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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28 11:05:05
喜欢伤感小说的朋友请进来《连载小说落樱》[42点击/6回复] 复制本帖地址发给好友 收藏本帖 使用道具 只看楼主 手机免费访问3g.mop.com 《这书不是我写的,是我转的、好书就是推荐给大家的。这本说原名是和大四一起走向死亡。 我觉得还不错 这只是我个人意见。 看的人多了我会继续转的。觉不太监》
序言:
  说是序言,其实是我的一些玩笑话,听听就好,不要当真,就当是一个傻子在无聊地自言自语。
  这部小说写得比较久,写到后来就不想写了,但是终究都坚持了下来,我觉得我是一个很残忍的人,把很多东西光明正大地撕碎了。
  之所以把小说取名为《和大四一起走向死亡》,因为只有这个题目才能给我厚重的感情,也只有这个题目才能承载我想要表达的思想。也许有点俗,可是我喜欢。写完这部小说,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发现人都是喜欢做梦的,都沉迷在梦中不愿醒来,这不过都是一种变相的逃避吧?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长呢?做一个永不醒来的梦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做一个梦需要死亡的时候才会醒来,那是好还是不好呢?
  故事发生的地方叫桐城,故事里的人物不多,夏小川,陆一辰,成木,秦秧,苏荷子,肖纾,程若枚,苑子天,伍桐,以及一些出现不多的人,这是一个大学生的世界,这是一个人成长过程的重现。我想,有些东西,是无关死亡,也无关爱情,这就是生活,在现实和虚幻中挣扎,如果活得太累了,总会想要逃避的,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空洞洞地感到绝望空洞洞地想要离开……
  这就像,我们都曾经彷徨曾经失望,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都是为了追求快乐逃避痛苦,可是当有一天,发现其实无快乐可言,那么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这个时代给青年的我们太多的压力和创伤,而谁真正关心过我们的感受呢?什么是我们想要的呢?我一直想着一句话,一切为了孩子,为了一切孩子,为了孩子一切,这些话说得真好听,当我们突然觉得绝望了,谁能伸出手来告诉我们希望就在前方?很多的话都觉得没有支持的力量了,独自一步一步地走向未来,可是,我宁愿相信,每个人骨子里都是脆弱的,脆弱得忘了出口在哪里。仰望那些飞鸟自由地盘旋在那蓝蓝的天上,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飞翔着离开这个世界。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我不知道。感情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凡人,不是伟人。有的时候这个世界给了我太多的失望,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来做好自己来让自己避免更多的伤害。空空的,难过,和,张望。
  在大学里,我才发现了一生活着的方向,跟着希望不放弃追求,在物欲横流中坚持自我,也要弯曲也要昂首,纵然头破血流都不能放手,最重要的是,自己活,也让别人活。我希望的是有一天,自己可以一个人,对着偌大的落地窗,写字。以前一直在老师的教导下很努力地读书,从来都没有时间思考人这一辈子应该怎么活着,老师关心的是我能考什么样的高中和什么样的大学,然后我就一直这么任性地长大着,我以为我活得很快乐,可是没有方向的人生是一种飘游,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停泊的地方。我说人活着真累。就像半夜醒来却找不到生命留下的痕迹。
  有关成长,有关疼痛,有关所有应该是属于我们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你也许会看到另一个自己,也许会觉得故事中的某些人仿佛就生活在你身边似的,也许故事里的挣扎也是你曾经经历或者正在承受的,请相信我和你们一样,每个人的成长都是这么疼痛,总是这样让人不知所措,总是想着该如何去逃避。我慢慢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心如死灰了,就是一头扎下去,看不到任何晴朗,所有的黑暗都是属于自己的,看不到什么叫做出口,看不到什么叫做希望什么叫做未来。这部小说里的几乎所有的文字都是我在半夜的时候写就的,因为我的颠倒黑白,所以我才彻底地感觉到人生的真实,就像我曾经写过的一篇小说里的一句话:黑暗里,有我们遗失的真实,包括脆弱,疯狂,和寂寞。我慢慢地割开伤口,慢慢地塑造每个人物。小说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特定的某某人,不是我,不是你,也不是他,只是一类人的代表而已;这里的城市,这里的风景都是我虚构的,如果恰好也存在这样一个地方,我只能说是巧合。
  一部很迷茫的小说。
  一如迷茫的自己。
  有关沧桑,有关宿命。
  当我写完这部小说的时候,我发现我真的累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学那只野兽一样躲到山洞里为自己舔伤口,我发现写字真的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我一遍一遍地看,一遍一遍地修改,一遍一遍地跟着心伤,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想我是不是真的活得很糟糕。
  是的,这部小说让我如此难过。
  就像我为那些陆陆续续离开的人感到难过一样。想蹲下来,好好地看着天空,好好地给自己微笑的理由,好好地继续生活。听着刘若英的《光》,想着人有时就是太傻了,只有太傻才会守着那些承诺。也许人生都是一出没有开始没有结束的折子戏,把最璀璨的部分留在了别人生命里,而折子戏,却不过是全剧的几分之一。
  可是无论如何,不管你活得很不好或者活得很好,都要记得,好好地活着,认真地活着,为父母,为朋友,为爱人,也为自己。
  活着,是一种责任。
  我说过我是一个很幸福的人,有一个很快乐的家庭,爸爸妈妈哥哥弟弟,还有零星的几个好朋友,这就够了吧,我只是有时莫名地神伤莫名地流泪,我知道长这么大还流泪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所以我会尽量地高兴着,即使不高兴也要高兴给别人看。你知道的,有些人活着就是有点悲哀,可是她知道她会好好地活着的。不管别人说她如何,就算她这一辈子活得很失败,可是她知道她努力的方向。
写小川死亡的那一幕时,太阳很大,我慢慢地把窗帘拉开,阳光就跑进了我的卧室,特地选择了这样一个美好的中午写最后一幕,也许有人会说你可真是残忍,可是就算现在一片阳光,我却觉得还是阴暗。不是故意要把自己弄得一副悲惨的模样,就是不快乐而已,我不快乐,不希望别人跟着我不快乐。我会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的。
  希望这部小说可以给你带来你想要的东西,也希望它可以有一点点价值,至少让那些和我一样迷茫的人知道不管怎么样都要努力地活下去。
  就像我一样,好好地活下去。
(1)
    
    我叫夏小川,18岁。18岁,而我却觉得我似乎历尽了沧桑。我喜欢看很蓝很蓝的天,无边无际,那些自由的白云是疏密的心情,偶尔有飞鸟经过,我问它们:是不是,有一天,我也可以这么自由呢?
    木哥哥说:小川,你看天的姿势很漂亮,就像是小时候我们一起荡秋千,你抬头问我“哥哥,我们去吃棉花糖,好不好?”,小川,那时的你可真像个泥娃娃。
    呵,哥哥,你可比我大了,大了整整三岁哦!然后我把食指中指还有小拇指一起用上,很神气地举到木哥哥面前:三岁哦!看见了吗?是三岁!
    哥哥微笑着说;小丫头!这么调皮!
  
    我喜欢哥哥微笑的眼睛,眼睛里可以看见微笑的自己。一个人能够自在地微笑是一种难得的幸福。而如果连笑起来都不快乐,那微笑是不是一种自嘲呢?
    木哥哥是我在桐城唯一的伙伴。我叫他哥哥,他叫我小丫头。我喜欢听“小丫头”,这样我就能感觉哥哥把我放在了掌心。遇到我很兴奋的时候,我就会大声地叫“成木,成木”,直呼其名的感觉就像是我不再是哥哥的小丫头,而是同龄人,一点距离也没有。
  
    高考结束的时候,妈妈说:小川,还留在桐城吗?
    我倔强地说:我不离开!
    怎么又不离开了?不是说将来一定要离开妈妈吗?不怕妈妈限制你自由了吗?
    我不说话。
    其实我喜欢桐城,就像我喜欢木哥哥。可是木哥哥好像不知道我到现在还喜欢他。木哥哥当初也是在桐城念的大学,可是在我快高考的时候,即将大四的木哥哥突然休学了,我不过是想在哥哥生活过的地方走一遍,感受哥哥曾经留下的呼吸,自从哥哥休学以后,哥哥已经和我越走越远了,总是在刻意地和我保持着距离,我只是很害怕,害怕哥哥有一天会突然不理我。我不能离开桐城,离开以后我就见不到哥哥了。
    我不喜欢妈妈,就像不喜欢爸爸,这么打比方是不是很矛盾?
    很少有我喜欢的东西,而我最大的本事是即使不喜欢,我依然能做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悲哀,也许是一种看透人生的悲凉。我可以为了我不喜欢的物理而在高中文理分科时选择了理科然后拼命地把它攻克,也可以为了我不喜欢的父母而选择我即将要念的法学专业因为他们喜欢。我想我的人生根本没多少可以自己选择的东西,索性让别人来帮我选择吧,就像小时候妈妈强迫我学钢琴,然后又软化我学毛笔,我是悲哀的,悲哀到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可是我并不开心。
    那种不开心是囤积在内心的压抑。
    和木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觉得时间是那么奢侈,我总要害怕妈妈又给我打电话:小川,练钢琴的时间到了,你在弹琴吗?
    妈妈以为我是很喜欢钢琴的,我是那么努力地考了一个又一个的级,直到十级,妈妈很高兴地抚摸着我的头:小川,你可真是争气!
    我至今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我不喜欢妈妈,为什么我还要那么努力地让她高兴呢,为什么我就不反抗呢?
    我一直都很傻。
    傻到我的童年只有父母来去匆匆的背影而我却还是如此的依恋,我就那么傻傻地以为父母有一天会在我哭泣的时候来我身边哄我笑,可是爸爸说:小川,你不是平常人,你是我夏宇豪的女儿,即使摔痛了你也不能哭!
    有没有谁说了人生来要坚强不能流泪?
    有没有谁说了我必须给自己疗伤?
    我的无助,我的孤独,有谁知道?
    童年,只有奶奶和我,奶奶是真正疼我的人,而妈妈却从来没有停止对她的责骂。妈妈的脾气很不好,和爸爸的感情也不好,可是他们就是不离婚,他们离婚了我会难过吗?
    我想,我的人生一直是个谜。
    一个我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就像我17岁那年的冬天,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突然病了,为什么就一病不起,然后就走了,我看着奶奶在我面前停止了呼吸,奶奶说:小川,如果奶奶走了,你不要伤心,小川要相信奶奶会变成很漂亮的蝴蝶守护着她最疼爱的小孙女。


2006-11-18 20:48 回复

﹌┈叁色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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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那时我开始相信宿命,相信人生只有今天没有明天,不要天真地以为人生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希望。如果幻想得太多,失去的也越多。不是有了种子就能有收获。
    奶奶的离开,把我最后的希望也带走了,我曾想好好地长大,好好地工作,好好一个人养着奶奶,我会每天买香甜的柿子,因为奶奶喜欢柿子。我要和奶奶围在温和的烛光下,幸福地享受着柿子的香气,我们可以无所顾忌放肆地说笑着,没有人用规矩来束缚我们,没有人会让我们感到悲闷,一切都是自由自在的气息。
  
    可是一切就都结束了,我躺在奶奶替我铺设的大床上,睁大眼睛,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木哥哥说:小川,你终于要上大学了,哥哥真是高兴。
    哥哥,我还是留在桐城,哥哥可不可以经常去看我?
    哥哥点点头:嗯,谁欺负了小川就打电话给哥哥!
    哥哥,你要什么时候结婚?
    哥哥说:小川怎么了?
    我叹了会气:哥哥,夏天又到了,栀子花又开得灿烂了。
    
    然后我想起两年前,木哥哥骑着单车带着我去桐城的郊外听那些天籁之音。麻雀声,蝉鸣声,啄木鸟啄木的“哆哆”声,画眉鸟清脆的歌唱,而我最喜欢的是候鸟,因为名字,我固执地觉得候鸟有等候的意思。冬候鸟飞走了,夏候鸟就来接班,这样就不会错过了,有一种雀鸟叫留鸟的,四季可见,只在固定的地方活动,也许留鸟才真的是至死不渝的象征。我张开双手,尽情拥抱着这一片大自然,这里的空气夹杂着栀子的香气,我问木哥哥:这里也有栀子花吗?
    然后木哥哥像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了好多的栀子花,那些被甘露点缀的薄薄的花瓣像是情人的眼泪。
    木哥哥喘着粗气:小丫头,这下高兴了吧?
    我看着木哥哥瘦削的脸颊,突然靠上前去,踮起脚尖,在木哥哥的嘴唇上留下了我胆怯的初吻:哥哥,我喜欢你!
    木哥哥的脸刷地红了,我笑着逗他:哥哥怎么像个女孩子哦。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和奶奶是对我好的人。我要一辈子对哥哥好!哥哥知道吗,每次来例假,我的肚子都要很痛,那时我就特别地想哥哥,特别特别地想让哥哥紧紧地抱着我!
    哥哥看着我,不敢说话。
    那一天回来的路上,我和木哥哥都很安静,安静就像某个晚上我睡不着,打电话听哥哥的声音,听哥哥给我讲故事,然后我就很安心地睡着了!
    木哥哥也该是喜欢我的吧,木哥哥总是很顺我,我生气的时候木哥哥就会想方设法哄我,我任性的时候木哥哥就会很安静地看着我摔东西,我沉默的时候木哥哥就知道我真的是很忧伤然后就会陪我蹲下看很蓝很蓝的天。我以为我们会一起走完人生,可是后来木哥哥辍学了,木哥哥说他想为自己决定人生,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就这样走向了两个世界。而前面是不是真的有很多拐弯的地方呢?
    
    小川,想什么呢?
    哥哥,你几点回酒吧?
    小川,后天爸爸妈妈有空陪你去报名吗?
    哥哥,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小川,哥哥明天酒吧还有事。
    哥哥,我觉得你从工作以后就开始不爱理我了,我记得从前不管多忙你都会陪我,就算是你高考也还抽空陪我吃冰淇淋。哥哥,是不是我不乖了?
    小川,别多想。那好吧,明天我陪你去吧。
    我舀了舀咖啡,也许人可以说变就变,变得让你措手不及,我看着哥哥勉强的眼神,然后长叹一声:哥哥,你说我们会不会越走越远呢?
    傻丫头,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啊,哥哥和妹妹怎么可能越走越远呢?
    木哥哥,你喜欢我吗?
    小川!
    哥哥,我只是很想知道,很想很想。
    傻丫头,你会遇到很好的人的,可是那个人不是我!
    为什么?
    哥哥没有能力照顾你一辈子,你看哥哥连大学都没有念完还有什么养你的本事呢?生活总是现实的,我们总会向现实低头的。
    哥哥,你就不能给我编一个好一点的谎言吗?
    小川,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说了!我希望你过得很好,你过得很好哥哥也就会很好了!
    好的,我会过得很好的!


2006-11-18 20:48 回复

﹌┈叁色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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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2)                 
  
    到桐城大学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看到很多新鲜的面孔,我想我的大学生活就要这样开始了。木哥哥陪我找到了寝室,领了生活用具,然后又帮我铺床,我看着汗涔涔的哥哥,一丝丝的窃喜,我喜欢哥哥为我做事,即使我自己能来的,我也希望哥哥帮我,我是不是很自私呢? 也许等到有一天,我会发现我是如此的依赖他;也许等到有一天,我会发现我离不开他。那该怎么办呢?
    有人敲门,哥哥说:小川,来人了!
    我从沉思中恍悟过来,趿着拖鞋,打开了寝室门,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一件粉色T恤配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同学,你好,我是你隔壁寝室的,我忘了带钥匙,我想通过你们寝室的阳台爬过去。可以吗?
    后来我知道她叫昕希。
    我是相信缘份的,所以我固执地以为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直觉,还是直觉。我总莫名地相信我有第六感,就像如果我做梦,梦见哥哥哭了,我就问哥哥是不是心烦了,哥哥说我总是能及时地知道他什么时候烦心了,我很得意地告诉哥哥我曾经是天使,我可以和天使通话,是天使告诉我你的失落。哥哥喜欢敲着我的小脑袋:小丫头!
  
    是的,每个女孩都曾是一个无泪的天使,当她遇到了那个她所爱的男人,眼泪就开始蓄聚,天使坠落人间成了女孩,所以男人一定不能让女人流泪,因为她已经为你放弃了整个天堂。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也为你放弃了整个天堂,为何却还要流泪?
  
    中午昕希过来找我,她说:小川,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那时哥哥已经回酒吧了,木哥哥陪我呆在桐城大学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我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失落,难道我们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了吗?难道连说话都是一种时间的浪费了吗?我还做不到习惯木哥哥对我这样的冷漠。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留下。
    
    和我们一起的还有程若玫——昕希的室友。
    
    夏小川,听说你很会弹钢琴!程若玫和我搭话了。
    一般。我从内心对这个人没感觉,可是没感觉里面又夹着一丝的无奈——我天生不喜欢话多的人!
    夏小川,听说你爸爸是高官,难怪你有一股官方气质。
    夏小川,听说你成绩很好,你怎么会考到桐城大学呢?
    若玫,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昕希很好奇地问。
    我消息灵呗!
    我暗自想:像程若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这么多话呢?她把她的漂亮庸俗化了,给人的感觉是这个人没什么修养!这么说很不好,可是我是这么想的。
    夏小川,我们吃糖醋鱼还是糖醋排骨呢?看来程若枚真是天生话多。
    走到食堂,买完饭,我都很安静,我本来就不爱说话,除了奶奶和木哥哥,知道我的人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一是因为没有时间没有机会,二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很冷傲。而只有哥哥知道我是寂寞的。可是现在他不理我了。
    小川,你胃口不好吗?昕希大概是看到我剩了一堆的饭菜,忍不住关切地问。这样的关心一点也不虚假,让我的心暖暖的。
    我抿着嘴笑了:昕希,我食量比较小。
    程若玫说:夏小川你那么瘦,不用减肥了!
    我朝程若枚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问昕希:去散步吗?我想看看这里的风景。
    昕希大概知道了我是想藉口离开的:小川,你先走吧,我和若玫都是提前来校,学校我们都比较熟悉了。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走了。
    一丝轻松。和程若枚一起就餐就像和妈妈一起吃饭一样让我感到压力。
    教学楼,超市,“千阙湖”,木棉树,樱花树,万年青,松树,铁树,迎春树,木哥哥曾经是不是也走在我现在经过的地方呢?我是不是就可以踩着木哥哥的脚印去寻找哥哥的方向呢?印象最深的是离教学楼不远的一个凉亭,看起来是新建的,油漆好像还没有完全干,一个清洁工打扮的阿姨说:同学,小心一点,刚刷不久的!
    我很温和地对阿姨笑了笑——哥哥,是不是有一天会和我一起坐在这里聊天呢?我们一起玩跳珠,一起玩下象棋,那时的风要淡淡的,要轻轻的,那时我要穿着美丽的丝织连衣裙,落落大方的裙摆,柔软的流苏,我们要笑着打闹,无所顾忌。

2006-11-18 20:49 回复

﹌┈叁色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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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3)

军训结束的时候,寝室的有人都在写自荐书,秦秧是最积极的一个,秦秧是那种很活泼的女孩子,长得很妖冶,不是那种很普通的美。寝室一共四个人,除了我和秦秧,还有肖纾,苏荷子。肖纾是那种比较典型的书呆子,架着很厚的眼镜;苏荷子很平常,我看不出什么特色,别人会争取的她一定不会被落下,感觉很现实。

苏荷子走过来问我:小川,你想当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
秦秧一句话过来:夏小川还挺清高!
苏荷子转过去问肖纾:你呢?
肖纾抬了抬眼镜,一脸不屑地说:没兴趣!
然后苏荷子说:我要竞选生活委员。秦秧你呢?
秦秧鄙视地说:那种麻烦的职务我我可不干,我要当班长。

后来是,苏荷子当了生活委员,秦秧落选了。
苏荷子在一边很乐呵:看来我还是很不错的!
秦秧说程若玫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她当班长。
我不说话,与我无关的事情我就不会发表意见。

秦秧后来跑去竞选院学生会,听说混了个外联副部长。第二天,就听说那个院学生会主席成了秦秧的男朋友。秦秧是寝室第一个在大学找男朋友的。
我突然觉得有点无奈。有点玩弄的味道。我在心里冷笑,谁又斗得过谁呢?这种战争小时候见多了,因为妈妈说她是玩火自焚,才有了我。我就是父母战争的牺牲品。我只是一样东西,一样用来炫耀的东西。欲望总是那么无止境,而受伤的总是无辜的我。我想起9岁那年,父母第一次吵架,妈妈颐指气使地说“如果不是你,我现在的日子还逍遥着呢,我爱怎么玩怎么玩,怎么现在轮到你玩了,那个秘书是什么东西”,爸爸阴冷着笑脸回答“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管,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可能有什么宏图了”,妈妈甩了爸爸一巴掌“那离婚啊,对谁来说都是彻底的解脱”,妈妈转过头一脸怒气冲着着躲在门缝里的我吼道:夏小川,你跟谁?
我用了很大的勇气回答:你们离婚吧!反正妈妈总是说爸爸不爱你。我跟奶奶,反正你们都不喜欢我。
然后我就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后来我才明白这种离开的方式是一种决绝,只有这种不回头的离开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那是唯一一次看见父母吵架,我总是不明白,如果真的不相爱,如果真的没有感情,为何可以成为旁人眼里的模范夫妻呢?
也许就是互相妥协。
我很小就开始决定,将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嫁给爱情,而不是婚姻。我要大大方方地嫁给木哥哥,要开开心心地和哥哥生活一辈子。木哥哥的妈妈骆阿姨很喜欢我,从少年时代就跟我开玩笑,要我将来嫁给木哥哥,那时我好害羞,心总是安静不下来,瘦弱的脸蛋总要偷来朝霞的颜色。骆阿姨最拿手的点心是“提拉米苏”,木哥哥告诉我,那是“记住我”之意。木哥哥说,妈妈非常喜欢爸爸,可是爸爸因公殉职了。那时我就喜欢缠着木哥哥给我讲成叔叔和骆阿姨的爱情故事,可是木哥哥每次都是重复的片断,比如成叔叔给骆阿姨写很漂亮的情书,比如骆阿姨为成叔叔准备的很酥口的甜点,比如成叔叔一大早起来为骆阿姨准备早餐,而且总在情人节的时候给骆阿姨送一朵玫瑰,木哥哥说爱情就是双方互融,就像茶水一样,茶总是要被热水给融化了,留下了淡淡的清香。
有时我会仰起头,背对着木哥哥:哥哥,你以后也这样待我吗?
木哥哥从不正面回答我。
可我相信木哥哥会如此待我。和木哥哥在一起,我总是觉得很踏实,这种踏实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美好。

妈妈终于打来了电话:宝贝,大学开始了,兴奋吗?
我没有应声。
妈妈说:小川,你们不是开始竞选什么干部了吗?你去了吗?
没兴趣。我低声回答。
妈妈说:你要去争取啊?要我跟校领导说一下吗?
妈妈,我是真的没兴趣,你也别显示你神通的本领了,好吗?然后我挂了电话。妈妈又打了过来,我又按掉了。
小川,你好像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和妈妈说话的啊。是妈妈的短信息。
妈妈,我今天心情不好。然后我就索性关了手机。我知道,即使我心情再糟糕,妈妈也不会问我为什么,她以为我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是一个神,没有什么是我不可以的,就和爸爸一样。
可是天下哪有神呢?
想到这,失落顿时在一瞬间把神经给土崩瓦解了,那种活着的悲哀从细处嵌进了我指甲的肉里,些微的疼痛开始往地上掉,积累,积累,然后就变成心痛了。
这一段人生,是不是就是一场独角戏?
木哥哥,你会陪我吗?
我蓦地想起木哥哥在退学时跟我说:小川,我们现在不是一个等级的人了,以后,我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木哥哥了,我们交叉的地方会越来越少。小川,你知道哥哥想要说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那时我还太小吧。骆阿姨尊重木哥哥的选择,骆阿姨说每个人都要自己去寻找适合自己的生存空间,骆阿姨说木哥哥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他很懂事。
可是现在我隐约懂得了木哥哥的意思了,他是想说,小川,哥哥会改变的,哥哥配不上你。
是这样的吗?
真的是这样的吗?
可是木哥哥怎么会这样想呢?

2006-11-18 20:51 回复

﹌┈叁色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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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4)
                 
  刚进入十一月,温度就开始骤降,先是17-23度,然后是11-15度,然后是7-11度,在确定冬天来的时候,我就开始盼望这个冬天出现奇迹。不管是什么样的奇迹。我是喜欢冬天的,可以缠着围巾,戴着木哥哥送给我的绒毛手套,可以躲在被子里面想着心事,可以无所顾忌地睡着懒觉。我经常在逛街的时候,突然地低下了头,我想奇迹大概可以从地上寻找到的吧。昕希说,小川,要小心碰壁。我拍着昕希的肩膀,能有什么事哦,反正我从来都不怕摔倒的。大不了就是爬起来而已啊。
                 
  一个寒气逼人的早晨,昕希匆忙地跑来叫我:小川,小川,我们寝室的艾梓刚才上厕所摔倒了。
  我很无奈地望着昕希∶我好困哦!
  可是,磕到了后脑勺,好像没呼吸了。昕希严肃的表情。
                 
  我一骨碌起来,裹着我的睡袍,冲了过去。已经零星围了几个人,程若枚在一边哭个不停,乌黑的卷发都湿透了,几近泣不成声。我突然想起奶奶走的那个早晨,放着暖气的房间寒气依然穿过了心脏,寒毛都自觉地竖了起来。所有哭灵的人用眼泪挥洒那个季节寒冷的寂寞,我和爸爸都没有眼泪,意外的是,妈妈似乎伤心欲绝,我不哭,那是因为这个世界真正疼我的人走了,也许我真的是很无情,我看着妈妈眼睛通红的模样,我想妈妈也许还是善良的吧,可是为什么不在活着的时候好好对奶奶呢?后来又一次闲聊,妈妈告诉我,那一次流了太多的眼泪,嗓子沙哑了好几天。我问她,你不是讨厌奶奶吗?爸爸都不哭,为何你如此伤心呢?妈妈笑了笑,小川,你不懂。
  而其实我也不想懂,很早开始,我就知道很多东西都可以——逢场作戏。
  小小年纪,把一切都看透,不是什么好事吧?我把所有的想法都留在了心里,而不去管别人怎么做。我固执地以为,谁也伤害不了我。
                 
  莫老师在一旁安慰着程若枚,后来秦秧也跑了过来:怎么可能呢?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呢?
  程若枚沙哑着嗓子:莫老师,我真的好难过。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还是她叫我开灯让她下**明的了。她的言语仿佛还在我的耳际萦绕。
  秦秧走到程若枚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已经发生了,就别难过了。说着说着,我都可以看见秦秧的眼睛也要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闪出了一个词“演戏”。120赶到的时候,艾梓就在我们面前慢慢地消失了。程若枚跟着追了出去,秦秧也跑了出去。而昕希则紧紧抓着我的手,我触摸到了她冰冷的指尖,最害怕的人是昕希。我迅速带着昕希走出了那个带着死亡气息的地方。
                 
  昕希说:小川,你是不是也看到过一个人就这样死在你面前?
  我点了点头:看到过,而且是在我的视线里慢慢断气。
  昕希说:可是我还记得艾梓在临睡前还问我“明天几点起床”。
  我大概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曾经计算过从我那五楼的阳台上落下,15米的高度,大约需要1.732秒,来不及反应什么,落地时的速度大约是17.32米每秒,没有丝毫缓冲的机会。就那么一瞬间,可以把什么都结束,这应该是最爽快的死亡方式了。
昕希说:你喜欢思考死亡?
  我点头:或许吧,可是像艾梓这样离开的方式,是出乎我的意料的。从奶奶离开的那时候开始,我就沉溺于思考死亡的方式,死亡是每一个人的离开这个世界的必经之路,或许早或许晚,可是都会发生的。昕希,你会不会怕我呢?
  昕希说:小川,你很特别。可是,我喜欢你,因为你是那么真实。
  我斜着头看天:真实?也许吧。
  昕希说:小川,我总能感觉你的眼睛里有一种看透红尘的安静。
                 
  那一天,我们没有谈论太多有关死亡的话题,可是有些人是真的要好好把握的,因为一个人什么时候消失谁也不知道。

那个晚上,寝室有了第一次卧谈会。
  四个人,躺着各自的床上,外面下起了很阴冷的雨。
                 
  苏荷子说,不知道艾梓会不会在半夜敲我们寝室的门?
  秦秧劈头盖脸一句话:你丫别瞎搅和。
  苏荷子咕哝了几句,我没听清,反正秦秧接了下去:那是活该!
  肖纾很冷静地说:秦秧,注意说话的语气,我们还要相处四年的。
  然后是一阵沉闷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肖纾说:我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同学曾经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在高三变得很神经兮兮,后来在某个傍晚,一个人走到了学校宿舍的顶楼,在那里傻笑了半天,楼下站了好多人,都以为他想自杀了,所有的救急措施都有了,那个人却自己走了下来。那个晚上,就消失了。后来在学校附近的海湾里捕捞到了他发霉的身躯。
  苏荷子说:你们学习很累吗?
  肖纾叹气好久: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早上五点起来,中午规定只能休息一个小时,走路,吃饭,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晚上有时还要熬夜,拿着手电筒窝在床上看书到十二点。压力还特别大,有时真不想念书了。
  秦秧这时倒是说了句人话:肖纾,我从内心同情你,我觉得中国的某些地方确实很落败。
  我接了句:的确。
  秦秧说:其实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有时看着那一堆书我都快疯了,什么都要背诵,可是我这人天生想得开,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很好吗?
  我也是从内心同情肖纾的,尽管肖纾看起来好像有很多用不完的精力,可是她那厚厚的镜片下是无法放开的忧郁。我不喜欢这样的教育,有时候这种教育不是在教育人的思想,同学都拼命地往上爬,爬不到那个想要的高度就要掉下来,为了那个高度可以付出自由,精力,感情,只因为以后想要过得好。而以后,是多么遥远呢?谁说你登上了那个高度就一劳永逸了?竞争是不会停止的,事物运动的速度比你预计的要快十倍百倍,你赶得上它吗?不是要静止,只是一切都需要适可而止,不是谁都能爬上那个高度的,如果爬不上,就停下来看风景,青春就这么一次,在我们还没好好享受青春的时候,我们却要开始承受很多莫名的东西,我们要学会隐忍,学会从时间的缝隙里挤出快乐。有时就真的觉得我们瘦弱的肩膀太小,我们要承担的是上辈人的期望还有下辈人的希望,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累,谁不想要逃避呢?再怎么优秀的人,都会想找个黑暗的角落起来舔伤口,没有谁是真的没有负荷的,所以我常觉得如果找不到为自己解压的方法,那所有的压力就会积淀,变高,最后倒塌,惊天动地。
                 
  秦秧突然一阵兴奋地把话题转开了:你们听说了没有?不久之前,我们学校有一对情侣在半夜去散步的时候被七八个民工围攻了,那个女的被几个民工给**了,那男的被打得半死。
  性急的苏荷子接下去说:听说了的,是我们的师哥师姐,师哥好像后来退学了,师姐被调离了这里,学校低调处理了这件事。
  肖纾意味深长一句话:我们都要懂得保护自己,现在的世道太糟糕,如果我们都无法保护自己,也不要太奢望别人来保护我们。
  苏荷子说:那好,我去学跆拳道。我们大家一起去学。
  秦秧伸伸懒腰:主席还是可以保护我的,他拿到了跆拳道黑带。
  苏荷子带着羡慕的口气:秦秧,你什么时候把苑主席带来寝室给我们瞅瞅?
  没什么好看的,人长得还不都是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苏荷子不甘心:这可不行?我们还是要看的,**们有意见吗?
  秦秧最后是答应了。但我感觉出她一点也不乐意。
  肖纾说:小川,那个经常给你打电话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我笑了笑:应该不是。或者,可以说是。
  肖纾说:他的声音很好听。比伍桐好听多了。
                 
  伍桐是肖纾的男朋友,在肖纾的老家上大学,听说谈了好几年了,典型的马拉松。
  也许在大学,爱情已经司空见惯了吧,也许会谈到反胃。
  那个夜晚,是寝室的第一次卧谈会,那时,从心里稍微感觉到了一点点家的温暖。
  这个寝室,这些人,我们真的会在一起四年吗?
  肖纾,苏荷子,秦秧,还有我夏小川,我们会好好地相处吗?
桐城还没开始下雪,我希望我还能和木哥哥一起看初雪。一连几年,我都是和木哥哥一起坐在阁楼的窗台边看初雪落在了玻璃窗上,我仰起头看着木哥哥:初雪真的很美丽,就像是一场爱情的等待。公园,长椅,湖,木棉,哥哥,还有我。
  哥哥不说话,傻傻地笑着。
5)
                 
  一辰的出现是十一月中旬。
  地点是图书馆。
  时间是周六下午三点半。昕希有事回家了,我一个人在阳台站了好久,天突然阴霾,我想起了张爱玲那张高傲的脸,还有三毛凄冷的背影在沙漠徒袭,我换上了运动鞋,五分钟以后,出现在了图书馆的文学走廊里,拿起了三毛的《倾城》,看到三毛说“那双眼睛里面,是一种不能解不能说不知前生是什么关系的一个谜和痛,直到火车转了弯,那份疼和空,仍像一把弯刀,一直割,一直割个不停”,“我留一天留一天!请你请你,我要留一天”,我叹了一口气,特别是最后,“你看,那边再过去,红砖公寓的再过去,就是围墙,东柏林,在墙的后面,你去过那个城吗?”——我抱着书蹲了下来,爱情有时像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逼真而且遥远,若用三毛的《远方》来作为阐释,那应该是“远方有多远?请你请你告诉我,到天涯海角,算不算远?问一问你的心,只要它答应,没有地方,是到不了的那么远”,这爱情,常常都是这么远,比如我现在和木哥哥的距离,可能因为没有遇上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所以才如此的难以跨越。是不是,因为我那么喜欢木哥哥,所以他才觉得不需要珍惜呢?所以《大话西游》中至尊宝才会在失去以后大声说“曾经有一份感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而人与人之间,总要有那么多的误会和错过吗?当我意识到有人递了纸巾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哭了。我站起来,把书放下,从那个人身边经过的时候,我停留了一会,在几秒之内,注意到了他的性别和眼神,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人追了过来,一直跟在我后面,我加快了脚步,我真希望自己是隐形人,这样别人就看不到我流泪的眼睛,我却可以看见别人的快乐和痛苦。后面的脚步没有停下,我转过头,同学,谢谢你,可是请你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可以吗?
  可是你明明哭了啊。那个人还很倔强。
  那是感动,可以吗?
  不好意思,太久没看见女孩子哭了,所以很好奇。那个人笑着挠自己的头发。
  那你看完了,是不是我就可以走了呢?你可不可以不跟着过来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叫陆一辰,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对不起,我不喜欢交朋友。谢谢你的好意。
                 
  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陆一辰大声地喊着:我叫陆一辰,陆一辰,陆一辰,请你记住我。
  我突然笑了,怎么还会有这么逗的人呢?
  可是我终究还是记住了这个名字。还有他的眼睛。褐色的格子衬衫,白色的布裤。他的穿着很干净,和木哥哥有几分神似,我喜欢木哥哥这样打扮,给人一身素净的宁和。可是,木哥哥已经很久不这样打扮了,很久了,从休学以后,至少有半年了,而在那以前,哥哥就穿着白色的格子衬衫,配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骑着单车,带我四处玩耍。有点怀念当时的单车岁月。一辆车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可以去教堂,可以去田间,可以上街,还可以漫无目的推着车子走。时间永远都是很快的。
                 
  我想有些人如果注定要遇上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所以傍晚和秦秧去食堂时,又碰上了陆一辰。我突然有点害怕,倒是陆一辰过来和我打招呼了:呵呵,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怎么,秦秧,你们是同学?
  秦秧看到陆一辰显然是很激动:大帅哥,好久不见了,最近都往那儿去了?她是我的舍友,你们认识吗?
  陆一辰对着我说:同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了。
  秦秧说:她叫夏小川。我还以为你们认识了。
  然后秦秧硬是拉着我和陆一辰一起就餐。我只是觉得很尴尬。在他们的讨论中,我倒是隐约知道了陆一辰和我同届不同院,和秦秧一样都在学生会。席间,陆一辰问我:小川,你会弹钢琴,对吗?
  秦秧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陆一辰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我“嗯”了一声,其实我也好奇他怎么知道的,毕竟,来大学这么久我都还没有机会碰到钢琴。
                 
  回到寝室的时候,秦秧很平静地告诉我:陆一辰是我的高中同学,很优秀的一个男生,也是弹钢琴的,一辰的篮球打得很漂亮,一个敏捷的转身都能迷死一群群的花痴,如果再微微一笑,所有的人都该把自己就地解决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生得如此完美,高高的鼻梁,瘦削的脸庞,安静的微笑,我在他面前总觉得如此的卑微,每次我都要用特别夸张的语调和他说话。秦秧怅然一声,一字一顿地:陆—辰,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
  我不知道秦秧和我说这些话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我没有把它放在心里。我“噢”了一下,然后告诉秦秧:毕竟你现在已经重新开始了啊!
小川,别人看不出来,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从来没有把他带回寝室,我不喜欢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院学生会主席,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样的男生呢?只会顺着我,一点主见也没有。
  秦秧,你不要伤害自己以后还要伤害别人,这对你有多少好处呢?
  我不能输给程若枚。小川,有些话我跟你说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你懂得分寸。
  不要把我说得太好了。
  小川,我秦秧很少看错人的。所以我们寝室,我跟你从来都没有很大的冲突,只是有时我不喜欢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多东西你都不懂得去争取,其实你也很优秀,可是,你把自己隐藏起来了。所以,有时我真的很生气,我不相信这个年代还有这么清高的人。
  秦秧,你不懂。
  就是不懂,所以才窝火。干嘛把自己弄得那样悲惨呢?
                 
  我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了,解释也会成为多余的。
  也许是我太喜欢平凡,也许我喜欢的是很安静的生活,父母所给我的世界里充满了战斗,也许这就是现实,可是,我可不可以不在现实中生活不向现实低头呢?
                 
  苏荷子推开了寝室门,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那个程若枚也太过分了吧,把所有可以加分的好处都往自己身上揽!这算什么,为了入party?还是拿奖学金?证明自己的优秀也不是这样证明的吧?
  我没有弄清苏荷子口中的综合测评分是怎么一回事,也许和学分差不多性质的吧,可能和奖学金挂钩,倒是秦秧冷笑了一下:早料到了!所以应该让我当班长啊,至少我会罩着你们。
  苏荷子郁郁不平:放心,她下学期当不了了!
  秦秧说:哼,下学期她还可能去竞选班长吗?小班班长算什么,不过是拿来玩一玩,热热身而已,什么叫捞取政治资本,你懂吗?这就叫资本,如果她期末成绩还不错,就肯定能入party!
  秦秧,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苏荷子天真地问。
  秦秧生气地说:我是程若枚肚子里的蛔虫?程若枚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好不好!
                 
  这样的话题始终都太沉闷了,这样的气氛就像在家里一样,我悄悄地走出了寝室。
  可是我心里至少也是不高兴的,我觉得大学比我想象中的要来得现实和残酷,虽然都说走进大学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社会,可是至少大学应该还是一个学校,不是整个社会啊,再怎么糟糕可毕竟是学校,没有那么多的明争暗斗,而且才刚刚高中毕业啊,一个人不至于变得这么快吧?这样看来,有些单纯是装出来的,内心却充满了勾心斗角。人与人,隔肚皮,还真是特别形象。表面上跟你特别热乎,说不定背地里可以拿你当猴耍,不是没有可能。
  有点失望。
  深深失望。
  我突然怀疑木哥哥当时退学的理由了——就仅仅是为了想要玩音乐?可是不可能去酒吧的吧?因为哥哥的专业是有关医学的,医学和酒吧有什么干系呢?木哥哥没有告诉我实话的吧?木哥哥想要隐瞒什么呢?理由总是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吧?木哥哥为什么会退学呢?还是木哥哥在感情上受了伤,木哥哥交过女朋友吗?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不知道,高中的繁忙让我们之间渐渐疏远。我和很多人都是不一样的,我在我的世界里,偶尔推开看看外面的世界,别人是处在大世界里,偶尔浏览一下自己的个人空间。这是一个人世界,是一个人的孤独,就像逢年过节我宁愿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也不肯和父母一起会客,妈妈有时很生气地说我太清高了,木哥哥说别在意太多你一个人活得逍遥就可以了。
(6)
                 
  接到陆一辰的电话是在相遇七天以后,他想和我一起去看电影。我拒绝了,我跟他说我要回家。陆一辰说,那你可不可以在有空的时候跟我说一下?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电影,就一次,好吗?我告诉他,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来都不会承诺的,承诺常常都很脆弱。陆一辰说,小川,你很特别,我自信地以为不会有人来拒绝我的邀请。我木然地挂了电话。简单收拾了行李,乘11路的公交车,在桐城的广场停下,然后拐过三个弯,就到了“十一月”酒吧,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木哥哥带我来的,刚刚高考结束,木哥哥说:小川,该好好放松一下了。然后那天晚上,我坐在角落里听着木哥哥弹了一首又一首有关青春岁月的歌,《滚滚红尘》,《你的样子》,《水手》,《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一生有你》,《大约在冬季》,《断点》,那时我突然理解那些逃学的厌学的孩子为什么不是去网吧就是来酒吧的原因了,这种吵闹的地方是一个很解压的地带,你的压抑在一群人的躁狂之中也得到了宣泄,就像,孤单是一群寂寞的狂欢,狂欢是一群寂寞的孤单。在一个陌生的氛围里,谁也不用去在乎谁,就这样很恣意地闹着叫着,不用去负责什么不用去害羞什么不用去担心什么,谁也不认识谁,谁都是一个自由的个体。一群裸奔的人是不会去关心谁也是赤裸裸的,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有那些穿着衣服的人才会让人觉得刺眼。这倒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辛德勒的名单》,那些犹太人在一群医生的眼皮底下赤裸着来回奔跑,整个画面让人觉得那些德国医生特别的障眼。所以在一群疯子面前,正常人反而成了疯子了。
现在是白天,没有多少人,我看见木哥哥在舞台上很落寞地拨弄着吉他,垂下头,眼睛被挡住了,我才注意到哥哥的头发竟然这么长了,就像是那些孤独无法被剪掉似的,寒冷从心里掠过,我听出了吉他弹出的是那首《寂寞的季节》:“风吹落最后一片叶,我的心也飘着雪,爱只能往回忆里堆叠,给下个季节;风吹落最后一片叶,忽然间树梢冒花蕊,我怎么会都没有感觉,整条街都是恋爱的人,我独自走在暖风的夜,多想要向过去告别,当季节不停更迭,在这寂寞的季节;艳阳高照在那海边,爱情盛开的世界,远远看着热闹一切,我记得那狂烈,窗外是快枯黄的叶,感伤在心中有一些,我了解那些爱过的人,心是如何慢慢在凋谢,多想要向过去告别,当季节不停更迭,却永远少一点坚决,在这寂寞的季节;又走过风吹的冷冽,最后一盏灯熄灭,从回忆我慢慢穿越,在这寂寞的季节,还是寂寞的季节”。
  我喊了一声“木哥哥”,看见哥哥很帅气地抬起了头,站起身,微笑着向我走来。
                 
  小川,又星期六了。
  哥哥,你怎么都不去大学找我啊?
  酒吧里事情挺多的。
  哥哥,这是借口吗?
  小川说话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像大人呢?
  哥哥希望我还是小孩子吗?
  小川,哥哥晚上陪你回去吧!今天哥哥请假,好不好?
  真的?
  难得小川来找哥哥啊!
                 
  然后我很兴奋地挽着哥哥的胳膊走了。这是入冬以来我最高兴的一天。
                 
  哥哥,今年桐城还没下雪了。
  快了吧,今天是11月18日了,桐城一般都在十一月末梢下雪的。
  哥哥,你说我们会不会走到家里就突然下起了漂亮的初雪。
  小川的想象力总是这样丰富。
  那哥哥也想一下今天是什么节日?
  不是妈妈生日啊,小川是6月21日生日,我是11月18日。是我生日吗?
  我撅着嘴:我就知道哥哥老是要忘记自己的生日。哥哥,猜猜我给你的礼物!
  哥哥笑笑:别为难我了,我可是一点也不懂猜谜的。和音乐有关?
                 
  我摇头。
                 
和食物有关?和生活用品有关?是牙刷吗?是手套?是围巾?我猜不出来了。
  我把礼物递给了木哥哥:哥哥回去再拆开看,好不好?
                 
  我们在那条熟悉的分叉口道了“晚安”,我按了铃声,给我开门的竟然不是保姆,是爸爸,爸爸妈妈今天都提早回来了,真是罕见,周末还能这么早回家。
                 
  爸爸问:小川,大学生活还习惯吧?想当年,爸爸可是校学生会主席,你却什么都不去争取。哪有白送的午餐?就是要送,你这孩子还不肯要。你可是我夏宇豪的女儿。
  我问:妈妈呢?
  爸爸说:在书房。
                 
  我瞅了一下客厅正在播放的电视,是新闻联播,然后取了杯可乐,走到书房向妈妈问安,我喜欢在书房里的妈妈,戴着眼睛,端坐在台灯下,目不转睛,很真实的感觉,一个人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才能回到最自然的状态。妈妈显然是很惊讶地抬头,端视我良久:今天终于回家了啊,吃饭了吗?
  我点了点头,用手示意:妈妈继续看书吧,我回房了。
  我记得很清楚,今天回家,我和爸爸妈妈各说了一句话,是我的悲哀还是他们的悲哀?而如果他们老了以后,我们之间是不是就变得无话可说了?
  木哥哥给我发了短信:小川,这件白格子衬衫很好看,我很喜欢。
  哥哥,那你可不可以在明年的夏天把它穿起呢?
  小丫头!
                 
  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木哥哥的电话铃声把我叫起,我匆匆洗漱,保姆在我走出厨房的时候说:小川,如果周末没事还是回来吧,先生和夫人每个周末都推掉了应酬,可是你总不回来。
  知道了。我有点不耐烦地回答。
                 
  在和木哥哥走回学校的路上,我把保姆对我说的话跟他复述了一遍,我听到了让我不可思议的回答:保姆说得没错,你还是要经常回家的,不管从前如何,但他们也是凡人而已。
  可是哥哥,你应该是最清楚我的家庭环境啊。
  小川,可是你也要清楚,他们终究都还是父母。
  他们不叫父母,叫物质的保证者;我也不叫女儿,叫精神的炫耀者。
  小川,哥哥还是希望你多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你毕竟还是晚辈。
                 
  走到距离校门口五十米的地方,木哥哥止住了脚步:小川,我不进去了。
  心生纳闷,没有多问,和哥哥说了再见,就离开了,但我能感觉哥哥目送着我的离去,直到我的背影消失。
  哥哥好像不是在逃避我,而是这个学校,也对,这是他曾经生活的地方。一个人不喜欢回到过去经常都是因为过去给了他太多的伤害,一个人不喜欢回忆大都是回忆里有些人已经消失。桐城大学到底给了哥哥什么样的伤害呢?否则为何要休学?木哥哥的休学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间接的伤害。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碰见了昕希,她提着两袋东西,其中一袋好像是衣服,又回家了。昕希一脸倦容,和我勉强地打了招呼,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昕希突然啜泣起来:阿爹住院了,生病了。我隐约知道了昕希为难什么,我什么也没说,迅速地把银行卡里的四千块钱全部取了出来:你先拿着,不够再想办法。小川,这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答应我。
  可是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秦秧的耳朵里,然后陆一辰也知道了,听说陆一辰秘密地组织了一下,拿到了两万多元的捐款,他自己也捐了一千。昕希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抓着我的手叫我好好考虑陆一辰,我有些哭笑不得,昕希说:反正我是看好他了,比你的木哥哥要好很多。你的木哥哥眼睛里有太多男生不该有的忧郁,缺少一种大气。
  我说:昕希,你不懂。哥哥在休学以前,绝对比陆一辰要阳光要帅气。而且,比陆一辰安静。最重要的是,我对陆一辰没感觉。
  昕希说:那好吧。反正我是很感激他。
                 
  昕希没告诉我那些资金到底够不够,也没告诉我她父亲近况如何,只是在某个晚上邀我出去散步的时候告诉我她父亲走了:阿爹临终前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感谢你。小川,谢谢你。
  从那一天以后,我很少能见到昕希了,她经常是早出晚归,但总是记得给我买第二天的早餐。因为我几乎都不肯自己去买早餐吃,一来是起得太迟;二来,吃饭有时就像在浪费国家粮食。一碗饭,能完成二分之一对我来说已经是奇迹了。
  我不知道昕希在忙什么,但我清楚她是在做兼职,因为她是家里的长女,妹妹在念高中,弟弟还在念小学,她母亲只是很本分地守着那几亩地,我总是很想帮昕希什么,她最缺的是钱,我却根本无能为力。我去过她家一次,“家徒四壁”,我大概只能找到这个形容词了,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想起我大冬天可以在家里舒服地吹着暖气而昕希却要睡在漏风的屋子里,我真想箍自己一巴掌,昕希说,阿爹从事的是煤矿工作,很危险,到了冬天,阿爹的背就疼个不停,可是还是要下矿,小川,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抱着昕希,什么安慰的话语都没用,我只是想尽力地给她温暖,我终于能明白昕希身上给我的那种朴实的味道源于何处了,这是来自大山里面的味道,这是这个世界正在被遗忘的角落,我们穿梭在攀比的世界里,感伤着莫名的感伤,虚荣着莫名的虚荣,炫耀着莫名的炫耀,可是我们能不能在某个安静的时刻,想起那些被遗忘的角落?能不能给他们一点象征性的温暖呢?我们整天都在自己的世界忙碌着,为名利为荣誉为金钱。我突然讨厌自己,讨厌自己如此自私。
  那一天的午饭,是几盘家常小菜,虽然没有很丰盛的感觉,我却盛了三大碗饭,最后要离开的时候,我塞了三百元给阿姨,她拿着那些钱不知所措,我拥抱了一下阿姨,心里很难受,只是杯水车薪,可是这些淳朴的人永远懂得感激,回校的路上,昕希说:有一天,我要来改变这里的世界。
  昕希,你还记得那天的话吗?可是现在,你每天都不在学校,你还想着要改变那个世界吗?

秦秧和程若枚终于是吵架了,之所以用了终于,是因为我觉得她们一定会吵架。平时见面的时候,两人几乎都是怒视而过,像是前世结仇的冤家,我总觉得她们肯定是很早就认识了,至于什么时候,我不可能知道。不过,她们两个人的吵架不是耍嘴皮,而是动手的撕扯。撕扯的地方在程若枚寝室,苏荷子把我拉了过去:小川,你去劝劝吧,你的话她们都会听的。
  我问:荷子,她们为什么吵架了呢?
  苏荷子上气不接下气:苑主席和秦秧吃饭的时候,那个苑主席特拽地训斥了食堂的阿姨,好像是食堂的阿姨把他们刚买的饭菜碰倒了,训得特凶,被若枚看见了,就甩下一句,没素质。然后秦秧就说,回去你等着。就这样。回来后真的就吵了起来。
                 
  我有点难过,这样一点小事也要这样闹,又不是赶市场,非得你拥我挤头破血流只为了抢一个地盘。我赶过去的时候,秦秧凶了一句过去: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有资格这样说吗?你自己又几斤几两,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然后整理了乱糟糟的栗色海藻头发,干脆盘了起来,像是古代的泼妇吵架的样子,站在彼此的家门口,扯开大嗓门,你一句我一句,这种口水战,总可以穿越白天到黑夜,从今儿到明天,可以一辈子都不说话,两个女人之间堵了一面好几厘米厚的墙。想到这,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在心里笑了。程若枚倒是有点优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他妈不是东西,那你他妈是什么东西呢?竞选不上班长,扯了个主席过来,素质还这么低下,好说食堂阿姨一个月工资多少,他又凭什么要炒了阿姨。这次姑且不计较,那么那次因为喝酒和校园的那些民工纠缠,是不是差点要把民工撕成两半呢?他的跆拳道是用来干嘛的?其它的我也懒得多说了。我说秦秧,你犯得着这样子吗?
  秦秧劈头盖脸过来:那你去嫉妒啊?高中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我当校学生会副主席,你就马上成了主席的女朋友。不过可惜啊,最终你还是一个无名小辈。
程若枚笑了笑:哟呵,原来是学我啊。可是你懂什么,我们那叫爱情,我们是彼此喜欢,你干嘛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扯在一起,非要把自己搞得愤愤不平才痛快?真是自虐。况且,他比苑主席好了很多,至少他后来上了北大,至少他后来还是告诉我如果我回心转意了,他还是喜欢我的。而你呢?你明明喜欢陆一辰,却不敢说,像个卑微的家伙,对,你总是很卑微。
  秦秧右手猛地一抬,从程若枚的左脸啪地一声煽了过去: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从小到大,我都比你优秀,这不是我自夸,你妈妈自己也这样说。
  程若枚也立刻抡起了右手,可是没有反击,似乎是不敢,我看见了她的手在空中颤抖,五指都没有力气合并了,程若枚僵硬地把手放下,有点尴尬地冷笑一声:我妈妈?说笑了,你真是一点见识也没有,那是为了给你面子。
  秦秧突然像个疯子大笑,先是捂着肚子,用力地蹲了下去,那头海藻倏地遮住了整个面部,而后迅速地站起来,往后一仰,带着哭腔:我都忘了,从小到大,你爸爸一直都是我爸爸的下属。每年,你都要跟在叔叔的背后来我家,像是做贼一般,拜年而已,你的小脑袋总要那么复杂,你比你父母复杂多了。至少,叔叔阿姨是坦诚的。
                 
  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我才意识过来我是来劝架的,可是,坦诚吗?到现在,我还要相信谁是坦诚的呢?
  倒是昕希开口了——昕希今天在场出我意外,我有将近一个月没看见昕希了:别吵了,不要让大家都知道,好不好?
                 
  不好!是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然后程若枚捂着发热的脸:秦秧,你记住,你不是第一次煽我耳光了,总有一天,我要十倍还给你。
  秦秧一个鼻子的不屑:随时奉陪,如果你的嘴还是不饶人,别想我手下留情。
  然后秦秧扬长而去。苏荷子拉着我一起走了。我望了昕希一眼,她比以前更憔悴了,眼睛里的呆滞是那么陌生,在她身上,我总能感觉到生活是什么涵义。我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工作。可是,我是如此心疼。 苏荷子问秦秧:你不怕把事情闹大啊?还打她。看她多有风度,一点也不反击。
  秦秧白了苏荷子一眼:有本事她就打啊,除非她不想活了。
  苏荷子又问:可是,辅导员很喜欢她,如果她在辅导员面前码你一状,你可就完蛋了,下学期更是当不了班长了。
  秦秧阴沉着声音:随她说,我不在乎,你以为辅导员都是笨蛋呢,不可能错误都在我这里,她的话就都是圣旨。我还希望她去打小报告了,这样,胜利的肯定是我。真是一堆烂事。
  秦秧站在穿衣镜前理了理衣服,镜子里的她,就像那只丧气的流氓兔,那只煽程若枚的右手不停地伸开握住,大冬天,打人未必是一件好玩的事情,特别今天已经是快到零度了。那些血液估计都想凝固了。而她还有力气用来吵架。肖纾开门进来了,感觉出了整个寝室的气氛不对:小川,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说:自习回来了啊?天气真冷!
  苏荷子好像是一肚子的疑问:秦秧,你们好象认识很久了?真佩服你能做到如此形同陌路的程度。你们是不是从穿开裆裤开始就认识了?
  苏荷子很兴奋地扯了秦秧的袖子,当时我真替她捏了一把汗,幸好秦秧只是板着耷拉下来的脸:你真他妈吃饱了撑的。
  我不太习惯秦秧的脏话,我始终都要以为美女是不会说脏话的,尽管这种定论反复被打破,我还是要去相信,上帝给了美女一张漂亮的脸蛋,如果再给她很粗俗的话语和内心,那不是在嘲笑自己的作品吗?还是,上帝就有这样的癖好呢?不管如何,今天秦秧说脏话的频率就是很高,这是可以原谅的,大约性急的时候脏话可以畅达一个人无法表达的痛快吧。比如,爸爸有时会冲着妈妈说脏话,妈妈不和爸爸争,静静地听完爸爸的发泄后,问:好多了吗?那时,我真以为爸爸妈妈之间是有爱情的。我一直都想尝试寻找这样的痕迹。特别是照相的时候,我喜欢看着妈妈很小鸟依人地挽着爸爸的胳膊,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那种依赖的眼神,不相信天长地久,只要这刻的拥有,那些本该有的若即若离都消散了,只想要好好地握住身边的那双手。我喜欢端着这些相片发呆,我的生命曾经为这样的画面动容,可是,我终究都没能和木哥哥有这样的合照,哥哥只是很象征性地环着我瘦弱的双肩,我都还没来得及摆好想要的姿势——是揽着哥哥的腰呢,还是靠在哥哥的怀里呢,相机已经咔嚓结束了,我的思维始终都没有它来得快。纵然每次我在照相前都想好了多少姿势,到了最后,都是千篇一律的失败。多少有点一个人走在繁华的街头,那种冷漠的味道不停地上串,煎烧着额头,疼得都忘了怎么去思考,然后蹲下去,抱着自己的头,幻想如果就这样倒下去,谁会把我扶起?还是就这样流失街头,直到耗尽最后一口生的呼吸?
  奇怪,我怎么又想到了这样的画面呢?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忧伤,这样的无奈。乘着11路的公交车,一去不回。在经过木哥哥的酒吧时,优雅地说声再见。
                 
  在我还在继续发呆的时候,昕希过来找我,我们去了“千阙湖”。冬天的湖畔,总是很冷清,我反复地搓着自己的手,看着湖水里两个人的倒影,一厘米的间隔,还看到了这个桐城湿冷的天。这种湿冷,像是忧伤在反复纠缠过后,留在指尖的温度,哈气哈气,依旧擦不去这样的冰冷。湖面上缀着稀疏的几朵凋零的黄花,明日黄花,昨日美梦,如今都已殆尽了,留着最后的花蕊,在形容枯槁之间,去寻找第二年的绚丽。
我说:昕希,今年怎么还没下雪呢?偏偏还老是要下雨。
  昕希温柔地说:可能呆会突然翩跹走来,落在了小川乌黑的发梢,像是冬季的美人儿。
  我呵呵地傻笑:那我一定要跳一段天鹅舞,我要是最孤傲的那只天鹅。
  昕希叫了一声:小川。
  我回过神:在呢!
  昕希说:好久不见了,你该知道的,我有点忙。可是,你过得好吗?
  我点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过得好不好,应该还是很平静的吧,我仔细地看着昕希,那个在我眼里曾经天真的昕希顷刻变得如此沧桑:你累吗?
昕希说:嗯,很累,可是,杯水车薪,现在又要期末考了。
  我笑了笑:大概从此以后,我们都要在期末考悬梁刺股了,想不到竟然可以在高考结束以后一下子全部松懈了。看来人不能一下子变得太闲了哦。
  昕希勉强地微笑:小川,你还和你的木哥哥联系吧?
  我说:嗯,我还给他过生日了。
  昕希问:那,他还在酒吧工作?
  我说:嗯。
  昕希问:那酒吧待遇还好吧?
  我很纳闷:为什么这么问呢?难道你也要去吗?
  昕希急忙地摇头:怎么可能呢?酒吧应该是很乱的啊。小川,你不要想多了。
  我说:嗯。我听你的话。
  昕希说:小川真是乖孩子。
                 
  我“嗯”了一声,这一声“嗯”,就结束了我们那天的谈话,在许久的安静以后,昕希说我们回去吧,有点冷。我没问这期间她做什么了,她不说我就不问,该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若是我问了反而会给她压力。荷子和我说过有一次她看见昕希在桐城的广场上推销化妆品,一个人站了很久可是没有多少人过问。我听着心里很难受,内向的昕希要一下子面对那么多人,她内心定是很害怕遇到熟人,也害怕无人问津,生活真的是这样艰难,也许昕希除了要养活自己还要一起帮忙养活全家。可是我一点也不害怕我们会随着见面的减少而变得陌生,从她阿爹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有预感,昕希还是我的朋友,很铁的那种,尽管,我和她一起拥有的快乐已经越来越少。
  回来的时候,我的右眼皮跳得很厉害,听说,跳左眼皮来财跳右眼皮来灾。不祥的预感晃过。只是快到宿舍楼的时候,却飘起了雪花,落在了我们粉红的外套上,我仰起脸,纷扬的花瓣无声无息,在我的脸颊停留,我尖叫起来:真的下雪了,昕希,你真是神!
  下雪了,这是我上大学的第一场雪,我和昕希一起经历了。我会记住这一刻的,永远永远。
                 
  而我,第一次看见下雪的时候,是七岁,那年我第一次来到桐城,妈妈带我去看电影,影片叫《妈妈再爱我一次》,妈妈说我钢琴练太久了,要带我去逛逛。然后我们去买了很多爆米花,坐在了电影院的中间地带,暖气熏得我的双眼模糊了视线,妈妈看完电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小川,你会担心妈妈也这样离开吗?我用力地点了点头,那一刻我的脑子里灌了什么东西我不清楚,但我拼命地点头,妈妈迅速擦干了眼泪:那你能不能为了不让妈妈离开,学学毛笔字呢?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已是雪白的世界。妈妈说:这就是雪,以后,你要用狼毫来点缀这样一个无垠的世界。
  我后来想想,我不是那时候开始意识到什么是下雪的,而是从那时候开始,每逢下雪,我就想起妈妈那张善良的面孔,知道善良可以用来欺骗天真,或者说,可以用虚伪来欺骗善良。我当时怎么就不懂得问学不学毛笔和妈妈的离开有什么因果关系呢?
  反正后来我还是习惯写毛笔字了,一张大大的宣纸,一瓶满满的墨水,一支大号的毛笔,只是,我真的是很不喜欢妈妈拉着我到处去比赛,然后在颁奖典礼上,附带一句:我的小川钢琴也弹得很好。满足于全场哗然。兴奋的是妈妈。她适度地掩饰了她的表情,很有姿态地弯腰,带着我走到幕后,然后用力地抱着我:乖,真是妈妈的骄傲!
  我无数次和木哥哥说过这些事,木哥哥总是笑:父母都一样的!
  而我和木哥哥第一次看雪,是我已经八岁的时候了。因为极少出门的缘故,也极少有人来串门,说来也可笑,我来桐城都一年了,才知道我的邻居还有一个帅哥。那天我刚正在练琴,雪花在我的琴声中优雅地走来了,一曲结束,那些雪花已经紧紧抱着窗棂,我推开窗,看见了有个男孩子在雪中静静地微笑,褐色的围巾,厚厚的绒服厚厚的绒裤,背影有点像那个冬季的浪漫旋律。我走了出去,站到他旁边,很久,他才发现了我。他微笑地看着我,然后就认识了,我一直以为,和木哥哥的缘分,是我自己争取来的。这是唯一一次,我为自己争取的东西。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这场缘分还能维持多久。




发表时间:2010-04-04 17:22:07

季末,寻寂寞 

普通用户 中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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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主: 季末,寻寂寞 (中猫)    普通用户    [引用并回复] [发短消息] 还能维持多久呢?
  如果没有在一起,是不是说,缘尽于此?
  却是知道,情人分手的借口,多半是,情缘已尽,来生在续。
  可是,我不是哥哥的情人。
                 
  现在,哥哥是不是也看到了今年桐城的第一场雪,是不是也想起了我八岁那年,我们一起静静地看雪,是不是也想起那天我穿了一件笨重的外套艰难地仰着头和他一起看雪,是不是也想起了后来每逢下雪我都要尖叫,用力地尖叫。
因为,我是如此眷念这种自由飞舞的味道。
  冰冷的漫天飞舞之间,有你,有我。一起埋葬的,是我们的曾经。
                 
  回到寝室的时候,陆一辰的电话就到了:下雪了,这天气真好,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弹钢琴了。可以来一首很幽雅的抒情,《kiss the rain》,《从开始到现在》,或者,哦,对了,舒曼的《梦幻曲》。夏小川,我们去弹琴,好不好?
  他用了“我们”,我笑着说:你也会弹琴吗?
  陆一辰立即应声:会的,我很早就知道你了,也看过你弹琴。
  我没有兴趣去问来龙去脉:好吧,我也很久没练琴了。
  那好,晚上七点,我在“韵之琴行”等你。
  那好吧。
                 
  挂了电话以后,看到秦秧的眼神夹杂了复杂的情感:小川,陆一辰该是喜欢你了。
  我淡淡地说:也许吧,可这不是关键。
  秦秧问:那什么是关键呢?
  我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秦秧问:你会喜欢他吗?
  我说:秦秧,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你有男朋友了。
  秦秧说:可是小川,我说过的我不喜欢他。
  我问:这和我有关系吗?
  秦秧恳求地问:小川,你能不能把陆一辰让给我?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如果她够聪明,她该知道我摇头是什么意思。可是偏偏有人在感情里就是笨得一塌糊涂。从“韵之琴行”回来的路上,秦秧的短信就在我的手机里不停地震动,陆一辰问我:可以说句话吗?是不是除了钢琴,我们就没有话题了?
  我问:一辰,你是不是?
  一辰一点也没有犹豫:是,我是喜欢你!
  我惊讶:一辰,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陆一辰很笃定地回答:不管你想问什么,我的答案都是这一个。
  我莞尔一笑:那你知道我的答案吗?
  陆一辰叹息很久:不知道,也许我害怕的就是你的答案。小川,我很早就认识你了,你去参加钢琴比赛的时候,我也去的,可是,你每次都是寂寞地把自己晾在偏僻的角落,然后让那些掌声飞扬在上头,一切都和你无关。
  我望了陆一辰一眼,清晰的轮廓,偏瘦的身形,寒风吹起了他清爽的头发,还有洗发水淡淡的味道,那些雪花在头发上停留了片刻,飞走,似乎是永远也不回来了,雪花,也不可能停留在一个人身上两次的吧?那么一颗心呢,也不可能停留在两个人身上的吧?当时,我有一会的发呆:如果我一开始遇上的是他,不是木哥哥,结果也许会不一样。
  假设总归都是假设,到最后都要落回原点,从现实开始。不管一个人骨子里多么渴求浪漫,都要在现实的轨迹里去寻找,所以,有了心酸的浪漫。
                 
  我告诉一辰: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去喜欢你的。所以,到此为止,不要徒增烦恼了。好不好?
  一辰说:好,我不能给你压力。
                 
  然后我从他身边从容地离开了。
  陆一辰叫了一声:夏小川,我可不可以把你放在心里,可不可以有喜欢的权利?
  我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天空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可是天空还是一脸的寂寞,他在寂寞地看着尘世的热闹。
  我没有回头,我不能回头。因为不能回头,所以我可以流泪。眼泪,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的脆弱和残忍。
  徘徊在这样的生活里,总是会有疲惫的错觉,我真想在这样一个下雪的日子,奔跑在桐城的广角,用力地尖叫。熟视无睹,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负荷,像一个简单的乞丐,窝在墙角,请求路人施舍可怜,我不要施舍,我只想,也要那样一个墙角。
                 
  临睡之前,妈妈打来电话:小川,周末回家一趟,爸爸去接你。
  我想起保姆的叮嘱,想起哥哥说“小川,可是你也要清楚,他们终究都还是父母”,我突然有点懊悔自己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在近距离之内离开了父母,在近距离之内谁也看不到谁。这才是最残酷的折腾人的方式吧,是报复的方式吗?而我根本没有想过要这样做,我只是不想回家,不想看到不想看的人而已。
  也许,我真的错了,因为父母,终究都是父母。我生命的权利是他们赐予的,我没有理由让给我生命的人默读伤悲。
  而我为何记忆清晰,妈妈曾经用了一场电影来诱骗我,当时的表情是那么真实,当时的眼泪是那么惟美,假象很多都是这么逼真,混淆人的眼睛,混淆了人的同情,混淆了人的善良,如果我不去判断而只是随着一路漂流,我受的伤害会不会少一些呢?而为什么在我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以后,还要让我成为一种摆设呢?那些流浪的人,是不是真的在大自然里面找到了纯真的本质呢?只是这么幻想,也学婀娜出走,像三毛游走撒哈拉,像张爱玲从那门家族式的窗户跳出逃离。那时,也许我就会找到我想要的自由了。
  想到这,我的眼泪又要不争气地往下掉,自由为什么离我这么遥远呢?我的心像是倚在了高高的城墙内,看不到阳光,看不到属于自己的希望,却无法成为井底之蛙,那些四书五经,那些中外名著,强迫我去看这个世界,只是庆幸,我还有喜欢木哥哥的自由。只有心是关不住的。
回复时间:2010-04-04 17:23:46

2

楼主: 季末,寻寂寞 (中猫)    普通用户    [引用并回复] [发短消息] 期末考到了,这是大学的第一次期末考,所以事情总是特别的多,上了大学,对中国的教育倒是有了新的认识了——先是在我们青春最旺盛的年纪把我们填成了一只只肥胖的鸭子,然后一下子把一切都抽空了,肚子里的墨水一点一点地干涸,没有了老师的循循善诱,可以像脱缰了的野马,驰骋在广阔的草原,大学的教授们,眉飞色舞地挥洒着他们的**,一节课下来,书本已翻了大半,跟都跟不上,而自习,是压根没有的事,所以期末,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为了那一句简单的万岁。笔记争相复印,练习册抬高价格,要拿到内部资料更是要各显神通,所有对考试有关的东西都成了很敏感的话题,我发现当人有危机意识的时候都变得好像很脆弱的样子。看着苏荷子每天拿着心爱的手机,猛发短信,四处问询,心里莫名的发酸,如果平时心存潜在的危机感,生活就会变得有条不紊,不会在倾盆大雨之际,着急地四处找伞,我们本可以把伞放在随处可见的范围之内。我们都提前享受了快乐,只好在最笞鲎磐纯嗟恼踉U獾谷梦蚁肫鹆烁晃毯陀娣虻墓适铝耍河懈龈蝗耍谏程脖哂迫幌硎茏叛艄猓⑾稚肀咛闪烁鲇娣颍剩赫饷春玫奶炱阄裁床蝗スぷ鳎坑娣虿灰晕坏鼗卮穑焊陕鹨ぷ鳎扛晃涛剩翰还ぷ髟趺茨茏?nbsp;
  赚钱有什么用?
  赚了钱,才有资格像我一样在这美丽的沙滩上,气定神闲地晒太阳啊!
  可是你瞧我现在不也是和你一样在晒太阳吗!
  而肖秧是那个富翁,我们三个都是那个渔夫。
  可是,富翁是不是也会故作姿态呢?当我们都抱着《马克思主义哲学》不眠不休的时候,肖纾在一旁用很张扬的口气和伍桐缠绵,这时候“亲爱的”听起来是那么腻人,特别是,后面加了句“期末考只剩下一个礼拜了”,估计秦秧都要有杀人的冲动,因为我刚好从更衣室出来,看见肖纾对面的秦秧怒圆了眼睛,垂下的那头海藻感觉是要树立起来扎人了;当我们都昏天暗地地背宪法的时候,肖纾在寝室里玩起了跳绳,咚咚咚的声音是刺耳的疼痛,偶尔还要这边逗逗,那里乐乐,肖纾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抱歉地告诉她: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我要看书了;肖纾又跑过去找苏荷子,苏荷子很勉强地方下手中的《中国宪法》,然后和肖纾瞎扯了一番,至于秦秧,肖纾没有去,可是,我看秦秧还是有灭了她的欲望。肖纾的改变是我所不能预料的,而我也不是圣人,什么都能预料到,当我看到肖秧在我们都安静地学习的时候,开着电脑的音箱,我心里真的很难受,为什么要这么自私呢?是不是因为书念多了,世界反而变小了,书不是可以用来修养身心的吗?为什么要这样糟塌呢?我爬到床上,塞上MP3,纷争总要爆发的,只是,能拖就拖,可不可以?秦秧还是在期末考的倒数第一天冲着肖纾喊:你较什么劲啊?我们不跟你争奖学金,我们只是想及格,你犯得着这样子吗?肖纾没有加入争吵,默默地收拾着桌子。我不是生气她的所作所为,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教育到现在,可是人的本性如何还是依然,改变得了吗?一贯的竞争给了人们很多莫名的心理暗示,也把很多人隔离了起来,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如何保持自己的顶峰,为了顶峰,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自尊。自尊有时也是虚伪的,不过是面子上的挂不过去而已。
  是这样的吗?
  我们三个渔夫,对肖秧这个富翁都这样心存了疙瘩。
  考完试的时候,坐在肖纾前面的秦秧转过头对旁边的苏荷子说:真是倒霉,坐在了她的前面,害我把书在屁股下垫了三个小时,磕死我了,本来还希望来点小动作,看来这次是要挂了。苏荷子高兴地笑了笑:没事,你挂了我陪你一起重修。秦秧幸福得直想把苏荷子捧上天去。我插了句:我们都会过的,我们要相信中国的老师都是仁慈的。然后我们三个肩并着走出了考场,肖纾一个人跟在后面,和我们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我们三个稍微慢下了脚步,也能感觉后面的人也在减速。苏荷子说:那么自私的人,真是想不通那个伍桐就看上她了,说什么谈了三四年恋爱了,真是恶心。秦秧接了下去:搞不好那伍桐又找了一个,那简直太爽了,幸好伍桐不是我们学校的,如果是,我一定把他给勾引过来,痛快地报复那只四眼田鸡。我艰难地笑了:秦秧,这可不好,给别人让路等于给自己让路啊!自己活,也让别人活。还有,你又说脏话了,不是说好了以后少说脏话的吗?形象不太好噢。
  秦秧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似的点了点头:说得是,我要少说脏话。可是,我确实看她很不爽。
  苏荷子挽着我们两个人的胳膊:放假了,回家了哦,幸福地过个年,怀念妈妈的饭菜,怀念饭菜里妈妈的味道。
回复时间:2010-04-04 17:24:27

3

楼主: 季末,寻寂寞 (中猫)    普通用户    [引用并回复] [发短消息] 春节的时候,木哥哥也回去了。他和骆阿姨一起来我家拜年的时候,我兴奋地走了过去,直叫着哥哥陪我去放烟花。骆阿姨说:小川,还真是个小孩子。妈妈也笑了。然后我便肆无忌惮地挽着哥哥的手出去了。
  哥哥依然是当年那个英勇的大孩子,把导火索引燃,烟花就在下着雪的天空绚烂地开放着,上抛到下落,运动的轨迹细腻地刻画了一段优美的弧线,我问哥哥:还记得第一次放烟花吗?那根香火儿被我拿在手里摇啊摇,不小心把裙子给点了个洞。我用细小的小指头在那个洞上比划,然后往里钻,我当时还问哥哥如果这个洞被我越穿越大,哥哥会怎么办了。
木哥哥笑了:记得,怎么能忘记呢?你当时才九岁,我们认识刚一年,然后我告诉你,越穿越大,哥哥就用大衣把洞给补上。
  哥哥,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呢?
  小川!
  哥哥,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相爱的可能。
  小川,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是不是曾经找过女朋友。
  哥哥,女朋友和妻子始终是不一样的,我想当哥哥的妻子。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借了谁的胆了,反正话是说出去了。
  哥哥失望地望着我:小川,你看那雪花,它直接地落到了地上,而烟花,总是要美丽地往上飞,然后下坠。人也一样,都会从最高点慢慢地落下,也许一落,就永远不再反弹了。
  哥哥,你为什么要逃避我的问题?
  小川,我们回去吧,天冷了。
                 
  当骆阿姨他们离开以后,妈妈把我叫到了卧室:小川,以后你要适当地和小木保持距离。
  我听出了言外之意,当哥哥休学以后,妈妈对木哥哥不再有了先前的热乎了,突然变得客气起来,妈妈已经现实到了这种地步,木哥哥好像提前意识到了妈妈的变化了,可是哥哥担心太多了,我至少还是一个相对自由的个体啊。对于妈妈,我不做抗争,不要争辩:我累了,困了,想休息了。
  真的是有点累。一个人守着一份不知道结局的感情,不停地猜测,一定会疲惫的。
  而我,倔强地想要坚持下去。
                 
  漫长的寒假,我一个人过得索然无味,木哥哥几乎没怎么放假,其间,陆一辰给我发了一个信息,简单的祝福,第二学期开学,成绩公布下来,考得最好的竟然是我,其次是秦秧,苏荷子考得最差,幸好都没有挂。我喘了一口气,还好期末安全地画了个句号。苏荷子说:小川,你好厉害!秦秧也是,就我最差劲了。
  秦秧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说得是,不用努力却可以考得这样的成绩,如果我再加点油,是不是就能拿第一呢?真是惭愧,真是惭愧!
  肖纾是不可能加入谈话的行列的,这个富翁,该是以为自己能晒到太阳的吧?可是,她却自私得希望别人在阴天里生活。她终究也是可怜的,她没有享受到阳光的味道,还要在寝室的冷嘲热讽中穿梭,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的,也不是所有的得到都要付出太多的,如果对结果不是太在意,得到的机会将会更高的吧?在开学的第二周,肖纾在电话里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不能和我分手,你没有资格和我分手,该说这话的人也是我。你不能和我分手!另一头的电话大概是挂了,肖纾瘫软在她的床铺上,秦秧冷笑了出来,小声嘀咕:分得好!
  我低声但有力:秦秧,不管如何,她都是我们寝室的一员,而且事情都过去了啊。
  秦秧说:小川,这种人是不值得同情的。这种人的脑袋里灌满了浆糊,她活该!
  我挪到了肖纾的床上,她一把就抱住了我:小川,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考好一点,想拿奖学金,节假日的时候可以去他的城市,可以在他的城市多逗留些日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这些解释其实苍白无力,无法触动我的神经,一个人怎么做都有一定的目的性,如果是用恶意的行为去达到目的,那么无需去管这个目的是高尚的还是卑鄙的,反正都越过了我们心理所能承受的底限了。如果伤害了,不是要去解释,是用双手去弥补。
回复时间:2010-04-04 17:25:19

4

楼主: 季末,寻寂寞 (中猫)    普通用户    [引用并回复] [发短消息] 苏荷子也挤到了这张窄小的床上:肖纾,你不要太冲动,你冷静一点啊!
  肖纾依然啜泣,她大概是在回想两个人曾经的美好时光,回忆里一定有太多的不甘心。肖纾说:好想大醉一场。
  秦秧鄙视地说:那就去啊,没人拦你!
  肖纾从床上冲了下来,在我和苏荷子的百般阻挠下离开了寝室:不要跟着我,跟着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秦秧嘘的一声: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寻死?笑话!
  肖纾确实是在酩酊大醉的时候回来的,一个人,颠着回到了寝室,是苏荷子开的门,肖纾推开了苏荷子:伍桐,你这个王八蛋,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说是要了我以后就不用怕我离开你了,你背信弃义,我可是把我人生里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你,你这个王八蛋。
  肖纾,我是荷子啊!说什么话呢?
                 
  我和秦秧可能都隐约听出了什么,面面相觑。秦秧小声地问我:肖纾该不会是和伍桐那样了吧?我摇了摇头:不至于吧,她那么传统。秦秧说:那还不知道了,人都要隐藏自己的一面。况且这种事和传统不传统有什么关系。我没有接话,我的头脑懵了,我就在那一刹那想起了爱情和**,究竟是先有爱情还是先有**呢?是爱上了爱情还是迷上了**呢?如果爱情和**非要分出一个位置,是哪一个第一位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脑里就想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起了有一次,在阁楼的小窗户上,我和木哥哥趴在窗台上,夏天,衣服穿得很凉爽,我注意到木哥哥白色的衬衣有两个未扣的纽扣,无意中就瞥到了哥哥的一小部分身体,心跳突然加速,脸红得该是不可思议了。木哥哥惊讶地看着我:丫头,发烧了吗?我借口就离开了,在卫生间里呆了好久,那时,我才11岁,我可以确定的是那次以后我开始发现自己喜欢木哥哥,偷偷地喜欢着,第一次发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半夜起来偷吃零食,胆怯又刺激,我是不是天生早熟呢?还是,每个人天生都有早熟的潜力?
伍桐,你少来了,要甩也是我甩了你啊,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样跑了吗?伍桐,我好想你。真的要这样分手吗?你不是昨天还在短信里说想念我的身体吗?你怎么就在今天说出分手了呢?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呢?
  肖纾,你醒醒,我是荷子啊,你说什么话啊!站好,我扶你上床。
  肖纾倒头一躺,苏荷子到卫生间给她接了热水,剩下的是惊讶的秦秧和我。我愣住了: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秦秧倒是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犀利:小川,对不起,我错了。
                 
  秦秧说“对不起”该是我第一次听见吧,我吃惊极了,我们似乎在那个瞬间一起原谅了肖纾的自私,不管这种自私是生来就有还是后天形成,我们都不想再去计较了。我很冷静地告诉她:你不该是和我道歉,明天一早,肖纾起来了,你自己看着办。还有,荷子,今天的事情,一句也不许说,也不能和肖纾说,明天若是她问起,你就说回来以后,直接睡了。一定要记住,不要什么话都说。
  苏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川,你就像个领导人。
  秦秧说:同意你的观点。
  我无奈地笑了:该睡觉了。
                 
  领导人?这是我多么唾弃的字眼!那些所谓的领导人对着话筒随便吐点口水,一件事就这样决定下来,他们是不是真的认真思考那些决定所可能带来的后果?他们是不是认真地为百姓着想过?这些人活得真是悲哀,拿钱不干正事,还活得很逍遥。我鄙视这些人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却只能做那样所谓的正经事,国家算是白费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