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奇人王凤仪言行录(4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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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救杨柏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自从甲午变乱以后,胡匪四起,地方不靖。农村里,凡是富有人家,都是朝不保夕。二道沟村,杨柏善人,为人忠厚,好做善事,施衣舍粮,救济贫民,又宣讲善书,化俗成美。

  我的同族王玉衡等三人,抽大烟(吸食鸦片)素无正业,常和胡子来往。有一天他们身上带着假枪,手里拿着口袋,牵着毛驴,到二道沟杨柏善人家,向他说:“胡子常想绑你的票,都是我们弟兄从中关照,才没绑你。现在我们家里没有米吃,特意来借点粮。”杨善人说:“多承诸位护庇,谢谢。你们尽量把口袋装满,驮回去好了。”可是村里姓杨的同族们,看着眼红起来,起了公愤说:“粮食若被他们驮走,一旦我们缺少时,向哪去借呢?”又兼王玉衡他们,平日常和胡子来往,也不是好人。村中人,仗着人多势众,把他们三个人捆绑起来,说他们抢粮,送到朝阳府治罪。

  杨善人虽然百般劝阻,无奈众人不听,他也无法。当时的胡匪们,专讲义气,只要是他们同行的人,不论认识不认识,被人害了,都要替他报仇。所以发生了这宗事以后,有些胡匪们不明真象,以为是杨善人唆使人把耍人的(地痞流氓土匪自称“耍人的”)人送官的,就扬言要烧光杨家的房子,杀死杨家满门,替耍人的朋友们报仇。真是风声鹤唳,令人胆战心惊。正在这时候,杨善人又不知为了何事,竟被朝阳府捕去下了狱

  我自从在十里台扛活时,听张东家讲“羊角哀舍命全交”的故事,我就立志遇机会,要学这辈古人。

  我三十五岁那年十月间,听到杨善人遭到这桩塌天大祸,当时我心里就想,杨柏是我们这一方的善人,倘若被胡匪牵连,打了冤枉官司,家里再被烧杀,以后就没有人再肯做善事了!我就决心要学“羊角哀舍命全交”,救杨柏善人。

  我不分昼夜地问天,怎的能救杨柏?一连问了几天,也问不出办法来。我心里很是着急,像这样迟延下去,杨柏岂不要遭大祸么?忽又想到,古人羊角哀是舍命全交呀,我只在家里问天,怎能算是学古人呢?想到这里,不知不觉地便大声说:“走!”当时被我爹听见了,问我说:“你上哪去?”我说:“上二道沟救杨柏去。”他老又问:“你会救么?”我说:“救不了他我就死!”说完了话,我就往外走。家里的人以为我是疯了,便托我的表弟李全魁(他是去二道沟要膏药),跟在我后边。那时天已黑了,我趁夜前往,一面走,一面吵嚷:“杨柏死了,我也不活着!杨柏死了,我也不活着!”走着走着,天竟忽然亮了(黑夜见白日)!我也不嚷了。过了有一顿饭的工夫,天又黑了。我啊的一声说:“天怎的黑了呢?”表弟看我突然站住了,便走到我身后,听了我这话便说:“夜黑天,哪有什么亮呢?”当我看到天亮了的时候,就明白了天道。也知道杨柏的官司是天考他的信心,他该有六个月的牢狱之灾,我要上三趟朝阳府,三趟二道沟,才能了他的事,也知道了每次该当怎么办。还明白了将来国家怎样变法,胡匪何时消灭,男女怎样行道,世界怎样清平。我一边走一边向我表弟讲起道来,还说了许多未来的事。这晚上住在二道沟老白家,又向白勤讲了半夜。心光开朗,快乐的我三天三夜没有合眼,逢人便说,遇人就讲,那种美妙的滋味,简直说不出来。

  我为什么一下子就明白了呢?就因为我这几天,时时刻刻地问怎的能救杨柏,一心一意的格物救杨柏。格物得真了,就空身无我、空心无欲、空性自明了。才知道了自性的万能,不但能知六万年,就是亿万年的事,我也知道。

  第二天在杨柏家里,招集村里的人,向他们说明王玉衡等三人,确实不是胡子,因为他们都抽大烟,穷急无奈,才冒充耍人的。我连去讲了三次,把杨善人的本意,和众人误会的地方,都一一详细说明白了,又劝他们多向人传说,免得胡匪再有误会,错怪好人。因此才化险为夷,保全了善良。

  有一天,我在村里,正向众人讲先天大道时,我哥哥对大家说:“你们别再听他胡说乱道了。”我就问他说:“你知道我是谁?”他说:“你是王树桐。”我说:“不是!我是羊角哀。”我哥哥说:“你们听听!这不是疯子么?别再围着他了,等过两天看看吧,再要不好,还得请人治呢?”

  他哪里知道,人若是死了心,化了性,就快乐得不知如何是好,总想说给人听听,人们不知道却说我是疯子。我每做一桩事,不是学一位今人,就是学一辈古人。我可没想到,学了古人竟能和古人接碴(通灵),那羊角哀的灵竟真的来助我。

  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王善人36岁

 

     四十二、救杨柏出狱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第二年,我便运用三界救杨柏。因为我在明道当时,就明白朝阳府衙里的师爷(秘书),故意要押杨柏,想得几个钱。我要打消他的恶意,才特意进城三次。我在没进城以前,就向亲友们说:“我明天要进城,给杨柏完官司去。”走在路上,逢人便说:“我进城给杨柏完官司去。”一到衙门班房,我就大声问:“杨柏的官司还没完吗?”说完了也不等他们回答,转身就走。到牢狱里去看杨柏,告诉他不用着急,也用不着托人花钱,等你住满了六个月,我就来领你回家。过了些日子,又照样的进城吵嚷一趟。等到第三趟进城,我就带了杨善人的侄儿一同去。到了衙门,正赶上大老爷坐大堂问案子,我叫他去求人在纸上,写“杨柏冤”三个字拿来。我们都站在人群里看大老爷问胡匪案,等他正在生气动刑时,我就叫他窜出人群,手举“杨柏冤”的纸条,跪下大声喊“冤枉!”。大老爷叫人把纸条拿去,放在案上。我叫他站起来,退回到人群里。我小声告诉他说:“你回家去吧!”大老爷过完了堂,拿起纸条,叫“杨柏冤”上堂。衙役喊了半天,没人应声。当时师爷心里有鬼,便禀报大人说:“现有在押人杨柏,久未过堂。”大老爷叫把杨柏提出来,问明是王玉衡诬赖,当堂就释放了。杨柏出狱后,更积极做善,到处宣讲善书,我也跟随他听讲。

 

  四十三、体恤宗族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有一位同宗的大爷(伯父),老夫妇俩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家里很穷,儿子又是双眼瞎,以卖豆腐为生。因为年景不好,把几亩田地,典押在我手里。后来他瞎儿子长大了,我这位大爷领着他刨荒地,被我看到。他说:“因为没钱赎地,所以刨这荒地。”我问他:“你真有心赎地么?”他说:“有心是有心,就是没力赎。”我又问:“你有力量种么?”他说:“若能赎出来,我女婿能白替我种。”我听他这么说,知道他自己有办法耕种。晚饭后,我就拿着典契,送还给他说:“明年你自己种这块地吧,至于赎地的钱,你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不拘钱数,也不拘时间,你尽力还就中了,就是晚几年也中。”他起初不肯收下,以为世上没有这种做法。我说:“我是出于诚心,文契都还给你了,以后那能有异说?”这位同宗的大爷,听我说完这番话,就两眼流泪说:“你是怜恤我年纪大儿子又瞎,我只好领受你的一番好意。”我又用好话安慰了他一番。

  

     四十四、忍辱认罪

  王善人说过:

  人要学道,非豁出去一头(非有牺牲精神)不可。因为学好也不容易,时常会遭遇到“天考人魔”,意志若不坚固,决难精进。

  我跟着杨柏善人等,刚学着讲善书劝人,我表弟李儒当了胡匪。佟营官领着兵搜拿得很严,李儒闻风逃跑了。佟营官没拿住李儒,把他内弟捉去,押到营部严刑拷问李儒的下落。他内弟受刑不过,就说把李儒送到我家去了。于是佟营官领了官兵,在鸡叫的时候,把我家团团围住,来捉拿李儒,因为没有李儒,便把我捉去,向我要人。我说不知道,傅营官就把李儒的内弟带上来,和我对质,他一口咬定,硬说把李儒送到了我家。这时我才知道是被他胡说乱道的受了连累。我便向他说:“你真没小子骨头(不够男子汉),受不了非刑拷打,就胡说么?看我的!”佟营官听我这么说,认为我一定是个刁民,就吩咐手下,用军棍拷问我。他们一面打,我一面喊:“没罪不挨打,打、打、打、打死拉倒!”佟营官越发生气,说我真是贼骨头,亲自打我,打了一个多钟头,又换人轮流着打。从早晨打到饭后,把四根军棍全打断了,又用门腰杠打,足足打了四个多钟头。连打我的人都不忍心了,流下眼泪来。他小声向我说;“你就说领我们去找,不就完了么?”我一看打我的人都累的满头大汗,也实在是可怜。我就照他教我的话,向上一回禀,就不打了。

  我虽是一直喊着“没罪不挨打,打死拉倒!”可是心里一点也没有怨恨他们。因为有人咬定了,怎能不打呢?也没有怨恨李儒的内弟,他是受刑不过才咬的我,怎能怪他呢?

  事后,地方上的仕绅们,向营官说,我是办善的,是正人,才宁肯自己被打死,也不肯胡说,连累好人,营官也就不再追问了。

  我生平就是有这种特性,人若是不宾服我,我就不肯离开他。佟营官的队伍开拔(转移驻防地),我拿着一本善书,跟着军队,走到缸窑岭。有一个兵,早晨受责罚,挨了一百二十军棍,腿被打的不能走路。到了晚上,棍伤肿得越发高大,疼的直喊叫。我被打的,要比他重得多,反倒一点也没肿,还跟着他们跑三十里路。晚间我还给他们讲善书,全营的官兵都赞成我有道,他们已经宾服了,我才离开他们。

  由这桩事,我才知道,心里若不怨恨,挨打也伤不着。

        等到后来我守坟的时候虑道,我才找着了挨打的原因,是我在赶车的时候,用鞭子打牲口,打得太狠了,有时一鞭子打下去,就能把牛皮抽开。

        天理是循环的,身界造的罪,还得身界还。

  人若明白性理,就是被打死也不动性(不发脾气),就成道了。

 

        第五章 讲病齐家(一九零零年) 

  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王善人37岁

 

  四十五、学习宣讲善书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以后,清朝皇上降下圣旨,叫全国各地举人、秀才,都为国教民,宣讲善事,挽正人心。最初是在各寺庙里,后来又游行各乡村宣讲。

  我三十七岁(1900年)那年,八国联军进了北京,人心惶惶,没有救国的办法。经神坛指示:设立宣讲堂,代天宣化,劝人学好,并飞鸾显像。于是在朝阳府六家子设立宣讲堂,由杨柏善人当善东,张铭斋当督讲,李韵卿当主讲,他们三位都是功名人,很有人望,所以由他们领导我们为善。我亲自给宣讲堂抹墙、打炕、间壁房子、打扫院落。(编者按:佛教不反对也不提倡扶乩。不反对是因为扶乩在劝化人心上有益,不提倡是因为扶乩说世间小因果还可以,说佛法深理就不彻底、不完全正确。)

  开讲后,慈航古佛降谕:提倡五伦八德,神人共架救生船,大开普渡。善男信女,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了。别的地方,也相继设立起宣讲堂。

  我就在堂里,一面帮忙,一面学讲善书。我刚学会讲一章书,堂里又请来了一位秀才,邢九先生当主讲。他看我用白话讲善书,以为太俗气,不如文人,咬文嚼字,文乎理乎的好。可是他看见听讲的人们,又很欢迎我讲,他心里更有些不自在,就向我说:“这种团体里,不许白丁(没有功名的人)乱讲,非举人秀才不可。你既是庄稼人,还是回家种地去好了。”我说:“你怎的刚来就要撵我呢?那可不中。宣讲堂是神明立的,墙是我抹的,炕是我打的,你可撵不了我。”我这样一说,他没有话说了。我又说:“你们读书人可以做善,难道说不识字的都是恶人么?你既不能容我,我也不愿赖衣求食的,更不必叫你们为难,给我一部《宣讲拾遗》,我自己到外边去讲去好了。”

  杨善人给了我一部书,我就往八家子去。一面走着一面想,你们在六家子死讲(在固定的地方讲),我上八家子去活讲(流动着讲)还比你们多两家子,越想越乐。开讲以后,听众还很多。因为我用白话讲,人们容易听得懂。我在八家子讲了三天,六家子宣讲堂,又派人来把我找了回去。我就和年轻人在一起,一面讲一面学,还时常到各村去宣讲。

  四十六、讲奇病

  团山子南屯李家,是我表兄弟的同族,他的女人(妻)得了邪病,有一年多了。平常不能起炕,犯邪病时,缩成一个团,屎尿都拉在炕上,一边吃屎一边往身上滚,别的人都没法住在那个屋里。跳大神的(巫)也都治不了她。她十四岁的女儿像傻子似的,看到牲口的干粪,就拾起来吃。她们家里的人,空着急,没有办法。正月里我到病人的家,在西屋里宣讲善书。病人犯邪气,在东屋里大声说:“谁在这里吵闹?我不爱听,快给我走开!”我知道她是邪不侵正,受不了这正气,我就说:“我是讲善事,劝人做好事的,你怎不愿意听呢?”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东屋和她理论。邪气百般支吾,说他自己是大仙。我说:“你既是大仙,就不该害的人家老少不安,你这不是造罪么?”她始终不服气。我看她的形状说:“莫非你前生是个看牢狱的,冤屈死了人,若不怎的现这种形状呢?”她听了大笑,不肯答言。我和她谈论了两天,她始终不肯走。

  这晚上我作了个梦,梦见个刺猬蹲在灶王爷板上,醒后心里很不痛快。早饭后到病人屋里,和她家里的人讲梦里的情景。想不到病人忽的大声说:“那就是我。”我说:“既是你,你就得走!不能叫你再害人。你既成仙得道,理应助人为善,好修个善果,为什么要做恶害人呢?”邪气说:“你不知道,她们母女俩种地时,把我的子子孙孙全祸害死了,我才来糟踏她们,以解我心头之恨。”我说:“冤仇宜解不宜结,修道最要紧的是去掉瞋恨心,佛被歌利王割截肢体,也没起瞋恨心,才成的佛。你虽有道行,可还没脱离畜道,再起仇恨心,不怕坠落地狱么?我劝你回山,好好清心养性,把仇恨心去净了,就能脱生为人。再知尽孝尽悌,便能成正果,有多么好呢?”

  她答应了走,央求我送她,我也答应了。我又问他说:“人是三界生的,你们是两界生的,你怎能迷人呢?”她说:“人心若是正,我们不敢靠近。人虽是三界生的,遇事常耍脾气,性灵就迷了,这是失去了一界。再常动私心,又失去了一界。只剩下身界,我们才敢欺侮他。”我又问:“你怎么会讲话呢?”他说:“必须借人的阳气,趁人睡着时,偷偷对人嘴换气,再吃了‘天河水’才会说人话。”我问:“什么是天河水呢?”她说:“就是人嘴里流出来的哈拉子(口涎)。”她说完了,我说:“你走吧!”她们母女二人就全好了。

  由这桩事,我才知道,人读圣贤书,不做圣贤事,就是吸不着阳气。世人全做圣人所不满意的事,所以没吃着圣人的“天河水”。我把世道人情看透了,叫人用志当人,这是我得着了“天河水”。有人说胡黄白柳会迷人。我说:“岂只胡黄白柳会迷人,世上是个万迷阵,没有一样不是迷。所以我才讲志,为的叫人不迷。”

 

     四十七、伦理疗病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有一天,又领俩位善友到下坎子村老廉家,宣讲善书。老廉家是我兄弟媳妇的娘家。大家起哄,硬说我会讲病。离下坎子三里路的高家杖子村老赵家来人请我去讲病,当时我说不会,可是人家都不信,作揖磕头地非请我去不可,逼得我满头是汗,看情形不去还真不中。我把心一横就去了。到了病人家中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太太,领着一个又愚又笨的孙子,和一个极其聪明的孙媳妇,三口人过日子。这个媳妇,二十多岁,因为厌恶他男人无能,得了大肚子病(气鼓),已经半年了,怎么也治不好,只有等死了。她奶奶喂她吃喝,她还嫌不中用,急头摆脑的。我一看就知道她的病是从气上得的。

        我问她:“你是愿意活,还是愿意死呢?”她说:“人都求生不得,哪有愿意死的呢?不过我的病太重了,恐怕活不了啦。”我说:“你若是信我的话,准能有命,若是不信,过不去三四天,就要死了。你看肚子鼓得有半人高了,你到底是愿意怎的呢?”她说:“我真信,你老怎说,我就怎做。”我说:“你要翻出良心来,病就会见好。”她问:“得怎样翻呢?”我说:“你是年轻人,卧床不起,已经半年多了,你奶奶偌大的年纪,天天不眠不休地给你煎汤熬药,接屎送尿。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急头摆脑地生气,哪能不生灾长病呢?我看你大概自从过门那天起,就嫌家穷,又讨厌男人愚笨,天天不乐,心里烦闷,这种怨恨还说不出口,日久天长,才作的这病。你违背了天理,丧尽了良心。你若是真想好病,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你只要照法实行,就能好病。

        第一、你奶奶再服侍你的时候,你要从心里感恩,还要说我有罪了,累了奶奶的心,真亏孝道啊。每次服侍你,都要这么说。

        第二、有空时,你要向你奶奶追问,你爷爷怎样过家,你奶奶多大岁数过的门,什么时候生的你公公?多大岁数娶的你婆婆?公婆是什么时候死的?当时你男人多大?你奶奶是怎样把你男人扶养大的?你男人娶你时,你奶奶怎样设法办的喜事?有空就问,你这样问常了,才会知道你奶奶一生的千辛万苦。不用想你自己的病,问来问去,能把你的私心问没了,良心就翻出来了。只要能诚心诚意,照着我的话去做,就能好病。不用想别的法子,也不用请先生吃药。”

  病人说:“我已经是死定的人了,幸得你老指给我这条明路,我若再不照着做,就誓不为人了!”

  我走后,她真照我的话实行了。三天后已能起炕,七天后就能下地行走,十天后已经能自己走回娘家去了。

  我这次也是死逼梁山,真算露脸,露脸是挤出来的呀!真招笑(好笑)!

  四十八、义感家人

  我内弟白勤,看我儿子国华书念得很好,把他的侄女许配给国华作妻室。这是侄女跟姑妈,亲上加亲。所以国华十三岁就娶了十八岁的表姐为妻。我儿媳妇不爱讲话只知做活。我入宣讲堂以后,时常不在家,她不满意。我有时回到家里,她就说闲话给我听。

  有一次我对儿媳妇说:“你别瞧我土包(没知识),把祖先留的产业给你们,经我置田地归我。我人虽不在家,可是我所置的田地,全归你们用,怎还不中呢?”

  她才说:“爹你老放心吧!你老再办善,我决不反对就是了。”

 

        第六章 守墓(1901~1904年) 

  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王善人38岁

 

     四十九、劝人成孝

  我内弟白勤(字俊卿)在宣讲堂当助讲,因为受神谕和善书的感化,我岳母去世时,他立志要守坟(庐墓)三年。安葬以后,他就在他妈坟旁盖了一间小茅屋住下,不肯回家了。众亲友都劝他回家,他始终不肯。他家人无法,来托我去劝他回家。我去到白家坟地,看见白勤,不但没劝他回家,反而和他暗中约定,将来我爹作古(逝世)时,我也守坟三年。劝他说:“你千万要在此地好好守坟,别听从他们的话,若是有始无终,就难免被人笑话了!”因此白勤的意志就更坚定了。

  白勤守坟三年圆满后,朝阳知府奏请旌表,奉旨褒奖。所以世人都称他为白孝子。

 

  五十、为父守坟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三十八岁那年十月初一(农历),我爹做古了。等到把我爹安葬好了以后,我就当众声明,要守三年坟。就在坟旁,修盖了个窝棚(简单的茅草房)。恰巧旁有一块石板,我当时想利用这块现成的石板做炕,从下面烧点火还能热。想不到我把窝棚搭好了以后,用火点着些茅草,往石板下一送,就喷了出来,一连三次,茅柴都吹出很远。我觉着奇怪,伏下身往石板下一看,原来里面有条大长虫(蛇)盘着,我就不烧了。从此我住在石板上,他住在石板下,我们就成为邻居了。奇怪的是冬天不论外边怎样冷,我的窝棚里面,总是暖暖的,一点也不冷。

  我初守坟时,天天回家取饭,后来因为讲病太忙,就由家里给我送饭来。每逢把饭送到时,我先在坟上供一供才吃。冬天饭茶都冰凉了,也没吃出病来,身子反倒好了。人想做一宗好事也不容易,我当初若是立不住志,这一条长虫就把我吓跑了。

  我的个性就是这样,越遇困难,越往前进,绝不退缩,所以才能做一宗事,就成一条道。

  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王善人39岁至1904年王善人41岁守墓


         五十一、守灵了三界(此书中三界与佛教欲、色、无色三界名同实不同,望读者注意)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人若想做一宗事,平素就得存心。我对于守坟,也是早就存了心。

  我三十五岁那年正月,听善书时,听到孝子杨一,讨饭孝亲。老人死后又守坟,守出一窖银子,他就号啕大哭地说:“有老人在,有了银子可以奉养,现在老人已经去世了,要它还有什么用呢?”他就把这些银子,分送给村里的人,叫他们孝敬父母。我听了这一章书,当时就立志要效法杨一守坟。

  我守坟时,心想我守什么呢?当然我也不要银子。若为穷苦的病人,求个药方吧,我的家乡地瘠民穷,也没有钱买药吃。于是我便立志,要守会讲病。什么药也不用,叫病人立刻好病,那该有多么俏皮(美好)!

  没想到,我守到一百天,真的守灵了三界。不只明白了性理疗病,还得着了封神榜。当时诸佛诸祖,各界神仙,都来和我“答碴对号”,我整整地忙了三天三夜。

 

  五十二、降谕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守坟的时候,宣讲堂有一位善友,到坟上来看我,才说了不几句话,他就急着要回去,说是想去求神给他降谕。我说:我给你降一篇谕吧:“天有好生德,地有养育恩,神有度人意,人有救苦心。”这是天、地、神、人四句冠顶诗,天德、地恩、神欢、人来钦。他奇怪地说:“你怎会做这么好的诗呢?”

  我说:“六万四千八百年的事,我都知道。这一点小事,还不张口就来!”

  人们在老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尽孝,一旦老人死了,才想起来哭。我虽不敢说孝,可是我的老人在世时,总算尽心竭力地求安老人的心,所以我在老人死的时候不哭。等我守灵了三界,给人讲病以后,天天有人来给我的老人上香磕头。这时,我可真乐了,越乐神越足,说话也就越灵。由这我才知道,乐是聚神的。人若亏道,才哭呢!大家都是习而不察,不知道抱住自己的本分去尽道,一味的在别人身上去找是非,所以才耽误了自己成圣成佛。

  五十三、神谕嘉奖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守坟时,病缘大开,来求我讲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增多。六家子宣讲堂,神坛降谕,赐冠顶诗一首嘉勉。诗曰:

  树德立功在此时,桐焦何虑少音知?

  凤兮致慨深悲悯,仪表群伦尔勿辞。

  我自从奉到嘉奖以后,受了极大的感动。天地神明称赞我“仪表群伦”,责任重大。我就更加注意格物伦常道了。人若想得着真道,就必定要切切实实去实行才中。

 

  五十四、天赏善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三十九岁那年春天,家里只有七斗小米。我在南山守坟,来求我讲病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从一百多里路以外赶来的。有些人从一早等到天黑,还没轮到讲病。也有等我讲完了病天也快黑了,没有办法再往回赶路,我只好叫人送他们到村里去讨宿(借住宿处),每个人,由我家分给一碗米,求人代饭(恳托借宿人家代为煮饭),人多时连王家营子都住满了(王家营子为邻村),连我家里的人在内,都是吃这七斗米。从春天吃到秋天,缸里的米也不见少,真吃出神来了!

  求我讲病的人,到处替我宣扬。说我不但讲病不要钱,还白供吃的。一传十、十传百的,他们以为是颂扬我,哪里知道反给我招来了麻烦。当时有个胡子头(土匪头)叫刘旺,手下有一百多人,在我们村西四里的榛子沟村,安营扎寨,天天杀猪宰羊地大吃大喝,按户摊派吃粮花销,不给他们就非打即骂,如狼似虎。乡下人都怕得不得了。大胡子的营房,虽离我家很近,因为知道我是善人,所以向来没到我家来要过东西。由于人们这一宣扬,有一天傍晚的时候,匪兵领着个伙夫到坟上来,对我说:“我们营里明天早晨没有米吃,别人家都派过好多次了,只有你家,还没要过一次,所以特来向你借粮。”我说:“没有。”匪兵说:“从春天到秋天,你天天供许多人吃饭,怎又说没有呢?”我说:“那是老天爷赏善的粮,你们怎吃得了呢?”伙夫说:“别人家都没有了,才来这里,多少都可以。”我说:“我不是不给你们,我是为你们加小心,吃了这粮,怕你们有危险。”伙夫说:“不用多说了。”我说:“既这样,你们明天早晨来拉粮好了,要多少都中。”

  他们走后,有人替我害怕,我说:“怕什么?你看他们能活到明天么?”这话被我族里的婶媳听到了。天黑以后,她特意一个人上山来问我:“这帮人,真的活不到明天么?”我说:“他们若能活到明天,还算有天理么?这帮胡匪,他们是混世魔王。因为这一方的人,男不忠孝,女不贤良,老天爷才叫他们来搅闹。他们本应有四十年的命运,可是自从他们拉起帮来,便天天吃喝搅扰,向老百姓,今天要猪,明天要羊,他们把四十年的福,四十天就享完了。这是神差鬼使,偏要找到我的头上来借粮,真是自讨苦吃!胡匪属阴,他们怎能担得起我的阳光去照呢?不照还好,这一照,准把他们给照化了!”我族婶说:“这可怎好呢?我两个儿子都在那里,你得设法救救他们的命呀!”我说:“天机不可泄漏!这话你可千万别向外人说!我给你出个法子。你去找他们俩个回家,就说有事,到家以后,今晚别叫他们回营去住,过了明天就没事了。”

  我族婶真照我的话去办了。第二天,天还不亮,官兵就把榛子沟包围住了,天刚亮,就把刘旺他们九个胡子头的脑袋给割了去,其余的胡匪四下逃散了。事后,我族婶领她两个儿子来给我道谢。我劝他们改邪归正,好好孝顺老人。对他们说:“这次若不是借你妈的光,哪有你们俩人的命在?”他们从此学好,后来还成家立业了。哪怕人有无边罪孽,一悔便消啊!

 

  五十五、让人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有一位同宗的叔叔王清安,他有五亩地,典当在我手里,已经有十几年了。地邻李清荣,为了要买这五亩地,强迫王清安的儿子给他立卖契,还骗他说,早已和我说好了。第二天,他才托中人向我说。我说:“是啊!我家人口少,又有饭吃。他家人口多,若不这样办,食粮不够。再说又是地邻,就是没钱赎地,也可以耕种,我是绝无异说的。”我心想——有饭送给饥人,有话说给知人。

  可是我四弟树永,知道了这宗事,便反对说:“我们老王家的地,又典在我们手里,怎能让别人霸去呢!”我说:“我业已答应了人家,怎能说了不算呢?再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宗事你们不用再说了。”我四弟说:“这种气我可受不了,我还是出去过吧!”他还真为了这宗事,又和我分居了。

  第二年,这块地就被水给完全冲没了。族中人都说:“这块地在王老二(指王善人)手里,种了十几年,都很顺利。被李清荣霸去,还不到一年,就叫水给冲个净光,这真是人容天不容!”

 

  五十六、怜恤堂嫂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在坟上格物怎样才能亲睦九族的道。一时想起堂兄王树春,因为是梦生(父亲死后才出生),所以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了也不擅于过家,日子过得很困难。树春大哥又在三十几岁就死了,遗留下大妈(伯母)和大嫂领着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一家六口,过穷日子,亦太困难了。我平素在家时,常周济她们,不幸在我守坟以后,大妈又作古,大侄女也出嫁了。只剩下大嫂领着孩子们,日子实在过不了。我看这种情形,于心不忍,便和我大嫂和国珍侄商议,和我家住在一起,他们母子很乐意。同住以后,我对他们娘俩,象亲嫂嫂亲侄儿一样的看待。两年后又给国珍侄儿成了家,二侄女和三侄女也都陆续嫁了出去。他们母子和侄媳妇也都知道要强,把树春大哥在世时典当出去的地,也都一点一点地赎了回来。

  后来,我守坟圆满,便不在家,总到各地去讲善书,我女人又在外教书,还幸亏他们在家里领着国华媳妇过日子。七年后,因为我办善德当失败,饥荒(债务)太多,怕连累他们,才叫他们自立门户。

  回想起来,真是为人便是为己。若是没有她们母子帮我过家,我也成不了道,我女人也成不了白老师,国华又怎能当校长呢?

  因为先天人为人不为己,所以才能成已;后天人为己不为人,所以才累人。

 

     五十七、讲病齐家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宣讲堂的主讲邢九先生害病,叫他儿子到宣讲堂来求神给他药方。神坛降谕,派我去给他讲病。在路上,邢公子问我,我说我是个庄稼人,没念过书,并不会治病。他说:“我父亲是秀才,你没学过医,拿什么给我父亲治病呢?”我说:“是神派我来的,你若是不信神的话,我就回去好了。”他说:“我父亲最信神,你既是神派来的,我怎敢让你回去呢?”我说:“那么我也只得前往,至于怎样治病,我也不知道。”

        赶到老邢家,天也黑了,吃完晚饭就去看病人。邢九先生说:“你是奉神命而来,必有神术,就请你用神术,给我治病吧,我是诚信无疑,等到我病好了,再回宣讲堂去,我一定多做善事。”我说:“天太晚了,等明天再说吧!”第二天早晨,早饭以后,又和邢九先生见面。我忽然想起书上的四不正来,便对他说:“你是读书人,书不就能治病么?”邢九先生说:“医书是能治病,可惜我没学过。”我说:“我听说书上有四不正,不知是什么书上说的?”邢九先生也楞住了。我说:“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有所......则不得其正。我只听人说过,不知道究竟是那本书上说的?”邢九先生说:“这是《大学》上说的。”我说:“能不能讲解讲解给我听听?”邢九先生就按字逐句地解释一遍。我说:“先生正是犯了这四不正的病了。

        我看你家男女老少,不论是谁,你都嫌恶、生气,这不是有所忿愤么?

        你又怕儿子们不会过日子,读书不能成名,这不是有所恐惧么?

        你既有财产,又有功名,就该知足常乐,多做善事,听其自然。你偏又有求神祈福的心,这不是有所好乐么?

        你又怕神把你逐出门墙之外,神本聪明正直,哪能像人似的有嫉妒心呢?这不是有所忧患么?

        一不正就能生病,何况你四不正都犯了呢?”

  我说完,邢九先生磕头说:“我真是枉读诗书,先生真是神人啊!从今以后我要把四不正,一笔抹杀,决不敢再犯了。”我说:“既这样,你赶快向祖宗神位叩头悔过,病就好了。”邢九先生就叫家人把他扶起来,到神位前叩头悔过,磕了很多头,汗流浃背,他的病就好了。

        嗣后,我俩越说越投缘。邢九先生问我:“你没读过书,怎么还很懂书理呢?”我告诉他:“自从我儿子上学念书,我就跟他学,我们爷俩还时常讲解讲解。入宣讲堂以后,又学着讲善书,我这是一点一点学习来的。每逢听人家讲古人的故事,我认为好的,遇有机会,我就效法一辈古人的行为。听到哪个字好,我就实行哪个字。

         我在老张家扛活,学会一个‘俭’字,我光挣钱不花,全归家用。

         我在周姑父家扛活,学会一个‘孝’字,我就迎接我爷爷回家奉养。

         所以我也是一步一步行的。”

         邢九先生又叫我给他齐家。他有一妻三子,三房儿媳,五个孙子,五房孙媳妇。他就招唤全家的人,都来听我讲话。因为他家里的人都怕他,都迟延着不愿意来。他女人已经七十多岁了,还在屋里擦抹桌椅,我说:“老太太你过来,你有过了,我给你说说吧!”老太太就过来坐下了。我只说这一句,就不往下说了。不多时,他家里的人都来了,都要听听老太太的过。

        我说:“我先不说老太太的过,先说说你们吧!你们家里,并用不着你们到地里去做活,只有侍奉老人是功德。可是每个人,要把职责分清。五孙媳妇,专管给老人拿便盆,整理被褥;四孙媳妇,管给老人扫地擦桌椅板凳;二孙媳妇和三孙媳妇,一个管做饭,一个管做菜;大孙媳妇是率领孙媳妇们的首领,凡是妯娌中有串门回娘家的,就替补她们的缺。三儿媳妇专管侍候老人吃饭,家里若是缺少什么东西,就是自己花钱买,也要准备齐全。若是老人觉着哪家事做得不如意,就吩咐三儿媳妇转告孙媳妇们。大儿媳妇、二儿媳妇,一个管早晨问安,一个管晚间定省。这样一来,儿媳妇孙媳妇们,都有了责任,哪还用老太太作活呢?老人要早睡晚起,睡不着那怕半夜里起来坐着也可以。能这样为一家人想,越处感情越厚。老人得时常提家人的好处,自然能聚神(精神聚足),家哪有不齐的道理呢?”

  我说完了这一番话,邢九先生极佩服我。从这一桩事,就证明出了,人若不使心眼(机谋巧算),信心真诚,由自性里,自能生出智慧来。

  五十八、劝李子和尽悌道

  王善人说过:

  李义字子和,是我的表弟,来到坟上问我说:“二哥!你看我这个目不识丁,挖煤的煤黑子,也能行道么?”我说:“道是人人固有的,谁行谁有道,谁做谁有德。只要你真信,肯听话,认真去做,就能得道。”他问:“那么我的道,得怎样行呢?”我说:“你妈妈是孀居下堂(寡妇改嫁),到你家生的你。因为你妈不知当后妈的道,和你前房所留的(前母所生的)大哥,没能处得一德一心。又怕你受大哥的气,所以分居另住。你大哥也不知道尽孝,只给你们母子俩二百吊毛钱。所以你从小给人家放牛,长大又给人家扛活(佣工),现在挖煤,总算成家立业了。你的道好行,只要把悌道行真了,便是直接尽了悌道,间接尽了孝道,把你妈的慈道也补上了。”

  后来,李子和的大哥,因为抽大烟被押。我到他家,劝他们母子出钱营救他大哥。他拿出几年来所积蓄的一千吊钱,把他大哥救了出来。过了几年,他大哥穷得过不了啦,那时李子和的妈妈和女人都已去世,我又劝他把家产让给他大哥,跟我外出劝善,学习宣讲。他不但照我的话做了,并且说:“我要不会当兄弟,算我白活一世。”有一次,他叔叔告诉他说:“你大哥又要卖地了。”他说:“他就是把我卖了,我也得去。卖到谁家,保管当个好儿孙。”后来李子和的长子连溪,过继给他同宗的大娘,得了点遗产。他又叫儿子,把这份产业也让给他大哥了。

  李子和听我的话,三次让产,把悌道算尽真了!

  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王善人40岁

 

  五十九、教导儿媳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教人好像打铁似的,火候若看不准,教不好。被教的人若不服你,你就不要教他。若想教别人,先要能容人,才会有效。我为教我的儿媳妇,先立志,容她三年,在这三年里,没说过她一句不是,等到她佩服了我,我才教她。

  我儿媳妇,自从过门,就不爱讲话。对她婆婆,向来没叫过妈,婆媳两人不和。我守坟的时候,她婶娘见了我,对我说:“你当的公公很好啊!(很会作翁父)”我说:“你怎么知道呢?”她说:“我是听我侄女说的。”我问她说:“她都向你说些什么?”她答说:“我侄女说:有一次,他婆婆说她:‘你这个人真愚!不但活计做不好,就连话也不说,可真气死我了!’你在旁搭言说:‘你别说她,古人不是说过,贵人语话迟么。’她婆婆说:‘她倒成了贵人,莫非说,我是贱人么?’你说:‘可不是么!媳妇的丈夫是念书人,你的男人是扛活的。’还有一次,她爷爷病了,想吃面汤,她做好了送去,她爷爷没吃,她婆婆又重做,给老人送去却吃了。她心里窝住一点火,就病了。你背后说她婆婆:‘媳妇自从过门以来,还没做过一次面汤,所以她不知道老人的口味,你本应该领着她做。媳妇做的老人既是不吃,在你另做的时候,就应该叫媳妇看着,做好之后,再叫媳妇给老人送去,不就圆融了吗?媳妇做的老人连一口都没吃,你做的又都全吃了,你想一想,媳妇能不上火吗?因此她才病了。’这都是我侄女向我讲的,所以我才说,你这公公当的很好。”

  我自从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心里在想,我儿媳妇既是佩服我了,遇机会我得教导她了。那年腊月,媳妇的叔叔骑着驴来到坟上看我,我陪着他到家里说话。媳妇在外屋做饭,自言自语地说:“我叔叔牵来一条驴儿,我想骑这驴儿,回娘家串个门儿。”若是在以往,我就叫她去了,这次我没答言。到第二年正月,我由坟上回家,对媳妇说:“你去年腊月想回娘家,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去吗?因为你妈和你婶娘吵嘴了,到现在她们俩人还没说话,你又不会讲话,张口便是孽,才没叫你回去。从今天起,你专心格物(思考)用什么话能把她们妯娌两个劝好。我给你三天的限,你若格物不出来,一辈子也别想回娘家!”

  到第四天早晨,我回家问她:“想好了没有?”她摇摇头。我说:“你好好想,我明天再来问。”一连问了四天。到正月十六,家家接闺女。西院她婶娘也接闺女回来,叫她去陪客。我回家一看,媳妇没在家,便问我女人。她说:“西院叫她陪客去了。”我说:“媳妇来了三年,你不会教她,我正在加紧催她用功,你又叫她出门,你赶快去叫她回来!”因为她们婆媳不和,我女人为难犹豫,不肯去,我便大声哭喊着说:“世上哪有有良心的人?我帮你教媳妇,你反倒不帮我。”我女人一急,便跑到西院找儿媳妇说:“你快回去吧!老爷子又哭又叫的。”把媳妇叫回来。我见媳妇进大门,故意大哭两声,好叫媳妇听见,怕她疑心婆婆说谎。她进房门时,我就不哭了,规规矩矩地坐在炕上。媳妇进屋一看,也楞住了。她一着急便问:“爹,叫我做什么?”我说:“我叫你格物怎么劝你妈,你会了么?”她说:“还不会。”我说:“你会了。不过你说不完全,我说给你听听,你好好的记住。你回娘家去,你妈一定要向你讲她和你婶娘吵嘴的事,你好好地听,不要插嘴。等她说完了,你再劝你妈说:‘你们老姐老妹的处了这些年了,这都是一时按不住火性,有什么呢?’若是你妈妈还有气,你再说:‘我既是回来了,慢慢再说吧!’等你妈不在家时,你上你婶娘屋里去坐坐,她也一定向你说这宗事,你也好好听着,等她说完你再说:‘我也听我妈说过了,我劝过她老,她也觉着后悔了,等过两天,我给你们老二位磕头讲和。’少坐一回就回去,别叫你妈看见了多心。最多听她们讲三遍,她们心里的火,也就消了。你再说:‘论理呢,妯娌应该和睦,就是有时口角几句,也该哪说哪了,不然,岂不叫叔叔和我爹为难么?若真为了这点事,伤了他们手足的情分,连祖先在天之灵,也不安,便算亏了孝道。你们老一辈的若是这样,少一辈的媳妇又多,将来都跟着学起来,那不是自讨苦吃吗?’说完跪下,哀求你妈,答应和你婶娘见面。做妈的,心疼女儿心切,一定会答应,只要你妈答应了,你婶娘那一面是好劝的,她俩就能和好了。你这不是会了么?上西院吃饭去吧!”

  后来媳妇不但会劝人,还学会讲病了。

 

  六十、度妻开性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教完儿媳妇,叫她去西院走后,我就对我女人说:“你看着吧!等一会儿,媳妇回家,便能说会道的了。”她说:“我不信。”我说:“她若变了,你怎么办呢?”她说:“她若真能变了,我不吃饭。”我说:“对!媳妇七天的工夫愚化贤,我们若再不专心悟道,就不如孩子了!”

  下午,西院的媳妇和姑娘来送她。三个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的进了大门,媳妇进屋以后,行礼道偏,又让西院姑嫂二人坐下,闲谈了几句,才送走了。

  我女人一声不响地回屋,便躺在炕上了。我说:“你好好地思考思考当婆婆的道吧!我也不吃饭助你得道。”我便到坟上去了。第二天回家看看,她没有一点动静。第三天回家,她一听我讲话,便起来说:“先天无私,后天自私。先天人知足常乐,后天人争贪苦恼。......”便滔滔不绝地讲起道来。我一听她是化性了,便劝她不要把话讲多了,休息休息养养神,叫媳妇做稀饭给我们吃。《中庸》上说:“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她是看媳妇愚化贤,才动心,我又用义气助她,她才下了决心悟道。我告诉她格物婆婆道,是叫她在本分上求,要不给她个宗旨,她躺八年,也得不着道。

        后来她们娘俩帮助我给人讲病,有时远处的人请我去讲病,多亏有我女人住在坟上代守,才能离开。因为她们俩这一变,邻村的风俗就马上都变了,有分家多年的,又合了伙。人为了尽孝、尽悌,若能把自己管好,家自然会齐,家齐国也治了。《大学》上说:“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若能按照书上的话去实行,就能得道。可惜现在的人,爹爹盼儿子好,丈夫盼妻子好,都不肯从自己身上下手。

        所以你管我,我管你,管得互相成仇,这叫“舍本逐末”。人管人,像拿着棍子唤狗似的,越唤越远。所以我才说:“管人是地狱”。管别人是假的,管自己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