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金融:索罗斯的哲学-金融市场(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13 02:38:47
应该对近于均衡和远非均衡的状态加以区别,前者的特点是浮动的随意性,后者是泡沫现象占支配地位。近于均衡的状态是平庸的日常情况的重复,构成一般的统计概括。远非均衡的状况中会发生独特的历史性事件,其后果一般不确定,但是有可能打破基于日常状态的统计概括。
在近于均衡的情况下形成的决策原则,不适用于远非均衡的状况。最近的金融危机就是一个恰当的佐证。有一种假设,即价格从假定均衡的情况下偏离是没有规律任意发生的,建立在此假设基础上的所有风险管理办法,以及合成金融产品都失灵垮掉了。数学模式在近于均衡情况下可以为人们服务得很好,但在非常情况下仍依赖这些模式的人则受了重创。
我从最近的金融危机中对远非均衡的情况有了一些新的见解。作为参与者,我必须在巨大的时间压力下行动,我无法收集到存在着的全部信息,负责监管的机构也是如此。这就是为什么远非均衡的情况会失控。
这种情况不仅限于金融市场,比如我在前苏联倒台时也有过这种感受。理性预期理论排除了参与者的思维是受时间局限的,而并非不受时间约束这一事实。
尽管我意识到了相关反射性的不确定性,但我还是对2008年的不确定所达到的程度感到意外和震惊。它使我损失惨重。我对市场总的方向看的是对的,但对其易变性没有留出足够的余地。结果,我的定位过大而无法承受易变性造成的摆动,有几次为了控制风险,不得不被迫在错误的时机降低定位。如果我定位较低并坚守住,情况会好一些。我从这个教训中认识到,就连不确定的幅度也是不确定的,而且有的时候能变得几乎是无限。
易变反映了不确定性,易变性增大则需要降低风险暴露(risk exposure)。这会引致凯恩斯所说的“流动性偏好”增长(increased liquidity preference),是金融危机中特有的定位强制清算的又一个因素。当危机减退,不定性的范围缩小时,流动性偏好停止上升并最终下降,会导致股市几乎是自动地反弹。这是我最近学到的又一个经验。
需要指出的是,近于均衡和远非均衡状况的区分,是我为了使人们对令人迷惑的现实有所理解而提出,并不是对现实的准确描述。现实永远比我们引用的两元化的概念要复杂得多。最近的这次危机可与百年不遇的风暴相比。它是由已有的若干危机导致而成的,这些危机相当于五年或十年而遇的风暴。曾成功地应对了较小风暴的监管者,用类似方法去应对百年风暴就不灵了。
这些一般性的说明为解释最近的金融危机的特定假设奠定了基础。尽管假设不是用演绎逻辑从我关于泡沫现象的理论推论而来,但两者是成败与共的。
现在我就来讲这个假设。我认为,2007年的引人注意的次级泡沫(subprime buble) 引起了超级泡沫的爆炸,就像一个普通的炸弹引发了核爆炸一样。美国的房地产泡沫是最普通的一种,唯一不同的是担保债务(colla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 及其他合成证券的泛滥。在这普通泡沫的背后,有一个大得多的超级泡沫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滋生着,这是比较独特的。
这一超级泡沫的主导趋势是信贷和杠杆运作的无止境增长。主导的错误观念认为金融市场可以自我调节,所以应听之任之。里根总统称其为市场的魔力 (magic of the marketplace), 我称其为市场原教旨主义(market fundamentalism)。这是在里根任总统和玛格丽特.撒切尔任英国首相的80年代里主宰的教义。
使这超级泡沫如此特别的,是金融危机在促成其滋长中所起的作用。由于有了市场可以被安全地留给其自身机制加以调节这一错误观念,超级泡沫促成了一系列的金融危机。最早和最严重的是1982年的国际银行业危机。随之又有许多其他危机,其中最明显的有,1987年10月投资组合保险的崩溃(portfolio insurance debacle),1989年至1994年间以不同形式出现的储蓄和贷款危机,1997-98年初露端倪的市场危机,和2000年互联网泡沫的破灭。每一次金融危机出现时,监管当局都进行干预,将失败中的金融机构合并进其他机构或用其他办法解决,并采取货币或财政刺激手段对经济进行保护。这些措施强化了不断增长的信贷及杠杆主导趋势;但只要奏效,这些措施也强化了市场可以放任去自我调节的主导错误观念。这是一种错觉,因为其实是政府的干预挽救了金融体系。尽管如此,这些危机变成了对一个错误观念成功检验的证明,使超级泡沫进一步膨胀。
最终,信贷的膨胀变得无法维持,超级泡沫爆裂。2007年次贷按揭市场的垮台,导致一个市场接一个市场很快的崩溃,因为它们是相互关联的,而且防火墙已被非监管化取消。这是最近这一次金融危机与在此之前所有危机的不同之处。在此之前的危机成了肯定及强化这一过程的成功检验;2007年的次贷危机是转折点。崩溃以雷曼兄弟公司的破产达到巅峰,促使金融监管当局进行大规模的干预。
我的暴涨-暴跌模型的特点之一,是它无法事先预测一个检验是否能成功通过,这对一般泡沫和超级泡沫都是如此。我以为1997-98年出现的市场危机会成为超级泡沫的转折点,但我错了。监管机构挽救了金融体系,使超级泡沫得以继续发展。这使2007-08年终于到来的暴跌崩溃来的更加凶猛。
2008年9月15日雷曼兄弟公司破产后,金融市场不得不被加上人工生命维持器。这不仅是对金融界也是对整个经济现实的震动。国际贸易受打击尤为严重。但是人工生命维器奏效,金融市场稳住了,经济逐渐复苏。一年之后,整个事情犹如一场恶梦,人们希望把它忘掉。有一种普遍的愿望,想把这场危机只当作无非是又一个危机来对待,回到一切照旧的状态。但现实不太可能让人满意。整个体系实际上已经崩溃,需要彻底整修。
我的分析为所需要的监管制度的改革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思路线索。首先,也是最重要的,鉴于市场有产生泡沫的倾向,金融监管机构必须承担责任防止泡沫变得过大。艾伦.格林斯潘等人已明确地拒绝承担这一责任。格林斯潘说,如果市场不能识别泡沫,监管者也是如此,他说的是对的。但是无论如何,金融监管机构必须承担此项职责,而且明确知道他们不可能在这过程中不犯错误。但是他们可以从错误的反馈中受益,知道是做的太过还是不够,然后对错误进行纠正。
第二,为了控制资产泡沫,仅控制货币供给是不够的,还必须控制信贷的可得性。这不是仅靠货币途径可以做到的,还必须采用信贷控制。目前所知的最佳控制办法是保证金要求(margin requirements) 和最低资本要求(minimum capital requirement)。 现在这些要求是不论市场情绪而固定的,因为市场不应该有情绪(moods),但市场确实有。为了控制资产泡沫,金融当局需要采用不同的 保证金要求和最低资本要求。
监管者也许还需要发明新的办法,或者重新起用已废弃的一些办法。比如,很多年以前,我在金融界工作的早期,中央银行会指令商业银行限制对经济某个部门的借贷,如房地产或消费者贷款,因为他们感到那个部门发展过热。市场原教旨主义认为那是对市场机制的粗暴干涉,但他们错了。当我们的中央银行曾经这样做时,没有危机可谈。中国的监管机构现在就是这样做的,他们对银行业的控制要好得多。暴涨的繁荣时期,中国的商业银行在其央行中国人民银行必须保持的存款额增加了17倍,而监管当局扭转方向时,他们也欣然服从。
再看一看互联网的暴涨繁荣。艾伦.格林斯潘较早地看到了这一点,他在 1996年谈到“非理性的热情”。但除了著名的演说外,他没有做任何事情阻止其发生。他感到使用减少货币供应的手段太生硬,他是对的。但是他可以要求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 冻结对新股票的发行,因为互联网的繁荣是被资产杠杆运作(equity leveraging)刺激起来的。但是他没有做,因为那会违反他的市场原教旨主义信条。这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