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赳赳:跟陈丹青学语文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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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赳赳:跟陈丹青学语文
文/胡赳赳

陈丹青
引言:    陈丹青的杂文集《荒废集》依然显示作者敏锐多变的观察和视角。“自由谈”九篇短稿是新的言路的尝试;谈鲁迅、奥运会开幕式,是对历史与文艺的深层阐述;回顾七十年代的长篇随笔,描述了十年浩劫中,几代人被荒废的命运。......现摘选一些阅读《荒废集》后的名家评论。
名家评论之 胡赳赳:跟陈丹青学语文
陈丹青式的语文,教材有《退步集》、《退步集续编》及新近出版的《荒废集》。对杂文这一文体有旧发扬、新发挥。
据我所知,两岸三地的文化人,尤以主编为职业的,迷陈丹青的文字者,不在少数。作为靠文字混饭的人,我也感受到来自他的“挤兑”,他的文字式样讲究,老派,还时髦。一次与他闲聊,说什么是前卫,我说把断裂的传统续上,才是最前卫的事。他的文字仿佛在做这件事,从民国里来。
一个画家不专一画画,斜刺里杀入文坛,总归让人觉得有“僭越”意味,抢别人的地盘。用网络流行语的说法则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不过当今流行跨界,融合亦是潮流。丹青先生躬逢其盛。与其在纽约充当国际流浪汉,不如在汉语的世界里历险。哪里是花花世界?北京才是。但在北京坐塌实了,骂骂咧咧看“现世报”。他亦有这份优雅。
艺术家杀入文坛,国际上最成功的,要数君特格拉斯和帕慕克了,一个是画家一个是雕塑家,最后都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一点气死诗人。起初,我对丹青先生的文字并不叹服,是叹而不服。有一个人这样说话,趋时、适事、有谱,才情俨然,论述生动。好看,精彩,痛快。便想:有一日他会拢手闭嘴罢,毕竟不是专业的。是“多余的素材”,绘画语言的“溢出物”,最多,是个侧室吧。我偏偏忘记了侧室更讨欢心的道理。
屈指算来,丹青先生的著文已出到第七本,前几本不声不响,温文尔雅,《纽约琐记》、《陈丹青音乐笔记》、《多余的素材》,读书界当作艺术家的闲笔漫谈来看。到了《退步集》,则已经是于斯为盛了。读者不敢怠慢,必捧了先读,当意见领袖对待。丹青先生痛恨一种语言,就是革命语言,认为是这种语言把文艺搞坏了。他的文字里,则尽量去除这种语言的革命性。有什么样的语言,就有什么样的思维。也许,他想以此维系语言的纯洁性,这一点,颇似堂吉诃德。
继《退步集》后,他又辑《退步集续编》,最新的产物则是《荒废集》,大可当作“退步集三编”来读。书名则是用毛笔写的,笑称是写了几排字,从中挑得三个出来。最值得一读的,是谈鲁迅的三篇文字,以及追忆1970年代的长文。这篇长文,才是书名的“动机”,寓意着十年浩劫中,几代人被荒废的命运。
这篇长文叫《幸亏年轻》,丹青先生写得慢。写完之后,又不断地听取意见,徐徐修缮。他形容说是把树上的疤给去掉,给抹平了。那份较真,与对文字的检点,使我内心叹而又服。早在一写完,他就传给我读,让给意见,我击案而又叫好,惟觉题目压不住,基于个人视界的宏大叙事,他用“幸亏年轻”作题,是否不够浓重呢?好在他有妙法,在结尾时转归到个人思绪上来,从而点题,包圆了。
有一次,他嘀咕,对现今职业作家略略不满,文采与识见上,有乏善可陈之处。我想,不是陈丹青太强大,而是作家们对汉语言放任而粗鄙。他有些语言上的小语用,很是新奇而生动。比喻,我们都说中国,他称“国中”,僻雅;我们形容用一个“很”字,他时常有意写成“狠”,形象。我与他诚恳地套近乎,说:现在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我从你的文章找回了一个“礼”字,我最喜欢你文字中的礼与仪、礼与节。《论语》云:质胜于文则野,文胜于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丹青先生的文字,彬彬有礼。我爱。
我心血来潮时,写过一篇木心先生的诗评,发给丹青先生看。他谦谦征得我同意,详细将文章修缮一遍。把用词不确切和不妥帖之处,一一增删,看得我冒汗、脸红、发软。心底连叹三声,想把这篇文章扔了,因为认不出自己,貌似整容后的心理状态。
闲暇时,请教作文之法,他掌故出木心先生来:“我也不会写文章的,木心先生给我改,我就注意他有时换动一个字,整篇文章的光彩就不一样,意思也不一样;还有就是我写文章,总是想着是给比自己高的人看。”
(2010/09/02雨霖修改转载/编辑/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