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日之间的老帐

美、中、日之间的老帐
·陈向阳·
美日之间：心底的死结
不算内战，美国和日本都给对方造成过最惨痛的战争创伤。几十年过去了，两国成了同盟，但心底的伤痛依旧存在。前些日子，日本的国防部长只因为说了一句“美国当年扔原子弹也是不得已”，居然被迫辞职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日本民族多么深深的认定自己是战争受害者。这“受害者”没错，但谁是加害者呢？发动战争的日本军国主义者？显然已经越来越“不是了”，美国人逐渐变成了日本人心中的战争罪犯。如果那两颗原子弹不该扔却扔了，那么被原子弹杀死的几十万人，甚至在“东京大轰炸“和其它所有战争场合中被美军杀死的日本老百姓，就不再是“不得已的”战争损失，而成了惨遭屠杀，成了美国犯下的战争罪行，美国就要背上这些血债。只要认为原子弹不该扔，就可以得出这些“合情合理的”推论。
美国人比日本人宽容的多。当然，对日本的宽容也是因为当年已经狠狠的报复过了，心中的恶气基本都出了，还有战后日本对美国的顺从，在全球战略上对美国的价值等等原因。但直到现在美国也没有完全放心过日本。试想：如果日本要发展核武器，最反对的国家将是谁？一般来说，战争过后失败的一方反而坦然，已经这样了，任人处置之后事情就不会更坏了。但胜利的一方反而要担心失败者会不会记恨在心，会不会卧薪尝胆，有朝一日反手报复。美国人也确实有犯嘀咕的理由：那两颗原子弹扔的是“狠了点”，因为广岛和长崎都不是军事目标。按现在的国际准则，战争中不能故意以平民百姓作为攻击目标。当年有当年的理由，但现在的人，尤其是越来越文明的后来人还会接受当年的理由吗？日本人又挺善于“选择性记忆”和“选择性遗忘”，他们正在一点点的抹去“大日本皇军”犯下的罪行，而只把自己受的害铭记在心，代代相传。如此下去，美国终将被描绘成残忍屠杀日本人的恶魔。
美国的有识之士显然已经在担心了。最近，美国议会敦促日本政府对二战时的慰安妇问题作出道歉，就是无法再容忍日本人涂改历史，把当年的罪行一推六二五。美国若想防止自己在日本人那里慢慢的“沦为恶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日本鬼子犯下的更为残忍、更大规模的战争罪行“树碑立传”“昭示天下”，令日本人永远无法偷偷涂抹。只有把日本鬼子的战争罪行摆在前面，美国的原子弹才扔的理直气壮。而过去美国人拿出的理由，像什么“为避免美军的大量伤亡”，甚至“为避免日本人的更大伤亡”，都不能堵住日本人的嘴。可只要把日本鬼子残害了上千万的中国老百姓和其他亚洲人民的罪行亮出来，立刻就能让日本人噎住没话。日本人若再提原子弹的事，美国人可以让他们去问问中国人该不该扔。许多哪怕很文明很讲人道的中国人，嘴上不好直说，心里也难免冒出两个字：活该！
中日之间：一边倒的血海深仇
中日之间的仇恨一边倒：中国人恨日本人。原因谁都知道：当年日本鬼子犯下的罪太大了，罄竹难书。光说日本侵略了中国，杀害了成千上万的中国人，造成了无法计数的财产损失等等，这样的话都显得太不疼不痒了。日本鬼子的罪行已经超出了语言的描述能力。他们不光是杀，杀的时候还没拿中国人当人杀，哪怕是俘虏了中国军人，也只当是抓住了猪狗，随意耍弄、施虐、然后杀着玩。对中国人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当作劣等人种，可以活下去的理由仅仅是当日本人的“良民”，就是奴仆。还怎么说呢？那是一场对整个中华民族的极度的凌辱、虐杀和奴役，历时之久，程度之深，规模之大，使根本没有亲身经历的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实在无法心平气和的去面对。有人说，中国人的仇日情绪是中国政府和某些人为了政治目的煽起来的。确实，中国政府对待历史的态度毛病不小，可是，要没有日本鬼子那些罪行，谁能煽的起这血海深仇呢。只要那是确凿的事实，任何时候都会让中国人忍不住“恨从心头起”。
事情更为糟糕的是：日本鬼子并不是让中国人打败的。有些日本右翼份子也常常这么说，表示对中国不服气。确实，日本鬼子主要是让美国人打败的。可是，恰恰因为这点，中国人才更加难忘旧恨，日本人才在中国人那里得不到“战败者的坦然”。中国人为什么揪住历史老账没完没了？就因为深深感到“仇还没报呢”。想想看，一个无辜者正在被人骑在身上暴打，突然那恶棍被别人揪开，挨打的爬起来被人告之“你胜了”。在气喘吁吁之时，挨打的人还顾不上，可等他治好了伤，彻底缓过劲来，难免会心中不平：我白挨揍啦？还没捞着机会抽那混蛋几下子解气呢，这就全完事啦？
毛泽东倒是“心胸宽广”，也没跟中国老百姓商量一下就一口免去了日本的战争赔偿。可日本当年在甲午战争打败中国后，却狠狠的挤中国的血，狮子大张口的拼命索要战争赔款。毛泽东也太大方了，大方的连日本人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中日建交后，日本实行了多年的对华无息低息贷款和各种对华援助，在很大程度上有点“变相的战争补偿”的意思。但与中国遭受的巨大损失相比，那点日元实在微不足道，还让日本占了个施舍者的名分。
今天的中国人更是报仇无门了，因为仇人不见了。今天的日本人与当年的日本鬼子根本不是一回事。你可以远远的去恨日本人，可一旦接触到生活里的日本人呢，你可以不喜欢他们，但实在没有理由去恨。他们彬彬有礼，比中国人自己对你都更有礼貌。再深入点了解，你就只好承认那是一些绝大多数算的上善良、真想过和平日子的男女老幼，根本不是“报仇”的对象。伤害这样的人也根本解不了恨，就像你后背痒痒，挠胳膊管用么？唯一让中国人可以发泄旧恨的是靖国神社，非要供奉屠杀过中国人的战犯，还有日本人的“企图赖帐”，不承认历史事实。自己要与当年的日本鬼子“捆绑”在一起，招中国人的恨，这怨谁呢？
至于日本人对中国人，顶多是讨厌和看不起，但没有理由恨。中国从来没有侵略过日本，没有屠杀过日本人。据一些民意调查发现，不少的日本人还有点害怕中国人，怕中国强大起来会报复日本。其实，只要和日本鬼子“划清界线”，中国人是很容易变宽容的。当然，是宽容现在的日本人，对当年的日本鬼子，别提宽容，门儿都没有！
中美之间：有怨无恨
中国和美国在朝鲜厮杀过，在越南对抗过，但几十年过后，现在双方都可以平静的谈论往事了。当年打仗是平等对手，厮杀也不是“宰猪屠狗”，谁都没有像日本鬼子那样的残忍和暴虐。
美国曾是八国联军之一，占领过北京，但远不像其他几国那样凶恶。比如日本和沙俄，当年简直想借机把中国彻底“打死”，“剥皮分尸”。后来，中国被八国联军挤出来的战争赔款（庚子赔款），美国也把他那一份退还给中国一部分，办了清华学校和资助中国学生赴美留学之类的事。有些中国人认为那是收买人心培养洋奴，但比起恨不能把中国的血都吸干的其他列强来，区别还是巨大的。
中国人尤其不应当忘记的是抗战时期来自美国的援助。当然，美国那样做也是他自己的战略需要：如果放任日本把中国征服，战场上就要多出１００万“腾出手来的”日军。但美国为了支援中国确实付出了许多，光是在“驼峰航线”上就摔了几百架飞机，死了上千的美国飞行员。更重要的是：美国打败了日本，即使不说解救了中国，至少大大缩短了中国遭受日本鬼子蹂躏的时间。
中美之间翻翻老帐，是正是负，还是“正负相抵”，也许难有一致看法，但至少，中美之间总有些旧事可拿来当作“美好回忆”，有助于“增进友谊”。这与中日、美日之间不同，那里的老帐以伤疤为主，为了眼前的和气，最好不提往事。
中美之间没有什么仇恨，但怨气却不少。不少中国人嫌美国动不动“干涉”“限制”甚至“制裁”。美国人则嫌中国不守规矩，破坏现有的秩序，尤其不放心中国的发展方向，生怕变成自己的劲敌。其实，这都很自然。美国是当今世界秩序的主要维持者，更是全球经济资源的既得利益者，而中国是新冒出来的超级大国，到处都要从无到有的“分一份”。已经坐满的餐桌上又挤进个新食客，还是个“大肚汉”，餐具食物都要重新分配了。中美之间若是处处和谐反倒是怪事。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主要原因都是新老强国之间争夺已经分配好的地盘和制定规则的权力引起的。相比之下，中美今天这样已经挺不错了。这也是因为世界进步了，几十年前国家之间还是“丛林原则”占上风，而今天，至少西方世界已经普遍接受了“我活，也让别人活”。此外，老强国和新强国的冲突主要发生在中美之间。如果美国的角色换上日本可就坏了，一有中日之间的血海深仇，二有日本的小肚鸡肠，那麻烦可就大了。
□　寄自澳大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