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非要揉碎她的尊严

　　肖泽恩躺在床上，四仰八叉，早上到现在他粒米未进，也不饿。老婆写好的离婚协议就放在床头柜上，等他签字，已经两天了。他爱她，他不离。但他也了解老婆，别看她平日里温顺娴静，真发起脾气来，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

　　肖泽恩虽初中毕业，但脑子特活络好使，是某工程项目部经理，深谙世事、人脉极广，眉宇间透着不羁。

　　大四那年，张瑶当车模，在她首次亮相的车展上，就被肖泽恩瞄准了。车旁的张瑶明眸皓齿、芳香欲滴。肖泽恩当即揉揉眼，就她了。

　　对于肖泽恩来说，追女孩那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这次，他一反常态，他要匍匐前进。几天后的晚上，在张瑶就读的大学校门口，肖泽恩摆地摊卖书。学生们三五成群、来来往往，他搜寻着她的芳踪，她没出现。

　　肖泽恩坚持以自己制定的方式接近她，这是第六个晚上了，他把书摆好，刚直起腰，四目相对，是她，就是她！笑容快速在肖泽恩的脸上荡漾。他只说了“你”，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原本想说，你可来了！张瑶说，我来看看书。张瑶专心选书，肖泽恩默默注视她，周围一切如诗如画。她问，这是新书，怎么这么便宜？他深情一笑，说，保密。嘴角就上扬了。共玖元陆角，她递给他拾元，他说，不找零了，四舍五入。她愣了一下，走了。他开心地笑了，就是让你记住我。

　　生意越红火赔得越多，买来八折卖出五折，二十多天下来，肖泽恩就损失了二千多元。

　　晚上九点多，天上飘下雨丝，肖泽恩准备收摊，一辆轿车在校门口停下，张瑶从车上下来。他大声喊道，张美玉。张瑶昨天告诉过他她的名字。她转过头问喊谁？他说，喊你。她走向他，他问她，车上的那男人是谁？她尴尬地说，是我堂哥，有事吗？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连说没事没事。谁是张美玉？她问。和他打了几回交道，感觉他是个挺风趣的人。你是啊！瑶的解释就是美玉。他说的底气十足，用手指指天，又指指书。她领会，就帮忙给他收书摊，一层层摞好。他给她一本书，很正经地说，这是酬劳，不过只值半本，另半本是你欠我的。她说，不要不要。他微微笑道，拿着，又不收利息，但别忘了还我。她无奈里夹杂着娇嗔，拜托你别贫嘴。他亮亮的眼睛看着她，一脸无辜，拜，我笑纳，托，就免了。她实在忍不住，扑哧笑了，清脆的笑声一下子抹去了他多日的辛劳。

　　已　　是十二月份了，晚上的气温很低。肖泽恩边摆书边咳嗽，想想白天坐在温暖明亮的大办公室里，受人尊敬，而现在，简直是受罪。是要向她阐述重点突出主题的时候了。

　　书摊前围着一群学生。昨天，张瑶说，想买席慕蓉的书，他今天带来了五本。他在等她。远远的，他看到她走来，又急急地走进校门。她怎么啦？这段时间，她做过家教后回来，都要经过他的摊位和他闲聊会。什么事让她不愉快？他给她打了电话，说书带来了，让她来拿。她说明天吧，他说明天不出摊。她说那后天吧，他说后天也不出摊，就今晚等你。说完，挂了电话，同时心揪了一下。她还是来了，眼泪汪汪的。他问，谁欺侮你了？她说没有，小声抽泣着。他急切地追问。原来，她教的那个学生今晚不在家，男主人趁机对她非礼，拧住了她的手腕，幸好有抄天然气表的敲门，她逃了回来。肖泽恩脸上青筋暴露，把地址告诉我。那声音是从胸腔里跳出来的，字字着火。她被他的表情惊住了，停止哭，出神地瞪着他。后来，任凭肖泽恩如何问，张瑶就是不说，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肖泽恩居然为她如此动怒，她心里实在高兴，她已暗暗喜欢上了他。

　　肖泽恩也平静下来。他让她把手伸出来，他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地址，让她明天十一点去。她问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握在你手心里的地方。肖泽恩答。

　　张瑶如约而至，那是新建的高档小区。她傻眼了，一个摆书摊的，怎么在这儿。正犹豫着，肖泽恩朝她走来了，容光焕发、英俊潇洒。他牵起她的手，往小区里走。等进了室内，装潢的考究更让张瑶恍如做梦，这不是电视里才有的富丽堂皇吗！

　　肖泽恩给她泡了一杯普洱茶。她显得拘谨又好奇。肖泽恩首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说了车展上与她的偶遇，再说了摆书摊就是为了接近她。他说得声情并茂，她听得面红耳赤。天晚了，肖泽恩是开着宝马送张瑶回学校的，一路上，俩人情意绵绵。

　　那　　天的雪下得铺天盖地，张瑶要肖泽恩陪她看雪。一见面，她就发现他神情不对，笑容里有着忧伤在飘荡，她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工作上的事。她心疼又无能为力。看雪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如何安慰他？

　　晚饭是张瑶做的。她看肖泽恩吃得狼吞虎咽，很享受。雪越下越狂。肖泽恩开音响，张瑶爱听音乐。音乐真是好，像催情剂，让人的感情随着旋律缕缕释放。谭咏麟在唱披着羊皮的狼，他俩拥抱在柔软的床上……

　　朝盼暮盼，终于盼到了张瑶毕业。隔了几天，俩人去登记，领到了火红的结婚证。肖泽恩工作，张瑶守家，除非是推不掉的应酬，否则，他下班就回家。

　　一次，张瑶参加同学聚会后情绪非常落寞。同学们说着单位趣事，她插不上，他们还委婉地说她富态了。肖泽恩说了几大堆好话软话，张瑶还是坚持要上班。她觉得自己已脱离了社会，被封闭了，被淘汰了。张瑶给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上班的第二天，她骑电动车跌倒了。肖泽恩又心疼又气恼，以后，他尽量挤出时间送她上班接她回家。

　　一天晚上，肖泽恩回家时已十点多了，张瑶不在家。他下楼等她。一会儿，一个男人扶着她从车上下来。他冲过去，问他是谁？他说是她同事，顺路把她带回来。张瑶脸色通红、眼神迷离，肖泽恩当场脸色就变青了。回到家，他不悦，明知不能喝酒，还喝。她说她设计的一个广告获奖了，同事们为她庆祝，她怎能不喝。他说，那为什么关机？手机没电了，老公。她娇娇的。他一夜没睡好，心中醋味翻腾。

　　他爱她，也相信她，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看到别的男人和她说话，他心如针扎。张瑶善解他意，尽量避免和男性说话。

　　转　　眼就到了圣诞节，肖泽恩开车去她单位等她，早上说好一起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下班的时间过了，张瑶迟迟没下来。他三步并两步去了她的办公室，他看到她在收拾桌面，旁边有一个男人在和她说话。他的头“嗡”的一声。张瑶也看到了他，她惊喜地说，你来啦！他没说话，脸上结了一层霜。他生气了，其实她心里也难受，他的醋味不可理喻。她走向肖泽恩，挽起他的胳膊，老公，喝喜酒去。

　　她在电脑前设计图纸，肖泽恩在床上等她。凌晨两点，她打着哈欠上床，只想睡觉。肖泽恩像着了魔似的，非要不可，她伤心地哭了。

　　第二天下班回来，她浑身散了架似的，倒头就睡。肖泽恩进屋，没有饭菜味没有亮灯，他以为她没回来，第一反应就是哪个男人把她绊住了。他乌云密布地走进卧室，看到她躺在床上。他怔住，你在家？她说身体不舒服，并挣扎着起床做饭。他俯下身，用脸贴着她的脸，不发热。你躺着，我去做。这时，她手机的短信提示铃响了。她让他看。好些了吗，要不要去医院。谁啊？他皱着眉。她看过号码，说是同事。男的女的？他酸酸地问。你怎么了，不相信我吗？他咬着牙说，男的吧，她突然感觉一口气上不来。她疑惑地看着他，那么陌生。你那点工资算什么？明天辞职，我养活你。他口气强硬，她拉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她的手机又响了，他接，对方没出声，挂了。他气急败坏“嘭”的一声把手机摔在地上，掀开她的被子，你和他什么关系？她张大嘴，呼吸急促，你在侮辱我。他冷笑，我恨不能把你含在口中，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她无力地说，那是你想像的。我能凭空想像吗？他大叫。她的眼泪奔流而下，为自己也为他。

　　每　　年的最后一天单位要联欢，领导说那是企业文化，全体员工都要参加。张瑶心里憷憷的。她向肖泽恩说明了情况，说晚点回家。电话那头肖泽恩说不要太晚。张瑶似乎看到了他那张阴沉的脸。放下电话时，她的手抖了一下。

　　吃吃闹闹已是晚上八点了，张瑶执意要回家。同事们不让，说还有抽奖呢。她说回家有事。同事们兴高采烈，什么事明天放假不能做？有个同事拽着她就是不让走，实在盛情难却。她给肖泽恩发了信息，说再晚会回家。

　　张瑶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肖泽恩在看碟片，她心颤颤的，小声地问，你怎么没睡？他嘴里喷着酒气，你还知道回家？她清楚他的状态，赔着笑脸说，对不起，我去给你端洗脚水。他在她身上来回打量，阴阳怪气的，真是乖啊，谁调教的。她的嗓子被噎住了，想吐又吐不出来。刚才看了毛片，刺激，等会和你上演。她身子歪了，端来的洗脚水泼在地上。就知道你心不在焉，还没玩够是吧，我陪你玩。肖泽恩猛地把张瑶摔在床上，如一头野兽……

　　张瑶的灵魂飘浮在空中，明明暗暗……

　　醒来时，张瑶不见了，只留下一纸离婚协议。肖泽恩深深浅浅地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天啊，我怎么会那样。他慢慢地瘫了下来。

　　张瑶不理肖泽恩的任何求和方式，对张瑶的内疚、相思让肖泽恩度日如年。

　　太阳落山了，光线一点点暗下来，肖泽恩头昏脑涨，胃隐隐痛，他用手捂住。他给张瑶发信息说生病了，她说马上就来。张瑶进屋开灯，肖泽恩斜靠在床上。她给他倒杯水，要送他去医院。他眼巴巴地望着她，说，不用，好多了，你回来吧，我错了。张瑶的视线变得模糊，她说，没什么事，那我走了。肖泽恩用手捂住胃，表情痛苦，说，请你原谅我，我真的爱你。

　　张瑶的泪水滴下来，我的尊严被你揉碎，你把我伤了。肖泽恩的头和墙壁来了个碰撞，对不起，是我自私，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张瑶轻轻叹口气，走了。在关门的瞬间，她听到他浓重深沉的哽咽声。

　　第二天，张瑶出差，走出机场，刚开机，肖泽恩的电话来了，他说，过几小时，他会到北京找她。她知道他来势汹涌，她用手理理衣服，心事千头万绪。他能追回她的原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