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应效法俄罗斯？

(2010-06-03)
近日有人在早报网发表文章，文中有一段关于俄罗斯的描述引起笔者的兴趣。从那些数字看，变革后的俄罗斯让人钦佩、羡慕，俄罗斯的今天似乎真的应该是（如文章作者所希望）中国的明天。本人在前苏联以及后来的俄罗斯呆过若干年，对那里的情况略知一二，也想在此谈点耳闻目睹的现实情况，供对此问题有兴趣的人参考。
首先，俄罗斯的天然条件比中国优越。幅员辽阔，国土面积几乎是中国的两倍，而人口不及中国的1/8。自然资源极为丰富，矿藏从钻石、黄金到铜、铁、煤、石油无所不有。从海参崴到莫斯科，沿途两旁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倒地的树木和过火森林无人问津。一句话，光靠卖石油、天然气、木材等就是一大笔收入，便能养活很大一部分俄国人。
基础比中国强。以城市公共设施为例，苏联解体前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很多都建有地铁，莫斯科1990年前就有地铁两百多公里，地铁站修得富丽堂皇，有的可比宫殿。5戈比的车票只要不出站可以让你乘地铁转一整天。大城市一般都实现了集中供暖、供热、供气，供暖时间每年长达八、九个月，热水则一年四季都有。照明用电一度三戈比，厨房用电两戈比，目的是鼓励大家用电。这点中国至今还不是所有大城市都能做到。
原来的社会福利就不错。上学、看病从来由国家包，历来就鼓励生育，号召当“母亲英雄”，生孩子有补助，生越多补助越多。食品、儿童用品、体育用品等由政府补贴，售价非常便宜。
苏联解体后，发生了哪些明显的变化？
首先当然是政治制度变了，由苏共一党（前苏联不存在任何其他党派）专政变成多党竞选执政。开始的时候政党多如牛毛，好像有一百多个，甚至有妇女党，啤酒党。杜马（议会下院）里非常热闹，唇枪舌战，打架的事时有发生。后来通过法律，把支持率很低的小党淘汰了，现在杜马里只剩下统一党、共产党、自由民主党等若干个大党，杜马议事状况逐渐趋于常态，但摩擦仍然不断，比如选举时指责对方操纵、贿选；每年纪念二战胜利，有政府主办的正式庆典，也有在野政党举办的民间仪式。
言论自由了，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批评，什么人都可以骂，百家争鸣。比如对历史，有人坚持说1917年11月7日发生的事件是一场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十月革命），好得很，有人称之为“事变”，更有人直呼那是一场政变，是大灾难。有人赞扬前苏联的伟大成就，有人认为那是俄罗斯人暗无天日的时期。有人仍认定斯大林功不可没，有人说斯大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叶利钦立了新国旗、国徽和国歌（前二者是沙俄时用过的），后来普京为了平衡民意，保留了红白蓝三色国旗和双头鹰国徽，而把国歌换回苏联时期的（旋律）。平面和电子媒体如雨后春笋，实现了多元化，只要有钱有势，谁都可以创办，谁都可以购买，媒体可以成为某一势力、党派的喉舌。除了言论自由，别的方面也比以前宽松多了，如有的电视台半夜播放不加掩饰的性爱节目，有的饭馆以裸体舞吸引顾客，舞女可以一丝不挂。这一切都是公开的，是合法的。
市场活跃了。苏联时期东西便宜，绝大多数是国产的，明码标价，出厂时就印上或刻上价钱，童叟无欺，但商品匮乏，到处排长队，有时排队还不一定能买得到。现在市场商品琳琅满目，几乎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食品、日用品多是进口的，东西很贵，莫斯科很多居民黄瓜、西红柿是论个买的。前面说过，俄罗斯有的是木材，但那里很难见到俄国国产家具，因为富人不愿从事制造业，不愿投资搞生产；靠进口、靠偷税漏税钱来得更快。住房贵得出奇，根据新近国际的一份报告，莫斯科的房价仅次于摩纳哥，比伦敦、纽约、香港、东京都贵，虽然普通居民的收入远远低于这些城市。
造就了少数亿万富翁，其中有的为富不仁，有的企图左右政局，普京上台后重拳出击，有的被抓（如霍多尔科夫斯基），有的出走（如别列佐夫斯基），普京因此遭到西方国家的抨击。普通老百姓日子似乎并没有那么好过，有的老年人辛苦一辈子积攒了两、三千卢布，按以前的情况安度晚年是不成问题了，但苏联解体后卢布一再贬值，最后这点卢布只够买几个面包，而政府并没有给与补偿。人们可以看到地铁站门口常有三、五老人排成一列，手里拿着一件衣服，或一双鞋，或一瓶酒，或一只小猫、一条小狗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叫卖。笔者认得一名六十上下的妇女，具有双学士学位，却在一场馆里当清洁工，据她自己说是退休金不足以维持家庭生活。莫斯科一家中国商贸公司雇了好几名俄籍雇员，一名原是俄驻中东一国家使馆的三秘，一名原是出版社编辑，懂汉语，他俩分别在公司联系客户，负责销售。另一名是公司的司机，原来在莫斯科地铁管理处任副处长，他除了打工，还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和家人搬到郊外的简陋别墅。此三人年龄在四十上下，中国公司给他们的工资并不高，他们却乐意在哪里干，可见找好工作也不容易。
社会风气、治安状况大不如前。苏联解体前，夜里12点以后走在莫斯科偏僻的地方也不用害怕，除了偶有醉汉打扰外，不会有人伤害你，抢劫你的财物。后来不行了，入夜之后外国人一般不太敢单独出门，特别是到行人稀少的地方，因为常发生抢劫、伤人的事。莫斯科的华人很多都有过被劫、被偷的经历，笔者就有过三次。华商遭洗劫、被勒索已不是新闻。莫斯科等大城市还出现了“光头党”，专门袭击外国人，尤其是亚洲人。贪腐成风，比如，外国人每年一次的车检，天未亮去排队，可能排一、两天下来还办不成，如果你给车检人员塞上几十美元，不用检查便能通过。外国人工作须办许可证，如果按正常程序办，要等很长时间，还可能遭刁难，如果送点美元或礼物，时间可以大为缩短。路上的交警可以随时找借口罚你的款，也可以轻松和你“私了”。莫斯科有所谓的清关公司，在报刊上公开登广告，声称能为客户节省多少多少关税，说白了就是和海关人员勾结在一起偷逃关税，也就是所谓的“灰色清关”。
俄罗斯联邦有若干个自治共和国，苏联解体后要求独立之风四起，费了好大功夫才算有所平息，但车臣问题至今未能解决，武装冲突，袭击、挟持平民的事件屡有发生，死伤了不少人。俄罗斯政府把车臣人的武装袭击定性为叛乱、恐怖活动，西方不少人则认为这是起义，是独立战争。
俄罗斯是“金砖四国”的一员。对国力衰退，对沦为和巴西、印度、中国一类的“二流”国家，许多俄罗斯人心犹不甘。也难怪，过去美、苏是世界公认的两个超级大国，或曰两霸，前苏联好像不曾被戴过“发展中国家”的帽子。苏联解体后，叶利钦以为“民主化”会拉近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会使俄罗斯马上融入西方。他极力和美国套近乎，称美国总统克林顿为“比尔兄弟”。然而，西方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相反，还不断作出使俄罗斯人不高兴的举动，如支持某些周边国家（原苏联加盟共和国）和俄罗斯闹别扭，北约东扩等。叶利钦在冷酷的现实面前，在民意的压力下，只好放弃与西方融为一体的努力。今天的俄罗斯，虽然政治制度已与西方大体趋于一致，但两者的猜疑、矛盾、摩擦仍时隐时现。
前面说俄罗斯的经济很大程度靠出口石油、天然气来等自然资源来支撑，其实还有武器。前者是老天赐予的，后者是前苏联的老底，没有这两项，俄罗斯人的日子肯定还不如现在。换言之，变革后的俄罗斯并没有创造出什么经济奇迹、福利奇迹。
本文开头提到的文章作者说，俄罗斯人“真正地实现了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的百年之梦”，根据笔者的观察，多数俄罗斯人时至今日好像还没有这种感觉，也就是说，至少今天的俄罗斯对中国人还不具备那么大的吸引力。当然，俄罗斯人选择什么道路，是他们自己的事，站在中国人的立场，苏联解体没有什么不好，这个国家将来如何发展，因素很多，谁也不好预料。俄罗斯的今天该不该成为中国的明天，见仁见智，留待时间去作结论吧。 《联合早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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