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国 佛 教 人 物 3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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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神秀(606—706)
  神秀,是中国禅宗北派的开创者。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县)人,早年博览经史,唐武德八年(625)在洛阳天宫寺受具足戒。五十岁时,至蕲州黄梅县双峰东山寺(在湖北黄梅县东北三十里)参谒弘忍(602—674),从事打柴汲水等劳役以求法。如此六年,深为弘忍所器重。弘忍有一天令门弟子各作一偈呈解所悟,来决定付以衣法的人。神秀作了一偈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弘忍看见此偈,只说依此修行也有大利益,但不许可他见自本性,终于把衣法另外付给慧能。弘忍圆寂后,他去江陵当阳山(今湖北当阳县东南)玉泉寺,住在寺东七里的山上,大开禅法,二十余年中,四面八方从他就学的徒众很多。武后则天听到他的盛名,于久视元年(700)遣使迎请,当时神秀已年过九十(见宋之问《为洛下诸僧请法事迎秀禅师表》)。第二年(大足元年,701)他到了东京洛阳,住于内道场,受到特殊的礼遇。武后时时向他问道,并命于当阳置度门寺、于尉氏置报恩寺,表彰他的道德。到中宗即位(705),更受礼重。神秀住东京六年,于神龙二年(706)在天宫寺示寂,谥大通禅师。他这时候已经有一百多岁了,但他自己向来不说年龄,所以人们不知其详(见张说撰碑文)。《楞伽师资记》的作者净觉说神秀并没有什么著作,但秀门共传他所作的《大乘五方便》(一作《北宗五方便门》,又作《大乘无生方便门》),晚近在敦煌石窟发现它的写本(巴黎图书馆藏有两本);又有《观心论》一卷,亦于敦煌发现残本。他的嗣法弟子有十九人,其中嵩山普寂(651—739)、西京义福(658—736),又继续领众,受宫廷与佛徒的崇敬,不下于神秀。普寂的弟子道璇还把北宗禅传到日本。

  神秀的根本思想,从他所作示众偈说:“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将心外求,舍父逃走‘(见《景德传灯录》卷四),可见一斑。他纯是继承道信以来的东山法门,以’心体清净,体与佛同‘立说的。神秀因此主张’坐禅习定‘,以’住心看净‘,为一种观行方便。《坛经》记载慧能问神秀的弟子志诚,神秀如何示众,志诚说:”常指诲大众:住心观净,常坐不卧’。他的门人张说也说他的‘开法大略,则忘念以息想,极力以摄心。其入也品均凡圣;其到也行无先后。趣定之前,万缘皆闭;发慧之后,一切皆如’(张说撰《大通禅师碑》)。这都是说明神秀的禅风。后来他的弟子普寂、降魔藏更发展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之说。

  神秀继承了道信、弘忍以心为宗的禅法,故‘特奉《楞伽》,递为心要’(见张说《碑》文),楞伽宗也立他为第七祖(此以《楞伽》译者求那跋陀罗为第一祖、达磨为第二祖、慧可为第三祖、僧璨为第四祖、道信为第五祖、弘忍为第六祖,而神秀为第七祖,见《楞伽师资记》)。但此宗从道信以来,即并重《般若》,而提倡一行三昧。神秀更扩大其方便,涉及多种经论。其门下相传有五方便门,即是:一、总彰佛体门,亦称离念门,依《起信论》说心体离念;二、开智慧门,亦称不动门,依《法华经》说开示悟入佛之知见;三、显不思议解脱门,依《维摩经》说无思无想为解脱;四、明诸法正性门,依《思益经》说心不起离自性为正性;五、见不异门,依《华严经》说见诸法无异,自然无碍解脱。由这五门依经论而又沟通其义,故后人称为方便经(见宗密《圆觉经大疏钞》卷三之下)。

  神秀寂后,普寂、义福两大弟子在帝王的支援之下,继续阐扬他的宗风,盛极一时,有‘两京之间皆宗神秀’之概。普寂并以神秀为达磨一宗的正统法嗣,立为第六祖而自称为第七祖。其慧能一系,在慧能寂后荷泽神会出而论定是非,指出达磨宗的正统法嗣不是神秀而是慧能,并以神秀之禅由方便入为渐门,不如慧能之顿悟,于是有南顿北渐之分。南顿适应当时佛徒舍繁趋简之要求,日见其盛,神秀的门庭遂日见寂寞,传了几代,法脉就断绝了。(黄忏华) 
四○ 善导(613—681)
  善导,是唐代大弘净土教的一位高僧,后世尊他为莲社第二祖。他俗姓朱,临淄(今山东临淄县)人(一作泗州人)。幼年从密州(今山东境)明胜出家,常诵《法华》、《维摩》诸经;偶入经藏取读《观无量寿经》,大为欣赏。受戒以后与妙开律师共研《观经》,觉得只此观念法门,最易超脱,其他行业迂僻难行。

  他常依《观经》修十六观,并慕东晋慧远结社念佛的高风,曾亲往庐山叩寻遗范。后更周游各地,访问高德。闻道绰在西河(今山西境),盛弘净业,即于贞观十五年(641)赴并州(今太原)石壁山玄中寺相访。其时正值严冬,旅途艰苦,道绰悯他远来,即授以《观经》奥义。

  贞观十九年(645),道绰入寂,善导即赴长安,盛弘念佛法门。他于唐永隆二年(681)三月十四日,忽患微疾,怡然长逝,年六十九。他的弟子怀恽等,葬其遗骸于长安终南山麓神禾原,建寺立塔纪念,即今香积寺与崇灵塔。一九八○年五月十四日,中国佛教协会与日本净土宗,云集两国佛徒,于此举行了盛大的法会,纪念善导大师圆寂一千三百年远忌。

  善导在长安广行教化时,曾将所得布施的净材,书写《阿弥陀经》数万卷,又画《净土变相》三百余壁。近代新疆吐峪沟高昌故址发掘出的许多古代写经中,即有他写的《阿弥陀经》的断片,卷末记有‘愿生比丘善导愿写’一段题记。

  善导兼擅造像艺术。他在西京实际寺时,唐高宗教于洛阳龙门兴造大卢舍那佛像,命他监督造像工程。调露元年(679)奉敕于大像之南建置奉先寺,为佛教东传以来所开的最大石佛之龛(见《金石萃编》卷七十五《河洛上都龙门之阳大卢舍那龛记》,简称《奉先寺像龛记》)。龛记文中并称他为‘检校僧西京实际寺善道禅师’(‘道’与‘导’的写法虽然不同,但由于西安碑林所保存的《大唐实际寺故寺主怀恽奉敕赠隆阐大法师碑铭》中,有‘时有亲证三昧大德善导阇黎’之语,且与善导时代相合。其为同一善导无疑)。

  善导日常持戒极严,常事乞食。澡浴以外,不脱三衣。每合掌胡跪,一心念佛,非力竭不休。后来宋代宗晓取异代同修净土功高德盛的七人立为莲社七祖,置善导于慧远之次,列为莲宗第二祖(见《佛祖统纪》卷二十六《净土立教志》)。

  古代有两位善导的说法,其说起始于宋《新修净土传》中的二《善导传》。后至十二世纪时日本源空所著《类聚净土五祖传》中曾加以引录。十三世纪时良忠撰《观经玄义分传通记》第一,载明《新修净土传》中卷有三十三人的传记,其中第二十五人为善导,第二十六人为善道。此则前者为京师光明寺的善导,后者为终南山悟真寺的善道《佛祖统纪》于第二十七卷出《善导传》,第二十八卷载《善道传》,于此可以分清两个善导的区别。

  善导的著述,现存五部九卷。即《观无量寿佛经疏》四卷、《往生礼赞偈》一卷、《净土法事赞》二卷、《般舟赞》一卷和《观念法门》一卷。《观无量寿佛经疏》,亦称《观经四帖疏》。此疏主要叙述净土法门的教相教义,故又称为教相分或解义分;其《往生礼赞偈》等四部,叙述净土法门的行事仪式,故又称为行义分。《观经四帖疏》于八世纪时传入日本,流传甚广,后来日本高僧法然(即源空)即依它创立日本净土宗,并尊善导为高祖。

  《往生礼赞偈》亦称《六时礼赞偈》,说明昼夜六时礼赞弥陀及观音、势至的仪式。《净土法事赞》上卷标题为《转经行道愿生净土法事赞》,下卷标题为《安乐行道转经愿生净土法事赞》,说明《阿弥陀经》转读行道的方法。《般舟赞》具称为《依观经等明般舟三昧行道往生赞》,是依《观经》等说明修学般舟三昧行道的方法。《观念法门》具称为《观念阿弥陀佛相海三昧功德法门》,是说明观念佛三昧的行相和入道场念佛与忏悔发愿的方法。此外,通常附于《观念法门》之中的还有《依经明五种增上教义》一卷。

  又宋宗晓《乐邦文类》卷四载有《临终正念诀》一篇,署名作者为京师比丘善导,王日休《龙舒增广净土文集》卷十二题作《善导和尚临终往生正念文》,内容文字大体相同。

  古来关于弥陀的净土问题,有报土和化土的异说。摄论师以彼土为报土,认为凡夫不能往生。迦才等认为彼土有报土和化土两种:地上菩萨生于报土,凡夫二乘生于化土。慧远认为净土是众生的自业所感,随凡圣阶位而有高下之别。善导的著述里,则坚决主张弥陀净土为报土,并认为凡夫能入弥陀报土,以此树立了净土一宗的教法。

  善导认为凡夫乘著弥陀的本愿力虽能往生极乐净土,但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往生的正因,即所谓安心、起行和作业。安心,即具足《观无量寿经》所说的至诚心、深心和回向发愿心,如是‘具足三心必得往生。’起行,即随身口意三业之行。身业是礼拜阿弥陀佛。口业是称赞弥陀及一切圣众的身相光明及净土庄严。意业是专念观察弥陀及诸圣众的身相光明及净土庄严等。作业,即依以下四修法策励实行。一、恭敬修,礼拜弥陀身心恭敬。二、无余修,即称名忆念弥陀及净土圣众,不杂余业。三、无间修,即修行三业乃至回向发愿,无有间断。四、长时修,即以毕命为期,心行相续,誓不中止(见《往生礼赞偈》)。

  善导的弟子,以怀感最为知名,怀恽次之(孟铣的《释净土群疑论序》说,‘恽与感师,并为导公神足’)。此外见于史传碑铭的,尚有贞固、净业数人。怀感是长安千福寺沙门,初学法相,博通经论。及谒善导,善导命他入念佛道场,精诚念佛,三年后得念佛三昧,著有《释净土群疑论》七卷行世(《宋高僧传》卷六)。

  怀恽,于长安西明寺出家,时善导在光明寺弘法,他即趋侍座下十余年,尽传善导之学。善导示寂,他于神禾原建造灵塔葬之,又于塔边构筑伽蓝,并造十三级大窣堵波。后依敕为长安实际寺主,常讲《观经》、《贤护》、《弥陀经》等,劝四众专念弥陀名号。寂后谥隆阐大禅师(见《隆阐法师传》)。

  贞固,郑地荥川人,于汜水等慈寺从远法师出家;后于襄州遇善导,接受净土法门,精勤称念阿弥陀佛。至庐山,住东林寺。至广州,邂逅义净,同渡南海达于室利佛逝(见《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下《贞固传》)。

  净业,于弘道元年(683)出家,善讲《观无量寿经》和《释净土群疑论》。他为香积寺主二十余年,劝修净土行业,年五十八圆寂。(林子青) 
四一 圆测(613—696)
  圆测,名文雅,是玄奘的著名弟子之一。他原是新罗国王孙,三岁出家,唐初来中国,十五岁受学于法常(567—645)和僧辩(568—642)。受戒后,住长安玄法寺。钻研《毗昙》、《成实》、《俱舍》、《婆沙》等论,及其注疏。在玄奘回长安以前,圆测所学的内容已很丰富,并负盛名。西元645年玄奘回到长安,他就开始从玄奘受学。显庆三年玄奘徒居新建的西明寺,同时敕选名僧五十人同住,圆测也在其中。他在玄奘门下与慈恩寺的窥基并驾齐驱。玄奘去世(664)以后,他就在西明寺继承玄奘弘传唯识教义(因此,后世唯识著作中称他为‘西明’)。他的《解深密经疏》大约就在此时写成。他性好山水,约668年,曾往居终南山云际寺,又在离寺三十余里的地方,净修了八年。在地婆诃罗来到长安稍前,他回西明寺讲《成唯识论》。

  地婆诃罗于仪凤初至垂拱末(675—687)于两京东西太原寺及西京弘福寺译《大乘显识经》等十八部经论,敕召名僧十人襄助,圆测与薄尘、嘉尚、灵辩等同充证义。证圣元年(695)实叉难陀在洛阳大内大遍空寺重译《华严经》,圆测应召前往协助讲译。经还未译完,即于万岁通天元年(696)七月二十二日,在洛阳佛授记寺去世。后在龙门香山寺北谷荼毗、起塔。他的弟子西明寺主慈善和大荐福寺胜庄等,分了一部分遗骨,葬在终南山丰德寺东岭上他曾经游历过的地方。宋政和五年(1115)同州龙兴寺仁王院广越又从丰德寺分了一部分遗骨,葬在兴教寺玄奘法师塔左,与窥基塔相对,贡士宋复为作《塔铭》(见宋复撰《大周西明寺故大德圆测法师舍利塔铭序》)。

  圆测著述现存的有三种:

  一、《解深密经疏》四十卷,第三十五卷以后曾经佚失,但在藏文《丹珠尔》中保存有完整的译本,近年来中国佛教协会观空法师又从藏文译成汉文补齐。本书为圆测仅存的主要著作。书中引及《大般若经》,可能是在玄奘去世后写成的。本书又引玄奘译的《瑜伽》、《唯识》、《杂集》、《俱舍》、《婆沙》诸论很多,引真谛译的《决定藏论》、《三无性论》、《摄大乘论释》、《般若疏》、《金光明记》、《解节经记》等也很多。特别是《解节经记》,几乎随时引到。本书卷一,引真谛翻译目录说,陈天嘉二年(561)于建造寺译《解节经》一卷、《义疏》四卷。《续高僧传》卷一《法泰传》说,法泰与僧宗、惠铠等。于广州制旨寺从真谛笔受文义,前后出经论五十余部,并述《义记》等。因此本书所引真谛《记》,可能是真谛的《义疏》,或法泰的《义记》。真谛的注解久已失传,要了解他的学说,本书实为极重要的资料。

  二、《仁王经疏》三卷。本书在说明所诠宗旨中,叙述了真谛、玄奘安立无相法轮的不同。

  三、《般若心经疏》一卷。

  另外,佚失的著作有《金刚般若经疏》、《阿弥陀经疏》、《成唯识论疏》等十一种。

  圆测关于唯识和因明的著作都已佚失,与窥基一系见解不同之处,只有从惠沼、智周等的著作中见到一部分。特别是惠沼著的《成唯识论了义灯》,主要是驳圆测和他的弟子道证的说法。此外,惠沼在《因明入正理论义断》中,也有驳破圆测和道证的地方。从这些书中可以见到慈恩和西明的种种不同见解。

  圆测早年的学说,是渊源于真谛的。他最初从学的法常和僧辩,都出于摄论师道岳(568—636)之门。道岳的师父道尼,曾亲同智□等听过真谛弟子智恺的讲说,并撰集所传真谛的注疏。智恺死后,在真谛面前立誓弘传《摄大乘论》和《俱舍论》的十二人中,即以道尼为首。道尼于开皇十年(590)到长安,道岳亲从受学,后来又从广州显明寺求得智恺亲笔记录真谛口传的《俱舍论疏》和《十八部论记》,钻研很久,成了摄论师中一大家。另外僧辩又受学于摄论师智凝(?—610?),获得真谛另一弟子法泰通过靖崇(537—614)传受于智凝的学说。因此,圆测从十五岁(627)起即跟著法常、僧辩受学,直到玄奘回到长安之前,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都寝馈于真谛学说之中。真谛到中国后,受到梁陈之际政局动荡、兵祸相连的影响,没有得到充分弘传所学的机会,这是他和他的弟子们非常悲愤的事,因而他们立誓要奋斗到底。这样的精神,似乎也成功了,圆测在他的著作中就随处显示了努力保存真谛学说的倾向。

  圆测的著作中,对真谛和玄奘都称为三藏,似于二人等量齐观,这与窥基、普光等专尊玄奘为亲教师显然有别。他又把窥基等人认为唯识正宗的护法学说,从弥勒学说中分别出来,而称为弥勒宗和护法宗,表示两说不同。而对护法的主张不一定承认。在《解深密经疏》中,圆测引用真谛的解释远远超过玄奘之说,其引玄奘说来驳正真谛的,也只偶一见之而已。他又常将真谛、玄奘以及他们二人以外的各家异说平列叙述,而不加可否。其有意保存真谛的学说,是很显然的。又在《解深密经疏》中他引用梁译(即真谛译)《摄论》很多,所以一般人也认为圆测为《摄论》学者。

  西明与慈恩的分歧,在圆测生前不很显著。现存的圆测著作中并没有驳难窥基的痕迹。尽管《宋高僧传》卷四《窥基传》中,说到玄奘给窥基讲《成唯识论》,被圆测隐形听讲,而回到西明寺鸣椎集僧先讲此论,以致窥基甚为不快。似乎测、基二人早就有了门户之见。但实际上这些记载是不近情理的。这很可能是窥基的弟子们,为了要表示窥基独得玄奘的真传,故意附会出来。而他们对圆测的门户之见很深,是不待多说的。现在推究他们分歧的原因,大概是在于圆测没有绝对接受三乘五性教义的一点。圆测本来并重真谛之说,又以为真谛见解接近清辩,与护法针锋相对,这样圆测不能绝对采取护法主张的五性之说,很为自然。也即因此深为窥基弟子们所不满。窥基本以圆测为后进,又死于圆测之前十四年,故未及对圆测的著作有所品评。但其弟子惠沼,却完全把圆测的著作做了批判的物件。像所著《成唯识论了义灯》即主要搜寻圆测著作中的间隙而给他示过。他的批评还有时流露了很重的成见。如《了义灯》卷一中,取窥基说驳了圆测,甚至说:“亲承三藏执笔缀文糅《唯识》人(指窥基)传定不谬。余(包含圆测在内)非执笔,纵时咨问,多意定之。所有判文,论大纲纪非可为定‘。这是惠沼笔下以窥基有糅《成唯识论》的成就自豪,便认为窥基所说都可为标准,而圆测的一切都该抹杀,这是不公正的。在《了义灯》中,对于圆测著作的批判,近于吹毛求疵,非常苛细。也正因此,可以说慈恩、西明所有不同的意见,已大体概括在《了义灯》一书之中了。

  圆测的弟子道证,新罗国人,嗣圣九年(692)归国,著有《成唯识论要集》十四卷、《般若理趣分疏》一卷、《大般若经笈目》二卷、《辩中边论疏》三卷、《因明正理门论疏》二卷、《因明入正理论疏》二卷、《圣教略述章》一卷,均佚失。

  道证的弟子太贤,自号青丘沙门,也是新罗国人。他的著述现存有《起信论内义略探记》一卷、《成唯识论学记》八卷、《菩萨戒本宗要》一卷、《梵网经古迹记》二卷。其余佚失的著作还有三十余种。太贤著作主要属于瑜伽学方面,因此称为‘海东瑜伽之祖’。(隆莲) 
四二 阿地瞿多(约七世纪)
  阿地瞿多,汉译无极高,中印度人,深通五明、三藏。因欲宣扬佛法,携带很多梵本从中印度来华,于唐永徽三年(652)正月到长安。他来华的时间在玄奘游学印度归来之后。这时大唐国威远振,国内佛法兴盛,印度高僧陆续前来,阿地瞿多也是应时而来的一人。他到长安以后,唐高宗(李治)很为重视,特下敕安置在大慈恩寺。这时玄奘正在慈恩寺翻译《俱舍论》和《集论》。后来沙门大乘琮等十六人、英公徐绩、鄂公尉迟敬德等十二人,又请阿地瞿多到慧日寺的浮图院建立‘陀罗尼普集会坛’。沙门玄楷等遂力请阿地瞿多翻译他的‘法本’。于是他就在慧日寺中从《金刚大道场经》中撮要抄译,集成《陀罗尼集经》十二卷,由沙门玄楷笔受。同时有中印度大菩提寺僧阿难律木义师、迦叶师等在经行寺(与慧日寺同街)译出《功德天法》(阿地瞿多参译),也编在《陀罗尼集经》第十卷中,未另流通。又本经第三卷所收《般若无尽藏陀罗尼》,文末注明为筏黎耶思蝇伽法师所译,也未单行。阿地瞿多这次关于秘密经典的传译也影响了同时的玄奘译经的品类。就在《陀罗尼集经》译出的同一年(654)九月,玄奘在译完《俱舍论》和《顺正理论》之后,也连续地翻译了很多种陀罗尼;从经文的内容看,似乎都属于《金刚大道场经》的同一个系统。

  阿地瞿多译经以后的踪迹无考。他的受法弟子当时有玄楷、大乘琮等人,以后传承情况也不明。到唐贞元二十年(804)台州国清寺惟象传阿地瞿多法系的‘大佛顶大契曼荼罗行事’于日本最澄。次年五月五日,最澄又在明州开元寺法华院从灵光受‘军荼利菩萨坛法’并契象等,又从鄮(音茂)县檀那行者江秘受‘善集会坛’并‘如意轮坛’等法。灵光和江秘也属阿地瞿多的法系。这一法系以后即在日本台密一派中代代传习。

  《金刚大道场经十万颂》本,在印度流行的时间大概在法显、智猛等回华(424)以后。义净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下提到印度在陈那以前有一部《持明咒藏》十万颂,后来由难陀摄集为一万二千颂。《集经序》说《金刚大道场经》即‘大明咒藏分’之少分,或者与彼有关。西元535年中即摩揭陀国的阐那耶舍携弟子耶舍掘多和阐那掘多等来华,初译《金刚大道场经》中的《佛顶咒经并功能》一卷和《十一面观世音神咒经》一卷。这两部经现在勘明已收在《陀罗尼集经》中。西元626—627来华的波颇密多罗曾传《金刚大道场经》中的《理趣般若陀罗尼》及像法于玄模。西元644年回国的玄奘也传本经中的《随心咒印》于智通。上面几个传译本经密法的大德都出身于那烂陀寺,因此,《金刚大道场经》一向传习于那烂陀寺是无疑的。

  《金刚大道场经》现在只有阿地瞿多的这个抄译本十二卷比较完整。虽然这个本子不足以尽《金刚大道场经》大本的内容,也不足以尽阿地瞿多所传密宗的内容(如江秘传给最澄的‘如意轮坛法’即不在《陀罗尼集经》中),但是从本经中大体上可以看出西元六、七两世纪印度在胎藏界和金刚界等密法兴起以前所流行的一种古老密法的面貌。在《陀罗尼集经》中所有陀罗尼大致可分为佛部、观音部、金刚部、诸天部和杂部五类。佛部中有佛顶法、药师法、弥陀法等(卷一、二)。次般若佛母法(卷三),但卷一金轮佛顶像法中,以大般若菩萨次佛而为居中之尊,不别出佛顶尊像,故此法也属于佛部法。观音部中有十一面观音法(经本曾由玄奘在656年重译),千转观音法(咒文由玄奘于664重译,收于《咒五首经》中),白衣观音法(观音母),随心观音法(多罗,咒文由玄奘于664年重译,收入《咒五首经》中,玄奘并曾传印法于智通),十二臂观音法,不空□索观音法(经文由玄奘于659年重译),毗俱胝观音法,马头观音法(卷四、五、六)。在卷六末又附诸大菩萨法,包括大势至、文殊师利、弥勒、地藏、普贤、虚空藏等菩萨的印咒。金刚部中有金刚藏法,金刚藏眷属法(包括摩摩鸡、母瑟胝、央俱施等法),金刚藏随心法,金刚藏荼利法,金刚乌枢沙摩法(卷七、八、九)。诸天部中有摩利支天法,功德天法,大梵摩天法,帝释天法,摩醯首罗天法,四天王各尊法,日天法,星宿天法,那罗延天法,大辩天法,水天法,风天法等(卷十、十一)。杂部法中有龙王、乾闼婆、摩呼啰伽、大孔雀、狮子王、阿修罗王、遮文荼、毗那夜迦、药义、罗刹等法(卷十一)。卷十二说《诸佛大陀罗尼都会道场印品》(又名普集会坛)的建立法。

  从内容来看,本经之推尊佛顶法是很显然的。佛顶咒的来源很古。多罗那他《印度佛教史》中,记载弥勒叫无著转告世亲要他持诵最胜佛顶陀罗尼的故事。这个重视佛顶咒法的传统,一直到不空传译的密典中仍然保持。但自阿地瞿多翻译本经时起(653),到不空广译佛顶部的经轨时(754)为止的一百年间,佛顶法因为流传的地域不同,修法的形式和意义均有变化。由西元693年来华的宝思惟(迦湿密罗)和菩提流志(南印)所译的佛顶部经中,已可看出佛顶法中一些分别。宝思惟所传不另立特定的佛顶本尊,像《一字金轮咒》、《帝殊罗施咒》、《炽盛光佛顶咒》、《佛顶尊胜咒》、《大佛顶咒》(《大白伞盖咒》、《楞严咒》)等,修法时的尊像仍以释迦为主。流志所传,则在菩提流志的译经中已有各别的五佛顶尊。后来不空所译《佛顶经法》,大同菩提流志的译本。此种经轨尊像不见于西藏的译述和传承,当是由于流传地域不同所致。

  《陀罗尼集经》的法门大体上不外以‘咒印’为内容,以‘祈求出世间各种功德’为果利。就龙树、弥勒、无著的论著中的思想而论,所谓陀罗尼门也是大乘菩萨必修学行之一。我们看来华传译龙树、弥勒、无著、世亲、安慧、陈那、清辩之学的鸠摩罗什、昙无谶、求那跋摩、求那跋陀罗、普提流支、真谛、波颇密多罗等人,无不兼娴咒术,备著灵异,足见陀罗尼门的咒术事实上从初期大乘以来为一般学者所通学,与后世胎藏界、金刚界、无上瑜伽等密乘法门不同,后人谓之‘杂密’,实在也是一种源远流长的古老密法。(郭元兴) 
四三 怀素(625—698)
  怀素,是律宗东塔宗的创始人。俗姓范,祖籍南阳。父名强,作过唐朝的左武卫长史,所以他生于京兆。十岁发心出家,不久,玄奘法师回长安(645),他就坚决要求从玄奘受学。显庆中(656—660),二十二岁时,从道成受戒并学律。学了法砺的《四分律疏》和道宣的《行事钞》等,对于两家著作,都感到不满意,认为‘古人义章未能尽善’,决心自己另撰新疏(参照《宋高僧传》卷十五《如净传》)。咸亨元年(670)开始撰《四分律开宗记》,上元三年(676)奉诏住西太原寺,仍继续听道成讲律并撰述。永淳元年(682)撰成了新疏。又自讲了五十余遍,然后去世。年七十四岁。

  怀素的著作,现存有三种:1、《四分律开宗记》二十卷,一称《律疏》,或作十卷。因为《四分律》的传译较迟,建宗在后,直到法砺著《四分律疏》,还注重于开宗之说,怀素即在法砺著书的基础上,发挥了自己的新意而写成了这一部新的《四分律疏》。即以‘开宗’为题。2、《四分僧羯磨》三卷(或作一卷,《宋僧传。怀素传》同《尼羯磨》合为《四分僧尼羯磨文》二卷)。据本书自序说,因研究了曹魏康僧铠、昙谛,元魏惠光、隋法愿、唐道宣五人所集的羯磨,感觉未尽恰当,才集成此书。内容分:方便、结果、授戒、师资、说戒、安居、受日、自恣、衣钵药受净、摄物、德衣、除罪、治人、设谏、灭诤、杂行、修奉十七篇,正文下并有略注。3、《四分尼羯磨》三卷(或作一卷),分十七篇,同上。

  佚失的有:《遗教经疏》二卷、《钞》三卷、《四分比丘戒本》一卷、《四分比丘尼戒本》一卷、《开四分宗拾遣钞》二十卷、《俱舍论疏》十五卷(或作十卷)等。因怀素从玄奘受学,对于戒体采取有部的色法说,显然是受自《俱舍》学的影响。

  怀素住长安西太原寺的东塔,因而由他创立的这一派律宗即称为东塔宗,这和道成另一弟子住在同寺西塔的满意、定宾师弟们相对峙。东塔宗立说和律宗中南山(道宣)相部(法砺)两宗不同之处,最重要的是关于戒体的问题。最初四分律家解释戒体,原有两种主张,一种以为戒体是色法,一种以为是非色非心。法砺疏中肯定了非色非心之说。他引证《成实论》,认为《成实论》是昙无德部的著作,谓须依据此论以解释同部的《四分律》。道宣的著作,本来也主张非色非心,到了接受唯识思想之后,遂改变主张而以心法为戒体。怀素在两家之外,独树一帜的肯定戒体是色法。他的理由是昙无德部的著作,中国不传,但此部出于化地部,而化地出于说一切有部,故解《四分律》应依说一切有部之书,以色法为戒体(见《四分律开宗记》卷十二)。因此,他在疏文中引了不少《俱舍》、《婆沙》和迦湿弥罗诸大论师的主张。只许心、心所、及不相应行为戒因,而不认为是戒体。他的立说精神,始终不出于声闻乘的范围。

  其次则为《四分律藏》的宗旨问题。怀素在《四分律开宗记》中以戒行为律藏之宗,而破斥七家异解。其中第二家以‘受随’为宗的,正是法砺。怀素破此说云:“受随二法,对初行者分行不同,始终有异,如何即得以此为宗?‘又云:”夫论宗者取“诠”所显,“诠”既显戒即是其宗。故《婆沙》云奈耶“论”戒。又宗谓是族义、尊义、崇义、重义。此教始终崇尊戒行,故用戒行为宗。余止作等是别明法,不可就别立以为宗。’‘受随’即包在止作之内,是戒行的前后两部分;既有前后不同,就不好立以为宗。只有戒行才能通贯始终,算是宗旨。

  由此,关于受随的界限,怀素亦有二解:一、约能诠之教说,以律藏中受戒犍度全文和比丘尼犍度中关于受戒的部分为受,余文为随。二、约所诠之行说,第三羯磨以前,根本和加行都能成办戒体,判之为受,第三羯磨以后,所有说戒相等事都名为随。其说亦与他家不同。

  不过,怀素学说原是渊源于相部和南山的。《四分律开宗记》的内容,基本上采用法砺旧疏的原文,其修正旧疏发明自己新意的只占了一部分。同时他也吸收了道宣的学说,如化制二教的建立等。他还从玄奘接受了俱舍学。所以怀素的学说性质,是比较复杂的。他尊重前人说的成果,也富于批判前人的勇气。如说‘相部无知’、‘南山犯重’,都是大胆的批评。他又批评道宣的《删补随机羯磨》,说‘近弃自部之正文,远取他宗之旁义,教门既其杂乱。指事屡有乖违。’

  怀素对于前人的著作很能舍短取长,所以他的主张曾轰动了一时。他的弟子最有名的是法慎,也为当时的士大夫所推重。后来元载(八世纪时唐朝的宰相)支援东塔宗,其根源也许就在这里。

  西塔门下,不但出了著疏破怀素的定宾,还出了法藏等有名人物。他们都为相部宗张目,南山宗也同情相部。因此,相部与东塔势均力敌,‘两疏传授,学者如林,执见相朋,互兴违诤。’大历十三年(778)由于元载生前的建议,朝廷特令两街临坛大德十四人齐集安国寺,定夺新旧两疏的是非(见《宋高僧传》卷十五《圆照传》及《大唐贞元续开元释教录》卷中)。主持其事的人是学《新疏》的如净。当时检定的原则是‘新章有理义准新章,旧疏理长义依旧疏,两疏有据二义双全,两疏无凭则依经律’(见《贞元续开元录》),似乎很为公允,但元载的意思是要如净从怀素的《新疏》中删去一些引证和论辩,只留正义,以便学习。如净主持其事,照此进行。到建中元年(780)十二月检定疏成,送上祠部,当日就有不服的学者,具状出过。结果,只好仍让新、旧两疏并行,任学者所好。元载的同事韦皋,于贞元元年(785)作剑南四川节度使,为了贯彻元载的遗志,自以俸钱写《检定新疏》四十本,使如净弟子光翌在成都传行,并且自制了《宝园灵坛传授毗尼新疏记》(见《全蜀艺文志》卷三十八上),于贞元十八年(802)十一月刻石。自此三宗并传,直到宋初不替(见《宋高僧传》卷十六《澄楚传。系》)。但传东塔宗的学者,在如净、澄楚、圆照数人之后,著名的人物就很少了。(隆莲) 
四四 窥基(632—682)
  窥基,是玄奘的高足弟子,俗姓尉迟,因其著述常题名基,或大乘基,后人称为窥基,京兆长安人。他生长于以武功受封的贵族家庭里;父亲尉迟宗,唐左金吾将军、松州都督,封江油县开国公。窥基出身将门,少习儒经,善于属文。九岁丧母,平时常感孤单,渐疏浮俗,早有出家志向。唐贞观十九年(645),玄奘游印归来,回到长安,从事于传译事业,并很注意物色、培养传法的人才。偶然在路上遇窥基,见其眉目秀朗,举止大方,便有意度他为弟子,亲自去和他的父亲商量,得其允许。但因为窥基出身贵族,出家须经手续,直到贞观二十二年(648)十七岁时,才正式舍家受度为玄奘弟子。先住弘福寺,同年十二月随玄奘迁入大慈恩寺。高宗永徽五年(654),复有朝命度窥基为大僧,并应选学习五印语文,这时他年二十三岁。二年以后,即应诏参预译经。从此,他一直跟著玄奘参加慈恩、西明、玉华等的译场,随从受业。麟德元年(664),玄奘在玉华宫译场逝世,译经事业中止。窥基重新回到大慈恩寺,专事撰述。以后曾有一段时间,在他的祖籍附近游历,沿途仍讲经造疏,从事弘化。他还曾在五台山造玉石文殊像,写金字《般若经》。永淳元年(682)十一月十三日,窥基在慈恩寺翻经院圆寂,年五十一岁。十二月四日葬于樊村北渠,靠近玄奘茔陇。后于文宗太和三年(829)七月启塔荼毗,迁入平原新塔。

  窥基随侍玄奘参加译场,前后九年,据《开元释教录》记载,玄奘译籍中标明窥基笔受的,有《成唯识论》十卷、《辨中边论颂》一卷、《辨中边论》三卷、《唯识二十论》一卷、《异部宗轮论》一卷、《阿毗达磨界身足论》三卷。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成唯识论》的翻译。这是一部解释世亲所造《唯识三十论》而属于集注性质的论书,是中国传译瑜伽学一本十支中的主要一支。世亲造《三十颂》时,没有造释就去世了,后经亲胜、火辨等诸论师相继作释。玄奘在印度,将著名的十大家的注释都搜集了回来。开始翻译时,拟将十家注释各别分译。但不久,窥基就向玄奘建议:将十家的注释糅合起来,成为一部,作出定解,以免后人无所适从。玄奘同意他的建议。窥基自己说这一部译典是‘商榷华梵,甄权重轻,陶甄诸义之差,有叶一师之制’。对于十家疏义,采取了护法的注释为主,加以抉择组织。这种糅译的体裁是窥基独创的,他在《唯识枢要序》里说:“虽复本出五天,然彼无兹糅释,直尔十师之别作,鸠集尤难,况更摭此幽文,诚为未有‘。可见他对于本论的译成,是有创造性的贡献的。《唯识二十论》,原有后魏瞿昙般若流支和陈真谛的两种译本。窥基《唯识二十论述记自序》说:”今我和上三藏法师玄奘佼诸梵本,睹先再译,知其不闲奥理,难具陈述……基受旨执笔……删整增讹,缀补纰阙,既睹新本,方类世亲’。这段话是他对于佛典新、旧译本优劣的总评,也说明了新译是从那些方面来校正旧译的。

  玄奘在译经期间,每‘黄昏二时讲新经论’,‘译僚僧伍竞造文疏,笔记玄章并行于世’;玄奘在印度所学的微言大义,就通过这种方式流传。窥基随侍受业,多闻第一,他又是当时造疏最多的一人,称为百部疏主。他的注疏,很多是在玄奘亲自指导之下写成的,如《成唯识论述记自序》说:“凡兹纂叙,备受指麾‘。《唯识二十论述记自序》说:”我师不以庸愚,命旌厥趣,随翻受旨,编头述记’。他在撰述中遇有疑难,随时向玄奘请示,惜《二十论》疏尚未完成,玄奘就去世了。一部分著作是在玄奘去世后才著手写的,如《杂集述记。归敬颂》说:“微言咸绝杳无依,随昔所闻今述记‘。这些述记,大体上包罗了玄奘学说的主要内容。

  窥基的著作,共四十三种,计现存三十一种。其所注疏的经典,除《金刚般若》、《法华》、《弥陀》、《弥勒》、《胜鬘》等经外,其余所释诸经论本文,都用玄奘译本。

  窥基的著作,善于提纲挈领,建立体系,如《法苑义林章》七卷,把瑜伽一本十支和各宗不同的法义都归纳起来,抉择贯通,细至一字之微,也有专章分析,如《法华为为章》把《法华经》中所有‘为’字归纳起来,得出平声‘为’有九训,去声‘为’有三训,表现出他所提出的‘示纪纲之旨,陈幽隐之宗’的特征。他不但通达声明,并且精熟因明,‘大善三支,纵横立破’,他的著述内也常常表现运用因明以立说的倾向。要了解玄奘的学说,现在所可依据的,最主要的就是窥基这些著作。

  玄奘去印之前,曾在国内到洛阳、长安、成都等处参访研求,对《摄论》、《杂心》、《成实》、《俱舍》都深有造诣,觉得好多问题还不能解决,才发愿往印度求法,以极大的努力,穷佛学的底蕴。他回国以后所译《般若》、《瑜伽》、《婆沙》、《俱舍》、《杂集》、《因明》等重要教典,包罗很广。其学说要点折中于总赅三乘教学的《瑜伽师地论》,而以之贯通一切,这是依据部派佛教、大乘中观学说的发展而得出来的结论。玄奘在印度就学于那烂陀寺戒贤三藏,对继续发扬龙树、提婆学说的无著、世亲,及其后继者陈那、护法之学,均亲所禀受,回国以授门下,各有专弘。窥基组织师说,广制诸疏,加以发扬,对于法相唯识之学,尤其精辟独到。玄奘逝世后,学人多认窥基为玄奘的继承者,讲习取为准据,成为奘门的权威,为国内外同所景仰,后遂成为慈恩一宗。

  玄奘在世时,中国佛学的瑜伽学说盛极一时,但在窥基以后,华严、天台、禅宗渐次兴盛。华严宗反对三时判教,天台宗反对五种姓之说,禅宗不重文字、排遣名相,也立于相反的地位,法相唯识之学就逐渐消沉下去。再经过天宝以后的兵乱,唐武宗的灭法,窥基著作在其时就佚失了一部分。宋仁宗天圣初年(1023),内廷出所藏窥基著作十四种,四十三卷入藏刻版,《金藏》曾据以复刻,元代的《弘法藏》原由《金藏》留在燕都的遗版蜕化而成,所以《至元法宝勘同录》上仍见著录。明代刻藏以南方通行的《碛砂藏》为据,未及搜罗,因而散佚失传,后人讲习失所依据,此学遂终于寥落。

  窥基一传弟子慧沼,再传智周,均能继述阐扬。智周弟子有新罗智风、日本玄昉等,于第八世纪初并将窥基著述传到日本,成为日本法相宗。十九世纪中叶,中国从日本搜罗得慈恩宗著作多种,次第刊行,重加整理和研究。(隆莲) 
四五 普光(约七世纪)
  普光,是唐玄奘的上首弟子,他的乡贯和生卒年月不详。玄奘于贞观二十一年(647)在弘福寺译出《解深密经》和《大乘五蕴论》时,他就担任了笔受。直到麟德元年(664),玄奘在玉华宫译出《咒五首经》他还参预译场(见《开元释教录》卷八)。他师事玄奘,非常勤恳,又以闻少证多,为玄奘所默许,因而与玄奘的译事相始终。玄奘译出的经论,经普光笔受的最多。

  普光除助玄奘译经外,还勤于著述,现存的有三种:

  一、《俱舍论记》三十卷(或作十五卷),此论与神泰、法宝二疏并称为俱舍三大疏。泰疏今残缺、仅存七卷。宝疏多引众贤《顺正理论》直译《俱舍》,又好独抒己见。三疏中,比较稳健完整的,要算此记。这是关于俱舍学的一部权威著作。

  二、《俱舍论法宗原》一卷,此依《俱舍论》扼要地说明一切有部,总以七十五法为诸法体,并决定寻、伺、睡眠、恶作、贪、嗔、慢、疑八法为不定法。此书除略说诸法体相外,还以百门分别诸法色非色、有见无见等。

  三、《百法明门论疏》二卷(或作一卷)。本书以缘境、四缘、四界、重数、三性等五门料简八识,以诸论不同、假实、四界、三性、废立等五门料简心所有法、以诸论不同、释妨难、辨假相三门料简二十四不相应行法,比窥基所解为详。

  此外,普光的著述,已佚的有二种:

  一、《婆沙论钞》若干卷。

  二、《大因明记》二卷。

  关于俱舍学的传习,后世公认普光为得玄奘正传。贾曾作《俱舍论颂疏序》云:“大唐三藏玄奘法师躬得梵本,再译真文。其徒大乘光法师亲承密诲,初传正释,既尽善矣,又何加焉‘。后唐法盈作《俱舍论颂疏序记》解贾曾序云:”“亲承密诲”者,三藏西方大乘诸师立破口授基法师,小乘义授光法师’。故普光的俱舍学,实总集玄奘法师所传西方小乘诸部立破教义的大成。《俱舍》本来宗于经部,但一般俱舍学者如慧恺、法宝皆许《俱舍》‘理长为是,非定一宗’。普光也许《俱舍》‘据理为宗’,与慧恺、法宝无异。但他解释《俱舍》,总的倾向还是偏重有部。他著《俱舍论记》,兼采各宗各家的解释,又每平列地援引多种异说而不加评判,故有时失之繁杂。但忠实地记录了玄奘法师所传印度小乘诸部的主张,保存了诸家异解的本来面目,也正是普光的功绩。

  普光的弟子最有名的是园晖。他略摄普光《俱舍论记》正义,并兼采法宝《俱舍论疏》,作《俱舍论颂释疏》二十九卷(后有人补作第三十卷,佚名)。他的见解往往调停于普光、法宝之间。园晖弟子有崇廙、慧晖、道(遁)麟。崇廙作《俱舍论颂疏义府钞》二十卷,慧晖作《俱舍论颂疏义钞》六卷,道麟作《俱舍论颂疏记》二十九卷,俱释园晖疏。后唐法盈(即虚受)作《俱舍论颂疏序记》一卷,解园晖疏的自序和贾曾序。当时园晖疏于两河间二京道江表燕齐楚蜀盛行,所以后来关于这部著作的论释有好多种。(隆莲) 

四六 义净(635—713)
  义净,俗姓张,名文明,唐齐州(今山东省济南地区)山庄人。十四岁出家,即仰慕法显、玄奘西行求法的高风。及从慧智禅师受具足戒后,学习道宣、法砺两家律部的文疏五年,前往洛阳学《对法》(《集论》)、《摄论》,又往长安学《俱舍》、《唯识》。唐高宗咸亨元年(670),他在长安曾和同学处一、弘袆等相约西游;但处一未能成行,弘袆亦至江宁而中止。后来他途经丹阳,有玄逵同行。翌年(671),他在扬州坐夏,遇著将赴龚州(今广西僮族自治区平南县)上任的州官冯孝诠,一同去广州,得到冯氏的资助,这年十一月间,从广州搭乘波斯商船泛海南行。这时只有他弟子善行相随。他们海行二十天到达室利佛逝(今苏门答腊),停留了六个月,在此学习声明。善行因病返国,他即孤身泛海前行,经末罗瑜(后改隶室利佛逝)、羯荼等国,于咸亨四年(673)二月到达东印耽摩梨底国,和另一住在那里多年的唐僧大乘灯相遇,停留一年,学习梵语。其后,他们一同随著商侣前往中印,瞻礼各处圣迹。往来各地参学,经历三十余国,留学那烂陀寺历时十一载,亲近过那烂陀寺宝师子等当时著名大德,研究过瑜伽、中观、因明和俱舍,并和道琳法师屡入坛场,最后求得梵本三藏近四百部,合五十余万颂,方才言旋。武周垂拱三年(687),他归途重经室利佛逝,就在那里停留二年多,从事译述。他为了求得纸墨和写手,曾于永昌元年(689)随商船回到广州,获贞固律师等的相助,仍于是年十一月返回室利佛逝,随授随译,并抄补梵本。天授二年(691),他遣大津回国,把自己在室利佛逝新译的经论及所撰《南海寄归传》等送回。到了证圣元年(695),他才偕贞固、道宏离开室利佛逝,归抵洛阳,受到盛大的欢迎,住在佛授记寺。他先共于阗实叉难陀、大福先寺主复礼、西崇福寺主法藏等译《华严经》。久视元年(700)以后,他才组织译场,自主译事。从此直到睿宗景云二年(711)止,译钞经典并撰述共六十一部,二百三十九卷(《贞元录》‘敕荐福寺翻经’下一百零七部,四百二十八卷)。他所译述虽遍三藏,但力行专攻律部,译事之暇,常细心地把日常重要律仪教授学徒,漉囊护生,净瓶涤秽,严守规矩,树立新范,学僧传习,遍于京洛,为一时所称叹。玄宗先天二年(713)正月,卒于长安大荐福寺翻经院,享年七十有九。

  义净西行求法,意在传宏,在那烂陀寺参学时,即已试译有《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颂》及《一百五十赞佛颂》等,后在东印耽摩梨底及南海室利佛逝,续有翻译。回国专主译场以来,所译各书,可分为三部分:最初,从武周久视元年到长安三年(700—703),于洛阳福先寺及长安西明寺,译出《金光明》等经,《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等律及《掌中论》共二十部,一百一十五卷。其次,唐中宗神龙元年到景龙四年(705—710),在洛阳内道场、福先寺及长安大荐福寺翻经院,译出《大孔雀咒王》等经、《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等律及《成唯识宝生》等论著二十四部,九十四卷。最后,于睿宗景云二年(711),在长安大荐福寺翻经院,译出《称赞如来功德神咒》等经、《能断金刚论颂》及《释》等论共十二部,二十一卷。当时在译场担任证梵的有沙门北印何尔真那、吐火罗达摩末摩、中印拔驽、罽宾达摩难陀,及槃度、慧积等;担任笔受的有沙门波仑、复礼等;担任证义的有沙门法宝、法藏等;担任证译的有居士东印瞿昙金刚、迦湿弥罗国王子阿顺;监护的有成均太学助教许观、秘书监杨慎交等;参加润文的有崔湜、卢粲、韦嗣立、张说等,皆一时名流,保证了译籍的高质量。

  在那些译籍中,《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十七事》原已全部译出,中经散失,后再搜列《药事》等七事,共四十七卷,其余十事约十余卷(据西藏译本分量估计)终于佚缺。他如《集量》、《法华》二论,比较重要,今亦失传。综观义净所译,律籍最为完全,除上面已提到的几部以外,还有《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戒经》一卷、《尼戒经》一卷、《杂事》四十卷、《尼陀那目得迦》十卷、《百一羯磨》十卷、《毗奈耶颂》五卷、《律摄》二十卷等。

  义净在那烂陀寺所学是一种综合性而偏重瑜伽一系的学问,所以他在尽量译出律部各书以外,还译出瑜伽系方面的书好几种,如无著、世亲的《金刚般若论颂》和《释》,陈那的《集量》、《观总相论颂》等,护法的《成唯识宝生论》(释《二十唯识论》)、《观所缘论释》等,现存本虽不完全,但可以见到陈那、护法学说的要点,都是玄奘翻译所遗漏而有待补缺的。此外,他还适应当时崇尚密教的风气,因而重译了《金光明经》及一些陀罗尼经(在他所著《求法高僧传》内,还附述明咒藏概略,保存了有关密宗源流的重要资料)。不过,他之所译在文字方面偏于直译,润饰不足,因而时有生涩欠畅之处。只是他对于梵语音义的翻译极其认真,常于译文下加注以作分析说明,并著重订正译音、译义,以及考核名物制度。译音方面,除分别俗语、典语(如说明和尚是印度俗语,非是典语,梵本经律皆云邬波陀耶,见《有部百一羯磨》卷一)及校补略音(如说明褒洒陀旧译为布萨之讹,褒洒是长养义,陀是清净洗涤义,有遮现在及惩未来之慢法二义,不可省略,见《有部百一羯磨》卷三)外,对于咒语中一些字的读音多附注四声或反切,分别发声的长短轻重,弹舌音借字则加口旁(见《佛说大孔雀咒王经。前方便法》),又对二三合音之字,选用适当字音,也能曲尽其妙。译义方面,指出旧译如理作意应正翻寂因作意(见《六门教授习定论》),以及《金刚般若经》译文保留陀罗音译,以见梵文一词含多义之例(见《金刚般若论释》卷二)等。考核名物方面如《有部百一羯磨》卷二注释尼用五衣,卷八注释五种畜水罗等。在这些注文里,可见他对于译事一丝不苟,有独到之处,不愧为新译时代之一大家。

  义净的撰述,关于律仪方面的有《别说罪要行法》、《受用三水要法》、《护命放生轨仪法》各一卷。另有《略明般若末后一颂赞述》一卷,述印度《金刚般若》译的传承及以九事解九喻的观行要义。他归途停留南海佛逝时,曾撰《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二卷,《南海寄归内法传》四卷(二书各有专条)。此外,尚有《南海录》(见《寄归传》序)、《西方十德传》(见《寄归传》卷四)和《中方录》(见《求法高僧传》卷上末),从前的经录都未见著录。

  义净在译籍和撰述上介绍了印度当时的综合学风,并表明他对于佛学的认识。他以为大乘无过中观、瑜伽,二者同契涅槃,理无乖意,应该和合。并谓般若大宗实即含斯两意(见《寄归传》序及《略明般若末后一颂赞述》序)。他对律部一宗则以其在印度专业的关系,独尊根本说一切有部的传统。日常行仪特别注意,以为含生之类,衣食为先,受用失度,易招罪累,特致意慎护。他所撰《南海寄归传》,意欲据十七事重要节目,纠正中土僧徒实践上失当之处。如当时持律者诸部互牵,混淆派别;律家章疏繁杂,不切践行,他都表示不满。可惜他的主张没有发生多大影响,所传根本说一切有部律仪,随著他的去世,就归寥寂了。他的门人参加译事的有智积等。他赏识的有崇庆、崇勖、元廓、玄秀、玄睿、慧神等。分布诸州的有法明、敬忠、慧福等;常侍左右的有崇俊、玄晖、昙杰、宝严等,事迹都不详。后来德宗建中、贞元间(780—803),有京兆律师道澄,以律范著称。他不满南山律学缺点,所至常以瓶杖自随,护生为切,又不常住一寺,以为西方三时分房,防止贪著,观门易立(见《宋僧传》卷十六)。他的风范,似乎是受了义净主张的影响,在当时四分律盛行的律学界是罕见的。(游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