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淘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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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公元195年闰五月,长安一派苍凉的景象,不管是曾经雄伟壮丽的皇宫,还是人流匆匆的大街小巷,都成为了废墟。随着炎热天气的到来,死在城墙底下的尸体弥漫着一阵阵臭味,那些被吃成骨架的肢体,也像赶时髦似的释放着恶心的气体,这一景象让人们感觉到惊心与绝望。到了闰五月初九,面对李傕、郭汜的争端,汉献帝派民盟中央主席(谒者仆射)皇甫郦作了如下的调解:

 

闰月,己卯,帝使竭者仆射皇甫郦和傕、汜。郦先诣汜,汜从命;又诣亻隺,傕不肯,曰:“郭多,盗马虏耳,何敢欲与吾等邪!必诛之!君观吾方略士众,足办郭多否邪?郭多又劫质公卿,所为如是,而君苟欲左右之邪?”郦曰:“近者董公之强,将军所知也;吕布受恩而反图之,斯须之间,身首异处,此有勇而无谋也。今将军身为上将,荷国宠荣,汜质公卿而将军胁主,谁轻重乎!张济与汜有谋,杨奉,白波贼帅耳,犹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虽宠之,犹不为用也。”傕呵之令出。郦出,诣省门,白“傕不肯奉诏,辞语不顺。”帝恐傕闻之,亟令郦去。傕遣虎贲王昌呼,欲杀之,昌知郦忠直,纵令去,还答傕,言“追之不及”(《资治通鉴》兴平二年闰五月)。

 

献帝派谒者仆射皇甫郦调解李傕、郭汜的争端。皇甫郦先去拜见郭汜(小名郭多),郭汜答应服从。皇甫郦又去拜见李傕,李傕不肯接受,并且趾高气扬地说:“郭多不过是个盗马贼,怎么敢与我平起平坐?我一定要杀他!” 李傕说到这里,向皇甫郦指着他的部队说,“您看我的谋略和队伍,是不是已经足以制服郭多?郭多还劫持大臣为人质,行为如此恶劣,而您还想帮这种不正当的人吗?”

李傕说到最后句时,语气中仿佛他就是正义的化身。皇甫郦见对方还如此骄横,旁敲侧击地说:“近期董卓的势力非常强大,这是将军所知道的;而吕布受到他的恩宠,却反过来杀害了他,这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根源在于董卓有勇无谋。如今将军身为上将,受到朝廷的荣宠。虽然郭汜劫持了大臣,但是您却劫持了天子,这罪过是谁轻谁重?张济(?—196。当时的军阀,武威祖厉人【甘肃靖远】,就是后来曹操娶他的遗孀,他的侄儿张绣为他报仇的人)已经与郭汜联合在一起,杨奉不过是个白波军(是汉灵帝中平五年【188】二月,黄巾军余部郭太等人在西河白波谷【山西襄汾县永固镇】起义的一个分支)的首领,还知道将军所作的事情不对,将军虽然宠信他,但恐怕他也不会听你指使。”

皇甫郦的旁敲侧击,暗示扬奉将会效仿吕布。可是李傕不断不能理解,反而大声呵斥皇甫郦出去。皇甫郦离开李傕的大营,到献帝面前汇报说:“李傕不断不肯奉召,而且还言辞不恭。”献帝恐怕李傕听到,赶快命令皇甫郦离去。李傕果然派特警(虎贲武士)王昌来抓皇甫郦准备杀他。可是王昌知道皇甫郦忠贞正直,就放他逃走了。王昌回去汇报说:“皇甫郦已经逃走,我们没有追赶上。”

也就是说,李傕不得人心,他要的是一人专权,为了满足他的要求,闰五月十一日,朝廷任命车骑将军李傕为大司马,位在三公之上。

李傕有了这一特权,一心向郭汜发动进攻:

 

李傕、郭汜相攻连月,死者以万数。六月,傕将杨奉谋杀傕,事泄,遂将兵叛傕,傕众稍衰。庚午,镇东将军张济自陕至,欲和傕、汜,迁乘舆权幸弘农。帝亦思旧京,遣使宣谕,十反,汜、傕许和,欲质其爱子。傕妻爱其男,和计未定,而羌、胡数来窥省门,曰:“天子在此中邪!李将军许我宫人,今皆何在?”帝患之,使侍中刘艾谓宣义将军贾诩曰:“卿前奉职公忠,故仍升荣宠;今羌、胡满路,宜思方略。”诩乃召羌、胡大帅饮食之,许以封赏,羌、胡皆引去,傕由此单弱。于是复有言和解之计者,傕乃从之,各以女为质(《资治通鉴》兴平二年六月)。

 

李傕、郭汜相互之间连续攻打了一个月,死了上万人。六月,李傕的部将杨奉打算谋杀李傕,可是计划泄露,他只好率领部下背叛李傕,导致李傕的势力逐渐衰落。

六月十二日,镇东将军张济从陕县来到长安,打算调解李傕与郭汜的争端,迎接献帝前往弘农。献帝也思念旧京洛阳,就派使者到李傕、郭汜营中传达圣旨。使者往返十次,李傕与郭汜才答应讲和。其条件是互相交换爱子作为人质。可是李傕的妻子疼爱儿子,所以和约没有达成。而在这段时间内,李傕这边的羌人与胡人,他们见一间残破的居室内居住着皇帝,就不断地到献帝住的大门窥探内部的情况,不相信地说:“皇帝居住在这样简陋的居室里吗?可是李傕答应赐给我们的宫女,如今这些宫女在什么地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让汉献帝听了不安。他连忙派侍中刘艾对宣义将军贾诩说:“你以前对国家忠心耿耿,恪尽职守,因此得到提升。如今羌人与胡人塞满道路,你应该筹划一个对策。”

刘艾的话说得非常圆滑,让贾诩听了觉得应该是到了自己出面的时候。于是贾诩大设酒宴款待羌人和胡人的首领,许诺授予他们爵位,并奖赏财物,这些羌人和胡人才全部离去,这让李傕的势力更加虚弱。当李傕有扬奉的背叛,羌人和胡人的离去,又有人提出和解的建议时,李傕权衡轻重之后,才同意与郭汜讲和,这次条件是:双方相互交换女儿作为人质。

转眼夏去秋来,汉献帝才动身去弘农:

 

秋,七月,甲子,车驾出宣平门,当渡桥,汜兵数百人遮桥曰:“此天子非也?”车不得前。傕兵数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舆车前,兵欲交,侍中刘艾大呼曰:“是天子也!”使侍中杨琦高举车帷,帝曰:“诸君何敢迫近至尊邪?”汜兵乃却。既渡桥,士众皆称万岁。夜到霸陵,从者皆饥,张济赋给各有差。傕出屯池阳。丙寅,以张济为票骑将军,开府如三公;郭汜为车骑将军,杨定为后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皆封列侯。又以故牛辅部曲董承为安集将军。郭汜欲令车驾幸高陵,公卿及济以为宜幸弘农,大会议之,不决。帝遣使谕汜曰:“弘农近郊庙,勿有疑也。”汜不从。帝遂终日不食。汜闻之曰:“可且幸近县。”八月,甲辰,车驾幸新丰。丙子,郭汜复谋胁帝还都郿,侍中种辑知之,密告杨定、董承、杨奉令会新丰。郭汜自知谋泄,乃弃军入南山(《资治通鉴》兴平二年七月)。

 

七月初一(原文“甲子”疑误。笔者在好多疑误日期中根据历史顺序加上大致的日期),献帝乘车出宣平门,正要过护城河桥时,郭汜的几百名士兵在桥上拦住去路,好奇地说:“这是不是天子的车?”随着这些人的围观,导致献帝的车驾无法前进。护送献帝的是李傕的几百名士兵,这时全部手执大戟守在车前,两军就要交手,侍中刘艾大声喊:“车上是天子!”

刘艾说完,让侍中杨琦把车帘掀起,献帝对这些士兵说:“你们怎么敢这样逼近至尊!”郭汜方面的士兵见献有些动怒,才退下。等到献帝过桥之后,官兵一起高呼:“万岁!”晚上到了霸陵(汉文帝陵寝,有时写作灞陵。灞,即灞河。因霸陵靠近灞河而得名。位于西安市东郊白鹿原东北角,属于霸桥区席王街办毛西村,当地人称为“凤凰嘴”),侍从官员与卫士都饥饿不堪,张济根据各人官职大小,分别给予饮食。李傕离开长安,驻军池阳县(大致范围为陕西省泾阳县和三原县各有一部分)。

七月十八日,献帝任命张济为票骑将军,允许他开府,其待遇与三公相同。任命郭汜为车骑将军,杨定为后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都封为列侯。又任命原来牛辅(董卓的女婿)的部下董承为安集将军。

正当凉州军阀们庆幸郭汜、李傕握手言和时,郭汜想让献帝前往高陵(陕西省高陵县。属西安市辖区北面),公卿与张济都认为应该去弘农,在双方无法决定的情况下,汉献帝只好召开大会进行商议,但最终还是没有决定下来。献帝无奈地派使者去告诉郭汜,说:“我只是因为弘农离洛阳祭祀天地和祖先的宗庙较近,并无别的意思,将军对我动弘农不要猜疑!”郭汜仍然不听。为了达到去弘农的目的,献帝采取了绝食的办法。郭汜听了,让步说:“可以暂且先到附近的县城,再作商议。”

八月初六,献帝到达刘邦当年为了讨好父亲,按照老家丰邑修建的新丰镇(西安市新丰镇)。八月初九,郭汜又阴谋胁迫献帝西还,定都郿邑(故址在陕西省眉县东15里渭河北岸)。侍中种辑得到消息,秘密通知杨定、董承、杨奉,命令他们到新丰来会合。郭汜知道阴谋败露,连忙抛弃军队逃入到终南山(秦岭山脉的一段,西起陕西宝鸡眉县,东至陕西蓝田)。

也就是说,郭汜怕到弘农后,自己不能控制书面,当他想挟持献帝的阴谋暴露后,仓皇逃走,明天会怎样?一场内乱又将重起。

二十四

 

在讲述郭汜、李傕之乱时,我们把曹操与吕布的战事放了下来,现在不妨作一下补述:

 

吕布将薛兰、李封屯巨野,曹操攻之,布救兰等,不胜而走,操遂斩兰等。操军乘氏,以陶谦已死。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荀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兗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今已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间勒兵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馀非己之有,是无兗州也。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今东方皆已收表,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先自困耳。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惟将军熟虑之。”操乃止。布复从东缗与陈宫将万馀人来战,操兵皆出收麦,在者不能千人,屯营不固。屯西有大堤,其南树木幽深,操隐兵堤里,出半兵堤外。布益进,乃令轻兵挑战,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骑并进,大破之,追至其营而还。布夜走,操复攻拔定陶,分兵平诸县(《资治通鉴》兴平二年闰五月)。

 

吕布的部将薛兰、李封屯兵巨野(位于山东省菏泽市东部),曹操向他们发动了进攻,吕布前来援救,被曹操打败逃走。接着曹操杀了薛兰等人。

曹操进军到了乘氏县(山东省巨野县西南五十七里处就是乘氏县遗址),因徐州牧陶谦已死,就准备先夺取徐州,回来再攻打吕布。荀彧见曹操要先夺徐州,这是本末倒置,因此反对说:“昔日汉高祖(刘邦)死保关中,光武帝(刘秀)占据河内,都是首先巩固根据地用以控制天下。只有这样,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所以虽然他们有围困和失败,但最终完成了统一大业。将军本来从兖州起兵,平定了山东的黄巾军,百姓无不对您心悦诚服。而且兖州处于黄河与济水之间,是天下的要冲之地,如今兖州虽然残破,但是还是容易自保,这里正是将军的‘关中’与‘河内’呵!所以不能不先把这个根据地安定下来。眼前我们已经打败了李封、薛兰,如果分兵向东进攻陈宫,他必然不敢再有西进的想法,我们就趁机收割已经成熟的麦子。然后,我军节约用储备的粮草,就可以一举消灭吕布。等到消灭吕布之后,再向南与扬州刺史刘繇结盟,共同讨伐袁术,控制淮河、泗水区域。假若我们现在放下吕布不打,而去向东攻打徐州,留兵太多,则会导致征讨徐州的兵力不足;留兵太少,则会导致让百姓守城。这样算来我军不要说收麦,就连上山砍柴也没有人了。面对这样的境况,吕布再乘虚进攻,民心就会更加动摇。其结果只有鄄城、范县、濮阳可以保全,其余的城池都会失去,这就等于您不再占拥有兖州了。话再说回来,假如将军出征不能平定徐州,将军回到哪里去呢?况且陶谦虽然已经死了,徐州并不容易吞并。其原因是对方接受了过去的失败教训——必然因畏惧而团结一致,形成内外呼应。” 荀彧说到这里,看了曹操一眼,对徐州的现状作了进一步的分析,说,“如今东边徐州的麦子已经收割,他们必定会坚壁清野地等待将军。这样下去将军既攻不下城,又抢掠不到物资,不出十天,十万大军还没有作战,就首先自己陷入了困境。上次讨伐徐州,您曾实行威罚(意思是没有人性的屠杀),徐州的子弟想到父兄被杀的仇恨,必然人人不肯归降固守,即使您能攻破城池,仍然不能使他们归顺。在考虑事情时,要经常有舍此取彼的选择,可以取大而舍小,可以求安而舍危,可以在不威胁根本稳固的前提下,采取权宜之计。鉴于我说的情况,现在东征徐州,并不符合以上三个取舍标准,请将军仔细斟酌。”

荀彧层次分明的劝说,让曹操打消了东征的念头。

再说吕布重新从东缗县(位于山东省金乡县东北二十里)出发,与陈宫所率领的一万多人联合进攻曹操。曹操的士兵全都收割麦子去了,留在营中的不到一千人。曹营在西边有一条大堤,南边有一片茂密的森林。曹操把一半士兵埋伏在堤后,另一半士兵暴露在堤外布下阵容。吕布的军队逼近时,曹操才命轻装部队挑战,等到两军厮杀在一起以后,埋下的步兵与骑兵才蹬上大堤一齐冲锋,结果大破吕布的军队,量化到曹军南追到吕布的营寨才返回。吕布当夜逃走,到徐州投奔刘备。张邈跟随吕布,让自己的弟弟张超带领家属退守雍丘(河南省杞县)。曹操见吕布败逃,接着又攻下定陶(山东省定陶县),然后分别平定兖州的各县。

那么吕布又是怎样进入徐州的呢?

 

布初见备,甚尊敬之,谓备曰:“我与卿同边地人也!布见关东起兵,欲诛董卓。布杀卓东出,关东诸将无安布者,皆欲杀布耳。”请备于帐中,坐妇床上,令妇向拜,酌酒饮食,名备为弟。备见布语言无常,外然之而内不悦(《资治通鉴》兴平二年闰五月)。

 

吕布初次见刘备,非常尊敬,并对刘备说:“我与你都是边疆地区的人(吕布是内蒙古包头人,刘备是河北涿州人),我见到函谷关以东的各个州郡起兵,目的是想讨伐董卓。但我杀死董卓以后,就来到了关东(函谷关以东),可是关东的各个将领没有一个人能接纳我,反而都要杀我!”

吕布说到这里,表现得特别孤立无援的样子,好引起刘备的同情。为了达到目的,他请刘备到自己帐中,坐在妻子的床上,让自己的妻子向刘备行礼。又设酒宴款待刘备,称刘备为弟。刘备见吕布语无伦次(从这句话来看,吕布应该小刘备的岁数),外表上与他应酬,内心里感到不快。

这就是吕布进入徐州的表现,尽管刘备这时内心里感到不快,但他为了求大局,还是接受了这只白眼狼。

笔者补述了曹操与吕布的战争,转眼到了九月,曹操率军包围了张超所带领家的属退守的雍丘。张邈见此,去扬州找袁术请求救援,可是还没有等他到扬州,这位老将军就被自己的部下杀了。到了十月,汉献帝任命曹操为兖州牧。

下面我们再把目光聚焦到郭汜的部下:

 

戊戌,郭汜党夏育、高硕等谋胁乘舆西行。侍中刘艾见火起不止,请帝出幸一营以避火。杨定、董承将兵迎天子幸杨奉营,夏育等勒兵欲止乘舆,杨定、杨奉力战,破之,乃得出。壬寅,行幸华阴。宁辑将军段煨具服御及公卿已下资储,欲上幸其营。煨与杨定有隙,定党种辑、左灵言煨欲反,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侍中刘艾、尚书梁绍皆曰:“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董承、杨定胁弘农督邮令言郭汜来在煨营,帝疑之,乃露次于道南(《资治通鉴》兴平二年十月)。

 

十月初一,郭汜的党羽夏育、高硕等人谋划胁迫汉献帝西行,就先纵火扰乱人心。侍中刘艾见大火不息,就请汉献帝到一营去躲避。杨定、董承率军接献帝到杨奉营,夏育等人出兵企图阻拦汉献帝,杨定、杨奉奋力作战,击败了夏育等人,献帝才得以逃出。十月初五,献帝抵达弘农郡的华阴(陕西省华阴县)。

再说宁辑手下的将军段煨准备好了献帝的御用品,以及公卿和下官员所需要的物资,想要献帝到他的大营。结果因为段煨与杨定有仇,杨定的同党种辑、左灵声称段煨蓄意谋反。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侍中刘艾、尚书梁绍都说:“段煨不会谋反,我们愿以性命来作保证!”

随着这些正直的官员担保,董承、杨定又想出一计——威胁弘农郡的监察官(督邮),让他向献帝报告说:“郭汜已来到了段煨营中。”这让汉献帝怀疑,只好露宿在道路南面。

这就是至尊的皇帝:一个身不由己,逃难的少年皇帝!

那么杨奉、董承、杨定等人,会与段煨发生什么样的冲突呢?195年十二月的华山会作见证。

二十五

 

陕西省华阴县距古都西安120公里,素有“三秦要道, 八省通衢”之称。春秋时期晋国设置阴晋邑。战国以魏国的长城为界:东属魏国,西属秦国。秦惠文王六年(公元前332年),魏国把东部送给了秦国,秦国置县,改名为宁秦。公元前199年,刘邦因这里地处华山之北,更名为华阴县,属京城长安管辖。

   现在是公元195年冬天,汉献帝一行在华阴县滞留了近二个月,只因宁辑的部下段煨想得到皇帝,才导致又出现了麻烦:

 

丁未,杨奉、董承、杨定将攻煨,使种辑、左灵请帝为诏,帝曰:“煨罪未著,奉等攻之而欲令朕有诏耶?”辑固请,至夜半,犹弗听。奉等乃辄攻煨营,十馀日不下。煨供给御膳,禀赡百官,无有二意。诏使侍中、尚书告谕定等,令与煨和解,定等奉诏还营。

李傕、郭汜悔令车驾东,闻定攻煨,相诏共救之,因欲劫帝而西。杨定闻傕、汜至,欲还蓝田,为汜所遮,单骑亡走荆州。张济与杨奉、董承不相平,乃复与傕、汜合。十二月,帝幸弘农,张济、李傕、郭汜共追乘舆,大战于弘农东涧,陈、奉军败,百官、士卒死者,不可胜数,弃御物、符策、典籍,略无所遗。射声校尉沮俊被创坠马,傕谓左右曰:“尚可活否?”俊骂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宫人流离。乱臣贼子,未有如此也!”傕乃杀之(《资治通鉴》兴平二年十二月)。

 

十一月初十,杨奉、董承、杨定等人准备进攻段煨,派种辑、左灵请求献帝下诏。小献帝反对说:“段煨并没有谋反的迹象,杨奉等人去进攻他,还要命令朕来下诏吗?”

献帝说完这句话十分生气。可是种辑一再坚持,一直等到半夜,而献帝仍然拒绝下诏。

杨奉等人没有得到诏书,就去进攻段煨,结果十多天没有攻下。反而段煨供应献帝的御膳以及百官的饮食,表现得没有二心。献帝见此下诏,派侍中、尚书等人去告诉杨定,命令他们与段煨和解。杨定等人这才奉诏回营。

再说李傕、郭汜后悔让献帝去弘农,听说杨定进攻段煨,就相互响应,共同率军援救,想乘机劫持献帝西去郿邑。接着杨定听说李傕、郭汜前来,想退回蓝田(陕西省蓝田县。这里位于秦岭北麓,关中平原东南部,县城离西安市只有35公里,是古城西安的东南门户),但被郭汜拦住,杨定单枪匹马逃往荆州。随之张济又与杨奉、董承发生了冲突,再次跟李傕、郭汜联合。到了十二月,献帝要去弘农,张济、李傕、郭汜一齐追赶,在弘农东面的山涧展开激战,董承、杨奉的军队战败,被杀的文武百官与兵士不计其数。御用物品、符信典策、图书档案等,几乎全部散失。射声校尉沮俊受伤落马,李傕对左右随从鄙视沮俊说:“这人还能活吗?”沮俊见李傕要杀他,谩骂道:“你们这帮凶恶的逆贼,逼迫劫持天子,使公卿被害,宫女流散。就是乱臣贼子,还没有人像你们这样凶残的!”

沮俊痛快淋漓的骂完,李沮俊才将他杀掉。

也就是说,李傕、郭汜再次联合,他们作恶太多。

当李傕、郭汜再次争夺汉献时,老天给了他们这样的结果:

 

壬申,帝露次曹阳。承、奉乃谲傕等与连和,而密遣间使至河东,招故白波帅李乐、韩暹、胡才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并率其众数千骑来,与承、奉共击傕等,大破之,斩首数千级。于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复东引。庚申,车驾发东,董承、李乐卫乘舆,胡才、杨奉、韩暹、匈奴右贤王于后为拒。傕等复来战,奉等大败,死者甚于东涧。光禄勋邓渊、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皆死。司徒赵温、太常王绛、卫尉周忠、司隶校尉管傕为傕所遮,欲杀之,贾诩曰:“此皆大臣,卿奈何害之!”乃止。李乐曰:“事急矣,陛下宜御马。”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辜哉!”兵相连缀四十里,方得至陕,乃结营自守。时残破之馀,虎贲、羽林不满百人,傕、汜兵绕营叫呼,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李乐惧,欲令车驾御船过砥柱,出孟津。杨彪以为河道险难,非万乘所宜乘;乃使李乐夜渡,潜具船,举火为应。上与公卿步出营,皇后兄伏德扶后,一手挟绢十匹。董承使符节令孙徽从人间斫之,杀旁侍者,血溅后衣。河岸高十馀丈,不得下,乃以绢为辇,使人居前负帝,馀皆匍匐而下,或从上自投,冠帻皆坏。既至河边,士卒争赴舟,董承、李乐以戈击之,手指于舟中可掬。帝乃御船。同济者,皇后及杨彪以下才数十人,其宫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为兵所掠夺,衣服俱尽,发亦被截,冻死者不可胜计。卫尉士孙瑞为傕所杀。傕见河北有火,遣骑候之,适见上渡河,呼曰:“汝等将天子去邪!”董承惧射之,以被为幔。毁到大阳,幸李乐营。河内太守张杨使数千人负米来贡饷(《资治通鉴》兴平二年十二月)。

乙亥,帝御牛车,幸安邑,河东太守王邑奉献绵帛,悉赋公卿以下,封邑为列侯,拜胡才为征东将军,张杨为安国将军,皆假节开府。其垒壁群帅竞求拜职,刻印不给,至乃以锥画之。乘舆居棘篱中,门户无关闭,天子与群臣会,兵士伏篱上观,互相镇压以为笑。帝又遣太仆韩融至弘农与傕、汜等连和,傕乃放遣公卿百官,颇归所掠宫人及乘舆器服。已而粮谷尽,宫人皆食菜果(《资治通鉴》兴平二年十二月)。

 

公元195年十二月十二日,献帝抵达曹阳(河南省陕县西南),露宿在外。董承、杨奉等假装与李傕等人联合,而暗中派使者到河东郡去招请原来黄巾军中的一个分支白波军的首领李乐、韩暹、胡才以及南匈奴右贤王(名叫“去卑”),全都各率数千骑兵前来,与董承、杨奉等合击李傕等,结果李傕等人大败,量化到被杀几千人。

随着李傕等人的惨败,董承等人认为可以继续东行。十二月十四日,献帝一行向东面的洛阳进发,董承、李乐保护车驾,胡才、杨奉、韩暹与匈奴右贤王率军作为后卫。李傕等人见献帝要去洛阳,又来进攻杨奉等人,杨奉兵败,死的人数比在弘农以东山涧死的还多。这次战斗中,光禄勋邓渊、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全都被杀。司徒赵温、太常王绛、卫尉周忠、司隶校尉管郃被李傕俘虏。李傕要杀他们,贾诩反对说:“这些人都是朝廷的大臣,你怎么能乱杀!”李傕听了贾诩这位他心目中智者的话,才没有下手。

面对李傕再次进攻,李乐对献帝说:“形势十分危急,陛下应该上马逃走。”可是十四岁的献帝却反对说:“我不能丢下百官而走,这些人是多么无辜呀!”

献帝虽然是如此说,但他知道留下是吉少凶多,带着这支残军和百姓延绵四十里到达陕县,连忙筑营固守。

此时,在惨败之余护驾的特警(虎贲)、保卫皇宫的羽林军加起来不到一百人(盛世往往多达上万人)。李傕、郭汜接着率部追来,他的兵士围绕着献帝的营寨大声呼喊,这让官员与士兵大惊失色,导致这些官兵都有分散逃跑的想法。李乐感到恐惧,想让献帝乘船沿黄河过砥柱(位于黄河中游的河南省三门峡境内),从孟津上岸到达洛阳。太尉杨彪认为黄河水路艰难,不适应让天子冒险。但是又没有好办法能远离李傕的追击,就先派李乐趁着夜色渡过黄河,秘密地去准备船只,到时举火把作为信号。当李乐发出信号后,献帝与公卿徒步走出营寨,伏皇后的哥哥伏德一手扶着皇后,一手挟着十匹绢。董承派管理皇帝印章的处长(符节令)孙微用刀在人群中开道。由于人流阻塞,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下,孙微只好杀死伏皇后身边的侍者,鲜血溅到伏皇后的衣上。

这时是寒冬腊月,由于黄河是枯水季节,堤岸离水面还有十多丈远,淤泥滩无法让人下河。在这无奈的情况下,这些人想出了一个办法:用绢结成坐椅,派人在前面背着献帝,其余的人都从淤泥上爬着下去,有的人从堤岸上跳下去,把官帽全都摔坏了。当这些狼狈不堪的人到达黄河边,士兵争先恐后地跳上渡船,董承、李乐等人用长戈阻拦,船中堆起被砍落的手指,多得可以用手捧起来。斩断了一批人的手指,献帝才得以上船。与他同时渡过河的只有伏皇后以及杨彪以下的几十人。宫女和跟随的官员百姓,没有渡过黄河的都遭到乱兵的掠夺,连衣服全部被脱光,头发也被割掉,冻死的人不计其数。在这场抢渡的过程中,中央警卫团团长(卫尉)士孙瑞被李傕杀了。

再说包围官兵的李傕看到黄河北岸有火光,连忙派骑兵侦察,正看见献帝在渡河,就气急败坏地大声呼喊:“你们要把天子弄到哪里去?”董承害怕他们射箭,就把被子张开当帷幔掩护献帝。献帝到达大阳(山西省陆平县西南)以后,被领进了李乐的军营。河内郡(治河南省武涉县)太守张杨派几千人背着米来。

二十月十八日,献帝乘牛车抵达安邑(山西省夏县)。河东郡(治河南省武涉县西南)太守王邑献上丝绵与绸缎,献帝全部赏赐给公卿和随行官员。安定下来的献帝,对河内郡、河东郡太守感激不尽,他封王邑为列侯,任命胡才为征东将军、张杨为安国将军。这些人都持皇帝调兵的虎符节,享有开府仪同三司的权力。连他们手下的将领都竞相向献帝乞请官职。一时间因任命官员太多,还来不及刻印,只好用铁锥来划印符。

献帝封完官爵后,住在荆棘为篱的房中。这种房屋残破得连门窗都无法关上,献帝与群臣举行朝会时,兵士们就趴在篱笆上观望,在这寒冷的气温下,他们相互拥挤取乐。

献帝又派太仆韩融到弘农,想与李傕、郭汜等人言和,李傕见献帝得到了张扬等人的拥护,才放走被他浮虏的百官,并归还了所掠夺到的宫女和御用物品。当这些人到了安邑,不久就把粮食吃光,宫女只好全部以挖野菜、摘野果充饥。

也就是说,汉献帝经过千辛万苦,才脱离了虎口,在九死一生中,他又是如何回到他朝思暮想的洛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