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一个中国普通百姓（生于70年代）的悲哀与梦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03 11:38:32
一个中国普通百姓（生于７０年代）的悲哀与梦想
力瑾
（１）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还选择做一个中国人吗？如果生死可以选择，你还愿意做你父母的儿女吗？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还坚定地把今生的悲与喜重走一遭吗？
我在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云寒》中，主人公云寒对此作出过她自己的回答：“十八世纪最有名望、最受尊敬的人物之一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 )曾这样说过：如果有来生，我愿把今生从头来过。（I would like to live my life over again ·）我相信，每一个人都能从这句话中听出他说这话时的无比自豪和充分的自信。然而，我的意见正好与他相反，如果真有来生，我绝不愿重过这一生，这并不只是因为今生有太多的无奈和伤心，还因为我不想面对同样的人生难题。”我不知道，主人公云寒的答案，是否就是我自己心中的答案。真的，我不知道。也许，在潜意识里，我是同意她的答案的吧，只不过我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没勇气承认罢了？！
如果有来生，我们都愿把今生重头来过吗？
（２）
那么，循着这样的问题，先让时光倒流一回吧，去看看我所经历的童年，是怎样的一种“幸福”时光。
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７１年）降临这个世界的，我降生时，据说整个国家正陷入一种疯狂状态，没有人好好工作，没有人能拥有生活的安全感，人人自危，人人过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日子。对此种生活状态，我一无所知，我只是哇哇地大哭，以乞求大人的怜爱，拥抱——据后来大人们告诉我，我真哭得厉害啊，把一双小脚在摇篮的竹片上都踢出了血——大人们永远有干不完的农活，父母没空闲时间抱孩子，只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摇篮里哭。
许多年以后，我长大成人，我的眼前老是出现这样的一幅场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午后，低矮破旧的平房中央，放着一摇篮，大门敞开着，摇篮里的婴儿哇哇地哭着，声音洪亮而有力，没有一个大人理睬他，甚至连一只鸡鸭都没能来陪伴他（割资本主义尾巴都给割光了），陪伴他的，只有阳光、空气、旧屋，以及地上忙忙碌碌的蚂蚁……现在我理解了，这就叫做孤独和寂寞，然而，三十多年以前，那个大哭的我会理解吗？
对于那个自己降生时的疯狂时代，我是一无所知啊，真的，我真的是一无所知。直到二十多年后，我才在课外书上有机会读到这个被称为“十年浩劫”的“文革”的星星点点的回忆真相。在这里，在诉说我读到这些“文革”的记录文字时的痛苦心情以前，还是让我继续在倒流的时光中沉静一回吧。童年，是一个温馨的港湾，每一个人都将在这港湾流连忘返，而之所以温馨，一切皆源于幼稚和无知。
我跨进校门读书时，正是１９７８年，又是一个特殊的年份（当然，这也是许多年以后才明白的特殊）。
在小学中，在人生最初的启蒙教育阶段，我们最爱唱的歌曲是《我爱北京天安门》、《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童年》、《我们的生活比蜜甜》、《社会主义好》，以后是《万水千山总是情》、《上海滩》、《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等等。
我不知道，唱着这样的童年歌谣长大的我们，是一种幸，还是一种不幸。许多年以后的今天，当我偶尔听到我的学生们又在唱起这些歌谣时，我的心情复杂极了。犹如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自己也辨不清究竟是啥滋味。又如一个失恋的人，对曾经爱过的人是爱恨交加，不知如何面对。
还是先沉睡一会吧，让我们再一次聆听那些昔日的童年歌谣：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我爱北京天安门……”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无限好罗噢，甜蜜的歌儿，甜蜜的歌儿，飞满天罗噢……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明天比呀比蜜甜罗……”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共产党好，共产党好！共产党是人民的好领导……”
我不知道，我的同龄人们，在又一次听到这些梦呓般的歌谣时，他们的心情是怎样的。我只知道，这些昔日熟悉的童年歌谣曾一次次地穿越时空隧道，一遍遍地在我的灵魂深处吟响它们曾经温馨的容颜，我一遍遍地泪流满面，就像一个在冬日的阳光下的走廊只有老猫陪伴在膝下的老人回忆起自己曾走过的坎坷一生那样情不自禁。不是被歌词感动，而是被歌曲的旋律所震颤。我相信：在灵魂深处，我在这旋律中想努力抓住些什么。蓦然回首，双手空空，正如崔健声嘶力竭唱出的那样我们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啊！在波涛样汹涌而去的沧桑岁月中，我能抓住些什么呢？我又能抓住些什么？
（３）
生活是琐碎的。生活是刘震云笔下的“一地鸡毛”。“其实世界上事情也很简单，只要弄明白一个道理，按道理办事，生活就像流水，一天天过下去，也满舒服。舒服世界，环球同此凉热。”小林对老婆说的话，一次次地在我的耳旁响起。这“道理”，我明白了吗？小林明白的“道理”，是一种怎样的“道理”呢？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吗？还是具有“中国特色”的那种“道理”？
那么， 就让我们看看童年以后的我所经历的生活吧。
我清晰的记忆，是从进师范学校读书开始的。而在此以前的童年记忆，都是模糊的，成点状的，是连不成一条线的。这一如中国的历史，我们有文字编年记载的确切历史只能追溯到公元前８４１年，再往前就是一片大雾弥漫的丛林地带，凭各种传说、神话在那里按我们的心意在演绎着所谓的华夏古老文明。
师范中，所有的记忆凝缩成一位同学的一句话：“我们都被这社会骗了啊，你们看看，都是哪些人进来读师范的？都是我们乡下穷苦的农民家庭子女啊！”事实确实是这样，那时师范招生出现了严重困难，谁都不愿将来当穷教师（臭老九的记忆，很难在人们的心头消失）。与我一起中学毕业的，那些拥有居民户口的同学，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进了相对较好的“技校”，如“电力技校”（以后，他们中分配进电力部门的，其工资之高令人难以想象）。
十多年过去后的今天，那位曾说出被这社会骗了的我的同学——与我一样出身贫寒的农民之子——已经做着一所镇中心小学的副校长，春风得意，过着相当滋润的小康生活，不遗遗力地推行着当下的应试教育！我无话可说，沉默也许是我最该保持的状态吧。可我不，我却一个劲地抨击我们的教育是《“洗脑”的教育》，咒骂我们的家长和老师们的“爱心”都无可挽回地沦丧了……
有亲朋好友劝我：你是努力错了方向啊，是犯了方向性错误，照你的努力程度，你早该成功了。
我真的是犯了方向性的错误吗？也许，当我在师范中开始考虑是否该让所有的国人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致富，当我开始考虑如何让所有的国人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致富时，就已经注定了我日后生活的艰难和痛苦。因为我这样思考还没思考出个结果来，走出学校的大门，在阳光下我发现：熙熙攘攘的人们，已经贫富严重地分化，根本没容得你多想，你只有匆匆加入的份！
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这是毕业分配的原则。我又告别了城市，回到了生我养我的乡下农村。
上班路上要经过一座小桥，每次下车推自行车过桥时，都听到那时的流行歌曲声：“我的未来不是梦……”可年轻的我，那时就已经不敢奢望未来。我的未来，真的不是梦吗？
有从上面下来的宣传基本路线教育的驻村干部（那时我一人居住在村办公室楼上）告诉我：以前像我这样在乡下住村教学，是很吃香的，但现在这已经不吃香了。当我听到这样的轻飘飘的风凉话，愤怒极了，我真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老拳。难道我的工作，仅仅是为了赶时髦吗？然而，这位干部的话却是事实，他道出了我生活的真实处境：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改革时代，我这样的乡下教师，是没有什么地位的，根本不放在他们的眼里！
由于喜欢读书读报，我决定自费订几份报纸杂志看看。亲自去镇邮局预定，却被告知：不能订。要订，必须通过送我片报纸的邮递员的手才能订。我不觉惘然：在农村，订一份报纸竟也这么难？好不容易，多转几转订到了报纸，可花了钱，你就能一份不漏地读到了吗？那种订了报纸而无端地没有送来，报纸不知去向，这时心情的无奈城市中的人有谁知呢？
生活是一本无字之书。我在有字之书和无字之书中读到的是一些怎样的内容啊？
当我读到摩罗的《耻辱者手记》、乔典运的《命运》、王火的《在“忠字旗”下跳舞》、火星的《残破的世界》、杨显惠的《夹边沟记事》等书中有关过去那段疯狂岁月的记述时，我的失望、痛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语言是苍白的。在活生生的生命消失面前，一切叙述都是无力的，软弱的。从历史的夹缝中知道了历史的点滴真相后，我再面对眼前不断出现的矿难，不断出现的偷盗抢劫杀人案，心中的波澜已经不再起伏不定。我只是绝望，只是感觉冰冷，只是无语流泪。是的，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心，其激情正在一点点地熄灭，一点点褪去生命的光彩。是的，正如有同事讲的那样：我们都是阿Ｑ，如果没有一点阿Ｑ精神，在这世界上很难活下去。说这话的同事，在开会时选择了“选择性耳聋”，以此来坚守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幽光。我呢？面对这一切，又能怎样？
有快退休的老同事，一位从十几岁就入党的老党员，一位曾看着解放军从村前经过去解放上海的老人，他语重心长地告戒我：报纸上的话，你要从反面去理解，这样你就能不会上当受骗了。报纸上说要团结时，已经是不团结了；报纸上说要反腐败时，已经腐败了……这就是老党员告诉我的使我一辈子受益的“反义词阅读”！这与余杰的“黑色阅读”有异曲同工之妙，群众的创造力是很强的，由此可见一斑。
网络上，近段时间网友们正在为“宝马疯狂撞人案”而愤怒而呼吁。“信不信我敢撞死你”，成了经典网语。人们在震惊之余，都在为自己的出行安全担忧、担心。与此相似的一幕，我早就经历过了。
领导在调换我的工作地时，事先没跟我打一招呼。当我找上门去询问调动的原因时，领导一个劲叫嚣：“我有权不告诉你，我有权调你……”这话和苏绣文的话，又有何区别？
在菜市场，一菜市场管理员，在光天化日之下冲我喊：“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原因是我把自行车推进了菜市场，他要罚我款、扣我车，而我只是向他索要执法凭据。他说完此话后，就对我一顿暴打，我报了１１０后，民警竟然见这打人的管理员怕，叫他到民警办公室都叫不动！这菜市场管理员的话和苏绣文的话有什么不同呢？
…… ……
令人绝望的，不是生活本身的不幸和痛苦，而是多数人面对这些不幸和痛苦的态度。有多少人能感知到这种不幸和痛苦呢，除了亲身经历者外？诉说这些不幸和痛苦的真话的文章，为什么要一再打压、删除呢？纸质的传统媒体上，少有这类诉说，即使网络上，也被删除得七零八落，不成气候。
这，是一种怎样的生存状态啊？
（４）
“回想当我被整得最厉害的时候，有一次，凶神恶煞般的厉音玉带着学生揪斗我时，动手打我，我手上皮被剜破带着血回到家里，与我愿意同生同灭同苦同难的妻在夜间曾哀怨地对我说：‘唉！我们还算是中国人吗？我老觉得我们已不被看作是中国人了！我也觉得中国已经不像中国了！’她和我甚至都一再后悔不该有孩子！因为让孩子们受的罪太大了！而且孩子们处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里太造孽了！”（王火《在“忠字旗”下跳舞》第２４０页）
当我读到这一段话时，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作者当时的想法，与我今日的想法何其相似乃尔！隔着几十年的岁月，两代人的心相通了。我深深地觉得：在中国，而生下后代，这简直是在犯罪！当我有这样的认识时，大错已经酿成，我的女儿已经有六岁了。
我只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而深深忏悔：
《忏悔 ——给６岁的女儿》
降临这个世界
你为什么如此恸哭
生活于这方天地
你为什么特别爱泣
难道你早已听说
尼采的那声叹息
上——帝——死——了
恸哭不是你的错
我却一次次打你屁股
爱泣不是你的罪
我却无缘由地把你责备
是我还没知道
摩罗的那句咒语
我——们——都——是——非——人
女儿呵
我要深深地向你忏悔
把你带到这个人世
是我一生犯下的最大的错
听着你哭泣的痛苦
我的心疼如刀绞
我是个无药可救的无赖啊
为了自己的片刻欢娱
要你忍受无尽的灾难
无尽的灾难呵
我的心在颤抖
因为我知道——
你要在荒漠里寻找绿洲
你要在污水里呼吸空气
你要在仇恨中渴望爱
你要在禽兽中追寻真的人
你要在炎热中寻求清凉
你要在寒冰中渴求温暖
你要在冷漠中再生激情
你要在腐臭中闻到芳香
你要在朽烂中看见希望
你要在囚禁中重建自由
你要在黑暗中点燃光明
你要在倾斜中扶起公正
你要在践踏中寻求人的尊严
你要在混乱中树立秩序
你要在肮脏中找到洁净
你要在罪恶中重塑良善
你要在地狱中找到天堂
你要在无赖中守护信仰
——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呵
我挑不起的重担
要压在你稚嫩的肩膀
除了哭泣流泪
你还能有别样的诉说
女儿呵
我要深深地向你忏悔
把你带到这个人世
是我一生不可饶恕的错
压过我心的无尽的风雨
正在向你恶狼样扑来
风……雨……风……雨
有这样的想法的人，肯定不仅仅是我一个，在今日的中国。我相信：那些拼命出国去的人当中，就有相当大一部分人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我的一位代课的同事，有一天这样向我诉说心里话：“我的心狠得很，我希望我的女儿能逃出去，越远越好。我这一辈子受人压迫得够了，压迫得太痛苦了，我不要她来看我，我老了，干不动了，她也不用来看我，能逃出去就逃出去。我不要她再像我一样痛苦地活着。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的女儿读一所重点大学，找一个好对象，让男的带她去外国，去过他们的幸福生活！”
同事的女儿今年读高一，在省重点中学读书，成绩是全班的第一、二名。我衷心地祝福他，愿他如愿以偿！
听到他的发自肺腑的话，我一点都不惊讶。我知道，他今日过着的是一种怎样屈辱的生活：他工作着，一月只有５００元的工资，只因代课的身份（而一名正式的教师，月工资是１０００多元）。虽然在内陆西部地区，这工资已经是相当高了（在《马燕日记》中，我看到在宁夏西海固人均年收入只有４００元），但在东部沿海开放地区，这工资是低得不能再低了，一个乡镇干部的年收入高达３·５－４·５万元。
（５）
行文至此，让我们再来看一遍刘震云笔下的小林做的那个奇异的“一地鸡毛”的梦吧：
“小林脑袋已经发懵，这天夜里睡得很死。半夜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睡觉，上边盖着一堆鸡毛，下边铺着许多人的掉下的皮屑，柔软舒服，度年如日。又梦见黑压压无边无际人群向前涌动，又变成一队队祈雨的蚂蚁。”
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是那些风流人物，是那些所谓的“伟人”、“领袖”们，而像我这样的普通中国百姓们，过着的只能是“一地鸡毛”般的生活，“蚂蚁”般的生活，“蛆虫”般的生活。所以，我给自己的二篇小说取的题目就叫《蚂蚁天堂》和《蛆虫飞处》。如果有一天，谁读到了我写的小说，我相信，他一定会感觉那是与众不同的小说，与时下的小说是迥异的。
像我这样的普通中国百姓们，是没有机会逃出“牢笼”去的，也是没有机会在海外表达自己的“爱国心”的。我只能这样卑微地活着，我只能这样屈辱地活着，我只能这样无奈地活着。
拿起沉重的笔，笨拙地记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和所思，是我在短暂的有生之年仅能做的一个“梦”，一个和小林一样的“一地鸡毛”的梦！
多年以前，我给一位朋友写信，告诉她：我一无所有，有的，只是比别人多一个梦而已！朋友安慰我：有梦做总比没梦做来得强，在今日，有些人已经连梦都没有了！
“也许，我们无法做到找到每一个人活着的证据。我想，这大概就是文学的原动力——试图找到每一个人活着的证据。”
我在《活着的证据》一文中这样说过。那么，我能找到这样的证据吗？我们，用什么来证明自己曾活过？
刚过而立之年，我的同龄人——小时的玩伴——中就有人急急地奔赴去另一个世界了。一个是喝毒药水自杀的，一个是生癌无钱医治而亡的……都是典型的农村人告别世界的方式。
前几天，在网上读到《中国农民调查》，只读了第一章，便读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农民兄弟啊……
（６）
回到文章的开头，每一个人请扪心自问一下，你能给出肯定的答案吗？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还选择做一个中国人吗？如果生死可以选择，你还愿意做你父母的儿女吗？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还坚定地把今生的悲与喜重走一遭吗？
当生和死都不能由我们决定，当人生只能是一次性消费时，我们除了勇敢面对和重回童年的温馨外，还能有何别样的选择？
那么，童年的温馨真的可以重回吗？
听，童年的歌谣又在灵魂深处响起了：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我爱北京天安门……”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无限好罗噢，甜蜜的歌儿，甜蜜的歌儿，飞满天罗噢……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明天比呀比蜜甜罗……”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共产党好，共产党好！共产党是人民的好领导……”
听着这样的童年歌谣，我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不真切感。好在窗外２００４年年初的冬雨正在淅淅沥沥地下，突然的断电又在提醒我今冬的电荒有多严重……这一切，唤回我无边的遐思，重入按部就班的中国普通百姓的生活。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我爱北京天安门……”
眼泪，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力瑾
（１）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还选择做一个中国人吗？如果生死可以选择，你还愿意做你父母的儿女吗？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还坚定地把今生的悲与喜重走一遭吗？
我在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云寒》中，主人公云寒对此作出过她自己的回答：“十八世纪最有名望、最受尊敬的人物之一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 )曾这样说过：如果有来生，我愿把今生从头来过。（I would like to live my life over again ·）我相信，每一个人都能从这句话中听出他说这话时的无比自豪和充分的自信。然而，我的意见正好与他相反，如果真有来生，我绝不愿重过这一生，这并不只是因为今生有太多的无奈和伤心，还因为我不想面对同样的人生难题。”我不知道，主人公云寒的答案，是否就是我自己心中的答案。真的，我不知道。也许，在潜意识里，我是同意她的答案的吧，只不过我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没勇气承认罢了？！
如果有来生，我们都愿把今生重头来过吗？
（２）
那么，循着这样的问题，先让时光倒流一回吧，去看看我所经历的童年，是怎样的一种“幸福”时光。
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７１年）降临这个世界的，我降生时，据说整个国家正陷入一种疯狂状态，没有人好好工作，没有人能拥有生活的安全感，人人自危，人人过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日子。对此种生活状态，我一无所知，我只是哇哇地大哭，以乞求大人的怜爱，拥抱——据后来大人们告诉我，我真哭得厉害啊，把一双小脚在摇篮的竹片上都踢出了血——大人们永远有干不完的农活，父母没空闲时间抱孩子，只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摇篮里哭。
许多年以后，我长大成人，我的眼前老是出现这样的一幅场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午后，低矮破旧的平房中央，放着一摇篮，大门敞开着，摇篮里的婴儿哇哇地哭着，声音洪亮而有力，没有一个大人理睬他，甚至连一只鸡鸭都没能来陪伴他（割资本主义尾巴都给割光了），陪伴他的，只有阳光、空气、旧屋，以及地上忙忙碌碌的蚂蚁……现在我理解了，这就叫做孤独和寂寞，然而，三十多年以前，那个大哭的我会理解吗？
对于那个自己降生时的疯狂时代，我是一无所知啊，真的，我真的是一无所知。直到二十多年后，我才在课外书上有机会读到这个被称为“十年浩劫”的“文革”的星星点点的回忆真相。在这里，在诉说我读到这些“文革”的记录文字时的痛苦心情以前，还是让我继续在倒流的时光中沉静一回吧。童年，是一个温馨的港湾，每一个人都将在这港湾流连忘返，而之所以温馨，一切皆源于幼稚和无知。
我跨进校门读书时，正是１９７８年，又是一个特殊的年份（当然，这也是许多年以后才明白的特殊）。
在小学中，在人生最初的启蒙教育阶段，我们最爱唱的歌曲是《我爱北京天安门》、《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童年》、《我们的生活比蜜甜》、《社会主义好》，以后是《万水千山总是情》、《上海滩》、《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等等。
我不知道，唱着这样的童年歌谣长大的我们，是一种幸，还是一种不幸。许多年以后的今天，当我偶尔听到我的学生们又在唱起这些歌谣时，我的心情复杂极了。犹如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自己也辨不清究竟是啥滋味。又如一个失恋的人，对曾经爱过的人是爱恨交加，不知如何面对。
还是先沉睡一会吧，让我们再一次聆听那些昔日的童年歌谣：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我爱北京天安门……”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无限好罗噢，甜蜜的歌儿，甜蜜的歌儿，飞满天罗噢……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明天比呀比蜜甜罗……”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共产党好，共产党好！共产党是人民的好领导……”
我不知道，我的同龄人们，在又一次听到这些梦呓般的歌谣时，他们的心情是怎样的。我只知道，这些昔日熟悉的童年歌谣曾一次次地穿越时空隧道，一遍遍地在我的灵魂深处吟响它们曾经温馨的容颜，我一遍遍地泪流满面，就像一个在冬日的阳光下的走廊只有老猫陪伴在膝下的老人回忆起自己曾走过的坎坷一生那样情不自禁。不是被歌词感动，而是被歌曲的旋律所震颤。我相信：在灵魂深处，我在这旋律中想努力抓住些什么。蓦然回首，双手空空，正如崔健声嘶力竭唱出的那样我们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啊！在波涛样汹涌而去的沧桑岁月中，我能抓住些什么呢？我又能抓住些什么？
（３）
生活是琐碎的。生活是刘震云笔下的“一地鸡毛”。“其实世界上事情也很简单，只要弄明白一个道理，按道理办事，生活就像流水，一天天过下去，也满舒服。舒服世界，环球同此凉热。”小林对老婆说的话，一次次地在我的耳旁响起。这“道理”，我明白了吗？小林明白的“道理”，是一种怎样的“道理”呢？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吗？还是具有“中国特色”的那种“道理”？
那么， 就让我们看看童年以后的我所经历的生活吧。
我清晰的记忆，是从进师范学校读书开始的。而在此以前的童年记忆，都是模糊的，成点状的，是连不成一条线的。这一如中国的历史，我们有文字编年记载的确切历史只能追溯到公元前８４１年，再往前就是一片大雾弥漫的丛林地带，凭各种传说、神话在那里按我们的心意在演绎着所谓的华夏古老文明。
师范中，所有的记忆凝缩成一位同学的一句话：“我们都被这社会骗了啊，你们看看，都是哪些人进来读师范的？都是我们乡下穷苦的农民家庭子女啊！”事实确实是这样，那时师范招生出现了严重困难，谁都不愿将来当穷教师（臭老九的记忆，很难在人们的心头消失）。与我一起中学毕业的，那些拥有居民户口的同学，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进了相对较好的“技校”，如“电力技校”（以后，他们中分配进电力部门的，其工资之高令人难以想象）。
十多年过去后的今天，那位曾说出被这社会骗了的我的同学——与我一样出身贫寒的农民之子——已经做着一所镇中心小学的副校长，春风得意，过着相当滋润的小康生活，不遗遗力地推行着当下的应试教育！我无话可说，沉默也许是我最该保持的状态吧。可我不，我却一个劲地抨击我们的教育是《“洗脑”的教育》，咒骂我们的家长和老师们的“爱心”都无可挽回地沦丧了……
有亲朋好友劝我：你是努力错了方向啊，是犯了方向性错误，照你的努力程度，你早该成功了。
我真的是犯了方向性的错误吗？也许，当我在师范中开始考虑是否该让所有的国人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致富，当我开始考虑如何让所有的国人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致富时，就已经注定了我日后生活的艰难和痛苦。因为我这样思考还没思考出个结果来，走出学校的大门，在阳光下我发现：熙熙攘攘的人们，已经贫富严重地分化，根本没容得你多想，你只有匆匆加入的份！
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这是毕业分配的原则。我又告别了城市，回到了生我养我的乡下农村。
上班路上要经过一座小桥，每次下车推自行车过桥时，都听到那时的流行歌曲声：“我的未来不是梦……”可年轻的我，那时就已经不敢奢望未来。我的未来，真的不是梦吗？
有从上面下来的宣传基本路线教育的驻村干部（那时我一人居住在村办公室楼上）告诉我：以前像我这样在乡下住村教学，是很吃香的，但现在这已经不吃香了。当我听到这样的轻飘飘的风凉话，愤怒极了，我真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老拳。难道我的工作，仅仅是为了赶时髦吗？然而，这位干部的话却是事实，他道出了我生活的真实处境：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改革时代，我这样的乡下教师，是没有什么地位的，根本不放在他们的眼里！
由于喜欢读书读报，我决定自费订几份报纸杂志看看。亲自去镇邮局预定，却被告知：不能订。要订，必须通过送我片报纸的邮递员的手才能订。我不觉惘然：在农村，订一份报纸竟也这么难？好不容易，多转几转订到了报纸，可花了钱，你就能一份不漏地读到了吗？那种订了报纸而无端地没有送来，报纸不知去向，这时心情的无奈城市中的人有谁知呢？
生活是一本无字之书。我在有字之书和无字之书中读到的是一些怎样的内容啊？
当我读到摩罗的《耻辱者手记》、乔典运的《命运》、王火的《在“忠字旗”下跳舞》、火星的《残破的世界》、杨显惠的《夹边沟记事》等书中有关过去那段疯狂岁月的记述时，我的失望、痛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语言是苍白的。在活生生的生命消失面前，一切叙述都是无力的，软弱的。从历史的夹缝中知道了历史的点滴真相后，我再面对眼前不断出现的矿难，不断出现的偷盗抢劫杀人案，心中的波澜已经不再起伏不定。我只是绝望，只是感觉冰冷，只是无语流泪。是的，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心，其激情正在一点点地熄灭，一点点褪去生命的光彩。是的，正如有同事讲的那样：我们都是阿Ｑ，如果没有一点阿Ｑ精神，在这世界上很难活下去。说这话的同事，在开会时选择了“选择性耳聋”，以此来坚守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幽光。我呢？面对这一切，又能怎样？
有快退休的老同事，一位从十几岁就入党的老党员，一位曾看着解放军从村前经过去解放上海的老人，他语重心长地告戒我：报纸上的话，你要从反面去理解，这样你就能不会上当受骗了。报纸上说要团结时，已经是不团结了；报纸上说要反腐败时，已经腐败了……这就是老党员告诉我的使我一辈子受益的“反义词阅读”！这与余杰的“黑色阅读”有异曲同工之妙，群众的创造力是很强的，由此可见一斑。
网络上，近段时间网友们正在为“宝马疯狂撞人案”而愤怒而呼吁。“信不信我敢撞死你”，成了经典网语。人们在震惊之余，都在为自己的出行安全担忧、担心。与此相似的一幕，我早就经历过了。
领导在调换我的工作地时，事先没跟我打一招呼。当我找上门去询问调动的原因时，领导一个劲叫嚣：“我有权不告诉你，我有权调你……”这话和苏绣文的话，又有何区别？
在菜市场，一菜市场管理员，在光天化日之下冲我喊：“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原因是我把自行车推进了菜市场，他要罚我款、扣我车，而我只是向他索要执法凭据。他说完此话后，就对我一顿暴打，我报了１１０后，民警竟然见这打人的管理员怕，叫他到民警办公室都叫不动！这菜市场管理员的话和苏绣文的话有什么不同呢？
…… ……
令人绝望的，不是生活本身的不幸和痛苦，而是多数人面对这些不幸和痛苦的态度。有多少人能感知到这种不幸和痛苦呢，除了亲身经历者外？诉说这些不幸和痛苦的真话的文章，为什么要一再打压、删除呢？纸质的传统媒体上，少有这类诉说，即使网络上，也被删除得七零八落，不成气候。
这，是一种怎样的生存状态啊？
（４）
“回想当我被整得最厉害的时候，有一次，凶神恶煞般的厉音玉带着学生揪斗我时，动手打我，我手上皮被剜破带着血回到家里，与我愿意同生同灭同苦同难的妻在夜间曾哀怨地对我说：‘唉！我们还算是中国人吗？我老觉得我们已不被看作是中国人了！我也觉得中国已经不像中国了！’她和我甚至都一再后悔不该有孩子！因为让孩子们受的罪太大了！而且孩子们处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里太造孽了！”（王火《在“忠字旗”下跳舞》第２４０页）
当我读到这一段话时，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作者当时的想法，与我今日的想法何其相似乃尔！隔着几十年的岁月，两代人的心相通了。我深深地觉得：在中国，而生下后代，这简直是在犯罪！当我有这样的认识时，大错已经酿成，我的女儿已经有六岁了。
我只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而深深忏悔：
《忏悔 ——给６岁的女儿》
降临这个世界
你为什么如此恸哭
生活于这方天地
你为什么特别爱泣
难道你早已听说
尼采的那声叹息
上——帝——死——了
恸哭不是你的错
我却一次次打你屁股
爱泣不是你的罪
我却无缘由地把你责备
是我还没知道
摩罗的那句咒语
我——们——都——是——非——人
女儿呵
我要深深地向你忏悔
把你带到这个人世
是我一生犯下的最大的错
听着你哭泣的痛苦
我的心疼如刀绞
我是个无药可救的无赖啊
为了自己的片刻欢娱
要你忍受无尽的灾难
无尽的灾难呵
我的心在颤抖
因为我知道——
你要在荒漠里寻找绿洲
你要在污水里呼吸空气
你要在仇恨中渴望爱
你要在禽兽中追寻真的人
你要在炎热中寻求清凉
你要在寒冰中渴求温暖
你要在冷漠中再生激情
你要在腐臭中闻到芳香
你要在朽烂中看见希望
你要在囚禁中重建自由
你要在黑暗中点燃光明
你要在倾斜中扶起公正
你要在践踏中寻求人的尊严
你要在混乱中树立秩序
你要在肮脏中找到洁净
你要在罪恶中重塑良善
你要在地狱中找到天堂
你要在无赖中守护信仰
——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呵
我挑不起的重担
要压在你稚嫩的肩膀
除了哭泣流泪
你还能有别样的诉说
女儿呵
我要深深地向你忏悔
把你带到这个人世
是我一生不可饶恕的错
压过我心的无尽的风雨
正在向你恶狼样扑来
风……雨……风……雨
有这样的想法的人，肯定不仅仅是我一个，在今日的中国。我相信：那些拼命出国去的人当中，就有相当大一部分人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我的一位代课的同事，有一天这样向我诉说心里话：“我的心狠得很，我希望我的女儿能逃出去，越远越好。我这一辈子受人压迫得够了，压迫得太痛苦了，我不要她来看我，我老了，干不动了，她也不用来看我，能逃出去就逃出去。我不要她再像我一样痛苦地活着。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的女儿读一所重点大学，找一个好对象，让男的带她去外国，去过他们的幸福生活！”
同事的女儿今年读高一，在省重点中学读书，成绩是全班的第一、二名。我衷心地祝福他，愿他如愿以偿！
听到他的发自肺腑的话，我一点都不惊讶。我知道，他今日过着的是一种怎样屈辱的生活：他工作着，一月只有５００元的工资，只因代课的身份（而一名正式的教师，月工资是１０００多元）。虽然在内陆西部地区，这工资已经是相当高了（在《马燕日记》中，我看到在宁夏西海固人均年收入只有４００元），但在东部沿海开放地区，这工资是低得不能再低了，一个乡镇干部的年收入高达３·５－４·５万元。
（５）
行文至此，让我们再来看一遍刘震云笔下的小林做的那个奇异的“一地鸡毛”的梦吧：
“小林脑袋已经发懵，这天夜里睡得很死。半夜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睡觉，上边盖着一堆鸡毛，下边铺着许多人的掉下的皮屑，柔软舒服，度年如日。又梦见黑压压无边无际人群向前涌动，又变成一队队祈雨的蚂蚁。”
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是那些风流人物，是那些所谓的“伟人”、“领袖”们，而像我这样的普通中国百姓们，过着的只能是“一地鸡毛”般的生活，“蚂蚁”般的生活，“蛆虫”般的生活。所以，我给自己的二篇小说取的题目就叫《蚂蚁天堂》和《蛆虫飞处》。如果有一天，谁读到了我写的小说，我相信，他一定会感觉那是与众不同的小说，与时下的小说是迥异的。
像我这样的普通中国百姓们，是没有机会逃出“牢笼”去的，也是没有机会在海外表达自己的“爱国心”的。我只能这样卑微地活着，我只能这样屈辱地活着，我只能这样无奈地活着。
拿起沉重的笔，笨拙地记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和所思，是我在短暂的有生之年仅能做的一个“梦”，一个和小林一样的“一地鸡毛”的梦！
多年以前，我给一位朋友写信，告诉她：我一无所有，有的，只是比别人多一个梦而已！朋友安慰我：有梦做总比没梦做来得强，在今日，有些人已经连梦都没有了！
“也许，我们无法做到找到每一个人活着的证据。我想，这大概就是文学的原动力——试图找到每一个人活着的证据。”
我在《活着的证据》一文中这样说过。那么，我能找到这样的证据吗？我们，用什么来证明自己曾活过？
刚过而立之年，我的同龄人——小时的玩伴——中就有人急急地奔赴去另一个世界了。一个是喝毒药水自杀的，一个是生癌无钱医治而亡的……都是典型的农村人告别世界的方式。
前几天，在网上读到《中国农民调查》，只读了第一章，便读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农民兄弟啊……
（６）
回到文章的开头，每一个人请扪心自问一下，你能给出肯定的答案吗？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还选择做一个中国人吗？如果生死可以选择，你还愿意做你父母的儿女吗？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还坚定地把今生的悲与喜重走一遭吗？
当生和死都不能由我们决定，当人生只能是一次性消费时，我们除了勇敢面对和重回童年的温馨外，还能有何别样的选择？
那么，童年的温馨真的可以重回吗？
听，童年的歌谣又在灵魂深处响起了：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我爱北京天安门……”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无限好罗噢，甜蜜的歌儿，甜蜜的歌儿，飞满天罗噢……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明天比呀比蜜甜罗……”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共产党好，共产党好！共产党是人民的好领导……”
听着这样的童年歌谣，我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不真切感。好在窗外２００４年年初的冬雨正在淅淅沥沥地下，突然的断电又在提醒我今冬的电荒有多严重……这一切，唤回我无边的遐思，重入按部就班的中国普通百姓的生活。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我爱北京天安门……”
眼泪，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一个中国普通百姓（生于70年代）的悲哀与梦想
生于80年代 我们的悲哀你永远不懂
生于70年代的我们
生于70年代的我们
献给生于70年代的人（怀念）
生于70年代
生于70年代
生于70年代
生于7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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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淫女的梦想与悲哀
【图】生于七十年代的悲哀和尴尬（转载）
[转帖]我生于7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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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中国 不同的梦想
生于七十年代的悲哀和尴尬
生于七十年代的悲哀和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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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海光 : 卖淫女的梦想与悲哀 - 一五一十部落 | My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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