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平:困了绝不熬着(新京报 2009-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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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聂卫平:困了绝不熬着
www.thebeijingnews.com · 2009-6-23 2:07:11 · 来源: 新京报


6月18日,在“聂卫平围棋道场”指导学生的间隙,聂卫平接受记者的采访。 A20-A21版摄影(除署名外)/本报记者 吴江

5月21日,聂卫平在录制央视《艺术人生》节目期间打瞌睡。 资料图片

■ 话语  【关于当众打瞌睡】
让人睡得少,就别怪人家打瞌睡。我叫他们“周扒皮”,太没人性了。
有人困了他熬着,我不喜欢熬着,人睡觉是有规律性的。这件事不过是个娱乐新闻而已。

【关于“棋圣”称号】
今后政府都不会再授予这种称号,你看姚明啊、刘翔啊,成绩也非常出色,但不可能得到这个称号了。
我觉得“棋圣”的封号是一个时代的产物,算是大家给我的鼓励和奖励吧。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大家认可就好。

【关于棋手退赛】
棋手有自己的权利和义务,但对于职业棋手参加比赛是义务而非权利,是必须要的。
我们现在的棋手,以及所有80后、90后的人,更多的是强调自己的权利,而非义务。
■ 对话动机
据报道,6月14日,杭州,中国围棋争霸赛第二站比赛前,杭州市委领导会见参赛成员,结果聂卫平继参加央视一档节目录制时当众打瞌睡后,再一次酣睡。
聂卫平,是中国家喻户晓的人物,曾经是一代人的偶像,有“棋圣”的最高称誉。时至今日,他仍然活跃在围棋界,和当年的万众瞩目相比,现在他引起人们关注的,除了比赛成绩,还有时不时的惊人之举和惊人之语。围棋大师原来也是性情中人。
■ 对话人物
聂卫平
1952年出生,河北深县人,中国围棋协会副主席兼技术委员会主任,中国棋院技术顾问,新中国成立以来杰出教练员。
他10岁开始学棋,获6次全国个人赛冠军,8次“新体育杯”冠军,6次全国“十强赛”冠军等等。
他1982年被授予九段,1988年被中国围棋协会授予围棋“棋圣”称号。1999年被评为“新中国棋坛十大杰出人物”,同年,他在北京开办了围棋学校,称为“聂卫平围棋道场”,教授儿童下棋。
□本报记者 孔璞 北京报道
他靠在黑皮椅子上,裤腿一高一低,头发蓬乱,白色纸扇在手里颠来倒去。
在石榴园南里社区深处的一所小学后面,有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小平房,玻璃门上方挂着“聂卫平围棋道场招生咨询处”的牌子。
平房三面有窗,一面没窗的白壁前,立着一面硕大的棋盘。棋盘前散乱地放着一些铁质三脚圆凳,十几个10岁上下的孩子或站或坐,注视着不断变动的棋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在布局,一旁椅子上的聂卫平时不时指点几句。
每周一两次,每次两小时,聂卫平在这里给孩子们讲棋。平房,阴雨天有些闷,孩子们手中也多半拿了扇子,扇得哗哗作响。聂卫平手中的折扇却始终未开,成了全职教鞭。
“(这个子)要是放在那,这局就不用下了。”聂卫平点出黑子放错了地方,话很干脆。黑子刚落下就弹到了空中,顿了好一会,才开始缓缓左移,随着聂卫平表情的放缓,终于落在了棋盘上。
半个小时后,聂卫平同样不留情面地“点拨”了采访他的一名中学生记者:“真是太愚昧了,连事实都没搞清楚就出来采访。”十几岁的男孩子顿时脸红了。
6月18日,在整个采访中,聂卫平不断对记者们的问题进行评价,“这个问题根本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你应该去查资料”,“问这个问题是有什么目的吧”。
“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拐弯抹角。”聂卫平如此评价自己。在参加央视《艺术人生》节目在余姚的拍摄后,认为受到“不人性”待遇的聂卫平,在博客上痛斥央视,“别的嘉宾不敢得罪央视”,但他不仅敢睡觉,还敢说出来。
当听到记者转达了网上对他的负面评价,聂卫平愣了一会儿,“谁说的?”他对于网上关于他的各种八卦消息,几乎一无所知。高声反驳了几句后,他摇了摇头,有些显长的头发随之摇摆,“让他们说去吧,难道要和他们计较?”
当记者提醒有摄影记者拍摄时,聂卫平的助手说,“没关系,他很随性,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这句话不仅是聂卫平对仪容的态度,似乎也代表了他对生活的态度。
最近新闻刚刚曝出的聂卫平在新闻发布会现场再次打瞌睡,而且当着杭州市委领导的面。但聂卫平对此事一无所知,“我绝对没有打瞌睡”。
采访结束,聂卫平走到那位中学生记者面前,“你很有前途,敢追问,我刚才那么说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男孩子的脸再次红起来。
唉,“瞌睡门”,这是哪跟哪啊
【继5月21日在央视《艺术人生》节目录制现场睡着之后不到一个月,6月14日,据报道,聂卫平再次在中国围棋争霸赛杭州站比赛的赛前新闻发布会上睡着。和上次不同,这次聂卫平是当着众多杭州市委领导的面打瞌睡,网友大多评价聂卫平不讨好领导,但聂卫平对他这次瞌睡的评价却出乎意料。】
新京报:在14日的中国围棋争霸赛杭州站比赛的赛前新闻发布会上,你再次睡着了,这次瞌睡是什么原因?
聂卫平:我没有打瞌睡,谁说我睡着了?在余姚睡觉有,在杭州没有。
新京报:有多家媒体报道,网上还有你打瞌睡的照片。报道说你后来被一声干咳吵醒,但据说“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后,你再次睡着。
聂卫平:不可能,我绝对没有打瞌睡,那些应该是媒体谣传,是假消息。
新京报:网上对你这次瞌睡有很多评论,网友觉得你不刻意讨好领导,有魏晋名士风范。你怎么看自己这次瞌睡?
聂卫平:啊,这么评价的啊。挺有意思的。
新京报:现在你每天平均睡眠时间是多少?
聂卫平:现在年纪大了,每天睡四五个小时就足够了。
新京报:你现在睡眠好吗?
聂卫平:我睡眠一直很好,年轻的时候倒头就睡,能睡十几个小时,睡好了才能放松,这对于棋手很重要。现在睡眠也很有规律,一般早晨5点多起来。
新京报:有网友总结了一下,你在公共场合睡着,有图像可查的就有四次,频繁打瞌睡,究竟是什么原因?
聂卫平:首先是节目比较枯燥,没什么意思。别的原因?人困了不就睡觉吗?你困了你能不睡吗?上次给央视录节目睡着,完全是央视不对。上午9点录,4点钟就喊我起来,5点、6点各叫一次,这么早叫我干嘛啊?
让人睡得少,就别怪人家打瞌睡。我叫他们“周扒皮”,太没人性了。
新京报:但别的嘉宾都没睡。
聂卫平:那是他们不敢得罪央视,央视有什么了不起啊。有人困了他熬着,我不喜欢熬着,人睡觉是有规律性的。这件事不过是个娱乐新闻而已,还听说有人叫这个事什么“瞌睡门”,唉,这是哪跟哪啊。
新京报:对于许多活动都非常配合,但瞌睡也全部发生在这些时候,这是否意味着,你对这一类的活动其实并没太大兴趣?
聂卫平:说实话,对这些事情我确实没多大兴趣。但能怎么办呢?拒绝你们的采访?如果每次都拒绝的话,不太好,而且通过媒体可以宣传围棋这项活动,一些活动可能对社会有好处。
新京报:你自己会看这些节目或者这些报道吗?
聂卫平:不会,都是听人家说的。常昊有时候会跟我说,但不敢都告诉我,怕我生气。
新京报:你去看你博客后面跟的评论吗?有近半数的评论都是针锋相对的,有的甚至是人身攻击的评论,但你没有删除,也没有屏蔽评论功能。
聂卫平:我没看过这些评论,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我不会去删除,跟他们计较,那岂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我啊,最烦听只谈权利不提义务
【不久前,韩国著名棋手李世石因与韩国棋院的矛盾发出停职书,放弃未来一年半所有的韩国棋战,也不代表韩国棋院参加任何比赛。此事在围棋界引起轩然大波,对此,聂卫平与马晓春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权利与义务,成为聂卫平反复强调的话题。】
新京报:李世石退赛停职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你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聂卫平:职业棋手就是战士,我认为李世石这样就像战场上的逃兵。这种事情绝对不可容忍,退赛就该禁他一辈子。
新京报:而马晓春在博客上对此事评价时则认为,棋手参加联赛或其他比赛与否是自己的权利,不该受到惩罚。你们俩的观点针锋相对,你如何评价马晓春的观点?
聂卫平:我不知这是否真的是马晓春的观点,如果是的话,我认为是完全错误的。棋手有自己的权利和义务,但对于职业棋手参加比赛是义务而非权利,是必须要的。
我们现在的棋手,以及所有80后、90后的人,更多的是强调自己的权利,而非义务。我啊,最烦听的就是只强调权利,不说自己的义务。
新京报:那你也喜欢说自己的义务?
聂卫平:对,我自己的义务就是推动中国围棋的发展,一辈子做与围棋相关的工作。我从未想过自己的权利。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有为国争光的义务,都有爱国的义务。我们应该强调权利,但在现在的中国,我认为更多地应该讨论一下义务。多为社会尽义务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所以,我认为李世石的做法应该是被人不屑一顾的。
新京报:但韩国棋院对李世石的态度相对温和,希望能调解矛盾,并没上升到国家利益的高度。你对李世石退赛的评断是不是太严厉了?
聂卫平:如果长期这样,对于不好、或者恶劣的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这个东西必然越来越严重。
新京报:你此前对媒体说,退赛就该一辈子禁赛。可是你也曾经有四次罢赛的经历,你觉得自己的数次罢赛和李世石的退赛有哪些不同?
聂卫平:他是所有比赛都不参加了,他去干别的去了,比如做生意、开饭馆去了。你说我那个什么什么,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注:聂卫平曾因对比赛规则不满,拒绝参加三届“应氏杯”比赛和第四届中国职业围棋男女混双赛)。
我劝你好好学学语文,弄清楚什么叫“退赛”,再来和我讨论这个问题。这能一样吗?
新京报:你也曾经表示过对郎平执教美国女队的失望之情,以及对儿媳是日本人不是很能接受,有网友评价你有“民族主义”倾向,你觉得呢?
聂卫平:谁说的?我不认为。这种评价完全不适合我。有人说我是“狭隘的爱国主义”,我不懂爱国主义还有什么狭隘不狭隘。我这个(态度)很爱国吗,我认为是基本常识,这是职业素养中最基本的。
新京报:你对日本的态度一直都比较抵制?
聂卫平:日本有着侵略中国的历史,和我们有着天大的仇恨,我家亲戚里就有抗日牺牲的,算是血债了。
新京报:你在博客中写道,你做国家围棋队总教练那些年,对队员不能容忍的是有原则性的错误。对你而言,什么是原则性的错误?
聂卫平:比如,钱宇平富士通退赛(注:1991年富士通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决赛之前,钱宇平退出,令赵治勋九段不战而获冠军,聂卫平时任中国围棋队总教练),我跟他说,你这个比赛不参加就没有比赛参加了。所以他今后就不能参加比赛了,他就是触犯了原则性问题———天条啊。
新京报:你的弟子如果有李世石这样的类似做法,你会如何处理?
聂卫平:李世石如果是在中国国家队,今后就没有比赛可以参加了,没他什么事了。
带弟子去延安参观,需动用关系安排
【不要以为聂卫平围棋道场的课堂气氛严肃,实际上,学生们出乎意料地随意。他们会不时低声说笑,或是推门出来上厕所,有两个男孩子干脆出来聊了会儿天。聂卫平则始终盯着棋盘,仿佛没看到学生的行踪。】
新京报:你目前除了比赛,还忙些什么?
聂卫平:做的都是和围棋相关的事情,宣传围棋,推动围棋传播和发展。现在,我就在推动围棋进中小学,让围棋成为必修课。
新京报:在此过程中,你的“棋圣”头衔还是有很大优势的吧。
聂卫平:可以这么说。比如,有些学校有意开办围棋课,我就跟他们说,如果开的话,我就到现场去,很多学校就很愿意。这也是“棋圣”的影响力。
但实际上,我国传统的琴棋书画四大艺术,目前除了棋,都是中小学的必修课了,为什么围棋不能成为必修课呢?
相对于其他三种艺术,围棋更能开发孩子的智力,而且有经济上的优势。怎么说呢,你看买琴需要花多少钱啊?一副围棋才20多元,就可以下一辈子。
新京报:你曾提到带弟子们去延安参观,你很重视革命历史教育?
聂卫平:是的,革命历史知识是棋手应掌握的基本知识,这是提高他们素质的一部分。你去延安还可以看到常昊他们的照片。
但是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国家可以安排,但现在领他们过去都需要我动用私人的关系来安排,比较麻烦。
新京报:你年轻时说过,特别羡慕日本棋手每周下一局?
聂卫平:对,这种方式特别适合年纪大的人。上世纪80年代那时候比赛少,但一年也有100盘棋呢。现在的情况就是,十几岁的下赢二十几岁的,二十几岁的下赢三十几岁的,年龄小,熬得住啊。
即使你们是棋手,现在二十多岁,也完全有可能赢我。但是,绝不会有人说你们的水平超过我。
新京报:现在国内年轻棋手的水平能否超过你?
聂卫平:他们的水平不错,不比韩国选手差,但还没到时候,到时候比赛自然就会赢。
哟,还有“棋阀”这样的称呼啊
【身为“棋圣”,聂卫平近来常被人诟病的一点就是———“狂妄”。虽然这几年成绩并不很出色,但他常出惊人之语。同时,他又很想得开,在他看来,围棋和任何体育项目一样,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新京报:这一届的围棋争霸赛邀请了你、俞斌、常昊、古力参加,进行棋王争霸。你们四位棋王分别为上世纪50年代、60年代、70年代、80年代出生。围棋协会主席王汝南说,你们4位实力是“按年龄排倒着排”,你认为你们四人实力的排名如何呢?
聂卫平:他说的有一定道理,如果我现在这个将近60岁的人比20岁的人强很多,说明我们这项事业搞得不好。
可能话说出来,有人觉得会有尊敬不尊敬之嫌。但对我没有任何问题,绝对没有想不开看不开的。
新京报:但是,马晓春在博客上表示了异议,他认为你和古力没争议。但60年代的,他认为俞斌排的应该更靠后。你心目中这几个年代的棋王,应该分别是谁?
聂卫平:你为什么对他(马晓春)的话这么感兴趣,因为他说的和时代不太和谐是吗?我希望你们记者多讲一些和谐的东西,不同的声音当然允许发表,但毕竟是少数。我是希望看到整个社会都是比较和谐的。我也不希望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新京报:有网友评价你说话做事很有棋王风范,但有时显得有些狂妄。比如你说,“不出昏招,我是天下第一”。这句话是你说的吗?
聂卫平:是我说的,我现在也是这么认为,也还会这么说。
新京报:你觉得这么说狂妄吗?
聂卫平:狂妄?如果你把这叫做狂妄的话,我可能会说很多这样狂妄的话。
新京报:唐莉入聂门后,你说跟圈内的几个“腕”打好招呼,不许报唐莉的负面新闻,因为她现在是你徒弟了?
聂卫平:我说过这种话吗?如果说过,那么就说过吧。
新京报:这让人感觉聂门在围棋圈里非常有地位,但也有人评价你为“棋阀”,控制中国围棋界的利益分配以及选手的机会。入得聂门便有了防护罩,是这样吗?
聂卫平:哟,还有这样的称呼啊,这我都不知道。没有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
呵,怎么说好呢,叫我老师吧
【提及上世纪80年代举国轰动的辉煌,聂卫平不肯多说,恰有放学的孩子从窗前跑过,聂卫平指着窗外,“你看,他们都在笑我”。】
新京报:你1988年被围棋协会授予“棋圣”称号,但你并没取得过世界冠军,自己如何看待这一称号?
聂卫平:我们国家的圣人,此前都是民众封的,比如,孔圣人,不是哪个皇帝突然封给他的。但我这个“棋圣”,却是政府给封的,这是没法比的。这个我真的很奇怪,因为中国几千年来由政府授予的“圣人”称号是没有的,我这是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第一个。
“棋圣”这个事,我确实不了解内情,是不是有位领导说了什么的?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然我当时成绩非常好,但是否好到授“圣”的地步呢?当年我也多次拿了最佳男运动员称号,我认为那个就足够了。
新京报:但“圣”远远超过了这个称号。
聂卫平:是的。而且今后政府都不会再授予这种称号,你看姚明啊、刘翔啊,成绩也非常出色,但不可能得到这个称号了。
新京报:和当时的特殊年代有关?
聂卫平:是的。当时正值刚改革开放,国力还不够强,民众的信心有待被振奋,所以女排啊、我啊,就引起了非常大的影响。如果放在现在,肯定没有这么大的影响。
我觉得“棋圣”的封号是一个时代的产物,算是大家给我的鼓励和奖励吧。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大家认可就好。
新京报:既然你说这个“棋圣”的封号是政府封的,那么你自己选一个你认为比较恰当的称呼吧,能够反映你在中国围棋界的地位的。
聂卫平:呵,怎么说好呢,叫我老师吧。进门的时候你们问怎么称呼我,我说叫我老师,大家也都这么称呼我,我就是一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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