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迅雷：向柴静学调查(中国经济时报 2007-12-14)

来源：百度文库编辑：神马文学网时间：2024/06/13 14:19:09

向柴静学调查
■徐迅雷
陕西那些涉及华南虎照的官员，有柴静一半的调查精神，事情也不至于弄到这步田地。１２月９日下午，我收看了ＣＣＴＶ《新闻调查》的《虎照疑云》，这是迄今最精心、精当、精妙、精彩的有关华南虎真假的调查性报道，官员、科研人士、媒体同仁都应该向柴静学习如何进行精细调查。
柴静主持新闻调查，秉承了她一贯绵里藏针的采访风格，调查大致有四类对象：当事人、当地有关官员和专家、质疑者、评论者。节目组聪明地回避了“倒虎派”领军人物傅德志。柴静非常有智慧，不经意中，真相就被她层层剥离了出来，这就叫剥茧抽丝。
出现在镜头里、出现在柴静面前的一个个官员，真实呈现了该地的官场生态。在这个事件中，他们无论是组织论证当地“确有华南虎”，还是验证周正龙的“惊世虎照”，最终都被清晰地证明为“捕风捉影”。在柴静的追问下，虎官们最终的回答，或“我不太清楚”，或“我确实还不知道”，或“我第一次了解”。对于周正龙的虎照，官方的所谓现场验证，都拿不出什么“证据”。但作为官场中人的他们，全都相信下面“说”的，他们也愿意相信，而且一级一级都强调相信下级——一贯的官场作风，就是听听下级口头汇报，根本就不去管有没有材料证据，真实性如何。
柴静的调查显示，不仅照片拍摄是可疑的，官方的那些鉴定、声明、“深信不疑”，也多是没有依据的。他们有两场“鉴定论证会”，皆为不科学的“杰作”。对照片的鉴定，是林业厅自己人为主弄的；《华南虎调查报告》论证，算是请了陕西的专家了，可那些所谓鉴定论证专家，没有一个研究过华南虎，他们的“专业方向”，或弄田鼠，或弄鱼类，或搞金丝猴，与华南虎八竿子打不着。可他们没有人对《华南虎调查报告》提出哪怕是一点儿的质疑。国际上通行的认定物种生存的前提是，一要有活体，二要有尸体，三是有影像资料，四是有研究者目击及其他证据；可他们仅仅凭借似是而非的脚印、百姓捕风捉影的“说法”，就论证镇坪有野生华南虎存在。
柴静的调查提问，能在最细微处曲径通幽直达问题的要害，许多到现场采访的媒体记者没有抓住的她抓住了，没有深究的她深究了。最精妙的是她严密证明周正龙在１０月３日“拍虎”行踪的可疑。从此前媒体的调查报道看，“正龙拍虎”的奇怪状态很多，比如他说发现老虎“吃了个野猪”却没有拍下吃剩的野猪的残骸；比如他说先用胶片机拍，再用数码机拍，那么拍摄时间远不止２５分钟，而老虎一直纹丝不动；比如他说闪光灯一闪，老虎一叫他吓死了躲石头后面了，一出来发现老虎跑了，可事实上相机记录的是闪光之后还拍了二十多张虎照……柴静重点查证：周正龙下午５点多拍完最后一张照片下山，路途需要四五个小时，到家该是夜里９点多钟，可是向晚时分周正龙就下了山出现在路边，拿着相机搭乘了村民的车子，车上的人包括儿童都在摄像头前证明不仅看到周正龙而且看到了他数码相机里的老虎照片。所以，周正龙所谓“拍虎”是可疑的，甚至连“拍假虎”都是可疑的。
柴静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背后有着一支优秀而强力的团队支撑，所以她的提问一个个都那么到位。还值得一提的是对评论者的采访，通过提问，将追问华南虎真相的意义清晰地揭示了出来。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王锡锌的评说是：“保护华南虎很重要，但是虎照的真假也同样重要；假如在华南虎的照片这件事上，真的存在着虚假的信息，不真实的信息，甚至是误导性的信息，我们又如何相信当地政府，有诚意、有能力去保护华南虎？”确实，政府如果要失掉公信力，真是太容易不过了。而青年法律学者郝劲松则说：“一个不关注真相的民族，是一个没有前途的民族，一个不追求真相的社会，必然是一个堕落的社会。真相是一个民族发展的一个最基础的东西，即便将来就是你查到华南虎，这个照片真假你仍然不能绕过，因为这是民意的要求。”
最后，请让我们记住在这个《新闻调查》节目里，主持人柴静那一次次的嫣然一笑。会有太多的中国人，喜欢她那美丽微笑。
http://www.cet.com.cn/20071214/WENHUA/20071214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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