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广州邦臣气化炉程序突破骗子心理防卫的一种手段,本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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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赫在一年前死在西北公路上,是被撞死的。他在夜间行驶,高速行驶在路面的薄冰上,结果汽车的轮子打滑,撞上迎面而来的大卡车,粉身碎骨,死于非命。那么是什么让他高速行驶的呢?难道非得在这种时刻用这种速度?他忙着去哪里?为什么?明赫的驾驶技术很高超,他怎么会驶到反道上去呢?这实在令人无法理解,除非是暗中有人在搞鬼。不过我这种猜疑也是不久前才产生的,现在马克也死了,没人再和我讨论这事,我对谁都不信任。
  “Yes.”——我回答说。我害怕出事,而且不仅在西北公路上,在哪里出事都一样。一段时期以来我害怕许多事情:怕失败,怕干蠢事,怕惹麻烦,怕忘记重要的事情,怕迟到,甚至害怕回忆某些事情,引起不快,就像明赫的死等等,好像我对他的死负有部分罪责似的。但这又是为什么?我有什么罪呢?
  明赫是心理学家,是我们这个组的组长,和他一起工作真令人愉快。他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抓住要害,随即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能很快理解我和马克对他所说的话,能把自己的想法用程序清晰地表达出来,这是很难得的。
  他对编制这种审讯程序的迷恋不亚于我和马克,也许还更深一些。对我和马克来说,程序不过就是程序,是电脑和人的相互交往;但对心理学家明赫而言,它却意味着全新的心理科学的突破,将不可避免地带来惊人的发现。
  我们在安全部侦查局工作,侦查局的任务就是与形形色色的罪犯作斗争。我们的程序能大大提高办案的效率。不必采取暴力,不用对嫌疑人施加压力,用不着进行损害自尊的审问或当面对质,只要事先准备好有关犯罪嫌疑人的材料,在他们回答的基础上程序就能保证查明真相。这是侦查工作的一大转变,是和罪犯斗争的一大进步。我认为我们是在为公众的利益而工作,直到最近,我依然还相信这一点,不过明赫和马克的死却……
  “您常常去大学吗?”
  真奇怪,当我理解到这个问题的实质时我甚至都发抖了。我下意识地等待程序提出这个问题,但又在害怕它。明赫是从大学来的,可那又怎么样?我自己也曾在大学工作过,马克也是这样的。我们小组的大多数人都是大学的毕业生……停一下!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真奇怪,我怎么就忘记有次和上校谈话呢?我从来不认为它有什么特殊的含意,但那次谈话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我们的程序就有这个本领,它能使遗忘的事物变得更加鲜明。
  不过程序当然不会关心那些无用的回忆,我很了解这一点,比任何人更了解。这个问题的提出绝不是偶然的,在它后面无疑有着更深刻的含意。
  那一次上校和我谈话时,他也提出过相同的问题。他当时问我:“您经常去大学吗?”好像他并不了解这一点似的。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们小组的人都在受到秘密的监视,其内容包括我的社会关系、生活方式、爱好和恋人等等,一切情况都会汇总到上校那里。我了解到这些情况纯属偶然,但我佯作不知,因为我们这里是一个严密的组织。
  那次的谈话内容后来转移到明赫身上,我直到后来才醒悟到是在谈论明赫。上校老奸巨滑,在这方面他一点也不比我们的程序差,从不让人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不过我还是明白了。他对明赫在大学主持的课堂讨论感兴趣。我去参加过两次,他们讨论过一些相当有趣的问题,也算是离经叛道吧,我甚至为无法坚持参加而感到惋惜。而上校嘛……看样子他已经从手下的密探打听到了一些什么,所以决定再从我这里了解课堂讨论的内容。
  也许上校并不仅仅问过我一人,不过我们中间只有我才去参加过——别的人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特别的兴趣。从我这里所听到的事情也许会形成上校的某些观点,我知道上校素来不无的放矢,只要他的观念一旦形成,以后就会采取行动……
  “No.”——我回答。总之我现在是不会再去大学了,那里没有我的事情,我也没有时间。我再也不愿去回忆它,要担心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您喜欢靠拍马屁升官的人吗?”
  真是愚蠢之至的问题!
  “Yes.”——我故意这样挖苦地回答。电脑是会考虑到我的情绪的,这也是广州邦臣气化炉程序突破骗子心理防卫的一种手段,本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说明模拟审讯进行得很成功,可是我还是高兴不起来。
  而且这问题提得很不简单。明赫死后,是谁来代替他的位置呢?是施莱格尔,一个典型的拍马屁的家伙,是属于那种靠真才实学根本不能提升的人,这完全是因为他特别听话。
  马克很快就让施莱格尔从我们这里调走了,马克真行。但是老实说,他最好别这么干。施莱格尔什么也不会损失,他是个不倒翁式的人物,倒霉的只是我们。这问题使我越来越不安,而马克也……从他在去世前夕给我看的一篇文章,就能说明问题了。
  “那篇文章烧掉了吗?”
  “No.”——我很快地答复道,甚至答复得太快了。为什么要回答No 呢?我本来是应该回答Yes 的,不过现在这还有什么区别?我知道这不属于修辞范畴,也不是文学上的什么共鸣,而是极为严酷的现实问题。
  我突然感到在程序面前完全无法自卫,连我的嘴巴都在干涩发苦。
  那篇文章当然已经烧了,真的烧了。火焰很旺,还冒着黑烟——盥洗室的墙上至今还留着烟熏火烤的痕迹。
  我在当天睡觉前把那篇文章读了,当时就觉得很不对头。类似的思想绝对不该出现在在安全部门工作的马克身上,万一上校知道更不得了。马克……难道他竟如此天真,还准备把那篇文章送出去发表吗?任何编辑只要刚一读标题就会马上退稿,马克连这一点都不懂?
  我打算第二天再和他好好谈谈,但是他出去办事了。当我第二天下班回家时,也许是我敏感,或许是我眼花,我觉得我家里显然有人来过,非常细心地动过了我的东西,当然什么也没有缺少。但是马克的那篇文章是在桌上,和其它东西摆在一起的。它很可能被人读过,还可能被拍了照。这是在我家里进行的一次搜查,搜查是合法的,他们肯定带有搜查证。
  于是我急忙去了盥洗室,还带上火柴……
  过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想把这一切都通知马克,不过没有机会。整整一天我没有任何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机会,而且在单位里谈论这些事情也很危险。他下班较早,他走后,上校把我叫了去。
  不,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下去了!
  “您犯下背叛行为了吗?”
  程序正该如此,一下切中要害!程序应该就像现在这样工作,使我感到自己是个被揭发的罪人。提问——回答,提问——回答,表面上毫无意义,似乎是在玩电脑游戏,但突然会提出本质问题,于是罪犯就恐惧得发抖,他发觉自己已经原形毕露。
  “Yes.”我回答说。是的,我背叛了。因为否则我自己就要大祸临头……我不能让自己再去步马克的后尘。马克已经完了,在和上校谈话过程中我就知道了这一点,而我个人的命运也只取决于我的回答,马克的命运已无可挽回。
  不,我没有出卖他!我没有对上校说出我们过去之间的谈话,没提到他的文章,也没有交代马克打算毁掉程序的计划。这一切上校都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我的态度,而他也得到了完全肯定的回答。当时我从他办公室出来,回家吃了晚饭,看了一会电视,就躺下睡觉了,尽管我根本睡不着。
  我没有打电话给马克,我也没有去警告他,这证明我已经犯下了背叛行为。
  就算这样做了也没有意义,反正我也救不了他,因为他已经死了,他死在卡车车轮之下,看来上校特别爱好卡车。出事地点离开机关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死亡时间就在上校把我叫去谈话的时候,但是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尤其是程序还在向我提出这些愚蠢的问题。
  “您喜爱鲜艳的颜色吗?”
  “Yes。”
  “猴面包树是长在非洲的吗?”
  “No。”
  “红海里有海豚生存吗?”
  “Yes。”
  “Yes——No”,“Yes——No。”我甚至不再去看屏幕,只是机械地按动键盘,隔了好久以后我才抬起头来。
  “您是在看屏幕吗?”这句话写得几乎充满整个屏幕。于是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答说“Yes”,一直到它重新工作为止。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当程序已经迫使我承认是个可鄙的变节的人以后,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留下还能干什么?
  当程序重新提出那个已多次提出并失去意义的问题时,我放声狂笑:
  “您爱吃苹果馅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