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吃饭不用钱”－直话直说 －反腐战线老兵的博客－强国博客－人民网

话说“吃饭不用钱”

对于年轻人来说，可能不太明白“吃饭不用钱”这句话的含义，他们更为熟悉的流行语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是对于上了年纪的人，却无法忘却发生在半个世纪以前的那场悲剧。当时，伴随着人民公社和大跃进一哄而起的公共食堂，给人们带来了共产主义萌芽的美好憧憬。开办的最初两个多月，各地放开肚皮大吃大喝。有民谣为证：“粮食供给食堂化，肚子再大也不怕”；“人人进入新乐园，吃喝穿用不要钱”。更要命的是，由于担心“粮食多了怎么办”，一方面“放开肚皮大吃”，一方面任由庄稼烂在地里没人收，造成了粮食的极大浪费。接踵而来的是三年自然灾害，结果可想而知，在广大农村发生了水肿病、饿死人的人间惨剧。究竟是“七分天灾三分人祸”，还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至今仍有争议。然鼓吹和实行“吃饭不用钱”、“放开肚皮大吃”也是难辞其咎的。

当历史的车轮滚动半个世纪以后，“吃饭不用钱”再次成为中国社会一道独特的风景。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吃饭不用钱”的范围，已经从农村转移到党政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同时，不再有振奋人心的响亮口号，而是代之以心照不宣的官场潜规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开会就餐个人不再交伙食费，只因会议预算已经作了安排；出差途中走到哪吃到哪，全由当地负责接待，伙食费客人不交主人不收已成惯例。至于各种名义、规格的公务宴请，更无向嘉宾收取伙食费的理由和先例。

其实，不管是谁，一日三餐如果在家吃，总得花钱购买柴米油盐；上班到单位饭堂用膳，也得掏钱购买饭票；出街上酒楼、饭馆、快餐店，餐毕无不乖乖付款买单，从未听说有“免费的午餐”。为何吃饭一与公务沾上边，立马就理所当然、堂而皇之成了“免费”呢？且不说吃饭纯属个人行为，与履行公务并无必然的、内在的联系；更何况国家已经发了工资，出差还有差旅补贴呢。这种一边领取工资、补贴，一边享受“吃饭不用钱”等供给制待遇，两头占便宜的不合理现象，已经在社会上流行多年、普遍存在。若说管理部门和监督机关对此毫不知情，岂不是名副其实又瞎又聋的官僚主义？恐怕还是认为交不交伙食费区区小事无足挂齿，因而睁只眼闭只眼，装聋作哑吧？几十年来，我们一直接受“兴无灭资”的传统教育，“私”字是万恶之源的理念曾经深入人心。当“私”字成为过街老鼠的时候，披着羊皮的狼便悄悄出现了。一个“公”字，多少私利假汝以行！

笔者不由得想起珍藏在井冈山纪念馆和西柏坡纪念馆的两张发票。2002年12月5日，胡锦涛同志刚刚就任中共中央总书记，便带着中央书记处的同志冒雪来到西柏坡，重温“两个务必”的重要意义。当天吃住都在西柏坡纪念馆宾馆，据宾馆总经理介绍，“吃得非常简单,就是家常的豆腐、鸡蛋之类的”。在胡锦涛一行离开前，他的秘书来到前台，表示要付饭钱。这让宾馆工作人员非常吃惊，但是，对方态度很坚决。宾馆只好收下了30元钱，并开具了一张付款人为“胡锦涛”的发票。

党和国家领导人严格按规定交伙食费的故事绝非孤例。

1965年毛主席重上井冈山，离开茨坪前，毛主席的生活管理员吴连登到宾馆财务室结算伙食账。开始，会计雷良钊说什么也不肯收下伙食费。他说：“收下这钱和粮票，叫我怎能对得起毛主席，对得起井冈山的群众啊！过去毛主席在井冈山吃的是红米饭、南瓜汤，是为我们穷人打天下，如今他老人家回到井冈山，那是对我们井冈山人民最大的关心，也是我们井冈山人民的最大光荣。”吴连登耐心解释说：“你的这些话都有道理，可你不知道，主席和我们工作人员外出也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呀，这也是纪律，我必须遵守。在我们的约法中有这样一条规定：‘凡是首长需要的一切东西，托当地人代办的，都必须将货款交清，地方不收钱，东西也就不能拿。’这钱和粮票你们就收下，不然我回去是要挨批的。首长平常都要求我们严格按照中央的指示办。”“毛主席最反对的事就是特殊化。……你说，今天这钱和粮票没交清，我能离开井冈山吗？这可是纪律呀！”听了吴连登的这番话，雷良钊十分感动，只好照实收下毛主席的伙食费，他噙着热泪认认真真地在发票上写着：住宿时间7天，每天伙食费2.50元，共计17.50元。交粮票23斤，购大米款每斤0.12元，计2.76元。

今天我们重读吴连登和雷良钊的对话，可以有多种角度的解读。按照传统的思维和眼光来看，雷良钊确实对毛主席怀有深厚的阶级感情，他不肯收取毛主席的伙食费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深入分析，却反映出他的政治觉悟很低。他不明白，党和国家领导人也是人民公仆，无论政治上还是生活上都不能搞特殊化。吃饭要交伙食费，这是连小学生都懂得的基本生活常识，更是党和政府的纪律规定。而他却认为：“收下这钱和粮票，叫我怎能对得起毛主席，对得起井冈山的群众啊！”其实，坚持不收伙食费，不但违背毛主席的意愿，而且违反了纪律，损害了领导人的形象，这才是对不起毛主席，对不起井冈山的群众。至于他解释不收伙食费的理由，就更站不住脚了。他说：“过去毛主席在井冈山吃的是红米饭、南瓜汤，是为我们穷人打天下，如今他老人家回到井冈山，那是对我们井冈山人民最大的关心，也是我们井冈山人民的最大光荣。”按照这种逻辑，换个时间、地点、对象，就变成了：“各级干部在祖国大地走南闯北，日夜辛劳，是为我们老百姓办实事、谋福利，如今亲临本地，那是对我们当地干部群众最大的关心，也是我们单位的最大光荣。”于是“吃饭不用钱”，“白吃白喝”也就成了理所当然、冠冕堂皇的理由。

两张发票的故事，使我们感动，更让我们脸红。主席和总书记用餐尚且自觉交付伙食费，为什么我们却心安理得地白吃白喝呢？现实生活中约定俗成的“吃饭不用钱”，反衬出两张发票的稀有和可贵。而两张发票的稀有和可贵，又折射出现实生活中的极不正常。只有“吃饭要交伙食费”这种常识不再成为高深的理论和争议的课题，自觉缴交伙食费成为官场常态而不再成为新闻话题，我们才能承认这个社会的政治生态是正常的。因为这不仅仅是几块钱、几十块钱的小问题，更是公与私、廉洁自律与多吃多占的重大问题。50年前“吃饭不用钱”的后果，是加剧了农村的水肿病和饿死人的人间惨剧。当今“吃饭不用钱”的后果，当然不会重现当年的惨剧，却是导致公务人员普遍“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的所谓“富贵病”流行，以及公私不分、损公肥私、铺张浪费、财政赤字的“社会病”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