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 雄 有 大 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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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        

       ——在南京师大附中2008届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王占宝  2008-5-24

 

亲爱的2008届各位同学、各位老师,

尊敬的各位家长、各位来宾:

    大家下午好!

刚才我们一起观看了《2008届三年精彩回放》,我们确实是感慨万端。时间,只是在我们度过了以后才变得神圣起来。人们回首历史的时候,最能体会到日月不居、岁月如歌的含意了。

每一届都有精彩回放,但是2008届似乎更加“精彩”纷呈,制作片子的同学强烈要求增加十分钟时间,因为“即使忍痛也不知道从哪儿割爱了”。

那么,同学们,你们能告诉我,什么是“精彩”吗?

 

我想起三年前你们到附中的第一课——军训,还记得学校对你们提出的课程目标吗?对,初步养成“阳刚之气,英雄之美”。

军服,队列,拉歌,站岗,野营,晚会,表演;皮肤从白嫩到黝黑,声音从清脆到粗犷,目光从游离到坚定,腰板从随意到挺直。你们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开始的时候你们在寻找“阳刚之气”,后来你们慢慢体验到“英雄之美”了——你们知道自己将要做一个怎样的人,你们明白了自己要怎样的成长——你们选择了高远和博大,你们选择了坚强与执着。部队的首长也理解了一群十五岁的“尖子生”为何能超越预备役军人和正式军人的训练成果。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你们是江苏省实施新课程、新高考的第一届,三年来你们养“气”长“美”,在附中百年舞台上尽情挥洒,创造出了你们的“精彩”:

 

生涯规划课程,深度学习策略,学生综合素质评价,31公里步行者活动,“12·13,我们永远不能忘记”主题课程,学科周活动,《附中简报》,学业发展规划,学习之星评选,附中讲义实施,社会实践课程,高二体育节的创设,高三学生目标管理手册《我的附中360日》的编制和使用,学生学业发展的数据分析和指导体系的建构,首次独立举行“成人仪式”,首创学长制课程,首开IGCSE教学实验,参加法国无境数学竞赛,参加加拿大滑铁卢大学“欧几里德数学竞赛”……

研究性学习——342个研究性学习课题,已有两本研究性学习成果专集汇编成册——《创造的天空》,其中卢懿等同学研究的《节约型校园建设方案》、周天艺等同学研究的《南京水体污染的调查报告》获全国三等奖,陈尉轩、冯旻予等共同研究的《高速汉字输入键盘的研究》与陈莽昆等同学共同研究的《品牌连锁店合理性分布研究》获市一等奖;

学业水平考试——6门学科中有4门A率超过90%,历史学科A级通过率更是达到97.91%,325位辛勤的幸运者获得了4A,名列全省前茅。这不仅仅是为了高考加十分,更是因为自己全面发展的责任;

学科竞赛——再次收获了江苏省第一位的桂冠,2008届高三同学在奥赛中,有75人次获省级以上一等奖(全校109人次),其中亚洲区一等奖1人次,全国一等奖1人次,全国二等奖2人次,获一等奖总人数连续三年位列江苏省第一名,其中高三(2)班何骥同学在亚洲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中获得总分第一名。从南京到哈尔滨,从北京到乌兰巴托,你们把附中高高举起;

保送生——再创附中历史上的新高,截至5月20日2008届有89位同学被国内外著名高校保送提前录取。有67位同学获得国内外著名高校自主招生资格。

 

说到这里,你们可能已经猜到校长认为“精彩”就是英雄,“精彩回放”就是回放英雄的故事。是的,我是在回顾你们在附中三年英雄的表现。然而回顾中短短的一句,浓缩了多少个台前的英雄和幕后英雄的智慧和汗水、勇敢和坚强,在此,我建议2008届的同学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养育你们成长的家长和老师们,谢谢他们,他们是我们的世界中最可爱的人!

 

可是,难道“英雄”就只是宏大叙事?就只是波澜壮阔?就只是风云人物?

我们怎能忘记:校国旗护卫队,一年四季,对你们来说,只有一个季节;步行者活动中“挪”进校门时疲惫的脸上绽放的泪花;合唱节、圣诞晚会、诗歌朗诵会、武术操表演、运动会入场式、十人九足、体育节、校篮球队、校龙舟队你们群体奋斗的身影…………

有的班级入学分数不高但学业考试“敢与天公试比高”;有的班级连续保持卫生第一,把常规考核看作是对自己的教养的考核;有的班级为西部捐建了一座“母亲水窖”,把附中人的大爱传递……

有的同学参加了模拟联合国活动,有的同学赴美国参加了系统动力学方面的学术交流活动,有的同学在国际学校联盟峰会上自信地主持国际学生的讨论、从容地表演附中的中华武术操,有的同学在特殊学校担任义务辅导员,有的同学到民工子弟学校任教,有的同学为地震灾区义卖;有个同学在社会实践期间,为班级出小报到深夜,回到宿舍发现大家已睡熟,为了不吵醒同学,他没有敲门,而是在门外等待,直到第二天清晨……

满目缤纷,俯拾皆是……

 

   也许,你要说,这些是什么?这也算“英雄”?如果是,那么我也是“英雄”,或者说,我也做过“英雄”,至少说,我也有做“英雄”的可能。

 

   

那么,天地间,何谓“英雄”?

黑格尔曾说:首先必须规定名词的意义,才能发现共同的东西。

孔子说:“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他把智、仁、勇看作人类社会的三大“至德”,并认为达此境界的途径是“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是儒家的英雄观。

三国时期的刘劭说过:“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

我个人理解,“英”者,明也;“雄”者,勇也。“英雄”的内涵就是:责任、勇敢、创造。

责任,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而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勇敢,就是竭尽全力,敢于牺牲,坚持不懈;创造,就是有所作为,创造价值,成为自己。

我所理解的“英雄”,不是行走江湖横刀立马石破天惊振臂一呼应者云集“高大全”神话式的英雄,而是草根英雄、平民英雄。不仅仅是通常所说的英雄人物,更要强调的是普通人的英雄情怀、英雄气质。“英雄”不是稀有元素,而是人类的基因之一,“英雄主义”集中体现出了人性的光辉。

马克思说过,自我意识具有最高的神性。神性就在自己身上,“英雄”属于自我意识。

在萨特那里,普通的、平凡的人都有可能选择“自己成为自己的英雄”。萨特驳斥了“天生的懦夫”和“天生的英雄”的宿命论观点,指出,人并非因为长着一个懦夫的心或懦夫的肺才成为懦夫,恰恰相反,是懦夫把自己变成懦夫,英雄把自己变成英雄。萨特鼓励人们勇敢地选择自己的价值,并为他的选择承担责任;他斥责逃避责任的种种借口,在他看来,由于人是自由的,所以不可能不选择,所谓听天由命也是一种选择,不过,这是一种消极的、逃避他的自由的选择,是一种自欺。

 

因此,英雄应该是一种品质,它与性别无关,它与身材无关,它与出身无关,它与财势无关,它与比赛无关,它与“知名”无关,它与鲁莽和冲动无关,它甚至与智商和机遇也无关;但是,英雄,它与人生意义选择有关,它与品德有关,它与勇往直前有关,它与超越自我有关,它与创造价值有关。所以,它就具备了大美!

英雄之美,体现在“三”度上:厚度——思想,力度——勇气,效度——价值。

英雄之美所彰显的崇高价值的基础在于生命人格的塑造。英雄的产生和对英雄的追慕源于人类对于高尚精神生活的要求,是人的心灵追求。古罗马文论家朗吉弩斯在其《论崇高》中曾将这种人格培育比喻为“伟大心灵的回响”,并认为,如果人一旦失去了这种对伟大心灵的感应和体悟,麻木、冷漠、委琐就会接踵而至,人生必然因此阴暗卑下,与“自由”无缘。

 

从普罗米修斯盗火到精卫填海,从万里长城修筑到汶川救灾,从1920年至1924年在我校任教的杨杏佛先生发起组织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到1987届校友邓中瀚发明“中国芯”,从2005年8月的军训到2008年的高考,古今中外,百年附中,高中三年,一部英雄史诗!

因此,如果有人说“我”不能成为“英雄”,那“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如果我们远离“英雄”,那么,很可能会富而不贵,行而不远。

 

尽管“英雄”是人类的基因,但它常常处在潜藏、沉睡的状态中。

我们往往知道自己的责任,但是,只将它作为空中的气球,没有真正地把它作为引领自己前进的旗帜,因为畏难、自卑、诱惑、怯懦、绝望——缺乏英雄主义的情怀和气质,我们将身体蜷曲,我们让潜能沉睡,我们任由星火熄灭,我们最终以遗憾收场,然后再寄托于我们的下一代来实现我们的梦想。

把蕴藏在我们自身内部的所有潜在力量激发出来——需要英雄主义; 让优秀者更优秀、平常者不平常——需要英雄主义;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崛起——需要英雄主义!

平凡人的深藏的财富和可能的优势是什么?英雄的本性!普通人具有了英雄的意识和精神就可以做出不平凡的贡献。

天地英雄,我们原本都是。

 

一个人能够为自己的时代做些什么,能为社会做些什么,一个人应该为自己的生命做些什么?这些应当在人性中的英雄主义被唤醒以后来回答。

“嚼得菜根,做得大事”,这就是英雄主义的具体体现;发扬英雄主义是将“责任”具体化为“创造”、“成为你自己”的策略和行为。

南京师大附中,是一个英雄主义者荟萃的大家庭。

 

 

但是,我们社会近些年来对“英雄”有些陌生了,“英雄”成为了稀缺的、回避的甚至被恶搞的对象了。

 

我们国家处在特殊的社会转型期,这是一个可能极度贫穷以后疯狂享受的时代,这是一个可能物质主义至上的时代,这是一个可能迷恋柔软生活的时代,这是一个可能小富即安的时代,这是一个可能在竞争中诱发人类劣性而荒芜人性光辉的时代,这又可能是一个竞争中引导人们归隐而忽略人们潜能舒展的时代,这还可能是“精英”们用平民主义的矫情麻痹普通人进而维持自身优越的时代。在当代的中国,是享乐苟且,还是奋发进取?这还真是个问题!

 

我们可能害怕自己的英雄本性。马斯洛曾经分析人们存在的“约拿情结”,认为人们也会有可能不敢挑战自己,不敢超越自己,不敢享受自己的高峰体验,不敢拥有自己的真正人生。

 

我们可能害怕困难。我们害怕原本可以克服的困难,甚至是害怕那种无名的、没有道理的、毫无根据的“困难”,自我恐吓,作茧自缚,自己戴上精神枷锁,然后挣扎匍行。

美国第32任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就职演说里有一句名言:“我们唯一引为恐惧的,只是恐惧本身。”他的夫人安娜·埃莉诺·罗斯福将这句话选定做她自己的碑文。

 

我们可能害怕自己不够完美。人类往往会对自身道德瑕疵和意志缺陷进行过度补偿。英雄没有必要也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我们更没有必要以神的标准来奢望他人与自己。罗曼·罗兰在《约翰·克里斯朵夫》一书开篇就写道:英雄并非没有卑劣的情操,只不过他们没有被卑劣的情操所俘虏罢了。

人类道德的亘古原则,一是无需极致,二是必须践行。我们应该学会在成长中逐步完善,悦纳自我。“不是你有多少糠皮,而是你有没有麦子。”——英雄主义者肯定有他的瑕疵——谁没有呢?但是他有更多值得我们喜爱值得我们钦敬的优点。

 

我们可能害怕失去轻松和愉快。一段时间里“远离崇高”成为时尚,似乎人只有远离崇高,精神和心理才会获得轻松和愉快。然而,人不仅需要有物质的满足,同时更需要精神的支撑,并且物质越丰富,精神支撑越不可或缺。实践告诉我们,远离英雄,将造成精神空虚,甚至蜕变,也很难真正享受到有深度的幸福和快乐。

美国总统肯尼迪在谈到美国将实行登月计划时说:我们选择登月,并且做其他的事,不是因为它们容易,而是因为它们困难。

奥林匹克体育运动承载着人类社会普遍认同的价值观念,她所倡导的“更高、更快、更强”的精神,不就是人类本性中的英雄情怀吗,不就是人类的“高峰体验”吗?

一味追求“轻松和愉快”,常常会造成隐性浪费,浓烟滚滚,但是不见火苗,我们要避免低温燃烧,我们要烧开自己这壶水!

 

我们还可能害怕自己会变成一个乏味的人。鲁迅诗云“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英雄”;大勇,必有大爱;大爱,必生大勇。

英雄的情感也可能是那些既不知道胜利也不懂得失败的冷漠怯懦的人所难以理解的。

 

 

然而,这十多天来,“英雄主义”又强烈地冲击着我们:

四川汶川特大地震灾害,它使得国人的心灵秩序得以重建,它震绽出了人性的光辉——勇敢坚强希望——这就是英雄主义,这是开放在伤口最具生命力的一朵玫瑰。大难激大勇,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请看:

映秀镇渔子溪小学二年级学生林浩爬出废墟后又爬回去背出两名同学,震后徒步七个小时到达都江堰;

北川一中李安宁同学被砸中动弹不得,她带领活着的同学一起喊话:“我们要出去,我们要挺住。”然后同声唱歌;

15岁少年雷楚年,灾难来临之际,他表现出非凡的冷静和勇气,短短的两分钟时间两次返回教室,救出7名同学;

陈建清被埋在废墟中已经三天,他说:“我是世界上第一个背上压着3块预制板的人;我要坚持下去……”;

女学生邓清清在废墟里面打着手电筒看书;

被困216小时之久的女工崔昌会,由于没有食物和水,为了不连累两名没受伤的工友,她“逼”走了他们。此后,她靠一个梨子、蚯蚓、野草和尿液维持生存。在医院接受治疗时,嗫嚅着:“我要活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

一个成都下岗工人在献血后说,我拿不出钱但我可以“出点血”;

一位衣衫褴褛的乞讨老人。身上全是讨来的一毛两毛还有一些硬币,特地利用中午到银行,将全身的零钱兑换出了一张一百元,老人一直说,“灾区的人比我更困难,他们的生命都受到威胁,不容易啊”!

……

5月19日14时28分天安门广场,为大地震中罹难者默哀后,人们高喊“汶川挺住,中国加油!”

前天,高三一个身体单薄的女同学平静而又坚定地告诉我说:“我要报考地质专业!我要到世界最知名的地质学院深造!”

……

平凡的人们给我们展示了英雄之美,他们的无私、无畏、悲悯、坚韧深深地震撼着我们。

 

 

灾难总要过去,我们大多数人也不可能经常在灾难中被唤醒,在强烈的刺激下成长。

蒙田这样认识自己:“从我身上,可以看到所有的矛盾……羞怯,傲慢;纯洁,放纵;健谈,寡言;坚强,纤弱;聪明,愚鲁;暴戾,和蔼;虚伪,真诚;博学,无知;慷慨,吝啬又挥霍……所有这些,我都在自己的身上或多或少地看到,就看我朝哪个角度旋转。”

让我们朝“英雄”的角度旋转,让我们走进它、唤醒它、强化它、鼓励它、体验它、升华它,享受它,进而将它形成我们的习惯,让它成为我们基本的、高贵的品质——不仅仅是表现——而是品德,品质!

郑板桥有诗云: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笔下的“竹”不正是“英雄”精神的写照吗!我们就要像这样养“气”长“美”!

香水的95%是相同的——水,5%是不同的——那是各家的独特品质。英雄主义者也是一样的。

 

 

因为英雄有大美,所以,

对英雄的欣赏,需要有一定的距离,如同欣赏高山峻岭九天银河;

对英雄的欣赏,需要待以时日,“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对英雄的欣赏,需要有“大我”的胸怀,“青山原不动,白云任去来”。

 

 

风景属于看风景的人,英雄属于选择英雄的人。

年轻时没有英雄气概,年老时就没有真正的回忆。

 

2008届的同学们,今天学校为你们举行毕业典礼,祝贺你们在附中完成了高中学业。明天你们就成为了附中校友,12天以后你们就要走向高考考场,从此,你们走向更广阔的未来。朋友们,来吧,让我们坚定而又微笑地走向高考考场。因为我们做好了充分准备,所以我们坚定;因为我们把它作为“英雄”的体验,所以我们微笑。朋友们,展翅高飞吧,飞向未来的天空,未来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未来是我们要创造的地方。

 

天地“英雄”,附中人当仁不让,因为这是我们的天性,这是我们的责任,这是我们的智慧!

英雄主义,花开不败;人生舞台,看我精彩!

 

同学们,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英雄有大美》。最后请允许我用香严闲禅师、李忱的《瀑布联句》送你们远行:

“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