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光明媚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24 04:3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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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是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正像他的名字一样,他特别阳光。

每天,总会把笑容挂在脸上,见到同事也是彬彬有礼。他在建行上班,在他所处的那个城市,建行有很多家,而他所在的是总行,规模最大。每天,工作任务都很重,既要提高职工的责任感又要加强他们安全意识。现在,城市里的银行就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似的,什么“工行”、“农行”、“信用社”弄得满大街都是,各行之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不得不为了单位的利润,而给自己的员工下达任务。每天总行的送钞车都会戒备森严地出发,他们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工作。但,这个城市治安还是比较好的,公然作对的行为很少见的。作为一行之长,他有着深深的责任,每一项工作他总是抓得很认真,总是考虑了又考虑。每天,大大小小的会议,各种各样的饭局,各色各类的面孔,应付,不停地应付,所以,他身心都很疲惫。

阳常有一种想法,他想过那种归隐山林的生活。在宁静的竹林里,摆一石桌,铺上宣纸,挥洒墨迹,真是好享受。但,现实,往往是不能与理想一致。所以,他只能用“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来安慰自己。阳喜欢舞文弄墨,如果兴起时,他会写一大张小楷,然后盖上自已刻的印章。看着那工整秀气的字迹,以及那红红篆字印章,他总会品了又品,看了又看。同事们知道他有这雅好,所以总是讨好般地向他讨要。他也乐于送人,所以,平易近人是同事们对他的评价。但位在权在,尽管他和善,知心的却没有几个。

他妻子,大他二岁。是经人介绍而走在一起的,那时妻挺朴实,一条又粗又黑的麻花辫很是招人眼。他说不上自己是看上了那麻花辫儿,还是看上了妻子的朴实。只见了这个城市姑娘一次,他便同意了。而后来,经过很多次的升迁,阳从原来的职员,成了如今的行长。妻子原本在供销社上班,下岗之后在朋友的帮助下,在盐业局找了份很轻闲的工作。平时两个人,你恭我敬,倒也完美。两个孩子,女儿在初中时便缀了学,现在经过朋友介绍,在移动大厅找到了工作。儿子小立,比姐姐小两岁,现在刚刚参加过高考。也许是由于自己喜欢写写画画影响了儿子,儿子也是一门心思的想画画。儿子挺有主见,利用周六周日的时间,参加了美术速成班,高考时也报了艺术类的院校,现在正每天焦急地等待通知书。

夏日,太阳正浓,阳像往常一样,来到新华书店看书。书店一楼是音像制品以及小孩子的玩具,楼下有一个地下超市。二楼主要是学生书籍,三楼是文学艺术方面的书刊。图书楼刚建成两年,内部装修很豪华,已经不采用那种折叠式的电梯了,现在用的是直梯。空调使得室内很凉爽,无数盏日光灯把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通亮,那悠扬的萨克斯在楼层里回荡。阳推开玻璃门,径直走进了音像区。他想买一盒“高山流水”的笛曲碟,正在他挑选的时候,一个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他被讶然了,那长长的流海,高挽的头发,散下一些弯曲的发梢很自然地垂在那。那是一张怎样纯净的脸呀,而那眼又是多么地令人着迷。阳一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所以赶紧找到一张碟看起来,而他的眼睛已经不听自己使唤,又游移到了那张清秀的脸上。他看到她在挑磁带,并且是儿歌。他想,现在听儿歌的女人是很少了,她一定是为自己的孩子买的吧。本来,他们只隔了一个架子,阳是通过空隙来瞧她的。不一会儿,那女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阳的身边。好在她并没看到阳在那里,她把手伸向那一大盒《芥子园画谱》。阳赶紧把自己藏起来,他怕她看到自己。刚藏好,只听见“啪”的一声,她不小心把那盒碟掉在了地上。此时,她正像惊慌的小鹿一样,红着脸捡碟。呵,女人会红脸,真稀罕。

那女子把碟放回原处后,便径直上了三楼。一股好奇心促使阳悄悄地跟在也后面,那女子停在了绘画区。她拿起了一本画册看起来,她那看书的姿势真的好优美,浅浅地站在那,纤细的手小心地翻着书页。由于离得很近,阳看到了,那画上的是工笔仕女图。阳与她只隔了一道书架,就这样足足看了十分钏。终于,阳忍不住了,迈开了自己的右腿。“你也喜欢赵国经的画?”女子打了一个轻颤,看来是受了些惊吓。那惊乱的眼神看到阳后,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朝阳友好地点了点头。阳心里高兴极了,看来这是一位很内向的女子,她的脸紧跟着便红起来了。“赵国经与他妻子王美芳两个人擅画工笔仕女,是画坛上难得的伉俪呀。”阳感慨起来,那女子一边听一边点头。阳现在特别想说,也许碰到这女子之后,他便一直想说,并且想在她面前表达。至于想表达什么,他也不明白。而她,一直在听,一直扑闪着她那美丽的大眼睛安静地听着。多么久,他没有这样愉快地与人交流了,而这种交流的欲望越来越深。最后,他给那位女子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要知道,这双卡的手机,一个是公用的,一个是留给亲人和那些光着屁股长大的好哥们的。而现在,他竟然主动留给了她。那女子出于礼貌,也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他。他们刚刚认识二十分钟,他刚刚才晓得这个女人在一家钢琴店上班,负责辅导二位孩子的钢琴。他知道这女子已经结婚,丈夫是医院的后勤,孩子也已经七岁。他们其实一直在聊着赵国经,聊着工笔画,只是礼貌性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当那女人问阳在哪上班的时候,阳说自己在小金库上班。这样说是为了幽默,但却不知那女子为什么不问他什么是小金库。也许她知道吧,阳在心里暗暗想。此时阳看着这位叫媚的女子,他真的舍不得离开。伴着悠扬的音乐,守着这如水的女子,谈着自己最爱的绘画,此生何求?不能再呆在这了,如果再呆下去,恐怕会永远也忘不了她。阳说了一个借口,慌乱地逃开了。今天这是怎么了,阳在心里责备自己。

媚,一个普通的钢琴教师,并在一家美容会所做着兼职。幼师毕业的她,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原本是呆在一家幼儿园的,但她嫌工资低,活又太累,所以自觉解了聘。现在这家琴行,在这座城市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琴行。豪华的玻璃吊灯,亮得可以照出影子的地板,再衬上那洁白的纱帘,使人情不自禁地会陷入无边的遐想之中。媚也正是因为这浪漫的气氛,而喜欢上了这个琴行。虽然只是在这教教孩子弹琴,但每天能在这优雅的环境里工作,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况且,若是来了重要的客户,琴行老板还会把媚叫来试弹一曲。那琴都是很名贵的,声音悦耳,再加上媚的琴弹得很妙,所以经她试过的琴,十有八、九都会被买走,这使得老板对她更是另眼相待。琴行的工作也不是太累,每节课一个小时,一对一的来教,每天有音乐相伴,倒也快乐。孩子倒也听话,老公也很体贴,算是一个和睦的家庭了。为了多攒些钱,能买个按揭付款的房子,所以她又在美容会所做了兼职。因为会所总是在周末或是下班的时间进行活动,所以也没有影响她的琴行工作。

其实媚最喜欢的是绘画,但在她上幼师的时候,通知书上写的却是“音乐班”。所以,练了三年的琴,再加上她的乐感比较强,她的琴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好。但她总觉得这不是她所想要的,她喜欢画笔,在闲着无事的时候,她总喜欢看画册,买绘画书籍。家里的宣纸、画笔、颜料一应俱全。为此,从未和她争过吵的老公因为她经常画画,而与她会偶尔发生一些小的争执。“你画那些画有什么用?你以为将来还能画出来,当个女画家不成?”每次老公总是这样羞辱她。但,这并没有改变她对绘画的喜爱,反而是兴趣越来越浓。每次看那些工笔画的时候,媚便仿佛找到了世上最美丽的彩虹,她在那架彩虹上飞呀飞,心儿醉了又醉。

阳从图书馆出来后,在正阳小馆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后,便回单位了。整个下午,他的脑子里总闪现出媚的模样,那深深的眸,那浅浅的笑,还有她看书的优雅姿态。当单位的副行长敲他的门,邀他去共进晚餐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下班了。自己这个样子怎么去与自己的这帮同事吃饭呢?所以他委婉地推辞了。

回到家,洗手,吃饭,看新闻,洗澡。像往常一样,他又走到了书房,拿起那支大白云写起毛笔字来。阳的书房,有一个满墙的书架。每一层的格子里都摆满了书,多是些文学、书法、绘画方面的书,当然也有几本关于金融银行方面的。一张很宽很大的板台摆在窗户边,此时,他把老板椅移向一边。正双脚八字型站立,一手抚宣纸,一手握笔写字。悬腕,站着写,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原来,在他年轻的时候,总是买那种有些发黄的草纸,便宜,吸水性强,很适合练字。现在,条件好了,经常有朋友光临,所以纸的档次也提高了,改用白色的生宣。除了书法,他还比较喜欢国画。起初画工笔人物,后来由于应酬多了,时间少了,所以又改练写意。写意要的是一气呵成,他毛笔功底厚,懂得运笔,所以学起写意来,也是得心应手。现在,书房的墙壁上挂满了他画的写意画。墨梅、雪竹、幽兰、秋菊,这些都是他的宝贝,而妻子与他不一样,她脑子里面只有钱。朋友们送的那些礼品,大的根雕、古式的摆钟,还有一些翡翠玉石,她认为这才是值钱的玩意儿。所以,她总是瞒着老公,收下这些礼品来。而阳,也因此只好做了一些不愿做的事情,为此,他与妻子曾经争执过,但毫无起色,彼此都没法改变。

阳写了几行字后,又想起媚来。他坐下来,拿出手机,找到了媚的号码。他很后悔,不该问媚要手机号,那会纵容了自己。手机里是媚的名字,多么妖艳的名字呀,她确实很媚,但那不是妩媚,是明媚。此时,他有一种特别想拔通这个号码的欲望。于是,手指忍不住向绿键按去,但终没能按下。他不知道媚现在在做什么,媚的老公是不是在。这真的是一种煎熬,而这种煎熬整整折磨了阳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他觉得自己的头特别沉,并且两个眉框隐隐发痛。来到单位,又是坐立不安了一个上午。“不行,现在必须做出果断的决定。”阳心里打定了主意,我还是见她一面吧,只见这一次,最后一次,算是分别吧。

 “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牛牛。猪!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边——”,媚的手机彩铃响了。好在现在已经11点半,是下班的时间了。媚看看老板,然后走出琴行接通电话。“喂,你好。”“哎,你好,我是阳。”“阳——”媚的脑子像过电影一样,把好朋友的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愣是没有想起来。“哦,你打错了吧,我不认识你。”“哦”,阳有些失望,“你忘了,昨天,图书馆,”媚终于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对画很解、个子高高的男人。“哦,想起来了。你找我,有事吗?”早在中午上班的时候,阳便想好了邀请媚的理由,“现在,有个画展,你要不要去一起看看?”“哦,这样呀,在哪里?”“在南京路,很近的,你去不去,我就在你们琴行外。”媚抬头看去,只见一辆绿色的出租车,车里的人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朝她招手。她已经不记得阳的模样了,直到阳叫她的名字,她才确定那是阳。她丝毫没有想到,阳是不是一个坏人,媚匆匆告别老板,便坐在了阳的出租车里。她只想着,阳是一个画家,是一个高雅的人。他邀自己去看画展,怎么能拒绝人家呢?再说,现在他已经找到了自己。一路上,阳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故意找了一些话题聊起来,媚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她就是这样一位,从不想打断别人说话,不想扰人心烦的人。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空气,不需要有丝毫颜色,也不需要有丝毫重量,只是这样淡淡地、简单地生活着便可以了。

车子在一个古玩城停下了,媚记得这里,因为她曾经来过。这座城市里几乎与画有关的地方她都去过,她从没放弃任何一个学画的机会。他们走进古玩儿城,原本宽敞的古玩城,现在已经被玻璃隔成了无数个展厅。每个展厅里都有画人们的作品,这些画人,一是为了多交些画界的朋友,一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画作,顺便卖点小钱。如果闯巧遇见一位财主,还会狠狠地敲一笔。说实话,媚不喜欢这些卖画的画人们,她认为每幅画都是心血凝聚而成,都融入了自己的感情,是不可卖的。但现在,在经济浪潮之下,不仅出现了卖画的现象,还出现了专门雇佣画人,来仿画。一幅名画,克隆了许多,每一张都能卖个好价钱。而那种克隆画的方式,已经算不上艺术了。正在媚思考时,阳开始介绍:“你瞧,这个是小写意,那山水画得多精致呀。”媚抬头望去,这幅还算不错。但随后,阳所指的,媚就认为不怎么好了。她明白,不是阳的眼光差,而是这里根本都没有什么好的画作。每一幅画,都仿佛是在哪里见过,毫无新意,毫无生气而言。展厅里面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饭菜味儿,阴暗的光线,炽热的空气,使人心里很烦燥,媚已经很不喜欢这里了。尽管如此,她还是随着阳把各个展厅看完了。等他们从古玩儿城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12点,媚觉得肚子有些饿。阳为了自己的这次美丽邂逅,决定请媚吃一顿饭,算是最后的午餐吧。

看着阳那诚恳的目光,媚觉得没法拒绝,于是他们坐车来到了一家西餐厅。餐厅里人很多,但氛围很浪漫。桔红色的色调,CD里正在放着澳州女孩Lenkar的《Trouble is a friend 》。那是媚喜欢的一首歌,有着慵懒的声音和欢快的节奏,让人很容易回味无穷。阳喜欢透过窗看外面的风景,所以拣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招呼媚坐下来。阳要了两份牛排套餐,两杯冰咖啡。这时候,阳开始仔细地打量媚了,今天,她穿了一件洁白的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着,一个紫色的花簪斜插在发束里。此时,她正在撩自己的刘海,轻轻地把它们掖到耳后。简单、大方,而又不失优雅。阳趴到餐桌上,抬头看着媚的眼睛说:“这家餐厅我常来,真害怕见到同事。”他说的是实话,单位里那些男男女女们,总是哪里有美味就去哪里。西街口的火锅,团结东路的东北一家人,他们的嘴越吃越刁,渐渐地由一些大餐厅转移到了有地方特色的小吃店。但那种没有空调,空气污浊,并且装修没有档次的店他们是不会去的。因为他们吃的既是鲜味,又是品味。这时媚暗暗笑了,看来阳真的很会开玩笑,昨天阳还说着在粮店上班呢。粮店上班的人,天天吃大餐,真是很笑人。“你在粮店一个月多少钱?”刚喝了一口咖啡的阳,一下子“噗”的一声喷了出来,他连忙用纸巾擦了一下下巴。“粮店?你怎么知道我在粮店?”“你昨天说的呀,难道你不在吗?”“我是说守着金店,小金库。”媚明白了,“哦,是金店哪。卖黄金首饰的。”阳笑起来,他笑眼前的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笨。“不是那种金店,是银行。”媚也笑起来,“怪不得你喜欢打的,我每天都是骑自行车去上班的。咱们呀,不是同一国的。”

 “你的画一定不错吧?有机会的话让我看看,学习一下。”阳点点头,“等有好的作品的时候,让你瞧瞧。现在我的那些画和字都被朋友们要去了,最满意的一幅正参加比赛呢。”这时,服务生端着牛排过来了,“先生、小姐,这是餐巾,请你们遮挡一下。”媚和阳把那块大大的方巾掖到了胸前,服务生掀开锅盖,铁板上飞溅着热油,刺啦啦地乱响。阳帮媚切了一块牛排,然后两人便默默地吃起来。看着媚吃饭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她在那细嚼慢咽,还不时地说着好吃,毫不摭掩自己的心情,这使得阳很有胃口。吃到一半的时候,阳又开始了他的话匣子。“你老公中午回家吃饭吗?”“有时回,有时不回。”“你们吵架吗?”媚觉得很可笑,眼前这位四十岁的大男人怎么问起了那婆婆妈妈的事。“我们只是偶尔拌一下嘴,你们呢?看你那么快活,一定没吵过吧?”是呀,确实没有吵过架,就连老婆瞒着他收那些礼品的时候,他们也只是互相说几句而已,从没有大吵过。但尽管这样,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中缺少某种东西。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清。而现在,与媚在一起,他觉得很开心。从没有在任何女士面前说着自己的家事,而现在在媚的面前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他觉得自己有种解脱感。他谈到了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孩子,还有自己的理想。阳一直不停地说着,媚一直认真地听着。而今天他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媚吃蒜容面包时候的样子了,媚拿着那面包,吃得是那样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用舌头来添那些蒜容。阳也忍不住也品尝起来,他第一次觉得原来面包也可以这样好吃。这是他们最后的午餐吧,阳禁不住想。哦,再见了媚,我会把你留在我的心里。

阳怀着愉快的心情回到了单位,而媚的那种吃相,仍在他的脑海里留着,所以,他会时不时地笑起来。晚饭后,他以满腔的毫情,写了一首《赤壁怀古》。他不停地吟诵,仿佛自己也成了豪放的诗人。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阳与朋友到了一家地锅城去吃那里的土鸡。在吃饭的时候,阳又一次想到了媚,想到了她吃饭的样子。现在,虽然也有几位女士,还有自己的妻子,但她们的脸上都堆着那假假的笑容。有的极不自然,很拘束地在那吃着,有的倒很大方,大方到了有点粗劣。还是媚好,举手投足,都透着女人味,看到她立即会使你感到安静。此时,阳觉得媚就是那山里的一眼泉,清澈透明。

手机震动了,“喂,行长呀,不好了,出事了。”单位的小王结结巴巴地在电话那头,“别急,慢慢讲。”“他们几个押车的,今天动枪了。几个人拉都拉不住,这可怎么办?”阳赶忙离席,开车回单位了。

呵,好家伙。在昏黄的路灯下,两个押钞员正拿着真家伙对峙着呢。他们谁也不服谁,都抄着家伙指着对方。因为是真枪实弹,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阳可不怕这个,军校出身的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我喊三下,你们两个把枪放下,咱们既往不咎。如果不放下,你们一起给我滚蛋。”“一、二”,没等三出口,他们已经把枪放下了。阳把车长叫到办公室,狠狠地把他批评了一顿。要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呀,如果万一出了人命,恐怕大家都会脱不了干系。若这件事在社会上传出去,那会造成多么坏的影响。所以,阳的心情又沉入了低谷。单位里总有那么多的事发生,前不久,一位退休的老干部硬是闹上了门,说他取钱时取到一张假币。要知道,建行与其他银行不一样,它的管理特别严格。那些钞票要经过多次把关的,假钞是不可能出现的。但那老同志却一直坚持:“嗨,我这么大年纪,吃饱撑的没事儿干是吧。在家里面多凉快,我在你们这晒油呀。好歹我也是个县级干部,一个月三、四千块。我差了这五十元了吗?犯得着为这五十元来讹诈你们吗?”阳赶紧走到老人身边:“大爷,看你也不是个一般的人儿。我们单位确实没出现过假币,这样吧,看你年纪大了,我给你换一张吧,这假币算我的。”“呵,你瞧不起我老头呀。跟你换,你没说好好地教训一下员工,现在竟然包庇起来了。那好,明天我就叫来记者,拍一拍你们单位。把你们的事先上电视,再传到网上,给你们来个大曝光。”这可真是个拗老头,阳不得不把好话说尽,最后老人也许是累了。看阳的态度还不错,所以就拿着钱走了。每天每天,总会发生很多事,这令阳很烦心。

从单位出来,天已经黑透了。此时,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那闪烁的霓虹灯,以及街上穿着时髦的女郎,他想到了媚。如果此时邀她一起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散散心,吹吹夜风,看看星星,该多好呀。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地把车子开到了媚所在的琴行外。琴行里透出柔和的灯光,优美的音乐飘到了街上。透过那薄薄的纱窗,他看到琴行里只坐着个中年妇女,不是媚。媚是不上夜班的,现在她在做什么呢?阳摸了摸车把,望了一眼前方,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见媚了吗?为什么老是想起她。“嘟嘟——”后面传来喇叭响,车挡道了,只好离开这里,回家。

第二天,阳特别渴望见媚一次,想再看一看她吃饭时那可爱的样子。阳知道,现在是小三小四盛行的时代,他的那些朋友差不多都在金屋藏娇,连单位的那些员工,也总是两边情人老婆两边跑。但阳,从来不这样,他骨子里有一种传统思想。当然,他的行踪很诡秘,总是独来独往,所以关于他的谣言有很多很多。甚至有人说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地下夫人。对此,他总是淡淡一笑。人们总是这样无知,清者自清,有时候是不需要解释的。那么媚,自己对于媚又算是一种什么感情呢?他觉得自己在恋爱,从见她之后,自己就不可救药地喜欢她。但,这感情是纯纯的,没有丝毫的杂质。徘徊许久,阳终于拿起手机,拔通了媚的电话,邀她一起吃午餐。“今天,恐怕不行,我有点事。”挂了手机,阳很失落。

第三天,阳又一次拔通了媚的电话,这次没等媚拒绝,阳已经把话堵住了。“媚,今天是我四十五岁生日,陪我吃顿饭吧。能答应我吗?”媚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了。听到媚同意,阳弹了一个响指,太好了。阳认真地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并把皮鞋擦了一遍油。这次,阳骑了一辆自行车。因为很久没骑过了,所以见到媚的时候,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媚,骑着一辆白色的自行车。她还是那样漂亮,一件很简单的黑裙,头发没有挽起来,只用一个红丝带捆着。昨晚,媚兼职的美容会所举行了夜宴。姐妹们会穿上漂亮的礼服,到T台上直猫步,或者是唱首抒情的歌曲。而媚,因为人缘儿好,朋友们都喜欢她所推荐的化妆品,所以她的销售业绩总是第一。正因为如此,所以昨晚媚成了夜宴的主角儿。与姐妹们一起,闹了很久,夜很深了媚才回到家。所以她的眼神里透出一种憔悴,她想,等买了房子后,便辞了这个兼职。人不能太累,尤其是女人,要学会享受。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阳大方地说,“怎么能让你请呢?今天可是你的四十大寿,还是我请你吧。”媚朝他笑笑。两个人都争着请客,最后媚还是没有争过阳,而阳坚持让媚挑选地方。媚把他领到了一家安静的小粥店,“呵,粥里粥外,这店名挺特别。”“那当然,粥更好喝,包你喝了忘不掉。”小店门口放着两个超大的芭比娃娃,玻璃门上贴着漂亮的星星,每个餐桌都是白色的,蓝色的墙壁上画着人鱼公主和一些美丽的海草,使人仿佛走进了童话的世界。 阳把菜谱交给媚,“这店你熟悉,拣好吃的点吧。”媚一边说,服务员边用笔记。“我喜欢来这里,这里的小孩子特别多。你看,这吊灯是用贝壳状的,到了晚上,透过外面的玻璃门往里看,会更漂亮。一片美丽的大海,墙壁上的人鱼公主会闪烁起来,她那金色头发闪着金光。天花板上各色的贝壳吊灯,交替着颜色。门旁的芭比娃娃那漂亮的公主裙会有一颗颗极小的亮星星。在夜色里,看着小店里的美景,听着从小店里飘扬出来的童歌,特别地舒心。”阳陷入了媚所描绘的美景之中,他不知道在这繁华的都市还有如此美的去处。“你听,这是《甜蜜的童话屋》,我特别喜欢的一首歌。”阳认真听起来。

星期六的下午

我们要去散步

走到了彩虹森林旁

有条小路

踏着轻快脚步

来到了小木屋

老婆婆亲切挥着手

对我打招呼

她养了一群粉红小猪一二三四五

还有那黄色松鼠加上七只小花兔

他们说欢迎你来加入善良的队伍

转个圈拍拍手跳只舞

小朋友快进屋

粲桌铺上花布

今天有奶油卷心酥

甜心泡芙

我一摸小肚肚

吃饱了好满足

老婆婆亲切挥着手

感觉好幸福

她带我坐上糖果瀑布一二三四五

还有那红色鹦鹉加上三只梅花鹿

他们说请你不要忘了妈吉的嘱咐

再回到甜蜜的童话屋

    这确实是一首很优美的歌曲,甜美的童音,轻快的节奏。媚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正方形的盒子,“今天是你生日,送你一件小礼物,祝你生日快乐。”阳快乐地打开彩纸包装,一个精美的杯子出现了。黑色的瓷杯壁上,印着红梅,梅的右下角有一玫小小的印章,依稀可以看出是“笑口常开”四个字。一把黑色的小勺挂在杯壁上,阳拿起杯子时,那杯子竟然唱起歌来,那歌正是媚所喜欢的《甜蜜的童话屋》。“如果你不用它来喝茶的话,可以当笔筒。希望你能喜欢。”阳很喜欢这个杯子,只是今天不是自己的生日,他心里有一种窃喜,也有一种内疚感。这时,他们的菜和汤都端来了。这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小店,连碗和盘子都很孩童化,被做成了各种形状,还有着鲜艳的色彩。看着那乳白色的莲子桂圆粥,媚的眼亮起来了。她拿起汤匙顾不上阳,自己品尝起来。直到喝了很多口后,才晓得招呼阳。“这是口水鸡,也是这小店的特色菜,你尝尝吧。”而媚却夹起泡菜吃起来。

阳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媚仍在那津津有味地吃着。她吃得很慢,但吃得很香,仿佛哪一道菜在她看来都是美食。也许发现阳在看自己,媚不好意思起来。“你看,我就是这样,一直都吃得很多。别笑我。”“哪会,为什么你吃得多,却还那么苗条呢?”“呵,这可是秘密,不可外泄。”

人的心确实是复杂的,现的阳已经从刚才的高兴,变成了猜疑。他觉得自己能认识媚很不现实,这是不是圈套 ,或者是媚所设的一个骗局呢?但眼前的媚确实很纯,那单纯的背后又是什么呢?她愉快的眼神为什么如此憔悴?为什么她不问自己在哪个银行上班?为什么她不问自己的收入?有时候越是简单的事物越会有着难以让人置信的复杂。媚是吗?

 “今天是周末,下午你不是不用上班吗?跟我一起去写生吧?”阳瞪大眼睛问媚。“写生?去哪里?”“去十字坡,离这里只有半里路。那里有一些古柏,挺好的。”媚想着,反正下午也没事,不妨去看看阳画得怎么样。于是,他们车子并排,向十字坡走去。

那是一个荒凉的土坡,夏日的雨使得那些草儿疯长。有许许多多的古柏长在那里,把苍枝伸向了天空,树下显得苍劲有力,郁郁葱葱。

阳拔了一些草,把调色盘、毛笔和画夹拿出来。媚觉得那些草儿仍很碍事,所以仍在那拔。一不小心,草上的小刺扎进了手指,疼得她直哎哟。

阳只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东边山坡上的两棵柏长得很有特色,可以入画。“看到没,并不是长得完美的树才入得画,其实有特点才是最重要。”

“柏树的树干就像是扭曲的麻绳,如果是松树,它的干就像像鱼鳞。”阳一边说,一边画。勾好轮廓后,他想再蘸一下毛笔。

“墨汁呢?”“没见呀。”媚赶紧扒开草丛去找,但一无所获。她不敢往远处扒,因为荒草丛里经常会有一些蛇出来。阳可不怕这个,但找了好久仍未找到。只有一个调色盘在那里呆着,“没有墨汁,你刚才怎么来画呀?”“哎,是呀。”阳仔细想想,“我蘸的是调色盘里的墨汁,那是昨天用剩下的。”

“好奇怪,难道有神仙搞怪不成,他不想让你画。”这话,把阳说得头发都有些竖了。平时,他最喜欢来这里了,虽然很荒芜,但很安静,没有人打搅,一画就是一天。那不也没事吗?今天好稀奇,难道是老天爷有所暗示吗?

阳把电话打到了家里,女儿接的电话。“你找找我桌子上有没有一盒墨汁?”“有。”这时,他才舒了一口气。

“哈,就用这盘里的墨吧。你看这个格里的都快干了,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宿墨。用它作画效果也很好。”

媚点着头。她看到阳画得非常娴熟,一勾一点中,两棵柏树已经出现在眼前。

“这柏树叶,要用点。点的时候要注意干湿浓淡,还要注意错落有致。”在画完两棵柏后,在树根旁,又添了一些草。一幅水墨画便完工了,阳把它拿在手里,仔细斟酌。

媚看看表,“不早了,我下午还要去找朋友去办事。咱们走吧。”

阳点点头,收拾好东西。这时,从北边的天空上忽然飘来了一大块乌云。那云很低,周围也变得暗起来。

“快点走,要下雨了。”媚赶紧催促阳。他们刚跑到一个小亭子下,雨便下来了。小亭四角不停地往下淌水。一股凉风吹来,媚打了个冷颤。他们的自行车放在亭子下,小小的亭子恰好放开。

“你画得挺好嘛。”媚夸阳。“其实,我最拿手的是字。”反正雨要下就下吧,他们聊起来。与媚同坐在石凳上,阳可以隐隐闻见一股香味。“我们单位的女同事,整天去美容院,你去过吗?”“没去过,不喜欢那么麻烦。不过,论起美容知识,恐怕你那些女同事也不一定比我懂得多,我很专业哟。”“你看,如果专门做美容的会看得出来我这妆化的不错。如果不专业的,会说我没怎么化。化妆最大的效果,就是无妆。自然才会是美。”看着媚抬起的脸,确实很不错,很淡很淡,透着一份素雅。当阳的目光接触到媚的嘴唇时,他有一种很想吻下去的冲动。

媚看到了阳眼中的异样,当阳要低头吻她的时候,她已经躲开站了起来。阳也站起来,想把媚拉到自己怀里,媚又一次躲开。“你不要这样,你看错人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说完,媚推着车子,冲进了雨中。媚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那薄薄的连衣裙紧紧的裹着身体。她走了,伤心地走了。

阳,仍呆呆地怔在那里。这是他布好的局,他是要来试试,看媚是不是那种风流女子。他知道用什么能吸引媚,只有用画。所以,他要与她一起来写生。他已经想好了,等画完画,便可以开始行动计划了。这真是一场及时雨,不用找什么借口,便替他留住了媚。他想,无论媚来个顺势入怀或是半推半就,他都不会再与她往来。他喜欢那种自爱的女人。可是刚才,原本是要来做假戏的,但他却不知自己怎么啦,在拉媚的胳膊,与她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一种拥媚入怀的愿望是那样的强烈。那一刻,他脑子中一片空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现在,媚走了,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在大雨中伤心地走了。

阳充满了自责。不行,我要向她解释。“对不起,你所拔打的手机正在通话中。”每一次拔打,总在通话中。一个下午,阳不停地拔打,最后,媚的手机关机。

阳觉得自己真的不该放纵自己,原本以为媚的品行有问题,而现在才发现自己才是最卑劣的人。他决定发短信。

凌晨1点,“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那种坏女子,只是想试探一下。你不要生气。”

早晨七点二十,“不用道歉,已经过去了。我应该感谢老天,让我认识了一个虚伪的艺术骗子。”

“我不是骗子,我是真的喜欢艺术。”

 “是不是都没关系,坏人都说自己不坏。”

 “媚,你误会我了。真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无所谓了。人品差的人,画也好不到哪去。你是不是没占了光,心有不甘,告诉你,满大街都是想让你占光的女子,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媚关机。

  关了手机后,媚也要开始给学生上课了。

 “媚,你的手机怎么关了。快快,下面有一个客户要买琴,赶快去试琴去。”

  媚走到楼下,阳正站在一架钢琴前。媚转身要走,老板叫住了她:“怎么啦?去弹一首曲子,让这位先生听听。”老板娘笑容挂在脸上给媚端来一杯水,要知道平时别说是媚,就算是老板她也不会为他端茶水。今天,还不是见有位大主顾,要这架标价123000元的卡瓦依钢琴。所以老板娘才会向媚端茶水,知道老板娘的脾气,所以媚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坐下来弹奏。

  媚想,他品质如此低劣,还欣赏音乐呢?所以,媚准备弹了最简单、最易弹的《小星星》。“弹《甜蜜的童话屋》吧。”阳眯着眼睛说,老板娘连忙恭维:“还是你有品味,连曲子多欢快呀。现在都是什么流行歌曲,比不得这个。”

  阳已经看出了媚脸上的不满,甚至觉得此时她想伸出双手把自己撕了。但她毕竟还是温驯的,此刻她正飞扬手指,优美的音乐从指间飞出。

  媚的头发散在肩上,还是那件白色的连衣裙,此刻坐在钢琴前的她,多么像美丽的人鱼。阳不禁想起了那家粥店,想起了那是媚最爱去的地方。一个充满浪漫的温柔女子,此时正在为自己弹奏。而自己呢,昨天刚刚伤害过她,她能原谅自己吗?为了寻一个见她的机会,现在阳已经顾不得什么尊严面子了。

  曲子真美呀,当媚按下最后一个琴键,起身要走的时候。阳拦住了她,“老板,这琴我要了。不过我有个要求,让这位小姐去帮我调琴吧,我想她肯定很在行。”老板脸上堆笑,“对不起,她不是我们的调琴师,只是来上课的老师。”“那不行,要不然这琴我也不要了,其他人我不放心。”最后,迫于老板的压力,媚只好与琴行的两位师傅一起为阳送琴。

  阳看出了媚眼中更深的埋怨。一路上,她一句话也没说。

  今天,妻子要加班,所以不在。阳命令师傅们把琴搬到楼上的书房里,媚跟在后面。进了阳的家,这是一个独院。院子里种满了花草,一个大大的葡萄架下,摆着一个石头桌。室内,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雕花的窗格,青花瓷碗摆在格子里。红色的沙发,白色的吊灯,使得古典里透着现代的气息。书房里黑色的老板台、黄色的落地灯,绿色的植物摆在红色的书架旁。墙上的画最吸引媚的眼睛,看得出来,那是些好画。那几幅画,无论从创意,还是用笔上,都能看出阳的功底雄厚。而媚送给阳的那个音乐杯,就摆在板台上。在板台上,放着一张墨迹很新的字幅。媚悄悄用眼瞧去,上面写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在诗的最后竟然加了一句:思媚。看到那两个字,媚连忙把视线移开,但她移开的时候,恰好与阳的目光相遇。此时,阳正深情地望着她。媚慌乱地躲开,然后去调琴。阳向那两位师傅让烟,然后客气地说:“多谢你们帮忙,估计调琴还要一会儿,这样吧,你们两位师傅先回去歇着,反正我今天不上班,回头我把这位小姐送回去。”两位师傅当然愿意早些回去,他们叨着烟开起摩的走了。

  这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我不要你送,调完琴我就走。”媚头也不抬,仔细地忙着她的活。

  阳喜欢媚惊吓的样子,在他看来很可爱。

“我今天就是想让你来看看,我确实很喜欢艺术。我也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除了老婆之外,我没碰过其他女人。而那天,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个规矩的女人。如果那天你真的顺从了我,肯定立即走人的就会是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走的却是你。是我,对你太不信任,我希望你能原谅。”

  “你是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我不会信你。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我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如果我受到了侵害,我会拿起法律武器。我绝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忍受侮辱的女人,我会把你搞得身败名裂,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杀了我灭口。这是你家,我想你也不希望这样一个豪华的小楼,出现一位冤魂吧。”阳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这么阴森的话竟然是从媚口里出来的。

  “看到了吗?这是我的手,这辈子我就是要靠它来吃饭的。”媚一边说,一边走到阳的板台前,拿起阳的裁画的裁刀,“如果你碰了它,到了下午,它就会被跺掉。如果你摸了我的胳膊,我会把一块肉割下来,因为它已经脏了。”媚一边说,一边把裁刀放到手腕儿上,眼神如刺儿般瞪着阳。

   “我只是想看看你,绝对不会碰你,现在我坐到凳子上,不再动了好不好。你把刀放下来,去调琴吧。”阳没想到媚的思想竟然会这样极端,话语里竟然有一种霸气。

  媚回到琴前,继续她的工作。

  就这样,阳默默地看着,媚静静地调着,只有那时不时的琴弦发出那么三两声清脆的键音。

  自从昨天回来,阳已经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媚。在他的感情世界,从来没有出过轨。而现在,已经不行了,他知道自己无法控制这种感情。如果时间能够停留,他想就让这一刻停止吧。就这样,彼此静坐着,一直到老。

  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了,阳开车送媚。坐在阳的车里,媚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阳的车开得很慢,很慢。

  “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绝不碰你。但你答应我,以后不要不理我好吗?”阳轻轻地问媚。

  “我不是那种绝色的美女。我有家,有丈夫,有孩子。我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家庭妇女罢了,真的没时间陪你们这些公子哥。再说,咱们不是同一国的人,你有房有车,而我什么也没有。每天出门总是骑辆自行车,跟你这公子哥没法比呀。”媚话里带着讥讽。

   “我不是公子哥,我也吃了很多苦。爸爸在矿上上班,出了矿难,在我五岁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我。妈妈每天在这个城市里,都要去捡垃圾。我还有一个姐姐,她比我大五岁。因为家里穷,姐只上了小学。后来嫁了一个男人,但那男人很心花,最后把姐给甩了。妈妈因为这在家气病了,到了年底就去天堂找到爸爸。那年我刚上高中,从那以后,姐姐一直单身。是她供我大学的。直到我结婚后,姐才找了个男人嫁了。所以我今生永远不会忘记姐姐,我也恨极了姐夫。”阳说到这里,泪已经淌下来了。媚,心里也很沉重。看到阳抹眼泪,她的心软了。

  “媚,让我们只做好朋友好吗?”媚竟然点了点头。

   等媚回到琴行的时候,他们彼此友好地挥手告别,现在蒙在他们头顶的迷雾已经散开,阳看到了那明亮的太阳。

  此后,阳又多了一个喜好。他喜欢坐在媚调过的那架钢琴前,轻轻地敲几下。他不会弹琴,更不知道哪里是“1”,哪里是“2”, 只是胡乱地按着琴键,从那琴音里寻找媚的影子。

  在闲暇的时候,阳会坐下来给媚发信息。甚至在与员工们开会的时候,他也会见缝插针,轻轻地敲几个字过去。

 “媚,你在做什么?”

 “媚,今天好吗?愿你开心。”

 “媚,向你问好。”

  有时,他还会把自己即兴做的诗发给媚。看到媚赞扬的回信,阳会很开心。

  终于有一天,阳的老婆发现了那些短信。她看着那一条条亲切的问语,心里凉透了。自从结婚以来,阳从没和她说过一句这样的话。

  两个孩子,从没有人来帮自己一把。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在爷爷奶奶面前撒娇,看着单位同事能轻松地一个人上班,她是多么羡慕。而她,每次上班总要带着孩子。起初带着女儿,去供销社的时候,被领导批评了一顿。当领导了解到自己家庭的实际情况后,倒也给她放开一面。只是,不再让她当售货员,而是让她去后勤了,那相当于她在单位被降了半级。后勤活累,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为了孩子,就忍了吧。后来,女儿大了,儿子又开始缠腿。每天上班累,下了班更累。丈夫,从来不会伸手帮自己一把。他工作负责,总是很晚才回来。回来后,一头扎进书房,任凭孩子怎么哭,他都不会问。她不计较什么,毕竟丈夫工作单位比自己强,工资又高,现在一步步地升迁,自己不能拖他后腿。所以,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位支持他的女人,她一直都为自己骄傲。而丈夫,从来没有和自己争吵过,也从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每天,无论多晚,总会回家。

  如今这还是那个让自己一直很信任的丈夫吗?他怎么能背着自己与一位叫“媚”的女人悄悄交往呢?他们已经到了哪一步,是不是已经到了一起。以前,总听丈夫说,他们单位的同事到了外面包小三,媚是不是就是小三呢?

  丈夫在书房弹琴,她没有去找他。只是悄没声地,擦干泪,拿着丈夫的手机去了洗手间。她找到了那个号码,拔了过去。

  深夜十一点,媚正在熟睡。听到手机响,媚连忙去接。但当她看到是阳的号码时,心想,还是别接吧,免得让丈夫误会。于是她挂了机。

  当媚刚刚躺下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今天阳是怎么啦,他不是说只与我做普通的朋友吗?他不是说不会扰我的生活吗?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呢?自从上次调琴,阳只是发短信,从未找过媚,也没再打过一个电话。媚知道,他说话算话,现在,他们只是朋友,是不说话的朋友。

  媚的老公发现了媚的异常,他走过去,把手机抢到手里。“喂,你是?”电话那头是沉默。

   阳的老婆发现对方是男的,她觉得误会了丈夫。所以她悄悄地把手机又放到了床头,刚躺下不久,阳便从书房里回来了。他们之间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而媚那里已经点起了轩然大波。

  “阳是谁?为什么你在我面前不敢接他的电话?”

  “他只是我的一个同学。这么晚了找我,一定是乱着玩的。”

  “那不会,你拔给他,让我问问他,就清楚了。”

   媚不动。媚的老公用眼蔑视着媚,拔了阳的号。“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再拔,仍在通话中。媚的老公彻底恼火了,他不停地拔着。最后,阳的手机关机。

     怒火,燃烧着他。他觉得媚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而媚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自己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为了丈夫,她拒绝了其他人,甚至在他人面前,大力地称赞那些立了贞洁牌坊的女人。为了丈夫,她不欠他人人情。为了丈夫,她不收他人礼物。为了丈夫,她可以牺牲一切。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丈夫应该理解她。但,丈夫真的不理解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阳打来了电话。他觉得媚深夜里打电话肯定会有事,所以,背着老婆,他也来到了洗手间。拔通电话,接电话的不是媚,竟然是她丈夫。他听出了那声音里的愤怒,“你是谁?”丈夫问阳。

阳一头雾水,“哦,对不起,打错了电话。”说完便挂了手机。可笑,拔错了电话。媚的手机里有来电显示,明明与刚才是同一个号码,还说自己是打错了电话。

阳查一下去电,还真有拔打。阳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手机响了那么久,老婆仍然在那熟睡,原来是她在搞鬼。

他正想去狠狠地教训老婆,这时电话又打来了。“喂,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老婆的?”

阳不想给媚带去麻烦,“我刚才打错了电话,对不起。”

“呵,一起编吧。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老实跟我说吧。”

“我们会有什么关系,你真是莫名其妙。”阳挂了手机。他本不想给媚添麻烦,没想到今天,这麻烦越来越大。他不知道此时媚会怎么样?媚会不会很伤心呢?她本是一位忠于丈夫的好女子,今天反被丈夫怀疑了。

阳不好与老婆发作什么,毕竟老婆是很给他面子的,并没有戳穿他。阳在想怎么办,怎样才能帮媚呢?

而媚,被丈夫审了一夜,无论她怎样解释,都被老公一一否定。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走出这个家。既然没有一丝信任,呆在这里让人数落,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天,看到丈夫还在生气。她想,他这样生气,也是为了我好。现在,儿子才七岁,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家,肯定会有另一个女人过来。到那时,儿子会遭遇什么,自己还不是也要牵肠挂肚吗?而自己不也一直希望能让一家人快乐地在一起吗?毕竟这是自己在外面认识了一个朋友,如果没有认识,也不会有那么多事发生。

 老公仍然躺在床上,早饭也没有吃。媚走到老公床前,轻轻地摸着老公的手,“别生气了,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不会再与其他人认识,不与他们说话。”

“是认识,说话那么简单吗?你为什么不敢接电话?”“那还不是为了不让你担心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再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一点其他的关系都没有。”“不可能。”道歉已经宣告失败。媚没有办法,只好去上班。

此时,媚最需要的是坚强。而阳,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找媚了,不能再打她的电话,不能再给她发短信了,他必须断绝与媚的一切联系。

他就是那样,每天每天,把自己困在书房里。看来,连最普通的朋友,我们也不能做。媚,愿你平安。

媚,很委屈。这时她才明白,现实不是童话。不该认识的人你别认识,不该交的朋友你别交。她第一次才明白,为什么有许多男人和女人会因为一个电话或是一条短信而结束了婚姻。她第一次明白,女人并不是忠诚了才会让丈夫信任,女人不但要忠诚,还要做瞎子、哑巴和傻瓜。

媚的手机调成了震动,短信调成了静音,通讯录里删除了阳的名字。媚已经不再画画了,她也不再去书店,每天只是在家和琴行一条线上奔忙。

阳再也不碰那架钢琴,他只是呆呆地坐在老板台上,静静地看着音乐杯,听着那首《甜蜜的童话屋》。

星期六的下午

我们要去散步

走到了彩虹森林旁

有条小路

踏着轻快脚步

来到了小木屋

老婆婆亲切挥着手

对我打招呼

她养了一群粉红小猪一二三四五

还有那黄色松鼠加上七只小花兔

他们说欢迎你来加入善良的队伍

转个圈拍拍手跳只舞

小朋友快进屋

粲桌铺上花布

今天有奶油卷心酥

甜心泡芙

我一摸小肚肚

吃饱了好满足

老婆婆亲切挥着手

感觉好幸福

她带我坐上糖果瀑布一二三四五

还有那红色鹦鹉加上三只梅花鹿

他们说请你不要忘了妈吉的嘱咐

再回到甜蜜的童话屋

现实中,那甜蜜的童话屋在哪呢?阳只有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