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快要淡忘的记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13 12:57:17
在我儿童仍至青年的记忆中,水车、龙骨车、风车、碓、水碓、石磨、犁耙、辘轴、房桶、扬蹄、笠麻(帽)等等,是我们农家在那个年代赖于生存的生产生活工具器械。历史已经来到了2008年,科学的飞速发展使好多先进的农业机械早已把原来原始落后的农机具取代了,那些前辈人用了千百年的东西已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正被人们所淡忘!

  上面说的那些东西除了风车、石磨、犁耙、笠帽等还稍微有人在用之外,其他的都已基本绝迹,收藏并作为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留下来的极少。

  水车 龙骨车

  水车和龙骨车都是农业灌溉(抗旱)的水利工具,在六七十年代以前很多见,是人们解决部份地势较高的水田灌溉的无奈之举。水车和龙骨车基本是用木材和竹子制成,工艺在其产生之时也是颇费人们的智慧的。

  水车是利用水流推动水车的园轮把潜在水中的竹筒所装的水,循环运往高处倒到高处的水漕里流向地势高的水田而起到灌溉作用的。有环保省工的优点,富有诗情画意。缺点是全木竹榫卯或捆扎制作,并非经久耐用,效率不是很高。

  龙骨车亦是一种木竹制成的沟漕链条式抗旱工具。有多人或双人脚踩式和双人手摇式两种,大多三五米长,由田块地势高低决定使用安装方法,脚踏式需搭建架子供人固定攀扶使用。手摇式较简便,但劳动强度更大。

  二三十年前有一年大旱,我家地势高的稻田禾苗都快被晒枯萎了,叶片卷了起来,我和哥天不亮就去放水,还是放不来,还有几个人因争水争得脸红耳赤,都快要打起来了。哥哥急得团团转,他看到田边低洼的水沟还有部份水流,晌午他不知从哪里扛回一辆龙骨车,然后就叫上我,一起把龙骨车座到水沟里,奋力摇起手柄来,开始因为两人力气足用木板木节制成的链条隔板带上来的水 , 尽管上来一半漏下一半,还勉强能接上水流,不到半个钟头,两个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吭哧吭哧起来,歇了一会再摇,又歇了一会再摇,很快我就累得趴下了,哥看着一下子就不见了的水流,快倒下的禾苗谷子,恨不得抡起巴掌给我两耳巴。

  碓、水碓和磨

  碓、水碓和磨都是农家以前加工粮食的用具和机器,用途蛮多的!小时候见得多,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碓是用柱子架起一根木杠,杠的一端竖装上一块圆形的石头,用脚连续踏另一端,石头就连续起落,舂掉下面石臼(我们叫碓涵)中糙米的皮(或捣碎石臼中的米等)。简单的碓只是一个石臼(碓涵),使用方法看是加工什么东西来决定,干的要加工成粉碎状的就用捣、舂的办法,鲜的去皮的(如芋仔、木薯等)就用脚或其他工具杵。

  二三十年前,农村每个村寨都有很多碓房(也叫碓间),有的还和石磨安在一起,豪华整洁程度视该户或家族贫富而不同,有的是单家独户用的,有的却是同宗同族同村同寨好几大房人共用。那时候没有碾米打粉机,年节妈妈做糍踏粄(做糍粑的总称,糍粑的种类多,有叶粄、红印粄、艾粄、发粄、萝卜粄、熟粉糍、汤圆、棕子等),就要联合老屋的叔婆伯母妯妯嫂嫂一起把闲时堆满柴草的碓间腾出来打扫干净,把淘洗好的糯米放进安在地板上的碓涵(石臼)里踏了起来,踏碓的时候多由年轻的人来踏碓的杠尾,她们拉着从楼桁绑着垂下的绳索,踏得很好看,很卖力,年长点的人就在碓涵旁边用糯斗(很细的筛子)把碓涵里捣碎的米粉用勺掏起来在簸箕或大盆里过筛,手势很是灵敏。踏上十多二十斤米要老半天时间,但那时的妇娘婆还是很乐意的,年节嘛有喜庆气氛。我和哥哥那时都能给妈妈打下手了,哥哥帮了一下子就遛了,去和别的小孩玩了,我却是妈的跟屁虫!妈一会说我乖、听话,一会又说我累赘碍事,因为我也老想去碓尾踏上几脚,那些姑姑妯婶们说等你长大了就轮到你了。后来等到我稍为长大了,也象哥哥那样去疯玩,并没有真正去参与做糍踏版的工作,那必竞是女人们做的事!

  去水碓磨谷倒是我和哥哥帮妈妈分担家事的任务之一。妈妈个子矮小,很能干,挑百多斤还能快走如风。哥哥十七八岁了,长得很魁梧,小学毕业就不读书了,在生产队出工已可以顶大半个劳动力了,去水碓磨谷他也能挑上百斤谷子了,但看水碓的长辈还是说他挑得少,磨不够一碓米,踏不转碓,米就不靓(通常一碓米要120斤谷以上)。开始是哥哥和妈妈分担挑百十斤谷去磨的,后来的年月就是我和哥分担挑谷子去水碓磨了。比哥哥小六岁的我,在与哥哥挑谷子去水碓磨时我就见识了两间水碓。本村的水碓叫同胞水碓、邻村的水碓叫贺屋水碓,两间水碓相隔我家都一样远,约一里地。

  水碓在那时可是农村最现代化的地方了,它是集合水力、水车、转动、夯砸、石臼等原理设计的粮食加工设备。水碓房是一座盖瓦的两层木板楼房,大约每秒一个立方的水从水圳引向水碓房的楼板底下连续冲击一个“巨大”的木制水轮,使之转动产生动力,然后通过齿轮带动另一根竖立的转轴连接楼面的磨使之转动把谷子磨成笼糠(谷壳)和糙米。

  水碓磨谷的磨不同于普通的石磨,磨谷的磨要复杂得多,磨身由硬木结合老竹片制成的磨齿和竹蔑编织的漏斗等组成。有一次我去磨谷时忘了把箩索结起,那吊着的箩索拌在转动的磨上,拉着我一个趔趄泼撒了谷子,吓得呀呀直叫,脸色发青。看水碓的人快速反应,去把墙边的水闸铡下去,水从另一缺口流走,不再冲击水轮,磨就停止转动了。看水碓的人说,我也有责任,就你们这些后生仔,一下忘了教训你们结箩索注意安全就会出事。

  磨出来的笼糠和糙米,要用风车人工分离,笼糠带回家当柴火烧,也可备作它用,糙米经过米床过筛,筛出米和少许谷头。筛米这绝对是技术工,一般人是不会的,我也不会,那时我哥学会了。我用插勺把糙米分放到筛子里面,端起来刚用力摆动了几下糙米全都下去了,没有筛出一点谷头来。

  糙米经过过筛就要转到楼下的碓涵里去踏(舂)过了,这碓可不是用人工来脚踩的了,这是同一个水轮也是通过齿轮驱动一个粗大的横木转动,横木装有突出园木半径的两个齿,并排四对八个齿,园木连续转动那突出的齿分别拨动那并排的四辆碓,那碓就乖乖地、不慌不忙地踏起来,上碓卸碓的时候看水碓的人动作相当灵敏,就在拨齿拨动碓的空隙一两秒把碓用叉子顶起来。开始我竞看得目瞪口呆。踏米的时间大概要一个小时以上,踏出来后经过风车人工分离米、米碎和肉糠(也叫米皮糠或水碓糠),这时候风出来的米,色白油身,比现在普通碾米机碾出来的米要好得多。

  那时候去水碓磨一担谷踏一碓米也就二三角钱,没现钱给米的也就留下一二斤米。那时候我还听人说过某某看水碓磨谷踏米成头底,原来他有过偷米的坏习惯。但是(承包)看水碓的人大部份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

  那时的水碓多是和油榨合在一起的!生产队也在那里榨油。

  1974年村里开始拉来了电,又过去了几年有了电力碾米机,在高效率的碾米机的冲击下,各村各寨的水碓就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退出了历史舞台。

  辘轴(碌碡)和房桶

  说犁耙和打谷机,在农村老幼皆知,说辘轴和房桶恐怕就只有中老年人知道了,!生产队的时候,基本上都养有一大群牛,犁田耙地基本上都用牛,也是到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才有了手扶拖拉机,也只有少数生产队购买了一两台手扶机机耕,大部分还是用牛耕。辘轴就是那时及以前的牛耕工具。作用在于犁耙过后平整水田。辘轴是一个木制的长框中间装着六齿长条滚筒转轴,两端钉上铁环拴上牛拖藤(绳),象犁耙一样用牛轭系在牛脖子上拉着在水田里哗啦啦的滚动向前,驶牛的人这时叫打辘轴,他要站到辘轴的木框上以增加重量,用于压平水田里突出水面的田泥,享受着被牛拉不用走的感觉。其实打辘轴的人比驶犁耙的人还辛苦,它的要求更高,牛和人都要体格健壮,一般的牛拉不了,一般的人上不去、站不稳,都吃不消。打过辘轴的田平整了,生产队的社员就开始插秧了。那时候比我大几岁比较顽皮的哥哥小叔们,常常挽起裤腿或穿着短裤在水田里追着辘轴跑,要搭上去享受那种感觉,驶牛打辘轴的大叔对一些身手敏捷搭上去的孩子投与赞许的目光,并让个位置给他站,对一些多次都上不去的孩子他会用牛鞭拒赶。孩子们都弄得一身泥巴,会被在场的父母臭骂,社员们哄笑。我也只是站在路边田坎上羡慕的跟着傻笑。

  我开始做工的时候基本都用脚踏式打谷机了,房桶很少用过,只是见过上辈人用过。

  农民避开那种强劳累的辛苦与疲惫不说,今天短期机耕的铁牛和各式打谷机、收割机的轰鸣,对比之二三十年前论月牛耕的“嘿、呵、驾”的吆喝,收割时用房桶“蓬、蓬、蓬”地敲击,那种场面的感觉都象田园诗一般。

  小时候,大概是七十年代中吧!公社的农科站搬迁到道西菠萝洞农场去了,原农科站的房地产就转让给我们生产队了,队里就把这里的房子用着做仓库,并把房前的小坪扩大改建成一个千多平方超大型的晒坪,在中间还附建有篮球场,10多个壮劳力,花了几天的时间和好灰砂、铺平、砸实晒坪,队长就通知全队社员上百个劳动力,从各自的家里带上扬蹄和小凳子,吃了晚饭就来晒坪点着灯火“哒、哒、哒、啪、啪、啪”地打了起来,场面和音响都很壮观。真是人多力量大,经过社员们用扬蹄长时间有序的击打,整个晒谷坪就平整坚实光靓了,在后来的日子里,除了生产队在这个晒谷坪上晒谷、晒花生、晒黄豆之外,闲时青壮年在中间的篮球场上打篮球,我们小孩则在晒谷坪上学骑单车。

  小时候,我8、9岁也就开始学织笠麻了,那时中午放学回来要织两面,下午放学回来也要织两面,两面为一顶,织有十多二十顶了,父亲就要铺上竹叶,再缠上边那就算完成一件作品了。圆头笠还要在竹叶两面加铺沙纸和画报并涂上光油,后来沙纸改用塑料膜就不用涂光油了。那时候的春天是雨季,一家人就在家里做手艺,阿婆纺麻纲(织草席用)或绩麻(织蚊帐用),妈做布鞋、纳鞋底或糊布泊,爸破蔑,我和哥就分别蹲坐在小凳子上织笠麻了。到圩日爸就把那些笠麻拿到圩上去卖了,换一些日常花费。还有一个时期不准卖,说割资本主义尾巴,禁止搞私捞,圩管会的人在圩路口设卡没收。秋冬或其他农闲季节就打(织)草席了,有时爸抓席扣(穿梭麻纲的横方木锤,有两个手柄,见识过的人不会很多),我哥或我就用竹批串草。一天下来,一张草席也就织好了,累得也够呛!快手得人配合的好可打一张半或两张,我哥也会抓扣了,我也是给他串草,我还没抓过席扣,这项手艺就因爸复职回珊瑚矿上班等原因而荒废了。打席的席架也早被当柴火烧了,爸也老了,那席扣他还当纪念品收藏着。

  小时候的记忆已逐渐漠糊淡忘,搜寻它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哥哥年纪大点就要分担家里的农活,照看弟妹和煮粥饭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肩上,那时烧的是柴草,煮粥煮饭用的是生铁铸的镨锣,煮饭时还要记得对半添加番薯丝(角)等杂粮。穿的也多是哥传给我、我传弟、缝了好些补丁的衣服……

  往事真不堪回首啊!那些渐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