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中国社会的去政治化与泛政治化

在普通中国人的心目中，色情既是躲避现实生活中政治陷阱的最好手段，同时也是挑战政治伦理的有效途径。人们不能在公开场合行使自己的政治表达权利，因此，总是千方百计地通过淫秽色情作品表达自己的意见；人们沉浸在色情网站之中，希望以此来逃避等级森严的现实社会。中国执政当局试图通过去政治化，回避中国改革中存在的政治问题，但却在无形之中催生了中国的色情文化；中国社会的泛政治化现象，从一个侧面说明，过去中国政府所推行的中体西用的改革策略彻底失败。从大清王朝开始的中体西用改革，试图保持传统的政治体制，通过借鉴西方国家的科学技术，实现富国强兵。但是，无论当时的执政者还是现在的执政当局都忘记了，科学不仅仅包括自然科学，也包括社会科学，当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人们必然会要求民主政治体制改革。如果寻找借口为中国民主政治体制改革缓慢打掩护，那么最终的结果必然会失去执政地位。
现在，越来越多的色情网站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许多色情淫秽信息都直接或者间接地讽刺中国的执政当局。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先兆，它预示着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刻不容缓，如果执政当局因循守旧，试图通过形式上的改革来掩盖政治上的抱残守缺，那么，执政当局必然会被公众所抛弃。中国未来的政治体制改革，不仅仅是一种制度上的变革，它同时也是一个观念上的变革。所谓制度上的变革就是真正实现主权在民；所谓观念上的变革就是要放弃全能政府的观念，真正地把自己看作是社会契约的组成部分，执政党随时随地接受公众的检验，通过选举巩固自己的执政地位，通过选举实现执政党内部的吐故纳新。
最近，中国的新闻媒体都在讨论黄色段子现象。升斗小民聚集在一起，三句话不离色情。朋友之间发送信息，黄色段子充斥其间。人们不禁要问，中国的黄色信息为何如此泛滥？一位从事管理研究的学者道破天机——中国是一个泛政治化的社会，中国同时也是一个去政治化的社会。中国社会结构等级森严，同事坐在一起，可以分出上下级关系；不同单位的人走到一起，在很短的时间里也可以看出来彼此级别的高低。即使在餐饮的时候，人们也会为彼此级别问题大费周折；同学之间的聚会，有时候也会变成级别高低的比拼大会。与现实生活中的等级结构相反，在意识形态领域，执政当局拼命地去政治化，几乎所有的政治问题，都不能公开讨论，“不争论”成为执政者改革的口头禅，也成为改革者拒绝听取不同意见的挡箭牌。正因为如此，在现实生活中人们特别重视彼此的政治身份，可是，在思想交流的场合，人们总是有意识地避开比较敏感的政治话题，而关注彼此的下半身。这就是为什么中国的黄色段子文化特别繁荣的原因。
在中国，黄色段子大多来自于互联网络。互联网站不仅提供各种各样的色情幽默笑话，而且有各种各样赤裸裸的色情表演。色情网站所提供的色情表演和偷拍的视频资料，直接指向的人们的下体，把人类最不堪的一面表现出来。这样的信息既可以满足人们最原始的欲望，同时又没有政治风险，尽管执政当局采取各种屏蔽措施，但是，由于这些信息是当今社会最基本的“精神营养”，所以，提供这些信息的网站总是能够死而复生。
可以说，中国的政治生态是一种畸形的生态。一方面经历过一次次改朝换代之后，中国人的基因中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政治情节。这种政治情节表现为严格的等级秩序格局，而这种等级秩序格局，被中国传统的儒家代表人物巧妙地演化成为一种治国的思想体系。历代的统治者利用传统的儒家文化，建立有利于自己的统治体系；另一方面，实行所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之后，人们愈加清醒的意识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发展经济，才能拥有话语权。可是，当经济发展起来之后，人们才发现在中国政治是一种垄断产品，人们既不能通过选票表达自己的政治意愿，同时也不能公开的批评政治官员，遍布全国各地的国家安全人员可以随时对那些发表反政府言论的学者采取强制措施，所以，人们不由自主地按捺著自己的政治欲望，转而寻求在色情领域释放自己的原始欲望。正因为如此，普通中国人总是希望借助于黄色短信表达自己的苦闷和彷徨，希望在物欲横流的色情世界实现自己心灵的释放。
在普通中国人的心目中，色情既是躲避现实生活中政治陷阱的最好手段，同时也是挑战政治伦理的有效途径。人们不能在公开场合行使自己的政治表达权利，因此，总是千方百计地通过淫秽色情作品表达自己的意见；人们沉浸在色情网站之中，希望以此来逃避等级森严的现实社会。
执政当局在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之外，在宪法中增加了政治文明的表述，希望以此来推动中国的政治改革。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是一种不可分割的社会存在。当执政当局强调“不争论”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希望通过发展物质文明，解决现实生活中存在的问题。然而，如果政治文明不发展，或者把精神文明与政治文明割裂开来，一方面希望人们沉浸在所谓的传统文化之中，而忘记世俗的烦恼；另一方面又牢牢地把握政治文明发展的主导权，希望通过挤牙膏似的改革，来解决现实生活中存在的问题，那么，最终的结果必然会导致社会失衡，必然会出现色情泛滥的现象。
中国的改革从一开始就是行政主导的改革。中国农民自发实行的农村土地大包干，从表面上来看，破除了执政当局推行的土地集体所有制度，但是，由于这项改革并没有从根本上触及土地所有权，所以，执政当局有意加以引导，并使之成为中国农村改革的方向。在城市国有企业实行承包、租赁改革，从表面上来看，解决了收入分配问题，提高了国有企业的效率，但是，由于国有企业的产权没有发生变化，所以，执政当局乐意推动这项改革，以增加财政收入。但是，到了上个世纪的90年代，中国私有化改革的步伐明显加快，“管理层收购”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产权改革，使得中国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积累，变成了少数人的财富，中国的改革第一次失去了合法性。在这种情况下，全国各地风起云涌的抗议浪潮不断出现，群体性事件使得当时的国务院总理也不得不公开承认“民怨沸腾”。假如执政当局顺应民意，及时推行政治体制改革，通过选举制度清除腐败，那么，中国的改革就会走上良性发展轨道。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行政主导改革的内在逻辑是，当执政者有可能失去改革主导权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急刹车，防止改革指向执政当局。
从为民做主，到替民做主，中国的改革始终是在传统政治架构之下进行的。由于执政当局始终牢牢地把握改革的主导权，所以，中国的各项改革得以强制推行。但正因为如此，在执政当局内部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刚愎自用者，他们以改革家的面目招摇过市，把自己塑造成经济沙皇，希望带领中国人民走上富裕的道路。正是这种威权体制下的改革，使人们产生了许多错觉，误以为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得益于中国的高度集权的体制。为了确保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保持中国社会的稳定，中国必须继续巩固这种特殊的政治体制。其实，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恰恰得益于改革者统治的失败，正是由于改革者主动放弃了部分经济控制权，选择市场经济的发展策略，才使得中国的经济快速发展。
市场经济是一个天生的平等派，市场经济要求多元主体在公平的环境中平等竞争。所以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不是高高在上的上帝，而是市场经济的有机组成部分。政府之所以得以生存，就是因为市场主体通过民主的方式，为政府提供各种税收，并且要求政府提供各种公共产品。这是一种典型的契约交易行为，是一种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政治选择。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人们通过竞争实现财富的分配，但是，由于市场经济具有天然的外部性，竞争的结果必然会出现财富的集中，贫富差距的扩大，所以，几乎所有施行市场经济的发达国家，都通过民主的方式，一人一票解决市场经济存在的问题。如果没有民主，就没有健康的市场经济，如果没有定期举行的选举，那么，就没有真正的市场经济。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虽然引入了市场经济，在许多领域开展自由竞争，但是，中国并不具备市场经济健康发展的政治条件，或者，中国的市场经济是一种典型的模拟市场经济。
指出这一点有些过于残酷，但是，我们不能回避根本性的问题。在现实生活中执政者一方面强调人民当家作主，可是，另一方面却始终不愿承认人民的政治需求，在政治体制改革方面徘徊不前。这种改革的路径选择导致人们压抑已久的政治诉求，变成了相互流传的黄色段子，人们用极端淫秽色情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政治意愿。这是当今中国社会最怪异的一面，它充分反映了普通中国人内心的酸楚，体现出中国社会普通人的真实情感。
现在，关于政治体制改革有越来越多的奇谈怪论。有人认为中国的政治是协商民主政治，通过协商可以有效地克服政治选举所造成的社会断裂、族群分裂问题。部分学者言之凿凿，认为几乎所有的亚洲国家或者地区在实行选举民主的过程中，都出现了族群分裂、社会对立的现象，所以，中国大陆不应该实行选举民主。其实他们不知道，在现代政党政治条件下，各个政党为了夺取执政地位，必然会采取各种手段分化族群，从而寻找自己的政治同盟军。只要在严格的法律监控之下，民主政治可以有效地寻求共识，并且凝聚共识。台湾民主政治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人们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按照传统的思维定势作出政治选择将会带来巨大的灾难，他们现在更加理性的使用自己的政治权利，选择可信赖的政府官员。协商民主实际上是传统封建宫廷政治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是少数人选少数人的政治制度，它和现代民主政治格格不入。
还有一些学者认为，中国当前最主要的问题是解决经济发展问题，如果我们把大量的资源用于民主选举，那么，不仅会浪费大量的社会资源，而且会影响中国经济的发展。这又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言论。中国经济生活中存在的几乎所有问题，都与我国民主政治发展不足有关。我国当前在公共产品配置方面，特别是在住房、医疗、教育等领域出现的问题，都是由于民主政治发育不足所造成的。现在越来越多的学者意识到，解决我国经济发展中存在的深层次问题，比如所有权问题、收入分配体制问题，必须从政治体制改革入手，假如不尊重公民的政治权利，那么，就不可能有效地保护公民的财产权利，如果不实现人民的当家作主，那么，就无法解决我国收入分配机制失衡的问题。
还有一些学者认为，中国当前执政者是一个负责任的执政者，执政当局为全民做主，所以，执政当局必须承担所有的责任。如果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观点。当前，中国的执政当局把自己塑造成为无所不能、无微不至的上帝，几乎在所有突发事件的现场，都可以看到国家领导人的身影，但正因为如此，中国的执政当局才会面临巨大的危机。历史证明，将来同样会证明，世界上没有全知全能的政府，执政当局的大包大揽，从表面上看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但在社会利益主体多元化之后，政府也是利益主体多元化的组成部分，政府不可能满足所有利益群体的需求，所以，全能政府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当不同群体的利益诉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他们会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批判的矛头对准政府，政府会成为所有责任的承担者。
回顾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人们发现中国执政当局的确正在陷入两难——由于把自己塑造成为无所不能的责任政府，所以，政府必须对一切社会问题承担责任；由于实行市场经济的运行机制，利益主体多元化，当不同利益主体之间发生矛盾和冲突的时候，人们自然而然地希望政府提出正确的解决方案，由于政府也是利益多元主体的组成部分，所以，政府不可能平衡社会利益关系，不可能解决改革产生的问题，而这样一来，愿意承担所有责任的政府，就成为不被公众所信任的政府，政府的改革措施等于是自掘坟墓。事实上，现在政府推行的几乎所有改革，等同于引火烧身。政府实行的国有企业股份化改造，非但没有得到社会的认同，反而由于被西方投资银行所挟持，结果导致执政当局在价格体制改革、收入分配体制改革方面举步维艰。中国政府推行的所谓劳动合同改革，非但没有得到劳动者的普遍认同，反而由于投资者的公开抵制，而不得不以劳动合同法《实施条例》的方式，纠正劳动合同法宣传中存在的明显失误。执政当局推行的资源能源体制改革，本来是要为无节制地开采划上句号，为中国的子孙后代留下最基本的财富，但是，由于中国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在资源能源管理体制上的改革受到了国际社会的强烈抵制。不管中国政府是否愿意，中国正在一点点地失去经济体制改革的主导权。假如执政当局在民主政治体制改革方面徘徊不前，那么，执政当局必然会失去民主政治体制改革的主导权。
中国执政当局试图通过去政治化，回避中国改革中存在的政治问题，但却在无形之中催生了中国的色情文化；中国社会的泛政治化现象，从一个侧面说明，过去中国政府所推行的中体西用的改革策略彻底失败。从大清王朝开始的中体西用改革，试图保持传统的政治体制，通过借鉴西方国家的科学技术，实现富国强兵。但是，无论当时的执政者还是现在的执政当局都忘记了，科学不仅仅包括自然科学，也包括社会科学，当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人们必然会要求民主政治体制改革。如果寻找借口为中国民主政治体制改革缓慢打掩护，那么最终的结果必然会失去执政地位。现在，越来越多的色情网站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许多色情淫秽信息都直接或者间接地讽刺中国的执政当局。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先兆，它预示着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刻不容缓，如果执政当局因循守旧，试图通过形式上的改革来掩盖政治上的抱残守缺，那么，执政当局必然会被公众所抛弃。
中国未来的政治体制改革，不仅仅是一种制度上的变革，它同时也是一个观念上的变革。所谓制度上的变革就是真正实现主权在民；所谓观念上的变革就是要放弃全能政府的观念，真正地把自己看作是社会契约的组成部分，执政党随时随地接受公众的检验，通过选举巩固自己的执政地位，通过选举实现执政党内部的吐故纳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