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那些花（一）

因为一件事，我想起了记忆里的那些花。大姐（我妈，我现在习惯这样称呼……）买的一盆仙客来终于熬过了一年，甚至已经开花了。你会说，花买来当然是要开的呀！但我家的不同，大姐凡买花，必是在它们盛开之时，但这一般也就意味着花的最后一次绽放了……等到花期一过，所有的花就都开始了只长叶儿不开花儿的状态，而且逐渐的叶子也一天天枯萎，最后被悄悄地淘汰。但这几乎是无一例外的悲惨教训并没有打消大姐种花的决心，她的花儿们也前赴后继的在我家度过生命的最后一程。虽然它们的生命大都相当短暂，但由于数量众多，每种都被买回过很多次，我还是大概记住了它们的名字：海棠、茉莉、泰国兰、杜鹃、倒挂金钟、凤梨、水仙、君子兰，当然还有这次的奇迹——仙客来。之所以是仙客来，而不是其他花，我觉得除了这花自身比较顽强之外，其他人为条件纯属偶然。但这次偶然的成功极大的鼓舞了大姐，再加上小区旁边的花卉市场搞周年庆，我想我家最近会迎来一大批新成员。

比起这些稍纵即逝的可怜的盆花，我记忆里更为深刻的还是那些长在地上的花儿们。在没搬家之前，院子被种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它们大多是开花的。说起它们，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奶奶那一大池子的月季，那种类多的我都叫不清，什么古龙、云皱、十姐妹，它们是我作文经久不衰的主角，从小学写到大学。

记得很小一年的冬天，我围着那一池子光秃秃的月季叉儿乱转，吵着说要它们开花，结果冥思苦想了一个上午也没法子，就去找妈妈帮忙，我那时候认为大人应该是有办法的，当然妈妈没有让我失望，神秘的告诉我只要我十分认真地默默地跟老天爷谈谈，它们就会开花的。我当时那个高兴啊！结果自己神神叨叨地又折腾了大半天依旧没有用，又去找出主意的她。她看我对这件事如此认真就不好意思再骗我了，告诉我，冬天，月季是不会开的……我当时突然觉得，大自然的力量好强大（当时还不知道有温室这个东西）。

花池子北边，从西边数第三棵应该是棵古龙，暗红色的，长得特像玫瑰。但记忆里它只有一边长叉，另一边的叉很短很短，以至于再也长不起来。我隐约记得害得它这么可怜的人貌似是我。那是一个流行小三轮儿车的年代，我三四岁时和哥哥两人都有一辆，我清楚的记得我的是朱红色的，哥哥一般好像不骑他那辆，经常一脚踩在我车两个后轱辘之间的梁上，一脚疯狂蹬着地，带着我在院子里飞驰。除了被吓飞的鸡们，我们这样和院子里的生物还都相安无事。一天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了，姑姑带着相机来了，我们被安排和自己的小三轮儿车合影。我们当然很高兴，在月季池子边并排做出了正在骑车的姿势。从照片上看，我当时正傻兮兮地笑着，梳着两个小冲天辫儿，而哥哥目光略显迷离。而就在那张照片拍完之后，我的小三轮儿突然间失去了平衡，连人带车一下歪倒在了花池子里。结果当然是我哭声震天，还差点被月季的刺儿毁容，而那可怜的古龙被我砸的自此就成了独臂……现在从那张照片还可以看出，当时我的后轱辘已经卡在了一个砖缝儿里，而我还浑然不知。

月季啊，月季，一想起你们，好像就有无数记忆的片段挤在我的脑中。你们记得吗？我还没上学的时候和奶奶给你们除过草，那时的我用奶奶的话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什么活儿都抢着干，抢着学。譬如给你们除草，我当时为自己能灵活地使用锄头尖儿来把杂草根儿刨出来是十分骄傲的。我上小学后，每到夏天下午放学后，我就会围着你们抓蜻蜓。一到下午，好像世上所有的蜻蜓都落在了你们的上面。我当时捏蜻蜓的技术还不太娴熟，而且捏着一只的结果是吓跑五只以上，所以到最后，我甘愿看着蜻蜓，想象着它们都是我的。还有，每到暑假最热的那几天，你们都受不了了，好多都被烤焦，十分可怜，奶奶就让我在下午用胶皮管子给你们浇水。我最喜欢干这事儿了，因为如果用手堵住部分管子口，刺出来的水会成为薄薄的扇形，然后在太阳下，我就在你们头上制造了一道彩虹……

奶奶是多么爱你们啊！在那个院子里，用现在的话来说，你们是主流的植物，处于地位不可动摇的位置。即使在环境恶劣的情况下，也不能苦了你们。记得头搬家的那两年，进出院子的许多人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么大的院子不盖房太可惜了。是啊，看看我们的街坊们已经把能用的地方都盖了房子，哪怕一块空地都已经成了他们的奢望。家附近租房的人也多了起来，到处都是极其生疏的面孔，到处都是乱乱哄哄的施工现场。有时候我都感觉家是不是被整体搬迁了，像动画片怪鸭历险记里的一样，一道电闪雷鸣过后，院子瞬间到了另一个地方。而那时我家的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但好景不长，爸爸在各种人的劝说下，也出于各种考虑下，也决定盖房了。现在看来，我是可以理解的，不盖房的院子和盖了房的在国家占地时给的价钱差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如果不盖房，我们很有可能以后就没地方住。可当时，我可不管这些，还给我爸写了个不许兴土木、动砖瓦的合同，让他签字。结果当然是被无情地忽视。最后的最后，院子就剩下了三分之一，但你们，月季，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可以说，除了几棵树，你们就是院中仅有的植物了。可因为后建的一排北房的遮挡，你们晒不到很多太阳，看着也没有我小时候那么健康了。爸爸就带领各种人把你们一棵棵挑走，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心里想没准儿这样对你们会更好，因为搬迁过后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奶奶应该是最心疼你们的，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是我猜她肯定很想你们，搬家后，她没再种任何花。

你们现在在哪呢？那些仅存的几棵。那个以前经常围着你们瞎跑乱嚷的小姑娘现在十分认真地，和那时希望你们开花一样认真地希望，你们现在能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