼,也很能理解海钓者的乐趣。其实,海钓跟所有的爱好一样,奢侈、自虐、费时,投入大产出少,头顶着炽烈的阳光干晒几天,得到的回报却不是以鱼箱里的鱼的价值来衡量的。

我的东极的视野里,只出现过两种鸟类:海鸥与麻雀。
有大海的地方总有海鸥的出现,对于这种最常见的鸟类已算熟视无睹了,往往是以进步的形象出现在课本、文献和视野里。而麻雀却要自卑得多,贪婪、懒惰、偷吃几乎将麻雀打入地宫。舟山海岛上的鸟类不多,麻雀是最常见也是最多的一种,也许是天生的繁殖能力或者生存能力的使然,麻雀在寸草不生的孤岛也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得不让人佩服。
经过一段山野小路,突然发现这个场景,很简洁的画面却有着音乐般的美感,不能不拍下来吧。其实,与所有的东极生存的生物一样,它们都是在用自己的魅力创造者东极的美好。

东极的元素太多,虽然能让人记忆深刻的就那么几种,但是一旦在这里多住几天,总会发现有自己不熟悉或者感兴趣的事物。一觉醒来天已响午,一个人来到一个偏僻的阴影的角落,可以坐上很久,看海面的波光粼粼,看水中的渔舟来往,虽然条件是贫乏的,却觉得很幸福,也许这就是人类提倡的幸福指数吧,在这样的无争无虑无忧的小岛,幸福才是它最可贵的元素。
(七):极东的家园

从庙子湖乘船向东南行驶40分钟,东福山的民居就清晰起来。永远笼罩着云雾的山巅,给予这个祖国海疆最东部的住人岛一个浪漫和令人遐想的名字——云雾岛。
东福山的山体呈对称三角形,远看像是浮在海上的富土山。东12海里外即为公海,整岛面积仅3.27平方公里。相传秦时方士徐福出海为始皇帝寻找长生不老丹药,带着3000童男童女经过这里停留,以“徐福至此”而得名。事实上我也相信这个传说的真实,如果确有徐福之事,他如向东海寻药,经过东福山岛是有科学依据的。自古以来,趁着季风从普陀山扬帆启航,不用动力,由于风向和潮流的作用,船只自己会到达日本列岛,而其中东福山是必经之地。
东福山山顶处有座白云观,供奉白云娘娘。至于这位娘娘的来历,语焉不详。我想这一定与山顶终年缭绕的白云有关,是天上那个叫白云的娘娘下凡,保佑渔民丰收与平安吧。山顶白云洞,洞口喇叭形,缕缕云雾徐徐飘出,笼罩峰顶,像是座几千万年前喷过熔岩的火山。

有生以来这是第二次上东福山,第一次的记忆几乎都没了,知道为什么而来,脑中却早已没了对东福山的记忆。只知道到达山顶的路很陡,山顶上住着一批海军战士。
一上岸,东福山在我的脑中的潜影开始显现,一样的地貌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气候炎热了许多,房子新了许多,人少了许多。码头边上的一块礁石上,有人用毛笔写了一首诗,也许这也是东福山的特色吧,在别处这样诗句都是刻在石头上的,唯有这里,包括那块最著名的“福如东海”的标志石,也是没有刻字的。

由于不是周末,基本没有游客,东福山上静悄悄的。我的理解里,夏天是海岛颜色最丰富的季节,只有这个时候,海的颜色才是最纯粹和诗意的。

自己的习惯是早晚出去,其他时间就是睡觉或者在房间里发呆。海边很热,感觉凉爽不过是海风的关系,无处不入的紫外线能让初到海岛的人一下就黑了。
傍晚的阳光开始变得温顺起来,暖暖的色调涂上了周围的场景。住处的渔家后院搭着一个丝瓜架,在很少土地的东福山极难见到。蓝得十分纯粹的海水与天空,被夕阳蒙上金黄的礁石,跟着眼前的绿色的藤蔓组成了一幅色彩纯度极高的画面,刺激着眼睛都睁不开来。

沿着岛上唯一的一条公路往上走,公路是因为驻军部队才修建的,盘旋而上,从空中看下去就像无数的S型在蛇行。沿路随处可见有着东极特色的大小巨石,突兀嶙峋在悬崖边。

这样的巨石一块接着一块,拐过一道弯就会见到一块别样的,在光秃的山崖上感觉随时会滚下来似的。

东福山是个石头的世界,超过90%的石头是这个小岛的主宰。从山上的孤单的巨石,到岸边连绵的礁石,组成的风景不可谓不伟大,一点不会单调。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东福山人靠山而居靠海生存,东福山人与石头的关系可以用密不可分来形容。从高处看下去,密密麻麻的渔村的房屋的顶上整齐的叠放着大小不一的石块,用来抵御台风对屋顶的侵袭。
坡度稍缓的岸礁成了一个个天然的码头,这些天然的码头这么多年以来还是保持着原始的样子,没有人为的去炸平、水泥修造,东福山人牺牲自己的方便,宁可将船只都停泊在远离岸边的海水中。

棱角分明方方正正的砌墙的石块是渔民用自己的双手开采而来,打磨得很平直。一幢幢的外形简单表面粗糙的房屋就像渔民的性格一样,粗狂而耿直,与人接触不会拐弯抹角虚头百出,真诚的心就像石屋一样实在。

在岛上行走,总是看到这样的植物,象霜打似的青绿,茂盛的生长在几乎没有水分和土壤的岩壁上、石缝里。我相信这是天然的,自然界的奇观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这种生物,在不远的庙子湖、青浜我都没有见过,为何会独自生长在这个边缘的小岛呢?
按理说,四大小岛的自然资源东福山属于最差的,虽然面积不小,但能够维系生命的元素少得可怜。独特的植物就跟东福山独特的居民一样令人称奇。到东极旅游,可能连当地人也听不懂话的唯有东福山,这里最流行的语言是变了味的温州话,世界上最难懂的方言,而东福山的方言又非正宗的温州话,而是东福山特有的温州味东福山话。

同样茂盛的植物还有仙人掌,从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伸展而出,还出奇的矫健。世世代代的东福山人用自己的勤劳和执着在这片贫瘠得不能再贫瘠的小岛上开创出了自己的家园,看来贫瘠的土地不是扼杀生命的原因,生命的最大的敌人是恐惧与懒惰。

这样的解释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这个石头的世界里也会绿意怏然,随便一个墙角都会伸出充满活力的枝条,甚至比每天有人照料的城市里的绿化带要自然和繁荣得多。

我多么希望东福山是一个如这画面一样的葱郁的世界,内心里总觉得这里的人们配得上这样的葱郁,值得拥有这样的颜色。也许,上天赞誉东福山的人民,给了独特的物种,奖励他们的勤劳和坚强。

午后的时光,很悠长寂静,就像顽石上静静开放的野菊花。自然的氛围真好,海风、海味、海角都是自然的,一如这里的一切,充满温馨和情感。

坚强的藤蔓爬上了阴处的墙面,这样的过程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是否就在这座石砌的房子的诞生之日起就静悄悄的发生着?其实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的视角里出现了这些绿色,与东福山的其他颜色完全不同的生命的色彩。

用了一个电影中经常用到的镜头的技巧,焦点从近处的藤蔓渐渐的移向远处,这就是这个村庄的全部。虽然是平面的跳跃,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是连续的、慢慢的、深情的转换着,同一个镜头里包含着我的心思我的构想和我的疑问。

东福山的所有的居民都住在一条沟壑内,沿着沟壑用条石铺就了一条原始的坡路,以此为中线,随着两翼山坡展开了整个渔村的房子,就像一只蝴蝶一样,色彩斑斓又满翼风生。
西边的太阳在逐渐的下降,朝西的村落处在了逆光下,沿着渔村的“人民中路”一路下山,反倒是迎着光明前进。依山而建的民居以蜜黄色花岗岩为墙体,几乎一律为一排两间或三间的两层楼,大多为灰瓦屋顶。

石头艺术的精粹都集中在这里。虽然没有艺术家似的精雕细刻,却有处处充满着渔民朴素的美感和灵感。在这样的路上我能走上几个来回,脚下感受到的除了历史的厚重还有对渔民的崇敬。

粗狂美是最适合这里的,我想象不出米开朗琪罗精美的大理石雕刻放在这里回事怎样的滑稽。属于东福山的美除了简单还是简单。不需要平整的木板,不需要如镜的家具,粗大的线条和粗糙的表面才是这里的最美。

行将走出村子的时候,夕阳已然成了金色的火球,虽然躲在云层中不肯出来,她的强烈的光线还是被云层反射到村子里。金光下,连个迟暮的老人隔着一条不宽的沟壑在对话,我实在同不懂他们用温州东福山语交谈的内容,却分明体会到相惜的温情与交流的快乐。其实,这样的对话在东福山很正常,两处相距最远的房子,其主人也能在各自家门口大声说话的。

老人从满是石块的背景中才走出来,踱步准备走过石条架起的小桥,缓慢而蹒跚的脚步让人怜惜和尊敬。也许,这里的某一块石块有他流过的汗水,也许这座石桥本就是他亲手铺就。

天色已然金黄,与刚到这里的时刻分明两个世界,与山腰间不同的是,山脚下因为潮水的侵袭几乎寸草不生,巨大的岩石裸露在外面,承受着千百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平坦无比。勤劳的渔民还在岸边垂钓,夕阳下的身影如雕塑般久久矗立。

出去海钓的船只陆续回来,停泊在村口的港面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时刻表,就像这里的礁石般存在了几百年还将继续下去。暖暖的海水显得很温顺,也许也是累了吧,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在远离家乡的时刻,只要有时间,总是喜欢一个人来到一个空旷的地点,静静的看着日出日落,能随意的享受日出日落的东福山,这样的时光无论如何没法错过。
东极四个住人岛,唯有东福山可以看到纯粹的没有阻挡的日出与日落,而且观赏的地点相距不到300米,是否很奇异?至少,我到过很多的地方,尚未遇见过类似的。早上走出村子,想东行走100米可以看到太阳冉冉升起,傍晚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过程只不过向西行走,就能看到漫天红霞飞渡西方。
这条小路就建在村口的岸边,很朴素却因为远处的几棵野草让我觉得温馨。

这样的温馨引导我来到礁岸边,潮水已经落了下去,12小时后才会又涨到我的脚边,那时该是朝霞漫天了吧。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的礁石发出火红的颜色,巨大而平坦的石面几乎能容得下我所有的期待。

据英国格林威治国家天文台测定,东福山是我国太阳最早升起的地方。千禧年的那个早晨,吸引了无数的人们来到这里。而我还是决定不来了,太阳每天都在升起,不必要为着某一个时间去固定她,有意思吗?
而现在,是落日!我不知道太阳最早升起的地方是否也是最早落下的地方?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海风阵阵,真的就想这样就睡去了,让那炫丽的落霞就一直笼罩在我的身上吧,不要再次离去。于是,我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方式,同样的姿势,而不同的时间记录这方的景色,这里面有落霞时分的惆怅,有黎明时分的羞涩,有日出时分的温存。。。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海岛将迎来她的漫长的夜晚。天际边的西福岛就像一尊睡佛静静的躺在浩瀚的东海,守候着这座美丽的小岛平安与宁静。

回去住处的路上,码头边有一座废弃不用的系缆绳的铁锭,已然锈迹斑斑,却更有意味。这座孤独的缆锭就像这座渐渐被世人遗忘的小岛,远离了人们的视线,沉寂没落,岁月的痕迹沉淀下来。一旦被重新启封,却一下露出了更光亮的反光。
人对许多事情的理解都是局部的和短浅的,一时的失落与兴旺,谁能确定以后的祸福呢?
(八):宁静的时光

西下的阳光暖暖的洒下,洒在东福山的整个村庄里,满村的大理石外墙的房子都像被涂上了一层纯金,亮得刺眼。
村子里静静的,没有什么声响,除了出去钓鱼的、拾螺的渔民外,留守的村民们都在做着自己每天都重复做的事情。一切都静止了,我的眼前其实就是一幅画,用浓重的油彩还是犀利的木刻都无法准确表达的一个个场景,但分明就是一幅我看到多次的渔民画,浓重的色彩与粗狂的笔触赋予这份宁静而温馨,而掩盖了落后于贫乏。

从我的感受来看,东福山不算风景区,你如果一心想来看风景的话就会后悔,这里不用门票、没有景点、不设商店,甚至可以栖身的住处也都简陋得可以。
可这里却实实在在的充满了风景,随意一个角落展示着渔村特有的景色。
人往往会在潮流中失去自己的判断,趋之若鹜的游客去的地方会一门心思的去扎堆,就跟人云亦云马上转变自己的观点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于特别有名的景点我是很少去了,好像产生了对门票的抵制心理。其实,去了也不过拍回几张已经看得眼皮生茧的照片,不如体味普通场景中的韵味来得享受。可是,每年总还是想方设法的去一些心仪的地方,就像去完成一场早已布置的任务。

在东福山,生活是最好的景色,无论是露天“紫外消毒”的餐具还是到处晒着的淡菜干,阴影下蓝紫的调子散发着浓浓的阳光的味道,带着丝丝海风的咸味。

渔家的院子里的晾衣架绳上挂着一溜的电线折成的衣架,柔和的色调与柔和的天色很和谐。我在想挂上衣服会是姹紫嫣红的吧,毫无次序的样子一如渔村毫无拘束的生活,慵懒而随心所欲,这让我想去束河,那个令我留恋的地方。束河和东福山有一个很相似的特征,游客不多,显得悠闲和消遣。不同的是束河要温柔和细致,象一位女子般;而这里无论怎么看都充满着雄性的气味,不修边幅的胡子拉碴的吆五喝六的豪气冲天。

而这些粗狂的外表里,如果认真的去体会,或者说是静下心来用柔软的眼睛去领会的话,其实你会感觉到内在都是细腻的。就如石墙上那缕温存的光,那条柔润的藤,还有远处弥散的朦胧的焦外。
这些柔软的所有,渐渐的无法阻挡的浸入我的眼睛直达心底,我不能不用同样柔软的心去重新审视她构架起我对她的认知。这样的过程很自然,就像阳光自然的洒下来,轻轻的没有一丝的痕迹。

傍晚的东福山是宁静的,时光好像这里的每一幢建筑,每一根灯柱,都还原在一样的时段,一样的场景。静静的午后,走入村子里觉得就跟没人似的,只有点点缕缕的光线透过来,留在石墙上温暖的影子。

其实,村民们都在忙乎着,开始做晚上的饭菜,只是没有喧哗的声音而已。也许是这样的氛围太过寂静,让好多厌倦这份宁静的人都渐渐的逃离寂寞,留守的都是耐得住寂寞或者不得不忍受寂寞的人。

人是矛盾的,总是在走着一条否定自己而最终否定不了的路。太寂寞的时候想着热闹的世界,热闹惯了的时候又留恋起过去的宁静。这样的反复从出世那天起就伴随着我们的一生,就像我们蹒跚走步到最终又是拄着拐杖蹒跚而行一样。我不知道东福山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反复,从天生的孤岛成为渔民的家园,现在又渐渐的回复到百年前的样子,那么以后呢?

幸好这里还是有不好的渔业资源,这在大量近海渔业衰退的时分地位尤显重要。东海最近距离能看到的蓝色海水,大量的野生海洋生物的繁殖,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爱好原生态环境的人们来到这里。于是,已经搬离海岛的壮汉们又回来了,经营起旅游配套的服务。

作为原生态的渔村,东福山是严格意义上的东极的唯一一个岛了。黄兴岛早已人去楼空成了荒岛,青浜岛的人越来越少与过去已经大相庭径,而最繁荣的庙子湖不过是旅客盈门的商业场地。
虽然,东福山岛的居民也已经消减了很多,却还是保持这原有规律的生活,至少空房子不是太多,至少我还能听到不同于别处的独特的乡音。
老人其实很不喜欢我拍照,我知道对老年人拍照是有忌讳的。请原谅,我还是偷偷的摁了一张,因为不想这张包含东福山风雨的脸庞在这段生活消失前夕被忽视和遗忘。其实,我是多么的希望她长寿,跟这里的每一块石头一样,不会风化不会变暗,能永远的留在我的影片上。

我按着自己的节奏和自己的方法,尽量不去惊动这里的每一个人。所有的画面都是凭着感觉和一份敬而远之又异常渴望的心,每一次的快门按下我的心都会跳一次。
也许,这样的镜头太普通不值得多看。但是我喜欢,其实就像我的座右铭一样,更多的摄影不是给别人看的,思维自己拍的。

这是一天中最忙碌最幸福的时光。男人们都已经出海回来,换下了一身浸泡海水的发着盐花的衣服,在屋子外酣畅淋漓的冲了个澡,开始去享受女人们早就做好的晚餐。女人们已经忙完了家务,把衣服洗净晾了就剩下收拾碗筷陪老公乘凉了。
岛上没有学校,孩子们都到沈家门读书去了。很多的渔村还是保持着一贯来的生活方式,男人与女人都做着祖上留下来的本分的工作。

海岛的淡水资源很少,没想到东福山有这样的水井,询问村民是用的山里的渗水,长年不干。这是东福山岛几条小巷的交汇处,放大几百倍的话,就是天安门广场,再放大几万倍的话,就是北京了。
我想老人肯定没有去过北京吧,或许都没有去过上海、杭州,甚至沈家门。海岛上的生活就是这样,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不会枯燥,也不会心烦。许多的事情,习惯了就好了,知足了就快乐了。

渔船都陆续的靠岸,码头边热闹起来。东福山现存的渔船都不大,适合近海作业。船只作为海岛唯一的交通工具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海岛出生的人好像天生就会游泳,被父辈狠心的扔到水里,扑通几下就可以噙着泪水自己游回来,我也是这样经过的。但是作为海岛出生的我,还是很佩服东福山人,竟然能在光滑的礁石上健步如飞,无论老人与孩子。

日已西落,渔民们开始享受自己一天的成果。东福山有很多的黑鲷、红鲷,大量的野生淡菜、牡蛎、黄螺,好的鱼渔民是不舍得吃的,他们的生计都在那根钓竿上。不过,现在的渔民已经没有以前的抠门,也懂得享受生活。一瓶啤酒加上清蒸自己刚钓上来的一条鱼,剥几颗淡菜,滋味美极了。

跟东福山的石屋一样,渔民的生活也很粗狂,光着棒子露出被太阳晒得通红被海风吹得泛油的皮肤,随意的搬条小凳,眼圈中睁开被啤酒熏红的双眼,开始拉起饭后的家常。
渔村的邻居关系令人羡慕,远不是生活进步多的城市可以比拟。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借住在渔民家,没多会就来了两个邻居,拎来几条鱼,说给客人吃的,我很诧异问是否要钱,主人说不用,这里的人都这样,谁家捕上来好的海鲜,就会放在码头边,到村里的广播室吆喝一声,全村的人就会随便去拿,就跟自个的一样。
社会化的进步是否代表着人际关系的淡漠呢?如果真的这样,这样的社会算进步还是后退了?

这回事一个和谐的环境,垃圾、破缸、残盆与袒胸露背的人各自分享着这样的世界,其实我一点没有感觉到这里的落后和肮脏。也许,是温存的阳光使我的心暖了起来,柔软了起来,于是会用最宽容的心去对待所有的曾经令我厌恶的事情。可惜我融不进去这样的时间,摇着蒲扇,点上香烟,说说笑笑看着天空慢慢转蓝,繁星点点该是件美好的事情。

吱呀作响的风扇陪伴我很快进入了梦想,夜晚的海岛没有了白日的酷热凉爽无比。
晨光从东边的海角慢慢扩散开来,这该是中国最早的一缕晨光了,庆幸自己也享受了这样的记录,尽管是那么短短的一瞬。岛上的渔民起得比我早得多,懒散的坐在岸边看着平静的海面想着今天要做的事情。
露天“紫外消毒”的餐具已经没有了蓝紫的阴影,但是还是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和海风的气息,用这样的餐具吃个最典型的渔村的早饭算是一个不错的经历,内容简单味道一点不简单。

渔村的早晨比起傍晚要热闹许多,虽然还是那么的宁静。来到这里的游客马上就要离开了,来接他们的船只正在驶来。我也将跟他们一道离开这个充满留恋和期待的小岛,或许很快又会到来,或许再也不会,这都取决于自己的心情,就跟对面的晨光一样,颜色每天都是不一样的。

很早去钓鱼的渔民已经回来,我不知道为什么需要这么早,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我不算一个真正的渔民的后代,对于海岛的很多知识不懂,就跟我叫不出很多的鱼儿的名字,算不清每天的潮汛一样,已经渐渐的从我的这代减退了。可我自己一直记着,我是渔民的后代,也许是这样的一份感情,让我比别人更多的去喜爱海岛。

岸边的码头开始了今天的繁华,虽然没有庙子湖的人声鼎沸,却汇聚起了越来越多的村民、鱼贩、游客,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忙碌着。

当太阳渐渐升起来,金色的阳光照到码头的时候,渔民们今天的工作就开始了。钓鱼的、拾螺的、挖淡菜的。。。小村的生活总是充满这活力,就像这座海岛的那些植物一样,不停的伸展着。

昨天的成果要在今天换成收益,这是岛上的渔民最基本的生活方式。用换来的钱买茶米油盐和日常所需,很原始也很简单的生活方式,不用去想其他的。看着老人在嶙峋的礁岸上健步如飞的样子,我总是感慨,等我这么大岁数的时候,是否还有他一半的身手?至少,我对自己是怀疑的。
社会的进步改进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也改变着身体的机理,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呢?目前的我是悲哀的,当人类的健康脱离生活的原生状态而需要去刻意的来补偿的时候,是否预示着这个生物本能的衰退与不久的消亡呢?

带着这样的悲哀的问题再一次走进渔村,我的眼里是灰暗的,可是我尽量的提高我的照片的艳丽。人们不是也常常这样在做吗?用假象来掩盖内心的空虚、痛苦。至少,这样的方式在渔村是很难看到的,没有任何的忌讳和逃避,我的镜头可以顺心所欲的去构取任何一个画面。
这样的快感让自己的忧郁消失,也算一种想不到的收获吧。

其实,这样的收获也是所有创作的本身。当我走进这个开放式的村落,看到的是恬然与自得,没有一丝的做作,也没有一丝的隐藏和伪装。

反倒是我自己心虚了,不敢正视他们坦然的神态,成了一个貌似大方却暗中“作案”的小人,只能躲在背后偷去所谓的画面。这就是隔膜吧,我融不进他们的生活不是没有条件去融入,而是我们自己设置了壁垒不让自己进去了。

动物的进化只有两条路,要么越来越进步,要么渐渐的消褪,这是自然法则的必然。我们选择了进步,也就多了心思长了心眼,失却了原有的坦诚和童真,失却了原有的信任和平等。
老人又早早的在井边洗起了衣衫,就像永远有洗不尽的衣服一样,岁月和年轮化作了泡沫和涟漪,其实我也一样,所谓的充实的生活,不过也是眼圈和车轮而已。

很好笑,渔村的生活远没有我思想的复杂。在这个淡菜最旺盛的季节,全村的人都围着这个肥大黝黑的贝壳工作着,从岸边到村落,到每户每家的大堆的被剥下来的厚厚的壳。

走在随便那一条巷子,就是这样埋头苦干的样子。

走进每一户人家,都是这样悠然自得的神态。

或许她们享受着这样的自由,憧憬着换回来的大把的钱款。这些在我眼里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他们快乐着,享受着,我想这个海岛远没有到消失的时候。

离开海岛的时刻,见到了这块被遗弃的墙报,用水泥浇筑的黑板报、天气预报的字样让我联想起过去这里热闹非凡、鱼货满仓的景象,那是海岛最繁盛的时刻。而这些,都象这板报上的粉笔字一样早已被雨水淋得毫迹无存。
那么,若干年后,这里是否会重新出现新鲜的字迹吗?哪怕只是指路牌、旅馆住宿的信息也好。这样,我对这里的记录也许还不是尘封的时候。
(九):风景的瞬间
一、白天的风景

中午时分,到了东福山的第一张照片,算第一个瞬间把。
曾经在网站、相册上无数次的看到这块标志性的礁石,晨光中的、夜晚的都是这样的姿态。可惜的是最近装上了一个航标灯,总感觉对它的外貌有点损伤,为什么一定要去破坏自然的美的东西呢?

很喜欢这样有序排列的船只,想起以前经常操练的队列。
所有的船只,用一条细细的缆绳绑在凸出的礁石上,安危和命运都维系在那里了。虽然是随意的牵绊,却充满了信任与责任。

远离大陆的海岛植被被经久的风挂得很低很少,只剩矮小稀疏的灌木。岸边野生的几棵剑麻盛开着绚丽的花,虽然只是简单的白色,却充满着无穷的韵味。
也是巧合,不多不少正好开启了两支,是否植物也是喜欢成双成对的缠绵?

与其他的东极的小岛一样,芦苇是最常见的植物,即使你不想见也没用办法。它就像无数的你的大脑里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在。
佳能的CCD对高光很容易的出现黄色,利用下,就让这样的缺点成就一些别样的场景吧。初学摄影的时候,总是抱怨这个差那个不好,师傅说没有用不好的器材只有不会用的人。现在才明白,镜头后面的那双眼睛远比镜头要重要得多。

东福山的色彩总是那么的对比强烈,不过在这张画面的前面觉得是最为恰当的对比。海岛的硬朗和粗狂被阳光揉得柔软而细致,一种令人无法释怀的留恋。

同样的芦苇不同的时间,风景总是在不同的变化,即使一样的时间和地点,却因为不同的心情有大相庭径的表现。不是风景变了,是看她的人变了。
昨天好多知道我又要去梅里的人问我,不是已经去过了吗?我回答,好的景色与好书一样,需要看好多遍的。换用到这里,也一样。只要有时间有能力,还是多去体会能给你快乐和愉悦的事情吧,哪怕每天多听一遍喜爱的乐曲,多呼吸一口沁心的空气这样廉价的事情,快乐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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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晚间的风景

日落了,白天的礁石渐渐的淹没在了剪影中,夕阳的那抹金黄显得忧郁和缠绵。
每次看夕阳,总是在等待,坐在海边静静的等待。等待色彩的变化,等待船只的出现,等待云彩的转换。。。等待是一份心情,与其说是在等待最美时刻的出现,不如说是在等待心与灵的神会。
摄影也是一种“瑜伽”。

孤寂是相对的,渺小是相对的。在孤寂的礁石外侧,船是渺小的;在成双成对的船只看来,单身只影的礁石很寂寞。那么,我就站在礁石边,它就不孤寂了,船也就不渺小了。

摄影的好处就是能将不断变化的景色浓缩在一个方框里,然后固定、保存,若干年后再翻出来看,还是那样的。所以能留住年轻、留住美丽、留住愉快,这是大多数人爱做的事情。
眼前的景色也一样,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觉得是美的,就轻松的留住了。生活如果也是这么轻松该有多好,好吃的菜、可心的人、幸福的事,按一下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幸好我们还有记忆,难过的时候翻出快乐的记忆,低潮的时候翻出曾经辉煌的记忆,这样是否能减轻些压力呢?或许有用或许没用,总要试一试。

哲学说,世界的运动时绝对的。至少在摄影学上是错的,其实是无数涌动的波涛,因为无休止的光电的作用产生了镜子般静止的画面。
心如止水,也许是喜欢这样的水吧,就会偏爱这样的画面。或许,在我的意识里还是那么的传统,水就像女人一样,是柔和的安静的。Jone说不喜欢,可是大多的日子海面都是平静的,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

静静的港湾就像一个怀抱,将渔船紧紧的拦在胸前,这是一天中最温馨的时段。我们一直都渴望有这样的安全的怀抱,渴望有这样的和美的家,船儿也一样。
在渔民的心目中,船只也是有生命和感情的,于是给他们加上了眼睛,望见风雨预见暗礁;于是给他们配上了手电,警示对方避免触碰。虽然是无声的航行,却在讲着无尽的话语,只是我们没去关心而已。

黑暗中,一盏小小的橘皮灯就能带来光明,这是冰心老先生的经验。一个普通的画面,一盏小小的白炽灯的照片能增色和亮丽,这是摄影人的经验。
站在住处的围墙边,看了很久,记不起想了些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吧。海岛的静谧的夜,有了温馨的光亮,哪怕只是这么短暂或者微弱,否足以使人记忆一生。

入夜了,可海岛没有闲着。码头边夜捕的,院子里杀鱼的,每一处光亮的地方都有海岛的生命在活动。听说在美国已经买不到白炽灯了,为什么呢,难道非要用那些昂贵的短命的冷冷的节能灯?至少,在这样的蓝得透明的夜里,我们需要这些能发出橘黄色的小灯泡。就像人人都听MP3的音乐的时候,总会留恋胶木唱片发出的略带嘶哑的醇厚味道。
这个时候,很想耳边响起那段乐曲,就当这是一段无法被遗忘的时光!

东福山的那天晚上,星空特别明亮,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美丽的夜空了,也从来没有看到有这么多的星星。这样的夜晚没法入眠,即使睡下,躺在床上透过那个小小的天窗看那透进来的一方星空,也觉得会是梦里。
还是不睡了,支起脚架静静的让她曝光吧,星空留住了,不光是密密的亮光,还有她经过小岛上空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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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早晨的风景

四点半起来,住处的那盏灯很早就亮了,微黄的灯光在暗处显得很显眼。屋后的东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淡淡的玫瑰色,曙光在即。
起初来这里的打算,就是看这一缕的晨光,没想到东福山的风景远比这缕光线要可人得多,就没那么的迫切了。

日出前的色彩是一天中最迷人的,带着娇羞和诱惑。唯一的缺憾是天上的云彩不多,出不来炫丽的朝霞。与日落相比,日出更多的是一种期待,然后是激动,正好相反的一条心态的变化曲线。
坐在礁石上的人都满怀着这样的心情,踮起脚尖,紧盯着天边最光亮的地方,生怕错过太阳最初钻出海面的瞬间。许多时候,精神层面的所得比物质层面的要重要许多。

我一直想不通这些海钓的人千里跋涉起早摸黑到底为了什么,顶着烈日的暴晒,转展陆路海途,就为了那几条钓上来的鱼?
住在一起的是帮台州来的海钓爱好者,早就在吃早餐准备出海了。我知道是自己不会钓鱼的原因,就跟他们不喜欢摄影纳闷我那么起早摸黑去追逐光影的举动一样。
原来,我们追逐的都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就跟爱好驴行的人一样,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去换得一份轻松和心理的享受,我很理解,人总归是需要点精神的。

清晨的海湾还处在运动起来最安静的时刻,这让我想起很多的经历,就像战争,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时刻,战争打响的前夕是最静谧的时刻,所有的事态的变化都是由极致才转换为另一种的状态。
可是,远处的东福山永久不会消失的云雾在低空中飘荡,只是没有光线的照顾它只能融没在一色的蓝天里,但是这样的涌动实实在在,跟海面的光线的波动的韵律很一致。

太阳终于冲破了海面上的云层,如一个触手可及的彤红色的圆球。开始的光亮还很低,谁也想不到它会越来越亮越来越热,至于没有选择刚冲出海面的那一瞬,是因为这个时候海边才多了一个垂钓者,这样的安排使画面显得生动和均衡。
算一种妥协吧,无法避免的妥协。总是没有最完美的画面,就跟总是没有最完美的结局一样,就当是一种态度,在求得最大限度的平衡中对自然妥协。



三个不同时段的瞬间,表示了三个不同时间的光影的变化,于是用了三个不同的构图,从远及近分明又是从大到小从暗到明。
很珍惜这三幅画面的暖色,这是自己用早起的毅力守候而来。能足以让人珍惜的时刻不停的发生着,却总是不停的错过,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毅力去收集这样的美丽片段。也只有在这样的时间和氛围里,能多一点的得到想要的东西,算是舟船劳顿的一种回报吧。

离去的那天早晨,海面很平静,一直坐在船头看着满目的蓝色。行将到达西福山的时候,海面出现了一条分明的分界线,线的两边是两种完全不同色调的海水,一边是墨绿的属于东福山海域,一边是显得淡得多的是青浜岛海域。自然真的很奇妙,就像用一条能将海水分成两半的线生生的将不同海水分隔开来。
是否,东福山真的就如传说中的化境,已经不是属于这个世界了?或者就是方外,不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所在?

前方的西福山恒古以来静静的躺在海面上,就像一座睡佛保护着东福山海域的安宁。在夜里,我对着这个孤岛拍过一张的,所得的西福山的四周围绕了一圈白色的光晕,就像真的佛光一样,可惜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将它删除了,再也找不回来。
也许,冥冥中佛不愿我拍下他的影子带去人间吧,或许这本来是一种对佛的不敬,而慈悲的佛祖原谅了我的莽撞,轻轻的打了一下我的脑袋,我就无意识的承认了错误。。。
是的,我相信应该是这样的,许多说不清的事情总是有它的前因后果,却让人不可思议。

转过西福山佛祖的脚尖,海面上盘翔着数不清的海鸥,仿佛为我送别一样。虽然显得自作多情,可我愿意是这样的。多情的海鸥勇敢的海鸥就是东福山人的影子,带着同样的特征和优秀的气质,是我印象深刻而无法忘却。
再见吧,我还是会来的。
(十三):北港的风情

庙子湖岛的北部码头我成为北港,完全是因为它的位置而杜撰的。知道这个港口,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而到达这个港口,却是第一次。
其实,我曾经到过这个港口,就是那一次惊心动魄记忆深刻的痛苦之旅,无法在南港靠岸的船只抱着侥幸的心里腾挪到这里,在巨浪滔天的港湾跌宕起伏了半小时,最终呜咽的鸣响了归航的汽笛,带着整船被晕得不知南北的旅客回去沈家门。这是一次终身难忘的经历,也使我对东极敬慕三分,一听到东极的名字就会有一股酸酸的味道从喉咙里窜出来。
差不多的天气,南港还是巨浪滔天,此时的北港却风平浪静,完全两个极端的世界。登山垭口,出现在眼前的是这么艳丽的蓝色,仿似从地狱来到了天堂,虽没有传说中的鸟语花香,却使人感到莫名的感动。

相对于南港的繁荣,北港独有自己的秀丽与辽阔。
这是庙子湖岛的最北端,初阳亭鹤立在布满怪石的山巅。在这个观看日出的最好位置,每天清晨总是有向往着光明和浪漫的恋人星夜来临,静静的坐在石凳上,看着东方的那缕金光一点点的从眼前亮起。
此时,已近中午,山坡上了无人影。没有激动人心的朝霞和初阳,却分明使我想起曾经的欢叫和心跳。

我是随着很陡的通向码头的小路去青浜的,路边到处是野花。就跟这个荒凉、寂寞的岛屿一样,这里的野花也是低调的,没有娇艳的颜色,没有招展的身姿,却时时让人感到生命的可贵和坚强。当这些可爱的野花点缀在绿得冒油的草丛中,心中会有一种怜爱和温暖滋生出来,不知不觉的,毫无声息的,跟吹过来的带着浓浓腥味的海风一样自然。

喜爱北港,其实喜欢她的自然,好无粉饰的天姿。渔船已各自不同的姿态,停留在各处天然的港湾,就像一个个的孩子静静的躺在母亲的臂弯里,在轻轻摇动的摇篮曲中入睡,微笑的嘴角里流着海龙王的传说、乌贼将军的故事。

那天下午,我就坐在光滑的礁石上,看着眼前的海水和渔船入神。红、黄、蓝,自然界极简的色调却组合出这个世界最动人的画面。此时的大海,仿佛一块巨大的磁场,能将每个人的眼光吸了进去,能将每个人的心都吸了进去。
而我,一点不害怕失去我的一切,仿佛一个君临的天王,拥有者眼底下的所有美好、财富和快乐。

当你投身于这个世界,这些最简单又最动人的色调以不同的组合承接着我的检阅。从光怪陆离的礁石,到整齐划一的渔船,直到脚底下辽阔深沉的大海,慢慢的从我的眼前掠过,一幅幅的画面浑然天成,好像小时候对着烛光看着一段段从晒场里捡回来的露天电影的碎片,看似重复,实则不同,一遍遍的撞击着心灵。

回来的那天,又是中午,我跟朋友说,我累了想歇一会。他自个走了,我还是坐在那块礁石上,静静的发呆。其实,我一点不累,不过是想一个人静静的享受这个画面。
是的,我觉得这已经不是风景,而是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会忘却的一幅画。浓浓的用油画笔触肆意涂抹的北港的画,挥发出浓浓的海之味,充满着浓浓的海之情,让人留恋而不忍丢弃。

巧的是,我离开东极的那天不得不从北港走,也许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个礼物,让我跟自己最喜爱的地方告别。我早早的来到这里,这条不宽的很陡的山路,我上去的时候很快很快,甚至忘却了它的坡度。在熟悉的垭口的亭子里坐下,望着依然如处子般宁静的北港。
今天的港湾热闹了很多,不同颜色衣服的旅客涌向那条准备载着他们离开的船只,突然发现这样的五彩缤纷却一点也不醒目,被满眼无穷无极的蓝色所湮没。而那条现代化的游轮,却显得十分的丑陋,分明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于是,我开始犹豫,开始讨厌乘着这条船回去,甚至不想走上那条被规整得如平地的水泥马路。就像慢慢的沿着眼前的这条悠长的石砌的山道,走到礁石边,跳到那排小木船上。只有这样的氛围和趣味,才配得上东极。

仅仅是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我不得不妥协,此时发觉原来理想与现实真的距离很远,远得你都看不到尽头,看不到丁点的机会。
幸好,还有这一路茂盛的野花,毫无次序和名气的生命,依然是让人怜爱和温暖。海风里夹杂着花香,不浓不淡,不香不臭,已然是东极的味道,普通而让人回味。

载着我离开的船只慢慢的离开码头,初阳亭越来越小,而我熟悉的礁石换了面貌越发巨大起来。曾经零落山坡的怪事突然一块块的竖立,显示出它的伟岸和冷峻。

我一直坐在船尾的甲板上,看着眼前经过的每一个角落,这个角度是我无法从岛上看到的。东极看上去要高大了许多,险峻了许多。
没有被人类征服的地域,布满了绿色的植被,虽然依旧是那种很低矮的灌木,却一点不觉得荒凉。反倒让人联想起高尔夫,那种嫩嫩的浓浓的厚厚的绒绒的绿,温柔无比。

属于东极的绿是那么的少,就几分钟的时间,就被这个世界上最骄傲的色调所代替。而我熟悉的蓝色的海,却越来越发绿了。是的,我想到了发绿,就跟晚上狼的眼睛一样的发绿。温柔的海水,不再是安静的,疯狂的涌动着,扑将过来。船只剧烈的摇动起来,巨大的浪花打上甲板。我随着船只一会抛向高空,一会沉入海底,就像荡不尽的秋千。看着眼前的礁石、渔船也在无休止的荡着。

而我的心很安静,当身边的游客都纷纷避进船舱的时候,我依然坐着,湿了就湿了吧,反正身上早已浸满了东极的味道,一样的咸咸的、湿湿的、蓝蓝的。
面对着远处的礁石,也是静静的孤独的在狂涛中矗立着,我觉得很有趣。其实,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关于东极的画面,每一处的景色我都很熟悉,仿佛都能从记忆的深处拎出来,写满一篇回忆的文字。

那些记忆的碎片一潮潮的涌出来,又迅速的被新的记忆的浪潮击碎,随风飘散化为雾气。而我已在汪洋中,周围没有丁点的其他,唯有绿海茫茫,无穷无尽。
完全不同来时的惬意,满是惆怅。人的心情总是会随着风景而改变的,而眼前的风景又何尝不是因为心情而变化的呢?来时的激动心情被安静的海水平息,去时的寂寥失落因为翻滚的浪涛而澎湃。
所以,觉得自己很幸运,不光是不同路途,而是因为完全不同体会的风景。

当墨绿色的海水再次转蓝的时候,眼前是一座俊美的岛屿。浓重的褚红色的山体上高耸的灯塔,使它在茫茫大海中显得十分的孤傲不群。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却分明有着万分的崇敬和好奇。只有耐得住极端寂寞的人才能住在那山巅吧,愿想和激情是否被无情的海洋所慢慢吞噬和消褪呢。有着这样经历的人们,还会有什么孤独不可克服而快乐的呢。

在遥远的东极人,其实也是一样的吧。远离大陆,不时因为天时的阻碍而不得不过着寂寞的日子,不得不找寻着自己的快乐。或许,他们早就忘记了曾经的孤独和快乐了吧,因为海的美丽而幸福,因为海的咆哮而宽容,因为海的富饶而满足。
远处的黄兴岛上依然停留着白云,就跟我来时的那样,初来的人总是以为是仙境。其实,对于我来了多次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仙境呢?
只是我无法永久的生活在仙境中,我还是有着太多的欲念和愿望,不得不去食人间的烟火,回去远方那个我所讨厌而不得不去的城市受着折磨。

所以,我做不到云淡风轻,对于东极我渴望来也害怕来。这里有我渴望的东西,却也找不到我需要的东西,这里有我喜爱的生活,却也无法给我热爱的一切。
我知道,这不是东极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而是这个世界的错。世界总是公平的对待这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生灵,给你最美的也给你最丑的,从来没有最完整的。
就像头顶美丽的云,一丝丝的像是飘动的羽毛,却在最美丽的时刻消失了,以最慷慨的方式奖赏你的眼,又以最残酷的方式折磨着你的心。这就是生活吧,大海的,礁石的,东极的,以及我的,芸芸众生的生活。
(十四):英雄的传奇

临到东极的时候,远远的就能在船上看到立于山头的雕像,在东极的日子,你可以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他,这是东极的标志,以前看不见,也是东极的传奇,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他的名字叫陈财伯。
200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海雾漫漫,有艘渔船触礁沉没,船上唯有陈财伯一人漂泊到庙子湖幸存下来,为了不使其他渔民重蹈覆辙,每逢雾天,陈财伯就在山上堆叠点火,为过往船只导航,数十年间,获救渔民无数,渔民视之为“神火”。陈财伯去世后,为感谢他的救援恩德和助人为乐、无私奉献的精神,尊称为“财伯公菩萨”或“财伯爷”。财伯公菩萨像所穿的是东海渔民传统的大襟布衫和大裤脚笼裤。他的事迹逐渐演化成“青浜庙子湖,菩萨穿笼裤”的脍灸人口的民间故事。

在当年陈财伯堆叠点火的山上,后人还修建了财伯庙和财伯墓,可惜我一直没有去过。上岛的当天下午,决定去看一次这位传奇的“菩萨”。
当我冒着炙热的阳光,大汗淋漓的来到这处建筑时,被满眼的金黄耀得几乎睁不开眼。

来这里的人少之又少,四处没有一个游客。大凡到东极的游人都是冲着浓浓的渔家风味和蓝蓝的海水去的,没有多少人会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菩萨”感兴趣。
相对于东极极少的土地,财伯庙的占地算是很大了,可见当地人对于这位恩人的敬重。人们的思维其实很朴素和现实,不管如何宣传,他们对于跟自己没有关系或者恩情的人不会有敬仰之情。而哪怕丁点的恩惠,他们也会记忆在心,并使劲的报答。在东极人的心里,陈财伯是第一等的“菩萨”。

庙宇只开了三圣殿的门,我轻轻的走进去,只有一位老人在低头念经,听不见经声,只看到她手中的佛珠随着嘴唇的微微蠕动有节奏的拨过去。

跟老妇闲聊了几句,询问供奉陈财伯的大殿。她很和善的去拿了钥匙,为我打开隔壁佛殿的门。说是佛殿,其实就一间普通的小房子,中间供奉着陈财伯的塑像。跟立于山巅的巨大雕塑不同,这位善良的渔民显得富贵庄严。
其实,没有多少人见过真正的陈财伯,见过的人也无法恢复出他的面容。后人根据自己的理解,塑造出心中的形象,与菩萨一样的宽厚、善颜、无量。

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描写陈财伯事迹的图画,就跟看小人书一样,一张张的看过去,不需要解说。图画很朴素,就跟东极的渔民画似的,不讲究一定的笔法,完全是随心所欲的勾勒。
在这个朴素的渔村,一切的物质都是简单的,除了内在浓浓的情意和乡恋。

走出四周围墙的庙宇,庙子湖的景色一览无余,天一如既往的蓝,阳光一如既往的暖,只是气温降了些,炙热的太阳划向了西面的黄兴岛。山顶上总算有些风,心胸也随之舒坦起来。

陈财伯的墓就建在庙宇的后面,舟山传统风格的不算很大的庙宇。据说最早陈财伯的遗骨是置于陶甏内,长期供奉在财伯公庙里,直到10年前才建墓安葬。
墓的四周长满了绿油油的野草,芦苇飘絮,静静的守着这位可敬的老人。

从财伯墓抬头望,可见一座石亭,那是陈财伯当年堆柴放火指路的地方。突兀于山体的巨大的花岗岩,在西斜的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天是那么的透彻,空气是如此的清新,一如东极的碧海,让人万分留恋。

于是独享着迷人的下午,只有轻轻的风吹草地的声音飘进亭子里,透过四处亭柱组成的画框看周围的风景,别有一番滋味。此时,其实不想摄影,按快门的机会太多,而能安静看如此风景的地方少之又少。
我不是一个节约的人,所以不会放过这个奢侈的机会。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财伯像,高大的身躯屹立在南面的山顶,高举的火炬迎风闪耀,天上的云彩似乎特别的配合,竟都聚集在一点,从火炬上放射开去。

慢慢的沿着新修的公路来到雕塑的脚下,原来雕塑竟然如此高大,如此粗糙。这座用水泥筑成的雕塑,用十分简洁的块面塑造了清朝渔民的形象。故人已逝,他的精神永存,对着雕塑出神。世上的渔民可谓多矣,如此公的能有几个?世上的人命可谓短矣,如此为后人所不忘的能有几人?

财伯像就像一座丰碑,讲述着东极的传奇,讲述着东极人的英勇故事。
有意思的是,与财伯像侧对面的是一座革命英雄纪念碑,纪念的是为解放东极诸岛而英勇献身的解放军战士。

东极是目前舟山为数不多的依然驻军的岛屿,许多地方还是军事禁区。岛上随处可见当年的工事、碉堡,正因为这,东极一直没法进行大的旅游开发,也正因为这,才保持了东极古朴的民居和朴实的民风。
幸与不幸其实就在转眼间,谁能预料呢。

曾经的一个清晨,我走到庙子湖西段的一处海角,冷不丁的走进了一处已经废弃的坑道,当年的守岛战士,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上不知花费了多少的心血才筑成如此坚固的工事。又有多少的战士,在这个经年潮湿、黝黯的空间里奉献了自己的青春。

坑道的出口在南面,一望无际的蔚蓝的海洋,一直延伸到我来时的路。
透过小小的观察窗,看到如此的景色,可谓惊鸿。如果每天就看着同样的风景,应该是件很无聊甚至很受折磨的事情吧。

可是,驻岛的战士们却将这种无聊和寂寞当作一种享受。小小的窗口的景色是明信片,写着远方的思念和青春的渴望。满山不起眼的芦苇是鲜花,荡涤着心灵,美化着生活。
“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人都说咱岛儿小,远离大陆在前哨.....”于是,这首因李双江演唱而风靡大江南北四十年的军旅歌曲《战士的第二故乡》就诞生在这片土地上。优美的旋律是守岛部队官兵在艰苦环境中,革命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心声的真实写照。

沿着蜿蜒的山路,在山顶石崖上可以看见“战士第二故乡”的 巨幅题字。山道拐弯立的碑文写道:“这里气候异常恶劣,环境十分艰苦,素有“风的故乡、雨的温床、雾的王国、浪的摇篮。”之称。全年365天有三分之一是阴雨天气,有四个月被浓雾笼罩,近120天有8级以上大风。1958年部队进岛后,官兵面对恶劣的环境,发扬爱岛如家,艰苦创业的精神,开山辟石、打坑道、建营房、搞生产,把荒岛变成了海上乐园。”
几十年来,“战士第二故乡”这首歌激励着守岛部队扎根海疆,守卫着祖国的东大门。

每天清晨,当我从未见人烟的沿港码头走到财伯像下看日出,总是遇见一对光着上身的青年战士从我身边跑过,整齐的喊声,健硕的肤色让人肃然起敬。他们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跑步、训练、学习。。。枯燥而单调。在一个人最青春的岁月,在这个小岛上度过,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可是从一个军人的角度来说,却是光荣而值得的。

其实,东极岛就像一座炼狱,锻炼着这里每个人的意志,锻炼着这里每一种生物的能力,唯有忘却寂寞忘却痛楚不畏艰险不畏困苦的人,才会天天见到美丽的朝霞与落日。
漫步在礁石嶙峋的海角,我被满地的生命感动了,这里甚至没有丁点的泥土,这些绿色却茁壮的成长着。

甚至没有丁点的阳光,他们却开出了娇艳的话、拥有了葱绿的叶。

甚至在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方,快乐充实骄傲的生长着、繁衍着。。。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追求?我一直很纳闷,或者,这是一种机遇吧,这样的土地给了他们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环境给了他们这样的生命,最后这样的生命换回了我对他无限的尊重和折服!

就跟无数的布满东极岛的芦苇一样,从遥远的地方吹过来的种子,使劲的维系着自己的脉搏,不屈不挠的扎根在石缝里、礁石中,最后他们的生命遍布全岛,光秃秃的荒岛绿意莽莽。

台风过来那天,码头上掀起了十几米的巨浪,胆大的游客跑到浪花下使劲的摆着不同的POSE,显示着自己的强悍和勇敢。这是一种乐趣和玩耍。我不知道如果他现在被巨浪掀起又压下的船只上,还能如此恶镇定和坚强吗?

而他的身后,一位东极老人默默的拉着拖车一步步的爬上坡去,根本没有理会浪涛的轰鸣。当一种新奇被无数次的复制的时候,没有多少人称为新奇。当一种现象称为生活的时候,没有多少人会坚持。能默默坚持下来的,必是英雄!可是,世上的英雄根本不多。
财伯公坚持了他的善举,一直到离去。先烈们坚持了他的无畏,一直到牺牲。战士们坚持了他的忠诚,一直到退伍。野草们坚持了他的自信,一直到繁茂。东极人祖祖辈辈坚持着他们的沉默,无声无息无所畏惧的改善着他们的生活。
他们都是普通的人,甚至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可是,我认为他们都是可以被传颂而敬仰的英雄。
(终):记忆的记忆

那天清晨,空气中弥散着一层雾,朝阳使劲的挣扎着总是冲不出迷障。天一点点的亮起来,照在海湾对面的礁石上,海岛幽静得让人吃惊,偶尔有柴油机的吐吐声从哗哗的浪涛声中传过来。

港湾边的石条凳上跟往常一样早就坐满了人,老老少少的静静的坐着,不发出丁点的声息。我的印象里,似乎这个石条上永远都是坐满着人的。早上、中午、晚上,不同的面孔不同服饰的渔民。
这个条凳是属于男人的,只要有一个男人坐着,就不会有女人坐上去。似乎我的记忆里,还真的没有见过女人坐在上面的。

今天还是有点风浪的,虽然台风已过,但影响还没从东极那么快的消失。渔船都静静的被缆绳系在石柱上,不停的在海面上跌宕摇摆。

这样的日子,对于游客来说是很惬意的,尤其是成双入对的恋人。沿着无人的码头边的路,吹着有点凉意的海风,看着身边的巨浪不时的打上岸来,惊呼着、欢笑着、爱护着、依赖着。。。总之,这是一条让人流连忘返的路,虽然简朴却步步遗莲。

渔民们是呆不住的,太阳刚升起来就开始了一天的生活。虽然不能出海,但是昨天打来的鱼还是需要折腾,等着卖个好价钱。往常的日子,鱼一上岸不是煮着吃,就是破了肚晒鲞,或者腌了、糟了留待冬日替补。随着游客的增多,打上来的稍微好一点的鱼是不舍得自己吃了,能卖个好价钱是最大的心愿。

角落里的简易船厂响起了叮咚叮咚的声音,忙时捕鱼,闲时晒网修补成了渔民的习惯。早晨的阳光穿过迷雾温柔的射下来,勾勒出渔船优美、硬朗的曲线,仿佛一架钢琴,任由着弹奏。

胆大的人终于闲不住了,顶着偌大的海浪毅然出海。这些在大海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的汉子,对海了解得太深,有时比自己家里的柴米油盐的位置还要熟悉。海,是他们一生的朋友,也是一生的敌人。海给了他们一生的食粮,也给了他们无数次的惊吓。它就象一个孩子,高兴时风平浪静和蔼的给出他所有的玩具,发怒时不管你是如何的至亲也会捡起石头砸人。

小街上总是摆满了晒摊,金黄色的鱼鲞散发着诱人的气味,海水的腥味和在阳光的香味里,口水不由自主的留下来。

妇女们纷纷坐在街边,这是她们一贯的生活。只是从以前抱着孩子、织着毛衣拉家常问长短变成了现在有事没事的摆个地摊。大大小小的编织袋里放满了干货、贝壳。其实,对于卖不卖的出去她们是不关心的,只是找一个借口在路边闲聊着。

小岛的节奏很缓慢,没有汽笛声,没有喇叭声,只有嘻嘻哈哈的说笑声和噼里啪啦的麻将声。
这些一辈子的邻居和乡亲对于这样的生活已经太过习惯,就像每天挂在墙上的那面钟,静静的不偏不倚的走动着。没有口角,没有纷争,甚至很少有矛盾。

这样的平和,连这里的少见的鸟儿也不怕人。自以为是的站在墙头上晒着太阳,闻着鱼腥。在这样的氛围下,我早已改变了自己噼里啪啦的猴急,慢慢的走着,眼里看到的都是温情和柔软。
人是很会入乡随俗的,就跟齿轮一样,紧紧的咬合在环境的节奏里,不敢脱离。

有风的日子,海岛的渔民除了玩乐就是休息了,他们是海里的骁将、陆上的懒汉。其实,海岛的风俗就是这样,女人们心疼自己的丈夫,怎么舍得他浪里滚爬后再去做家务呢。
不拘小节的渔民毫无拘束的闲聊着,或许是明天的天气,或许是听到的新闻,天花乱坠海阔天空的大兴一番,半天就悄悄的过去了。。。

吃饭的时间,岛上又不见了人影。只有不知疲倦的海浪毫无休止的冲刷着海滩,墨绿色的海水像翡翠一样滚过来,碎了又滚回去。不知疲倦的还有可敬的财伯公,夜以继日的昂着头挺着胸举着火,卫护着这里的子民。

我了无睡意,虽然起得早,却根本不想午睡。阳光还是非常的炽烈,却根本不热。其实,海边总是不太热的,阵阵的海风带走了阵阵的热气,让人凉爽的同时也在你的皮肤上留下了他的足迹。等回来,才发现海风原来是黑色的。

我就一个人傻傻的坐在这块礁石上,金黄色的礁石下绿得醉人的海水晃啊晃的,让人沉沉入睡。其实,我是醉了,看着这样饱满的颜色,就像看到盛满夜光杯的葡萄酒,不喝就已醉人。

海面上不时的飞过海鸥,这些海面上最坚强的生命总是不远万里的在海面上搏击,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然后要到哪里去。矫健的身姿让人看着入迷。

恶心的海蟑螂,可爱的小螃蟹,很多的小生命布满了炫丽的礁石。从我的左脚爬到右脚,又从我的身后爬到身前,那个胆子哟小得让人忍俊不禁,稍稍一动,就看不到身影。

看得累了,就躺下来。凹凸不平的礁石有点热,背上就跟做着热疗一般,痒痒的、疼疼的很有趣。礁石在身边高大起来,遮挡了大部的海面,抬头望着蓝蓝的天,低头看看海面上不断驶过的渔船,觉得地球好像突然停止了转动,时光凝固在这个海角里。

迷迷糊糊的好像睡着了,睁开眼的时候满目的银光。原来阳光已经斜了,无数的闪光布满了海面,不停的晃动着,发亮着,看不清任何的东西,只是感动天旋地转。

等了好一阵,慢慢的眼前又回复了金色。转回码头的时候,太阳十分的温暖,孩子们都跳到水中玩耍着,游泳摸虾捡着海螺。金色的光芒照在他们古铜色的身上,照在幽蓝如油的海面上,仿佛一幅厚重万分的油画。

海岛的孩子从小就是开朗的,虽然生活在狭小的空间,却有着大海一样的豪气和爽直。无羁的疯,尽情的笑,风样的跑,仿佛海面上的海鸥,快乐而坚强。

他们的嬉闹声就像浪涛打在礁石上一样的清脆纯洁,让我想起自己的孩童时代,也是成天的玩耍,不做作业,懒得读书,哪里有热闹就跑向哪里,到了晚上汗津津的跑回家,被一阵痛骂却一点不难过,到了半夜也会在梦中大笑起来。。。
这样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太过美好,但是孩童时候却成天盼着自己长大,羡慕的军人、警察、老师。。。幸好,我总算实现了我从小的一个梦想,但是还有太多的梦想却随着时光慢慢的褪去,许多的棱角也随着时光渐渐的离去,就像被奋勇的浪涛不断冲激的礁石,越来越圆。

码头上垂下了一条条塑料绳,绳子的底端挂着新鲜的海味。海岛人用最朴素最环保的方式保持着海鲜的鲜美,这让我想起丽江、束河,那边的人将饮料、啤酒装在一个塑料箱里,放到房前的小溪中,任由冰冷的雪山融水将其冷却。
垂下的无数的绳索被阳光勾勒得像是一根根的琴弦,弹奏着海岛下午的幸福乐章。

我一直觉得海岛生活的老人是最幸福的,可以每天跟从小相处的邻居、妯娌一起,说着也许昨天刚说过的话,开着昨天刚开过的玩笑,无忧无虑和和美美的度过最后的日子。而不像被丢弃在空房里或是疗养院的城里人,感觉不到温暖和亲情,在寂寞中黯然伤神。

这里没有五彩缤纷的生活,没有千奇百怪的新闻,每天就像一个钟挂,荡过来荡过去,机械而安静的带动着一生的能量,没有疲倦的走着。就像每天重复的走在那条不远的路,准确的时间,准确的动作,准确的步调。

傍晚的时候过得很快,出海的渔民渐渐的回了家,将下海的工具抬上岸整齐的码在院子里,对于他们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不管收获多少,明天还将继续。
其实,根本没有指标和要求,也没人监督他的勤劳懒惰。就是一种生活,自古以来源于生存的方式。

我不知道海为什么也是那么机械的澎湃着,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涨潮、退潮、再涨潮。。。一天的时光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可是他们却不会老,或者是我根本看不到他在老去。
对于大海的生命,我太过短暂,对于大海的体积,我太过渺小。而对于大海的能量,我只能兴叹。

碎了,又愈合,再碎了。。。一块块的棱角分明的礁石慢慢的被粉碎、碾平,成了一个个鹅卵石,最终成为一粒粒砂粒,被大海吞没。
这就是海的工作吧,将阻挡他的一切击败、吞噬,带着嘲笑和满足奔向另一个目标。

注定一生要与大海联系在一起,无法分开。喜欢他咆哮的样子,留恋她温柔的时候,尤其是东极无瑕的空气给了她冰清玉洁的外貌,善解人意的性格。
奇妙的海给了我太多奇妙的回忆,这注定也将永存于我的记忆里,就像自己脸上的皱纹,不知不觉的发生、增多,最终布满全身,愈是长久愈是深刻。

东极有着大海穷极表演的舞台,如玉般的纯净犹如一曲悠扬的古筝,玲珑中透出曼妙的沉稳,那份依恋存在于处处的细微,存在于时时的博大。

风气云涌后,化为一阵香雪,飘散在身边,漫天的白絮纷飞,一动勿想动,任她舞动起我冷峻的情怀。

晚归的渔民挑着今天的收成,沿着熟悉的码头回来,身边的浪涛一阵阵的腾起来,发出轰轰的巨响,似乎是家人迎接着他的到来。
这样的画面很能激起心中的柔软,即使是硬朗的汉子,最能体会到这样的温暖。每一天,我都会在这个时刻守在这里,看着这幅相似的画面,想起远方的家人和儿子。其实,不单是东极,旅行在某一处,往往在静下来的时候会有越来越浓厚的相思随着天边的月亮徐徐升起,越来越高。我知道自己不是很适合长久远行的人,心里却渴望着毫无拘束的旅行,自由与束缚对立的一起,都是我的需要和安慰,这种滋味不停的折磨着我不停的远行、停留。

海边的灯光一如既往的按时亮了起来,橘黄色的白炽灯的光在靛蓝色的夜的空气里柔和温暖。虽是夏日,却一点没有闷热。
石条凳上又坐满了人,一声不响的在我的视线里设立了一道墙。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各人有着各人的心思,或许一片空白只不过是发着呆。这已是习惯,就跟这里的黎明和夜晚一样,按时出现按时离开。

远处的沙滩上响起一阵阵的欢呼声,一群不知名的驴友支起了篝火,跳着、叫着、笑着。东极给予了他们无穷的怀念和依恋,只有在这无比纯净无比简陋的地方,所有的激情都会像空气一样释放出来,抛却了羞涩、胆怯,发散着全部的热情与青春。
篝火慢慢的黯淡下去,欢呼的声音慢慢低落下去,一阵风吹来,火苗拉出丝丝的线条,在渐渐沉下去的夜幕中飘逸。

于是,那天晚上东极无眠。于是,这个本是在黑夜中沉沉入睡的海岛亮了一夜的灯,红的蓝的绿色,像是夏夜中闪亮的萤火虫的光,给了海岛莫名的浪漫。

一个个的灯光里有着一张张幸福的脸庞,期待与体味随着思绪无法入眠,在暗黑的海面游荡者,回旋着。沉睡海边是个很让人留恋的事情,听着一夜的涛声,仿佛自己就是一块礁石,被海水亲吻着、拥抱着、抚摸着,不知有来年了。

一早,从涛声中醒来,钻出帐篷的口子,海一夜没有停息,只是暗夜早已离去,无尽的蓝成了纯纯的绿,清新的潮气从对面缓缓的渗进来,滋润着惺忪的双眼,直达皮肤的每一个毛孔。
海岛继续着他的生活,而我却要离开。

从回忆中走来,带着回忆回访着回忆,我短暂的停留在东极。原本以为,这是一段为了回忆的旅程,圆满自己曾经的遗憾,重温曾经的温暖。没想到,到了该离去的时刻,才发现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我根本无法为了回忆而回忆,反倒将回忆更加的加深,让自己的情怀更多的牵挂。
这是一段美好无比的经历,却也是让人产生痛苦的分别。旅行就是这样,无论我对这个地方有没有过去,今天的旅程注定要成为回忆。
也罢,就在这里留下自己,我的回忆将从此启程,待到合适时,从这里开始再次的相约,但愿画中的每一缕线条不会因为岁月的痕迹而流失,让我准确的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