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渐进 的日志 — Windows Live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20 21:22:59

妈妈说字太小,她看不清。。。

妈妈很强悍,说她已经能将“你柔软地想起了这个校园”这篇背诵下来。。。


你我都如流水(在欢送2001届法学院毕业生大会上的讲话)
朱苏力
   同学们,老师们,下午好!
    今天下午,我们在这里开会,欢送即将毕业的2001届北大法学院毕业生。他们将远行(当然,也不是都远行,还有不少人还会在这里待上数年,然后再远行)。但毕竟有一些同学将远行,毕竟他们把他们青春中最美丽的一段时光给了北大,留给了我们北大法学院,我们的北大、我们的法学院因他们而美丽、而年轻。让我们祝贺他们,也感谢他们。
    我当过军人。进军营的第一天,我就被告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都不过是那流过军营中潺潺之水。而我今天才突然感到,其实北大、我们的法学院也是如此,一年年迎来送往,都如流水。“子在川上曰:来往如斯夫?”
    在这一刻,在这即将告别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也许有点伤感,尤其是你们这些即将远行的人,尤其你们这些即将远行的年轻人,尤其你们这些依赖符号为生因此格外多愁善感的即将远行的年轻人。但是,如果想穿一点,其实我们这些还将继续在此安营扎寨的学生和教员,对于北大来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都不过是那“流水”。流水是我们分享的命运;我们都将远去,逝者如斯。留下的只是这个北大,这片山河。
    “北大是常为新的”,鲁迅先生说;其实北大更是常新的。常新就是因为有你们和我们这些“流水”。你我把青春留在了这里,把青春的欢乐和痛苦都留在了这里,把一些浅薄的深刻和一些深刻的浅薄都留在这里,我想也有一些人把自己的初恋永远掷进了未名湖水。一些梦想消失了,却获得了另外一些梦想。正是这些青春和青春伴侣养育了北大的常新和常青。
    流水向何方?在江河湖海?在大洋彼岸?在高天流云?但不会忘记的,我相信你们,不会忘记曾让你欣喜若狂也曾让你焦躁不安、让你由衷赞美过甚或也曾让你愤愤诅咒过的北大和北大法学院。因为,这里有你永远不再归来的青春!北大就是你这一切的标记,北大法学院就是你的这一切的象征。而这,就足够了!
    祝你们平安,祝你们幸福,祝你们成功!谢谢
    2001年6月7日星期四

你们不再提问了(2002届本科生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朱苏力

   这些天,法学院楼道里总是很热闹。毕业和即将毕业的同学兴高采烈,穿着毕业服,来往穿梭,合影留念。弄得我的心也是意乱神迷,有点惶惶不可终日。等坐到计算机旁写这些文字时,不禁暗自嘲笑:究竟是你毕业呢?还是人家毕业?
    这种日子再持续下去,我可能就什么事也没法做了。
    因此,有许多事情都是不能多,也不能长的。前几天,博士生、硕士生毕业,我讲了话;今天,又要讲话。我现在才知道,如果没有秘书,当领导也是不容易的——如果要讲他自己的话,而且要在一些类似的场合讲一些类似的话。本来我想把自己原来的那份稿子,再念一遍,反正讲话对象是不一样的。但一想,这可不能像有些老师上课的讲稿——不管哪年、不管对谁,都一样照着念。看来法律世界的德性——简单和统一——和生活世界的德性——复杂和细腻——还真不一样。
    这是说笑话。其实我倒是觉得研究生和本科生毕业典礼应当分开。说实话,对本科生格外优待一点,是有道理的。因为你们进来的时候,不管你们是否愿意承认,确实都是孩子。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你们把最美丽、灿烂的四年时光留在了北大。我们有更大的责任让你们快快活活进北大,让你们高高兴兴出北大。
    我还有其他的更为长远的想法。我在国外了解到,一个学校的校友募捐,最主要来自本科毕业生,因为似乎只有本科才真正给人以身份和归属感。因此,我现在给你们多一点优待,40年后,我们的北大法学院就会有更多的回报。(看,朱苏力是多么的狡猾!他甚至算计着你们40年后的钱呢!当然,早一点也行。)
    而且,就你们这一届本科毕业生来说,我们也是很有缘分的。将近四年前,我每周都有一天要早起,匆匆赶到昌平园给你们上课。虽然许多人和名字对不上号,更多的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但我还记得:
    期末考试时,我看到一份字迹很娟秀,论证很细致,说理挺充分的考卷。我给了他全班的最高分,并记住了他的名字——章永乐。听说章永乐马上要去加州洛杉矶分校学习去了。上次看到他,穿着一件因为印上了几个字、因此就称作文化衫的老头衫;衣服太大,空荡荡的,让人觉得那里面不是章永乐,而是一块搓衣板。
    我还记得法理课的课代表,印象中是贵州来的一位有点胖乎乎的漂亮小姑娘,工作、学习都很认真负责,字也写得也很漂亮,很大气,与章永乐的字似乎相反。记得她期中考试好象是得了85分,成绩很高,但不是最高,心里似乎有点难受。我就装作不知道,也就混过去了。后来偶尔在楼道中碰到过一两次,记得脸型,记得姓刘,名字是方什么,或什么方,因此一下子我就侵犯了两个人的名誉权,擅自把她改名为刘方誉;好在她不是齐玉伶,刘方誉也不知道,因此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麻烦最高人民法院,因此迟滞了中国宪法的司法化。直到上次照毕业照的时候,又见到她,总算叫对了她的名字。而且发现她不再是胖乎乎的,而是挺修长挺拔的,楚楚动人。对了,她的名字叫刘诗芳。
    哦。还有张锐,也是一块搓衣板——只是更长一点,头上顶着一个与我们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同名的头型。课间休息,他和一些同学,总是围着我提问,似乎怕我想不开,会自杀;而我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展示了自己的羽毛。再见时,是在院务办公室。记得让他替我起草一份发往香港的唁电。他写了一篇很好的香港、台湾流行的那种公文唁电,半文半白,实在令人我刮目相看。想来,几年来一点读了不少王泽鉴、史尚宽。只是,不再向我提问了。
    是的,你们都不再提问了。不再提问,不是因为我的课早已结束了。不再提问,是因为你们已经忙起来了,已经熟悉了北大老师的套路了,已经能从容应付各种考试了。
    不再提问,是因为你们也许是忙着考toefl、GRE、准备律考;忙着玩计算机和计算机游戏;忙着从网上下载《大话西游》或《我的野蛮女友》或《蓝色生死恋》或《电视流氓自己的故事》。
    但我想,你们不再提问了,因为你们接触了更多的课程,遇到了更好的老师,有了更宽阔的视野了;因为你们不再迷信老师了,因为你们已经懂得了,其实许多问题并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因为你们有了你们的判断、你们的兴趣和趣味了;以及,因为,最重要的,你们懂得了如何自己学习了,懂得了如何寻找你们自己学习的、生活的、工作的以及人生的答案——事实上,你们这一届毕业生中继续在北大学习的,无论是保研,还是考研,就没有一个报法理专业的。让我作为教法理的老师感到疑惑,不知道这是我的失败,还是成功。也许正因为你们成功了,才让我感到自己的失败;但是,如果真的如此,我以及我们的法学院又能算失败吗?!
    是的,你们不再提问了。
    但这也就到了你们毕业走人的时候了。
    如今社会上流行“爱心”这个词。把动词名词化,是20世纪中国语言的一个重大变化。这种语言的变化也许意味着社会现象包括主观感受的客观化过程,也许意味着社会科学的发展,因为社会科学需要稳定客观的研究对象。
    但是这种语言的变化也带来了很多副作用。我想你们在对你们的女朋友或男朋友信誓旦旦时,说的不会是“我的心充满了对你的爱心”之类的混帐话,这样的句子不仅别扭、拗口,甚至荒谬,很周星驰。这种主观客观化、动词名词化使语言失去了那种朴素、直率以及震撼心灵的美。
    我不喜欢这种“爱心”的说法。传统有时还是好的,我坚持传统的主观的动词表达式。在你们临别之际,我只是说:我爱你们。
    是的,我爱你们,没有修饰和限定。
    “但如果一定要给这份承诺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2002年7月17日

这一个大学生活的尾巴(2003年7月2日在法学院本科生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朱苏力

   这一个大学生活的尾巴
    (2003年7月2日在法学院本科生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苏力
    前几天,在红四楼网上招生答问,潘思源同学也在;结束后,走到未名湖畔,我问,快毕业了,有什么感慨?看着阳光下未名湖那光影绰约的漾漾碧水,她幽幽地说了一句,“过好大学生活的尾巴”。
    在这欢庆你们毕业、欢送一些同学离开校园的场合,我说两句话,也加入你们大学生活的尾巴。
    第一句更多是说给马上要走向工作岗位的同学的,一句大实话:社会和学校很不一样。在校园里,个人努力也起作用,但作用更大的其实是天分。老师不要求你们的物质回报,只要你考试成绩好,人格上没有大毛病,基本上就会获得老师的欢心,就会获得以分数表现的奖励。在这个意义上,大学基本是一个“贤人政治”或“精英政治”的环境,更像家庭,评价体系基本由老师来定,以一种中央集权的方式,奖励的是你的智力。社会则很不同。社会更多是一个世俗利益交换的场所,是一个市场,是“平民政治”;评价的主要不是你的智力优越(尽管你的聪明和智慧仍然可以帮助你),而是你能否拿出什么别人想要的东西;这个标准不再由中心——老师——确定,而是分散——由众多消费者——确定的。因此,尽管定价178元,不到十天,3千册英文版《哈利波特与凤凰令》在北京新华书店已经脱销,而许多学者的著作一辈子也卖不了这么多,甚至只能“养在深闺人未识”;也因此,才有了“傻子瓜子”年广九,才有了“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才有了IT产业中的退学生现象(大家还记得甲骨文公司首席执行官埃里森2000年在耶鲁大学毕业典礼上的讲话吗?)。这种“脑体倒挂”,不完美,但也恰恰表明了市场的标准,人类的局限——你甭指望通过教育或其他,把消费者都变成钱钟书或纳什。因此,我们的同学千万不要把自己16年来习惯了的校园标准原封不动地带进社会,否则你就会发现“楚材晋不用”,只能像李白那样用“天生我材必有用”来安慰自己,更极端地,甚至成为一个与社会、与市场格格不入的人。
    尽管社会和市场的手是看不见的,但它讲的却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它不讲期货,讲也都是将之转为现货。你可以批评它短视,但它通常还是不会,而且没有义务,等待你成长和成熟。它把每个进入社会的人都当作平等的,不考虑你刚毕业,没有经验。如果你失去了一次机会,你就失去了;不像在学校,会让你补考,或者到老师那里求个情,改个分数。“北大学生有潜力、有后劲”;别人这样说行,你们自己则千万不要说,也不要相信。这种说法不是安慰剂,在某种程度上,实际上就是说你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如果你有什么素质,有什么潜力,有什么后劲,你就得给我拿出来,你就得给我变成实打实的东西——也许是一份合同起草,也许是一次成功诉讼。
    这一点对于文科毕业生尤其重要。理工科的学生几乎是从一入学就很务实,就是一次次实验,一道道习题,就是一个毕业设计,没有什么幻想;他们几乎没有谁幻想自己成为牛顿、达尔文或爱因斯坦,就是成名了,也是他或她自己。而文科学生,大学四年,往往是同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一些事件和人物交往,在同古今中外的大师会谈;你们知道了苏格拉底审判,知道了马伯利诉麦迪逊,知道了“大宪章”等等,你们还可以评点孔、孟、老、庄,议论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甚至“舍我其谁也”。大学的文科教育往往会令许多人从骨子里更喜欢那种激动人心的时刻和时代,甚至使人膨胀起来。但这不是,而且也不可能是绝大多数人的生活,而只是学院中想象的生活。我们每个人都只能生活在日常的琐细之中。
    因此,第二句话,要安分守己,这是对每个同学说的。这句话对于我们这个时代也许过时了,但对你们,可能还不过时。因为我从来也不担心北大的毕业生会没有理想以及是否远大,而更多担心你们能否从容坦然面对平凡的生活,特别是当年轻时的理想变得日益遥远、模糊和暗淡起来的时候;还因为,我要说,几乎——如果还不是全部的话——每一个雄心勃勃的人都注定不可能完全实现他的理想。我当然希望而且相信,你们当中能涌现杰出的政治家、企业家、法律家、学问家,但只可能是少数——多了就挤不下了,多了也就不那么值钱了——边际效用总是递减的。无论在世俗的眼光还是在自我评价中,绝大多数人都必定是不那么成功的。但是,我们要知道,成功并不必定同幸福相联系,所谓的不成功也未必等于不幸福。因此,在你们离开校园之际,你们不仅要树立自己的雄心,更必须界定自己的成功。
    让我告诉你们一个人吧,一个也许当年把你们当中的谁招进北大的人,一个本来会且应当出现在这一场合却再也不可能的人。这个人当年曾以全班第一名毕业于这个法学院,毕业留校后,长期做学生工作、党团工作、行政工作;在北大这样一个学者成堆的地方,他的工作注定了他只能是配角,而且还永远不可能令所有的人满意,乃至有人怀疑他当年留校做行政工作是不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不行。但他安分:勤勤恳恳地在这个平凡的岗位为我们和你们服务;他守己:恪守着他学生时代起对于生活和理想的追求——一直到他外出招生不幸殉职。
    他不是学者,更谈不上著名;他没有留下学术著作,留下的,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中,是诸多的报告和决定,有关招生,有关法学院大楼,有关保送研究生以及处分考试作弊的学生;他每年都出现在“十佳教师”的晚会上,但不是在台上接过鲜花,而是在台下安排布置;他没有车子、房子,更不如他的许多同学有钱。但是,当他离去之际,他的同事、同学和学生都很悲痛,包括那些受过他批评的学生。是的,他没有成为一个被纪念的人,甚至不是一位会被许多人长久记住的人,但是,他是一位令他的同事和同学们怀念的人。这难道不是一种令人羡慕的成功?尽管有点惨烈和令人心痛!
    我们的事业,中国的事业,其实靠的更多是许许多多这样的人。
    安分守己并不是一个贬义词,甚至不是一个中性词;“安分”是不容易的,在这个时代,“守己”则更不容易!
    看来老天注定是要给你们的这一个大学生活的尾巴更多的色彩,更浓的情感。同学们,或者,还请允许我加上一个平庸的形容词——“亲爱的”;我想,哪怕是多少年过去之后,你们都一定会想起这个只属于你们的大学生活的尾巴。想起那个其实比其本身在中国更为流行的名词,那些慌乱和不安,“逃窜”和出入证,22、23、24楼以及楼前那又一次漏不下星光的林荫路;你们会想起网名“飞花”的师姐,为她的疾病募捐以及向朱苏力院长提出的关于建立扶助基金的建议;你们会想起建武老师的突然离去,想起泪水中的鲜花和鲜花中的泪水,想起他爽朗的笑声,也许还有眼镜后他那责备的目光;也许还有今天的毕业典礼,此刻你周围那众多熟悉又陌生的“企鹅”,以及今晚你们年级的聚餐和狂歌……。
     我祝福你们!我祝福你们了!
     谢谢。

走不出的背景(2004年6月16日在北大法学院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朱苏力

   (2004年6月16日在北大法学院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苏力
    刚才,我是有意从湖边走过来的,看细雨淋湿了未名湖,淋湿了这个下午。
    每年这时候,校园里都纠缠着留恋:睡在你上铺或下铺的兄弟,暗恋了数年的某个同学,“学五”或“农园”,“必逃的选修课和选逃的必修课”,对了,还有贺老师,以及那已成为你青春之象征的湖光塔影。
    但年轻人往往多情又无情,敏感又迟钝,执著又漂浮;四周有太多鲜活的诱惑,未来则灿烂得令人眩目,匆忙的你也许正忙着“毕业前一定要做的10(或20)件事”,或是哼着郑智化的“用一辈子去忘记”,一边在“一塌糊涂”上贴一张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也决心把别人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帖子;也许你没有时间细细感受一些因熟视而无睹的东西,一些背景。
    因此,我们把张文教授和盛杰民教授的退休仪式放在你们的毕业典礼上。他们不仅是你的老师,也曾是我的老师。他们也曾同今天的你一样年轻,一样的激情洋溢;在为法学院、为我和你的成长贡献了自己的全部华年之后,他们打算悄悄地离开。他们比徐志摩更懂得“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但许多时候是不允许悄悄别离的,否则,我们就“太不仗义”,会感到愧疚。我们希望借此刻,不仅表达你、我和法学院对他们的感谢,祝福他们健康、幸福,希望两位老教授能从你们身上感到一种欣慰和满足;但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们能从这一刻感受到一种期待和责任。
    我更想提一下你的父母。几天前进城,路过两所中学,看到一些中年人在校门前的林荫间溜跶,我突然意识到那是高考的日子,不禁眼睛有些发涩。在座的许多同学的父母,在四年前或数年前的一个焦灼季节都经历过这种焦灼。而在今天,在你的毕业典礼上,我又看到了他们,拿着相机,笑容比你的更茂密,比你的更阳光;尽管更多同学的父母没来,或者说,没有能来。
    其实我并没打算神话你的父母,神话“养育之恩”。这是“欠了儿女的债”,普通百姓说;而今天的你也许会调侃地引证《婚姻法》第21条。我提起你们的父母,因为他们大多是普通人,也因为我是他们的同龄人。在你今天的这个年龄,当年的他们是知青、士兵、工人或农民,有的至今如此,有的今天则已经下岗或者“提前退休”了。他们许多人都没机会进入大学校园,更不用说进北大的校园;大学是他们许多人的一个永远的梦,一个醒时的梦。而至少部分因为他们的这个梦,你从小就承载了他们的追求:也许你因此没能看某部电影或电视剧,失落了童年或少年本应享有的一份快乐;也许你挨过骂,甚至挨过打——因为某次考试成绩或者一次恶作剧。而此刻,你是他们的骄傲,满足了他或她那难免的一点虚荣……
    你是他或她这一生最杰出的作品!
    明天,你或许会坐在建国门外的某间写字楼中,从深色的玻璃墙后,俯瞰着窗外公路上的车流,无声地涌动;也不无可能,后天,你会在谈判桌上同外国同行bargain投资甚或并购索尼、宝马或通用公司的问题……
    但是,玻璃墙隔离了城市的喧闹,会不会也隔离了你对城市以外的感知?成天的飞来飞去会不会令你疏远了土地,走南闯北多了会不会什么都看不到了,或懒得看了?成堆的文件让你变得更务实了,但会不会也让你变得漠然?严谨的法条让你的思维更象法律人了,但会不会使你的判断远离普通人?不错,知识改变命运,也确实改变了你的命运;但如同从老子、卢梭到王朔和波斯纳说过的那样,知识也会败坏人的纯朴天性。知识不可能令你消除困惑和烦恼。你不可能拿着法理学要点去面对生活,“法律信息网”中也没有诊治人生的良方。当某个午夜从律所加班归来,打开房门,你是否会感到孤独,或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而且,你们还有时间,或还有心情同你的父母对话吗?说得更俗一点,你会不会忘了自己姓什么?
    因此,我建议,如果遇到了一些就是“找不到感觉”或是“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无论是个人的还是社会的,你都可以甚至应当问一问你的父母,或设想一下他们的可能回答,即使他们的言词不那么雄辩,不符合教科书上的定义,甚至不符合什么“历史潮流”。也不是说你一定要听父母的话,那不可能。但如果你要真正能做大事,而不仅仅是当一个“知道分子”,那么起码你要能够同你的父母对话;你们要能理解他们的好恶,他们的情感,他们的愤怒和担心,他们的直觉、想象和判断,甚至他们的错误和平庸。否则,谁还能指望你有能力同无数的普通人对话?而你的成功,又能与谁分享?
    你将为之服务、将捍卫其权利的,最终说来,就是他们,而不是什么抽象的正义。那个在你的教科书中常常出现的神圣化的“人民”,说具体点,就是他们,就是像你父母这样的一些人——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成功有过挫折的人,一些聪明、才华、运气都不如你的人,一些虽关心他人但更关心自己和自己孩子的人,一些可能在生活的跋涉中失落了理想的人,一些分享了人类其他种种“弱点”或称之为“人性”的人。而且,多少年后,你还可能发现,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们构成了这个社会的背景,你的背景;不可或缺。你的行动的一切意义,最终由他们赋予;成功与否,也得由他们说了算。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并不只是儒家的一种政治理想,其中或许还隐含了一种,甚至是唯一的一种,真正理解你人生事业的进路?!
    同学们,在这湿淋淋的、难得的沁凉夏日里,在这浓荫如云、曲径通幽的未名湖畔,毕业、青春和别离,我想,任何人,哪怕是一个“愤青”,也会神奇地“小资”起来……
    我也如此。
    但不要说,明天起,你将独自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大道青天,绵延于你身后的仍然是这个熟悉、朴素且庄严的背景,一个你永远走不出的背景!
    2004年6月16日改定于北大法学院

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2005届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朱苏力

   20多年前,和你们一样,我在北大过着一段悠闲得令人羞愧的日子,一段努力地无所事事的日子;有时间的概念,我愿意、好像也可以永远这样地赖在这里。也知道毕业这个词,但它没有体温;直到有一天才残酷地发现,原来大学也会毕业的。于是,“改邪归正”,从春天开始(那时还不用自己找工作),就不再上课,不再到图书馆占座,茫然地一心一意——毕业ing。
    今天,你们的这个ing也走到了尽头,黑色的学位服凝重在你身上……不要说你们伤感。伤感不是青年人的专利。静下来,写这段讲话的时候,其实,我,我们这些看着你们长大的老师,也一样伤感;并且年年如此。岁月并没有让我们的心长出茧子,只是我们学会了掩饰,也善于掩饰。我们不再表达;伤感的表达是青年知识人的专利,我们知道。
    “自古多情伤离别”;但离别会让你想一些来不及想的事,说一些本不会说的话,让没心没肺的你第一次品味了甚至喜欢上了惆怅,或是让滴酒不沾的你今晚变成了“酒井”先生或小姐。如果没有这样的离别,人生会多么乏味!问一问今天在座的王磊老师,还有刘燕老师、沈岿老师,还有今年毕业的凌斌博士、李清池博士,自打他们本科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北大的校门,或只有短暂的离开。他们的本科或研究生毕业都不像你们今天这样百感交集,有滋有味,肆无忌惮;在他们心中,那只是又一个暑期的开始。
    这一个暑期是不一样的,你再也“赖”不下去了。
    其实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精彩。走出大学校园,你会发现我们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充满着活力。当然,活力并不都是美好、清新、温情脉脉的,吉它、摇滚和玫瑰花;社会中的活力常常很“糙”,更多野性、欲望和挣扎,还有你们要时时提防的贪婪、阴谋和背叛—— 一如桑德堡笔下的《芝加哥》。但这就是真实世界的活力,伴随着小麦颜色的农民工、水泥森林和汽车尾气中灰蒙蒙的朝阳,以及我们这个民族的身姿一同在这块土地上崛起。
    想一想,为什么最近美国和欧盟会对中国的纺织品出口设限,并一再要求人民币升值?为什么近来小泉等人总在那里惹事,搞些小动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搞得“中国人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海峡对岸,连战来了,宋楚瑜也来了;阿扁没来,但很憋气,知道迟早也得来。我们周围也还有一大堆问题,贫富不均、发展不平衡、污染、腐败和不公。有同学可能还没找好工作,没有“签约”;签了的,也未必满意,可能还想毁约。所有这些问题,都让人烦心,让人不爽。但有哪个时代,人人都爽——管它到哪一天,至少也会有人失恋吧?换一个角度看,也许这些问题都表明中国正在迅速发展和崛起,以一种任何人都无法遏止的强劲活力。中国正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一个更宽敞但不一定更平整的舞台;这意味着你们要面对更多的麻烦,一些前人和我们都没有经历因此有待你们来应对的麻烦。你们任重而道远。
    说着说着就高调起来了。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我们这些人都有点,也应当有点,理想主义。还是渴望为了什么而献身,这是青春期的焦灼,也是生命力的反映。但是,按照一种说法,一个男人(其实女人也是如此)不成熟的标志就是他(或她)还愿意为某种东西(甚至包括爱情)献身。咋看起来,这好像是对我们这些理想主义者的一个讽刺。其实不然。这句话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了生活,暴露了那种浪漫主义的理想主义之脆弱和虚妄。献身其实是比较容易的,也许只要一丝血性,一点勇气,有时甚至只要一分冲动。但这往往不能改变什么,最多只满足了青春期那一份个人英雄主义的激情。激情过后,则往往是空虚、失落,甚至堕落。而在今天这个好像越来越斤斤计较的年代,人们连激情也洋溢不出来了——前几年傻乎乎地,也许在看中国足球队比赛时,山呼海啸,人潮起伏,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感觉。但今天还有多少人看中国队比赛?!然而,真正的理想主义往往在激情之后。它不是夏日的骄阳,而是秋日的明亮,它要经受时光的煎熬和磨砺,要能够接受甚至融入平和、平凡、平淡甚至看似平庸的生活,从容但倔强地蜿蜒,在不经意中成就自己。它常常包含了失败甚至屈辱,还必须接受妥协、误解、嫉妒、非议。它同坚忍相伴,它同自信携手。
    想一想那选择了在辱骂声中顽强活下来最终为赵氏孤儿复仇的程婴;想一想在北海的秋风长草间十九年目送衡阳雁去的苏武;想一想走在江西新建县拖拉机厂的上班路上并保证“永不翻案”的邓小平;或者只是想一想多年来养育了也许是你们家祖祖辈辈第一位大学生、硕士生或博士生的你们的父母。
    这些理想当然是不同的,有些似乎还不够崇高,不够伟大,今天的法律人甚至会批评其过于野蛮或狭隘;但抽象看来,他们毫无例外都是理想主义者,是成熟的并因此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因为在今天我们社会,判断是否真正理想主义者的标准不应全都是实质的,不完全是你是否认同、分享他/她的追求,是否值得你为之献身;而至少部分应是形式的,即他/她是否始终并无怨无悔地追求了,是否展现了一种坚忍,一种对目标的恪守,一种我先前说过的那种“认命”或“安分守己”。
    也因为理想并不完全是个人的选择,在相当程度上,它是社会的构建,基于一个人对自身能力、时代和社会环境的理解、判断和想象。你们也不例外。也许你们的理想会显得比我们的,比我们前辈的更宏阔,更高远,但那不过是你们的能力以及北大和今日中国为你们展示了更多选项以及更大的可能性。而我们最关心的是,许多年后,在漫长的再也谈不动理想的年月后,你能否像你所敬重的甚或不那么敬重的前辈那样,拿出一个作品,值得你向世人自豪——即使仅仅如同此刻站在你父母亲骄傲目光中的你?
    因此,我希望你们切记,真正的理想,无论大小,无论高下,最终都一定要用成果来兑现,否则最多只是一个令人遗憾的、但对这个世界多一个少一个都没有意义的愿望表达,甚至只是一通大话、一张空头支票或一个笑柄。
    我们会宽容、理解并心痛你们必定会有的失败和挫折,但我们祝福、渴望并欣喜你们成功,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成功——如同当年你跌跌撞撞迈出的第一步。我们并不苛刻。
    而且,我们也有耐心。我们会在这里长久守候;即使夜深了,也会给你留着灯,留着门——只是,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
    而且,我们相信,你是有出息的孩子!你们会是有出息的孩子!

你柔软地想起了这个校园

朱苏力

   在北大法学院2006届学生毕业典礼上的致词,2006/6/23
    曾以为这段日子非常漫长,此刻都已打包存盘。四年前(也许是两年前、三年前甚或是十年前),夏末初秋,你怯生生走进了这个校园。时间像刚出屉的馒头,饱满且热气腾腾;“发现你的热爱”,每一天都在心灵中占了很多空间。后来,日子渐渐慵懒起来,周而复始,“同上”、“同上”——似乎是费孝通先生童年的日记;后来就变成了对寒假、暑假以及毕业的期盼。但此刻,时光又一次丰满起来,每件事都很细腻和缠绵;在今晚的“散伙宴会”上,或许是未来几天的一次开怀大笑后或独自发呆时,莫名的酸楚涌动着不期而至,终于,你一个大小伙子变得比女孩还脆弱,泪水扑簌而下,甚至相拥着,肆无忌惮地哭泣……。
    六月是最残忍的;一转身,校园硬生生地扯断了、拽下了一段你舍不下的青春。
    其实入学和毕业都只是人生的片刻。“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想来,在天地的眼中这一刻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只是,与之相伴的微笑和泪水表明了我们人类不完全是,或者说注定无法成为,纯粹理性的动物。我们无法超越肉身,成为自己生活的无情旁观者。许多时刻、许多地方和许多人因我们获得了特别的意义——对于我们;我们为它或他或她而感动。
    我们是为自己感动:为我们的无知,为我们的年轻;为我们故意装出来的粗鲁和野蛮,为我们掩饰不住的温情与脆弱;为那个夜晚未名湖畔你野狼般的吼歌;为那个白天一教门前飘过你眼前一个倩影;为“非典”时被隔离的惊惶;为院庆100周年前夜的忙碌;为连战和李敖的造访北大;为杨利伟和神五、神六的穿云登天……。为那再也不会有的、只属于你的这个集体,为了那再也不会有的、只属于你的这个离别。为所有虚度的和没有虚度的时光感动,为我们是那么容易感动而感动;或者,什么都不为,就只是感动,因为我们自恋、敏感和矫情,因为我们率性和真诚。
    在这个因市场竞争而日益理性和匆忙的年代,说实话,我希望你们保持这样一份真性情。有所追求但不刻意,渴望成功但也接受平凡,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事业上,无论是从政还是经商,无论是面对爱情还是面对功名。我在其他地方说过,不是一切努力都没有结果,但也不是一切努力都有结果;不是最努力的就一定最有结果,更不是努力就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不要把生活变成一项志在必得的竞赛,因为生活不是竞赛。
    因此,不要总是拿自己同别人比,无论是昨天的同学还是明天的同事,除非你想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把自己变成别人的影子,把生活变成自己的炼狱。每个人的天分和机会都有差别。你是戴昕,你是游艺,你是田田(请允许我这样称呼庄田田同学),你们都不是刘翔;而且,即使就是刘翔,你就真的愿意天天比赛——哪怕是奥运会?我们当然希望,也相信,你们有骄人的成就;但如果没有,只是做好了自己的事,问心无愧,那就足够好了,那就是有出息。不要仅仅生活在他人的期待中,或者被北大的牌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也千万不要把“明天北大为我而自豪”太当真。什么地方规定了北大的毕业生就不能平凡、平庸甚或是失败?就不能比别人收入低,房子小,就必须有车?请记住你父母亲的话,一句老百姓的话,“平平安安就是福”。
    也因此,你们千万不要上了某些法学教科书的当,总觉得,或刻意寻找,社会或某个人欠了你什么,这里没有起点公平,那里没有结果公平。一不小心,你会把一生都用来挑剔抱怨了。生活从来就有许多偶然、意外,幸与不幸,以及许多你认为的不公平,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情感上。但无论什么,都只能面对,那为什么不从容一些——人所谓的荣辱不惊?其实,你走进和毕业于北大法学院,虽不是纯属偶然,但也并非天经地义;其中就可能有一丝幸运,而你这一丝幸运的背后或许就有你的许多不知名同代人的失落、遗憾甚至不公平感。我当然不是在劝说你们听天由命;你们一定不会。我想告诉你们的只是,愤懑和抱怨都是沙漠,山野丛莽间的杜鹃才会让你懂得什么叫做怒放;当你抱怨时,你就是在毁灭你的当下,就正在失去创造和享受生活的这一刻。如果你看不清这一点,你就不会有幸福,也不配享受幸福。
    而我希望你们幸福。
    这是临别之际我对你们的真切希望,一个也许太平庸俗气的希望。只是也许。我并不认为庸俗,即使在这一有点庄严的场合和背景下。高谈阔论,宏大话语,你们已经听了很多,尤其是在北大,尤其是在北大法学院;但即使句句正确,连续的高亢单音也只是高分贝的噪声,会让人受不了,更会湮灭心灵的感悟和感受。因此,每年的毕业典礼上,我都没打算对你们重复什么正义或人权,勤奋刻苦或自强不息,而只是絮叨一些小道理,希望你们幸福。似乎不合时宜,但即使是“依法治国”,又有什么地方规定了毕业典礼上院长就只能说一番大道理,不能说一些悄悄话?只能豪情满怀,不能温情脉脉?
    而如果不是希望你们幸福,我们还能为什么工作?你们的父母又为什么辛劳?而如果不是首先希望你们幸福,我们又如何追求和拓展人类的幸福?
    我,以及北大法学院的老师们,都爱着你们;除了家人,也只可能首先爱你们。也许,在这个高歌人权和全球化的时代,我的这种情感、思想和表达都已经落伍,至少是不那么政治正确。但我并不因此惭愧和惶恐。作为生物的和社会的人,我们的感受、想象和爱其实都注定是地方性的、狭窄的,有时甚至是“自私”的。“孩子是自己的好”是老百姓的俗话,而我们都是些俗人。但别忘了,耶稣基督对其信徒的要求也不过是“爱你的邻人”。我坚持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才是我们真正可以实践地拓展我们的感受力、想象和关爱的实在出发点和可靠路径。
    首先爱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同胞,你的祖国;这其实不是一个要求,而更多是一个祝福——只有这里你才会发现你情感的归宿;否则,能有谁真正分享你的成功,或分担你的痛苦?
    无论此刻你是多么向往远方,憧憬未来,即将远走他乡,甚至飘洋过海,都请相信我,多少年过去后,你光洁的脸庞变得粗糙,纤细的腰身变得臃肿,在一个飘雪的薄暮,或是细雨的清晨,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柔软地想起的不会是图片或电影中的哈佛、耶鲁,不会是宇宙间某个遥远星球上陌生的高等生物,而只会是这个让你心疼过的校园,这个残忍的六月,这些相拥而泣的XDJM——也许还有你们的邓峰GG、郭雳GG……。
    祝福你们!北大法学院祝福你们!
    2006年6月于北大法学院科研楼

责任高于热爱

(2007年6月21日北大法学院毕业欢送会致辞)

朱苏力

   又是合影留念,又是祝福叮咛,又是离愁别绪;只不过这是2007年的六月。
    去年说是今后全校统一毕业典礼,法学院还是举行了今天的欢送会;名字变了,主题、情调和程序却都差不多。确实,一起待了好几年,哪能悄默声息地就走了?世界上好多事改头换面也要坚持不懈,这也算遵循先例,即所谓制度吧(对不起,一不小心,又给大家讲起了法理)。甚至听说,有同学大气磅礴地替我撰写了题为《光荣与梦想》的致辞,10天前就在未名BBS上“剧透”了;前天,一位英语国家的记者为此还把电话打到了我的办公室,我不认领,还以为我矫情,一定要强加于我。谢谢这位同学的良苦用心。虽说如今倡导志愿者行动,但也不能如此深入普及吧?太多的事不可替代;你有权沉默,无权代理。
    而且,照着你的稿子念,看到帖子的同学会觉得忒没劲,且不说枪手、抄袭或者是署名权问题了;但不照着念,苏力院长每年也就那几句煽情,让你先占了,他还说什么?
    我只好旧话重提。
    几年前,特别针对北大校园的学习生活,在迎新大会上,我说过,“发现你的热爱”。无论你是否发现了,此刻,针对你新的社会角色,我却想说一句不大中听的话:做你能做的,而不是想做的事。
    不中听的一般是实话。找工作,说是双向自由选择,但都知道,你既没太大自由,也没很多选择;更大程度上是进入一个格式化的社会,是“求职”。社会一点也不“小资”;它最多也就听听,却不在乎你的感受和自尊,不会迁就你。你要与之兼容,而不是相反;你可能得在一个甚至是一系列未必热爱,更多出于功利而选定的岗位上,尽心尽力,干出业绩,然后才谈得上发展、开拓和创造自己。当然,也不必太多抱怨或感叹,这个世界上,古往今来,就没几个成年人干的都是自己想干的事。
    因为,你们大了,已经有了更多可以统称为“社会的”责任。“老板”对你有要求,同事对你有期待,甚至就因为毕业的这所大学、这个法学院,你也有额外的压力。你得活的像样,更得活的正派,让父母欣慰,让(已有的将有的)妻子/丈夫和孩子幸福,顺带着也让亲友、同学和老师放心。这都是你的责任。当然,还可以,也应当谈谈“治国平天下”或“和谐社会”或“大国崛起”之类,只是“修身”和“齐家”是最起码的。如果连自己都撑不住,本职都干不好,还得那最多几十号关心你的人为你操心,还说什么社会贡献,谈什么人类关怀?记住,在社会、职业以及家庭中,责任永远高于热爱。
    而且,我们绝大多数人对工作或职业也未必有什么具体的执着;即使有,是否真值得一生追求,也是问题;即使情愿,谁又能保证你恪守此刻的山盟海誓——你不也曾沉迷于金庸、“曼联”或王菲,甚或认为自己某方面才华不菲?还有,你喜欢,就真能干好?有什么根据说,此刻的热爱,甚或不热爱,不是“吾从众”,不是社会对你的塑造,或干脆就是一个机会主义的选择?我们绝大多数人其实也挺喜欢,至少不坚决拒绝职业或生活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包括与之相伴的意外、风险、惊喜以及一些可以用来装点回忆录的小小——不敢太大——失败。很多时候,一个人此时此地的成功恰恰因为他彼时彼地的失败。
    我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我们的陈兴良老师就曾是千岛湖畔的一位民警,白天走家串户,深夜还抱着郭小川或浩然。而牟平姜格庄的大地也一定记得那本梦想署名“卫方”的《春苗》类剧本;甚至十多年前,我们的“老鹤”还曾勇敢下海,尽管几个月后又扑腾着水淋淋的翅膀上了岸。还有,我们的姜明安老师、王世洲老师、龚刃韧老师和孙晓宁老师,30年前都当过或当着军人;也许早早预知了贺老师的批评?复转军人没进法院,都进了法学院,而且是北大法学院。在一个30年前不曾想到更谈不上热爱的职业中,如今,他们都创造了自己,也正塑造着你们和你们的未来。
    听起来很有点传奇,这却是我们这代人的经历。不希望你们重复,也不可能重复;前方拐角等着的有你们的传奇。但它还是给你我一些启示:生活和职业,过去不是,今后也不会是个人爱好的光影投射;它是子弹划出的那条抛物线,无论是否连接了击发者和他心中的目标。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规划人生,却无法完成设计;向往未来,却只能始于现在。
    我们只能向生活妥协!但妥协也可以是一种坚持。不仅我们每个人的追求和爱好都必定在社会中校订和丰满;更重要的是,成攻和失败,伟大和平凡,从来都不在起点,而只是基于结果的事后评价,甚至——改一改奥威尔的话——未必是你干的事,有可能是你赶上了什么事。评价标准是社会的,不是你个人的;跟自个儿比武,分不出高下。做你能做的事,因此,既不消极,也非无奈,它的另一意味就是超越,超越那个感性的自我。
    时间过得真快!对法学硕士来说,有些书可能还没来得及打开,毕业已猛然站在你眼前,带着青春的欢乐、骄傲、活力以及些许伤感。这不是你的第一次,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你还会重复今天对时间的主观感受:向前看,光阴迢迢,望眼欲穿;事后才感叹,白驹过隙,人生苦短。而随着年龄增长,你还会发现日子是越过越快。
    这是我生命的体验,每个人中年后都会感觉,尽管未必自觉。在此说明,只希望你们更珍惜时光,热爱生活。想做些什么事,一定抓紧;无论大事小事,无论工作、学习、创造还是爱,无论追求功名、享受人生还是两者兼得,也无论最后是世俗眼中的成功还是失败。
    具体生活永远在琐细平凡的当下,千万别把它抵押给关于自己的“愿景”或“理想图景”,vision这个词更多译作幻觉。
    你可以持之以恒,也可以随遇而安;可以雄心勃勃,也可以知足常乐;可以谨小慎微,也可以大胆奋进。只是,“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当一个个未来变成“此刻”时,怅然和失落。
    未来其实并不遥远;此刻不就是你曾经眺望过的一个未来?!
    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年岁岁“话”相似。在这送别之际,代表北大法学院和全体师生,我祝贺你们每一个人毕业;更祝福你们每一个人,坦坦荡荡,走进社会,平平安安,走过未来!
    2007年6月于北大法学院科研搂

在许多感动之后——朱苏力院长在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北大法学院2008年毕业欢送会致辞)

朱苏力

  无论你何种心情,这一天还是来了;居然来了;或,终于来了。 

  但我不打算太多关注校园,因为过去半年来扎了堆的意外!二月,冰雪冻住了南中国。三月,拉萨的浓烟;全球华人呐喊:“做人不能太CNN”。四月,埃菲尔铁塔下,金晶抱着火炬,那感动了整个中国的羸弱但坚强的身姿。然后是五月和六月,撕裂大地和河流、也撕裂亿万中国人肝肠的特大地震,以及那些背着生者走出死亡、背着死者走出瓦砾的,比你更年轻的中国军人…… 

  我们流了许多泪水,和中国一起;此刻的你,还会感动吗?这注定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情感大起大落,一场最生动的毕业教育;你更多理解了自己,理解了中国,理解了这个相当复杂,不只有温情,还有险恶、有时还很残忍的世界/自然界。银杏树叶日见浓厚的那个早上,在排队献血的长长队伍中,我看到了你,和你的选择。你的身影告诉我,你的成长;然后,学位帽的流苏一闪,你走进了这个刚刚举行了110周年校庆的大讲堂…… 

  代表北大法学院,我欣慰地也真诚地祝贺你们毕业! 

  预言当下是危险的。但我还是想说,多少年后,2008年不仅是你,更可能是中国近代以来最具标志性的年份之一。不仅仅因为上述事件以及一个半月后的奥运,更因为你、我以及无数中国人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的直觉、情感、思考和行动。一个利益和情感紧密交织的中国正在发生,穿越了生死于斯的村落、县乡甚或省市,也不再限于政界、商界或知识界人士。打湿中国的泪水,涌向汶川的志愿者和救灾物资,低垂的国旗和驻足的行人,以及舰、船、火车、汽车和工厂三分钟的悲鸣,重新锻造了我们每个人、这个国家以及每个个体与这个国家和世界的关系。 

  我看到了共和国;我看到了共同体。 

  这当然有,却不仅仅是人性和善良;更不因为所谓的“普世价值”。否则,死难更多的缅甸风灾为什么没有激起你我同等强烈的悲痛?奥运火炬传递为什么在各国会有如此不同的经历?以及为什么,尽管华人抗议,还是有许多美国人不知道、也没打算知道卡弗里先生究竟说了些什么?至少今天,民生与福利,民主和宪政,仍然、并只能以民族国家为边界展开。如果一个国家的民众对利益共同体缺乏认同,对共同的基本利害缺乏感知,他们就还只是法律定义上的而不是自觉的公民;所谓民主就不无可能导致战乱和分裂——想想10多年来版图一次次被切割的南斯拉夫以及今年2月间自行宣布独立的科索沃!而所谓宪政不仅可能成为一个地理国家的政治闹剧,更会是那里民众日常的生活悲剧——想想几年来爆炸声持续不断的阿富汗和伊拉克! 

  说这些也许boring的话,不仅仅因为你我是法律人。精神洗礼或情感升华固然重要,仅此却不足以应对当今世界,甚至不足以有效展开你个人的未来生活。需要更有穿透力地思考、感受和理解社会,智慧地洞悉幽暗的人性,看到那些也许恰恰因为情感强烈、我们才有意无意拒绝看和思考的东西,并行动。 

  是的,我们愤怒于某些西方媒体对中国的偏见或成见,但那非常的愤怒也暴露了我们曾有过非常不切实际的期待,而这本身就是偏见。为什么如此期待别人对自己“全面”、“客观”甚至“正确”的评价?其中难道没有一点深刻的不自信,甚或自卑?而创造者会以行动和作品创设标准!当然应当批评CNN或BBC或德国《镜报》不理解甚至妖魔化中国,但怎么可能期待他们同你我一样、甚至比你我更理解这个国家?更别说热爱了。而你我又真的理解我们自己,或他们?卡弗里先生的刻薄言辞确有种族歧视的嫌疑,但不无可能,他试图以“很黄很暴力”的语言争夺收视率;如果这一猜测不错,那么你我有理由分享的情感反应,在一定意义上,是不是又有点“很傻很天真”?即使他真的仇视中国,那也正常——你怎么可能期待世界上每个人都对中国友好?正如不可能期待每个人对你真诚一样——除非你准备上当受骗!《让世界充满爱》是期盼,恰恰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也许永远都不会充满爱。仅仅歌声,改变不了世界! 

  我们关心别人的看法,会努力沟通,必要时也将抗争。但看法,和爱情、友谊、信任乃至你未来的事业一样,不可强求;强求会使一切变质。中国和中国人的世界形象,说到底,要靠你我的长期努力。相信世界绝大多数人的善良和判断力,但首先自信:我们正在创造一个强大的、更是伟大的中国! 

  还回到汶川地震。灾难使我们血脉相连,但要清醒意识到,这种心心相印未必,甚至就不会持久。钱钢的《唐山大地震》曾有过生动描述;涂尔干的《社会劳动的分工》则有过理性分析。情感是来得快,可能去得也快;和灾难不一样。而一旦生活回归常规,斤斤计较、勾心斗角甚或贪婪卑下,也会如野草重新占领它的领地。灾难考验个体的选择,但它不改良人性,因此谭千秋老师安息了,而我们的一位校友“范跑跑”老师则闹出了很多动静;灾难也不是长效的道德保洁剂,否则诺亚方舟的大洪水或肆虐的黑死病早该把人类带进天国了!事实上,这次地震同样没能挡住某些罪恶的手伸向死者的财物。 

  而我们如此动情,相当程度上应归功于发达的媒体,特别是电视。“触目惊心”,“触景生情”,人类更多是依赖图像感知世界和自我的生物。我们很容易震惊于如山的废墟、成片的特别是儿童和孩子的尸体,乃至废墟间小郎铮的一个敬礼就让多少人潸然泪下;否则,8.0级、特大地震、近10万人死亡和失踪,在我们心中几乎就是一些抽象的文字或数字。 

  不是苛求或批判,但也不是宽容,我只想暴露,你我在内,人类的一些弱点。永远不要低估这些至今没多少改变的人类弱点。 

  甚至,我想说,地震后的许多慷慨,尽管发自内心的善良,却不仅仅因为善良,至少部分地,因为我们的人民更富裕了,国家也更强大了。许多个人才可能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捐款,捐出的也不再是穿旧或退出街头风景的衣物;才有人能够自行驾车甚至“打的”千里迢迢去当志愿者。中国政府才可能一个多小时即启动了,并在几天内运送了,10多万军人武警进入灾区;震后一个月就制造和调运了上百万顶帐篷和十多万套活动房。是,富裕不等于善良,但极度贫困甚至会剥夺善良。一个强大的祖国不可能仅仅是情感的,她还必须拥有巨大的物质财富!其实,我们从来善良;但只是这一次,在整个世界面前,中华民族才得以展现令我们自身也震撼的强大的善良;而正是30年来的改革开放,为我们的人性在这一刻的饱满释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还算一个毕业致辞吗?冷酷说教中还夹带了“政治不正确”!但替代公式化毕业致辞的并非只是“柔软地想起这个校园”。面对今天的中国和世界,我们必须超越昨天和自己;我们拥抱,却不止步于感性和温情! 

  而且,我相信,无论如何,这都会是你心中最好的校园,留下了你的一段刻骨铭心;种种失意,哪怕是失望,时光打造,都会成为你回忆中的亲切。其实,记住这一点也就够了:贺岁之夜的广场上,这个大学的校长为你们,更为了你们,唱着“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 

  真的,我相信,即使流了许多泪水之后,今晚,“上元居”的散伙饭上,我仍会看见你盈盈的泪光! 

  2008年6月22日改定于北大法学院科研楼 

 

 

 

 

 

 

 

 

22:23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1)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7月9日

朱苏力的演讲(全)

        是这样子。。老妈对突然对朱苏力的演讲很感兴趣,但她对网络的知识仅限于玩QQ游戏,和在我的博客上乱逛。今天她电话时说她“无意”发现了响姐的博客,她强调了一下“无意”,然后看到响贴的苏力的演讲,很感兴趣,表示愿意多读几篇,并表示不愿意学习如何利用baidu或是google搜索获得,所以我在这儿贴一下,供她老人家享用。。。

你我都如流水(在欢送2001届法学院毕业生大会上的讲话)
朱苏力
   同学们,老师们,下午好!
    今天下午,我们在这里开会,欢送即将毕业的2001届北大法学院毕业生。他们将远行(当然,也不是都远行,还有不少人还会在这里待上数年,然后再远行)。但毕竟有一些同学将远行,毕竟他们把他们青春中最美丽的一段时光给了北大,留给了我们北大法学院,我们的北大、我们的法学院因他们而美丽、而年轻。让我们祝贺他们,也感谢他们。
    我当过军人。进军营的第一天,我就被告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都不过是那流过军营中潺潺之水。而我今天才突然感到,其实北大、我们的法学院也是如此,一年年迎来送往,都如流水。“子在川上曰:来往如斯夫?”
    在这一刻,在这即将告别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也许有点伤感,尤其是你们这些即将远行的人,尤其你们这些即将远行的年轻人,尤其你们这些依赖符号为生因此格外多愁善感的即将远行的年轻人。但是,如果想穿一点,其实我们这些还将继续在此安营扎寨的学生和教员,对于北大来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都不过是那“流水”。流水是我们分享的命运;我们都将远去,逝者如斯。留下的只是这个北大,这片山河。
    “北大是常为新的”,鲁迅先生说;其实北大更是常新的。常新就是因为有你们和我们这些“流水”。你我把青春留在了这里,把青春的欢乐和痛苦都留在了这里,把一些浅薄的深刻和一些深刻的浅薄都留在这里,我想也有一些人把自己的初恋永远掷进了未名湖水。一些梦想消失了,却获得了另外一些梦想。正是这些青春和青春伴侣养育了北大的常新和常青。
    流水向何方?在江河湖海?在大洋彼岸?在高天流云?但不会忘记的,我相信你们,不会忘记曾让你欣喜若狂也曾让你焦躁不安、让你由衷赞美过甚或也曾让你愤愤诅咒过的北大和北大法学院。因为,这里有你永远不再归来的青春!北大就是你这一切的标记,北大法学院就是你的这一切的象征。而这,就足够了!
    祝你们平安,祝你们幸福,祝你们成功!谢谢
    2001年6月7日星期四

 

你们不再提问了(2002届本科生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朱苏力

   这些天,法学院楼道里总是很热闹。毕业和即将毕业的同学兴高采烈,穿着毕业服,来往穿梭,合影留念。弄得我的心也是意乱神迷,有点惶惶不可终日。等坐到计算机旁写这些文字时,不禁暗自嘲笑:究竟是你毕业呢?还是人家毕业?
    这种日子再持续下去,我可能就什么事也没法做了。
    因此,有许多事情都是不能多,也不能长的。前几天,博士生、硕士生毕业,我讲了话;今天,又要讲话。我现在才知道,如果没有秘书,当领导也是不容易的——如果要讲他自己的话,而且要在一些类似的场合讲一些类似的话。本来我想把自己原来的那份稿子,再念一遍,反正讲话对象是不一样的。但一想,这可不能像有些老师上课的讲稿——不管哪年、不管对谁,都一样照着念。看来法律世界的德性——简单和统一——和生活世界的德性——复杂和细腻——还真不一样。
    这是说笑话。其实我倒是觉得研究生和本科生毕业典礼应当分开。说实话,对本科生格外优待一点,是有道理的。因为你们进来的时候,不管你们是否愿意承认,确实都是孩子。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你们把最美丽、灿烂的四年时光留在了北大。我们有更大的责任让你们快快活活进北大,让你们高高兴兴出北大。
    我还有其他的更为长远的想法。我在国外了解到,一个学校的校友募捐,最主要来自本科毕业生,因为似乎只有本科才真正给人以身份和归属感。因此,我现在给你们多一点优待,40年后,我们的北大法学院就会有更多的回报。(看,朱苏力是多么的狡猾!他甚至算计着你们40年后的钱呢!当然,早一点也行。)
    而且,就你们这一届本科毕业生来说,我们也是很有缘分的。将近四年前,我每周都有一天要早起,匆匆赶到昌平园给你们上课。虽然许多人和名字对不上号,更多的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但我还记得:
    期末考试时,我看到一份字迹很娟秀,论证很细致,说理挺充分的考卷。我给了他全班的最高分,并记住了他的名字——章永乐。听说章永乐马上要去加州洛杉矶分校学习去了。上次看到他,穿着一件因为印上了几个字、因此就称作文化衫的老头衫;衣服太大,空荡荡的,让人觉得那里面不是章永乐,而是一块搓衣板。
    我还记得法理课的课代表,印象中是贵州来的一位有点胖乎乎的漂亮小姑娘,工作、学习都很认真负责,字也写得也很漂亮,很大气,与章永乐的字似乎相反。记得她期中考试好象是得了85分,成绩很高,但不是最高,心里似乎有点难受。我就装作不知道,也就混过去了。后来偶尔在楼道中碰到过一两次,记得脸型,记得姓刘,名字是方什么,或什么方,因此一下子我就侵犯了两个人的名誉权,擅自把她改名为刘方誉;好在她不是齐玉伶,刘方誉也不知道,因此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麻烦最高人民法院,因此迟滞了中国宪法的司法化。直到上次照毕业照的时候,又见到她,总算叫对了她的名字。而且发现她不再是胖乎乎的,而是挺修长挺拔的,楚楚动人。对了,她的名字叫刘诗芳。
    哦。还有张锐,也是一块搓衣板——只是更长一点,头上顶着一个与我们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同名的头型。课间休息,他和一些同学,总是围着我提问,似乎怕我想不开,会自杀;而我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展示了自己的羽毛。再见时,是在院务办公室。记得让他替我起草一份发往香港的唁电。他写了一篇很好的香港、台湾流行的那种公文唁电,半文半白,实在令人我刮目相看。想来,几年来一点读了不少王泽鉴、史尚宽。只是,不再向我提问了。
    是的,你们都不再提问了。不再提问,不是因为我的课早已结束了。不再提问,是因为你们已经忙起来了,已经熟悉了北大老师的套路了,已经能从容应付各种考试了。
    不再提问,是因为你们也许是忙着考toefl、GRE、准备律考;忙着玩计算机和计算机游戏;忙着从网上下载《大话西游》或《我的野蛮女友》或《蓝色生死恋》或《电视流氓自己的故事》。
    但我想,你们不再提问了,因为你们接触了更多的课程,遇到了更好的老师,有了更宽阔的视野了;因为你们不再迷信老师了,因为你们已经懂得了,其实许多问题并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因为你们有了你们的判断、你们的兴趣和趣味了;以及,因为,最重要的,你们懂得了如何自己学习了,懂得了如何寻找你们自己学习的、生活的、工作的以及人生的答案——事实上,你们这一届毕业生中继续在北大学习的,无论是保研,还是考研,就没有一个报法理专业的。让我作为教法理的老师感到疑惑,不知道这是我的失败,还是成功。也许正因为你们成功了,才让我感到自己的失败;但是,如果真的如此,我以及我们的法学院又能算失败吗?!
    是的,你们不再提问了。
    但这也就到了你们毕业走人的时候了。
    如今社会上流行“爱心”这个词。把动词名词化,是20世纪中国语言的一个重大变化。这种语言的变化也许意味着社会现象包括主观感受的客观化过程,也许意味着社会科学的发展,因为社会科学需要稳定客观的研究对象。
    但是这种语言的变化也带来了很多副作用。我想你们在对你们的女朋友或男朋友信誓旦旦时,说的不会是“我的心充满了对你的爱心”之类的混帐话,这样的句子不仅别扭、拗口,甚至荒谬,很周星驰。这种主观客观化、动词名词化使语言失去了那种朴素、直率以及震撼心灵的美。
    我不喜欢这种“爱心”的说法。传统有时还是好的,我坚持传统的主观的动词表达式。在你们临别之际,我只是说:我爱你们。
    是的,我爱你们,没有修饰和限定。
    “但如果一定要给这份承诺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2002年7月17日

这一个大学生活的尾巴(2003年7月2日在法学院本科生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朱苏力

   这一个大学生活的尾巴
    (2003年7月2日在法学院本科生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苏力
    前几天,在红四楼网上招生答问,潘思源同学也在;结束后,走到未名湖畔,我问,快毕业了,有什么感慨?看着阳光下未名湖那光影绰约的漾漾碧水,她幽幽地说了一句,“过好大学生活的尾巴”。
    在这欢庆你们毕业、欢送一些同学离开校园的场合,我说两句话,也加入你们大学生活的尾巴。
    第一句更多是说给马上要走向工作岗位的同学的,一句大实话:社会和学校很不一样。在校园里,个人努力也起作用,但作用更大的其实是天分。老师不要求你们的物质回报,只要你考试成绩好,人格上没有大毛病,基本上就会获得老师的欢心,就会获得以分数表现的奖励。在这个意义上,大学基本是一个“贤人政治”或“精英政治”的环境,更像家庭,评价体系基本由老师来定,以一种中央集权的方式,奖励的是你的智力。社会则很不同。社会更多是一个世俗利益交换的场所,是一个市场,是“平民政治”;评价的主要不是你的智力优越(尽管你的聪明和智慧仍然可以帮助你),而是你能否拿出什么别人想要的东西;这个标准不再由中心——老师——确定,而是分散——由众多消费者——确定的。因此,尽管定价178元,不到十天,3千册英文版《哈利波特与凤凰令》在北京新华书店已经脱销,而许多学者的著作一辈子也卖不了这么多,甚至只能“养在深闺人未识”;也因此,才有了“傻子瓜子”年广九,才有了“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才有了IT产业中的退学生现象(大家还记得甲骨文公司首席执行官埃里森2000年在耶鲁大学毕业典礼上的讲话吗?)。这种“脑体倒挂”,不完美,但也恰恰表明了市场的标准,人类的局限——你甭指望通过教育或其他,把消费者都变成钱钟书或纳什。因此,我们的同学千万不要把自己16年来习惯了的校园标准原封不动地带进社会,否则你就会发现“楚材晋不用”,只能像李白那样用“天生我材必有用”来安慰自己,更极端地,甚至成为一个与社会、与市场格格不入的人。
    尽管社会和市场的手是看不见的,但它讲的却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它不讲期货,讲也都是将之转为现货。你可以批评它短视,但它通常还是不会,而且没有义务,等待你成长和成熟。它把每个进入社会的人都当作平等的,不考虑你刚毕业,没有经验。如果你失去了一次机会,你就失去了;不像在学校,会让你补考,或者到老师那里求个情,改个分数。“北大学生有潜力、有后劲”;别人这样说行,你们自己则千万不要说,也不要相信。这种说法不是安慰剂,在某种程度上,实际上就是说你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如果你有什么素质,有什么潜力,有什么后劲,你就得给我拿出来,你就得给我变成实打实的东西——也许是一份合同起草,也许是一次成功诉讼。
    这一点对于文科毕业生尤其重要。理工科的学生几乎是从一入学就很务实,就是一次次实验,一道道习题,就是一个毕业设计,没有什么幻想;他们几乎没有谁幻想自己成为牛顿、达尔文或爱因斯坦,就是成名了,也是他或她自己。而文科学生,大学四年,往往是同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一些事件和人物交往,在同古今中外的大师会谈;你们知道了苏格拉底审判,知道了马伯利诉麦迪逊,知道了“大宪章”等等,你们还可以评点孔、孟、老、庄,议论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甚至“舍我其谁也”。大学的文科教育往往会令许多人从骨子里更喜欢那种激动人心的时刻和时代,甚至使人膨胀起来。但这不是,而且也不可能是绝大多数人的生活,而只是学院中想象的生活。我们每个人都只能生活在日常的琐细之中。
    因此,第二句话,要安分守己,这是对每个同学说的。这句话对于我们这个时代也许过时了,但对你们,可能还不过时。因为我从来也不担心北大的毕业生会没有理想以及是否远大,而更多担心你们能否从容坦然面对平凡的生活,特别是当年轻时的理想变得日益遥远、模糊和暗淡起来的时候;还因为,我要说,几乎——如果还不是全部的话——每一个雄心勃勃的人都注定不可能完全实现他的理想。我当然希望而且相信,你们当中能涌现杰出的政治家、企业家、法律家、学问家,但只可能是少数——多了就挤不下了,多了也就不那么值钱了——边际效用总是递减的。无论在世俗的眼光还是在自我评价中,绝大多数人都必定是不那么成功的。但是,我们要知道,成功并不必定同幸福相联系,所谓的不成功也未必等于不幸福。因此,在你们离开校园之际,你们不仅要树立自己的雄心,更必须界定自己的成功。
    让我告诉你们一个人吧,一个也许当年把你们当中的谁招进北大的人,一个本来会且应当出现在这一场合却再也不可能的人。这个人当年曾以全班第一名毕业于这个法学院,毕业留校后,长期做学生工作、党团工作、行政工作;在北大这样一个学者成堆的地方,他的工作注定了他只能是配角,而且还永远不可能令所有的人满意,乃至有人怀疑他当年留校做行政工作是不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不行。但他安分:勤勤恳恳地在这个平凡的岗位为我们和你们服务;他守己:恪守着他学生时代起对于生活和理想的追求——一直到他外出招生不幸殉职。
    他不是学者,更谈不上著名;他没有留下学术著作,留下的,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中,是诸多的报告和决定,有关招生,有关法学院大楼,有关保送研究生以及处分考试作弊的学生;他每年都出现在“十佳教师”的晚会上,但不是在台上接过鲜花,而是在台下安排布置;他没有车子、房子,更不如他的许多同学有钱。但是,当他离去之际,他的同事、同学和学生都很悲痛,包括那些受过他批评的学生。是的,他没有成为一个被纪念的人,甚至不是一位会被许多人长久记住的人,但是,他是一位令他的同事和同学们怀念的人。这难道不是一种令人羡慕的成功?尽管有点惨烈和令人心痛!
    我们的事业,中国的事业,其实靠的更多是许许多多这样的人。
    安分守己并不是一个贬义词,甚至不是一个中性词;“安分”是不容易的,在这个时代,“守己”则更不容易!
    看来老天注定是要给你们的这一个大学生活的尾巴更多的色彩,更浓的情感。同学们,或者,还请允许我加上一个平庸的形容词——“亲爱的”;我想,哪怕是多少年过去之后,你们都一定会想起这个只属于你们的大学生活的尾巴。想起那个其实比其本身在中国更为流行的名词,那些慌乱和不安,“逃窜”和出入证,22、23、24楼以及楼前那又一次漏不下星光的林荫路;你们会想起网名“飞花”的师姐,为她的疾病募捐以及向朱苏力院长提出的关于建立扶助基金的建议;你们会想起建武老师的突然离去,想起泪水中的鲜花和鲜花中的泪水,想起他爽朗的笑声,也许还有眼镜后他那责备的目光;也许还有今天的毕业典礼,此刻你周围那众多熟悉又陌生的“企鹅”,以及今晚你们年级的聚餐和狂歌……。
     我祝福你们!我祝福你们了!
     谢谢。

走不出的背景(2004年6月16日在北大法学院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朱苏力

   (2004年6月16日在北大法学院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苏力
    刚才,我是有意从湖边走过来的,看细雨淋湿了未名湖,淋湿了这个下午。
    每年这时候,校园里都纠缠着留恋:睡在你上铺或下铺的兄弟,暗恋了数年的某个同学,“学五”或“农园”,“必逃的选修课和选逃的必修课”,对了,还有贺老师,以及那已成为你青春之象征的湖光塔影。
    但年轻人往往多情又无情,敏感又迟钝,执著又漂浮;四周有太多鲜活的诱惑,未来则灿烂得令人眩目,匆忙的你也许正忙着“毕业前一定要做的10(或20)件事”,或是哼着郑智化的“用一辈子去忘记”,一边在“一塌糊涂”上贴一张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也决心把别人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帖子;也许你没有时间细细感受一些因熟视而无睹的东西,一些背景。
    因此,我们把张文教授和盛杰民教授的退休仪式放在你们的毕业典礼上。他们不仅是你的老师,也曾是我的老师。他们也曾同今天的你一样年轻,一样的激情洋溢;在为法学院、为我和你的成长贡献了自己的全部华年之后,他们打算悄悄地离开。他们比徐志摩更懂得“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但许多时候是不允许悄悄别离的,否则,我们就“太不仗义”,会感到愧疚。我们希望借此刻,不仅表达你、我和法学院对他们的感谢,祝福他们健康、幸福,希望两位老教授能从你们身上感到一种欣慰和满足;但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们能从这一刻感受到一种期待和责任。
    我更想提一下你的父母。几天前进城,路过两所中学,看到一些中年人在校门前的林荫间溜跶,我突然意识到那是高考的日子,不禁眼睛有些发涩。在座的许多同学的父母,在四年前或数年前的一个焦灼季节都经历过这种焦灼。而在今天,在你的毕业典礼上,我又看到了他们,拿着相机,笑容比你的更茂密,比你的更阳光;尽管更多同学的父母没来,或者说,没有能来。
    其实我并没打算神话你的父母,神话“养育之恩”。这是“欠了儿女的债”,普通百姓说;而今天的你也许会调侃地引证《婚姻法》第21条。我提起你们的父母,因为他们大多是普通人,也因为我是他们的同龄人。在你今天的这个年龄,当年的他们是知青、士兵、工人或农民,有的至今如此,有的今天则已经下岗或者“提前退休”了。他们许多人都没机会进入大学校园,更不用说进北大的校园;大学是他们许多人的一个永远的梦,一个醒时的梦。而至少部分因为他们的这个梦,你从小就承载了他们的追求:也许你因此没能看某部电影或电视剧,失落了童年或少年本应享有的一份快乐;也许你挨过骂,甚至挨过打——因为某次考试成绩或者一次恶作剧。而此刻,你是他们的骄傲,满足了他或她那难免的一点虚荣……
    你是他或她这一生最杰出的作品!
    明天,你或许会坐在建国门外的某间写字楼中,从深色的玻璃墙后,俯瞰着窗外公路上的车流,无声地涌动;也不无可能,后天,你会在谈判桌上同外国同行bargain投资甚或并购索尼、宝马或通用公司的问题……
    但是,玻璃墙隔离了城市的喧闹,会不会也隔离了你对城市以外的感知?成天的飞来飞去会不会令你疏远了土地,走南闯北多了会不会什么都看不到了,或懒得看了?成堆的文件让你变得更务实了,但会不会也让你变得漠然?严谨的法条让你的思维更象法律人了,但会不会使你的判断远离普通人?不错,知识改变命运,也确实改变了你的命运;但如同从老子、卢梭到王朔和波斯纳说过的那样,知识也会败坏人的纯朴天性。知识不可能令你消除困惑和烦恼。你不可能拿着法理学要点去面对生活,“法律信息网”中也没有诊治人生的良方。当某个午夜从律所加班归来,打开房门,你是否会感到孤独,或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而且,你们还有时间,或还有心情同你的父母对话吗?说得更俗一点,你会不会忘了自己姓什么?
    因此,我建议,如果遇到了一些就是“找不到感觉”或是“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无论是个人的还是社会的,你都可以甚至应当问一问你的父母,或设想一下他们的可能回答,即使他们的言词不那么雄辩,不符合教科书上的定义,甚至不符合什么“历史潮流”。也不是说你一定要听父母的话,那不可能。但如果你要真正能做大事,而不仅仅是当一个“知道分子”,那么起码你要能够同你的父母对话;你们要能理解他们的好恶,他们的情感,他们的愤怒和担心,他们的直觉、想象和判断,甚至他们的错误和平庸。否则,谁还能指望你有能力同无数的普通人对话?而你的成功,又能与谁分享?
    你将为之服务、将捍卫其权利的,最终说来,就是他们,而不是什么抽象的正义。那个在你的教科书中常常出现的神圣化的“人民”,说具体点,就是他们,就是像你父母这样的一些人——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成功有过挫折的人,一些聪明、才华、运气都不如你的人,一些虽关心他人但更关心自己和自己孩子的人,一些可能在生活的跋涉中失落了理想的人,一些分享了人类其他种种“弱点”或称之为“人性”的人。而且,多少年后,你还可能发现,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们构成了这个社会的背景,你的背景;不可或缺。你的行动的一切意义,最终由他们赋予;成功与否,也得由他们说了算。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并不只是儒家的一种政治理想,其中或许还隐含了一种,甚至是唯一的一种,真正理解你人生事业的进路?!
    同学们,在这湿淋淋的、难得的沁凉夏日里,在这浓荫如云、曲径通幽的未名湖畔,毕业、青春和别离,我想,任何人,哪怕是一个“愤青”,也会神奇地“小资”起来……
    我也如此。
    但不要说,明天起,你将独自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大道青天,绵延于你身后的仍然是这个熟悉、朴素且庄严的背景,一个你永远走不出的背景!
    2004年6月16日改定于北大法学院

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2005届毕业典礼上的致词)

朱苏力

   20多年前,和你们一样,我在北大过着一段悠闲得令人羞愧的日子,一段努力地无所事事的日子;有时间的概念,我愿意、好像也可以永远这样地赖在这里。也知道毕业这个词,但它没有体温;直到有一天才残酷地发现,原来大学也会毕业的。于是,“改邪归正”,从春天开始(那时还不用自己找工作),就不再上课,不再到图书馆占座,茫然地一心一意——毕业ing。
    今天,你们的这个ing也走到了尽头,黑色的学位服凝重在你身上……不要说你们伤感。伤感不是青年人的专利。静下来,写这段讲话的时候,其实,我,我们这些看着你们长大的老师,也一样伤感;并且年年如此。岁月并没有让我们的心长出茧子,只是我们学会了掩饰,也善于掩饰。我们不再表达;伤感的表达是青年知识人的专利,我们知道。
    “自古多情伤离别”;但离别会让你想一些来不及想的事,说一些本不会说的话,让没心没肺的你第一次品味了甚至喜欢上了惆怅,或是让滴酒不沾的你今晚变成了“酒井”先生或小姐。如果没有这样的离别,人生会多么乏味!问一问今天在座的王磊老师,还有刘燕老师、沈岿老师,还有今年毕业的凌斌博士、李清池博士,自打他们本科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北大的校门,或只有短暂的离开。他们的本科或研究生毕业都不像你们今天这样百感交集,有滋有味,肆无忌惮;在他们心中,那只是又一个暑期的开始。
    这一个暑期是不一样的,你再也“赖”不下去了。
    其实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精彩。走出大学校园,你会发现我们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充满着活力。当然,活力并不都是美好、清新、温情脉脉的,吉它、摇滚和玫瑰花;社会中的活力常常很“糙”,更多野性、欲望和挣扎,还有你们要时时提防的贪婪、阴谋和背叛—— 一如桑德堡笔下的《芝加哥》。但这就是真实世界的活力,伴随着小麦颜色的农民工、水泥森林和汽车尾气中灰蒙蒙的朝阳,以及我们这个民族的身姿一同在这块土地上崛起。
    想一想,为什么最近美国和欧盟会对中国的纺织品出口设限,并一再要求人民币升值?为什么近来小泉等人总在那里惹事,搞些小动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搞得“中国人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海峡对岸,连战来了,宋楚瑜也来了;阿扁没来,但很憋气,知道迟早也得来。我们周围也还有一大堆问题,贫富不均、发展不平衡、污染、腐败和不公。有同学可能还没找好工作,没有“签约”;签了的,也未必满意,可能还想毁约。所有这些问题,都让人烦心,让人不爽。但有哪个时代,人人都爽——管它到哪一天,至少也会有人失恋吧?换一个角度看,也许这些问题都表明中国正在迅速发展和崛起,以一种任何人都无法遏止的强劲活力。中国正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一个更宽敞但不一定更平整的舞台;这意味着你们要面对更多的麻烦,一些前人和我们都没有经历因此有待你们来应对的麻烦。你们任重而道远。
    说着说着就高调起来了。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我们这些人都有点,也应当有点,理想主义。还是渴望为了什么而献身,这是青春期的焦灼,也是生命力的反映。但是,按照一种说法,一个男人(其实女人也是如此)不成熟的标志就是他(或她)还愿意为某种东西(甚至包括爱情)献身。咋看起来,这好像是对我们这些理想主义者的一个讽刺。其实不然。这句话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了生活,暴露了那种浪漫主义的理想主义之脆弱和虚妄。献身其实是比较容易的,也许只要一丝血性,一点勇气,有时甚至只要一分冲动。但这往往不能改变什么,最多只满足了青春期那一份个人英雄主义的激情。激情过后,则往往是空虚、失落,甚至堕落。而在今天这个好像越来越斤斤计较的年代,人们连激情也洋溢不出来了——前几年傻乎乎地,也许在看中国足球队比赛时,山呼海啸,人潮起伏,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感觉。但今天还有多少人看中国队比赛?!然而,真正的理想主义往往在激情之后。它不是夏日的骄阳,而是秋日的明亮,它要经受时光的煎熬和磨砺,要能够接受甚至融入平和、平凡、平淡甚至看似平庸的生活,从容但倔强地蜿蜒,在不经意中成就自己。它常常包含了失败甚至屈辱,还必须接受妥协、误解、嫉妒、非议。它同坚忍相伴,它同自信携手。
    想一想那选择了在辱骂声中顽强活下来最终为赵氏孤儿复仇的程婴;想一想在北海的秋风长草间十九年目送衡阳雁去的苏武;想一想走在江西新建县拖拉机厂的上班路上并保证“永不翻案”的邓小平;或者只是想一想多年来养育了也许是你们家祖祖辈辈第一位大学生、硕士生或博士生的你们的父母。
    这些理想当然是不同的,有些似乎还不够崇高,不够伟大,今天的法律人甚至会批评其过于野蛮或狭隘;但抽象看来,他们毫无例外都是理想主义者,是成熟的并因此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因为在今天我们社会,判断是否真正理想主义者的标准不应全都是实质的,不完全是你是否认同、分享他/她的追求,是否值得你为之献身;而至少部分应是形式的,即他/她是否始终并无怨无悔地追求了,是否展现了一种坚忍,一种对目标的恪守,一种我先前说过的那种“认命”或“安分守己”。
    也因为理想并不完全是个人的选择,在相当程度上,它是社会的构建,基于一个人对自身能力、时代和社会环境的理解、判断和想象。你们也不例外。也许你们的理想会显得比我们的,比我们前辈的更宏阔,更高远,但那不过是你们的能力以及北大和今日中国为你们展示了更多选项以及更大的可能性。而我们最关心的是,许多年后,在漫长的再也谈不动理想的年月后,你能否像你所敬重的甚或不那么敬重的前辈那样,拿出一个作品,值得你向世人自豪——即使仅仅如同此刻站在你父母亲骄傲目光中的你?
    因此,我希望你们切记,真正的理想,无论大小,无论高下,最终都一定要用成果来兑现,否则最多只是一个令人遗憾的、但对这个世界多一个少一个都没有意义的愿望表达,甚至只是一通大话、一张空头支票或一个笑柄。
    我们会宽容、理解并心痛你们必定会有的失败和挫折,但我们祝福、渴望并欣喜你们成功,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成功——如同当年你跌跌撞撞迈出的第一步。我们并不苛刻。
    而且,我们也有耐心。我们会在这里长久守候;即使夜深了,也会给你留着灯,留着门——只是,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
    而且,我们相信,你是有出息的孩子!你们会是有出息的孩子!

 

你柔软地想起了这个校园

朱苏力

   在北大法学院2006届学生毕业典礼上的致词,2006/6/23
    曾以为这段日子非常漫长,此刻都已打包存盘。四年前(也许是两年前、三年前甚或是十年前),夏末初秋,你怯生生走进了这个校园。时间像刚出屉的馒头,饱满且热气腾腾;“发现你的热爱”,每一天都在心灵中占了很多空间。后来,日子渐渐慵懒起来,周而复始,“同上”、“同上”——似乎是费孝通先生童年的日记;后来就变成了对寒假、暑假以及毕业的期盼。但此刻,时光又一次丰满起来,每件事都很细腻和缠绵;在今晚的“散伙宴会”上,或许是未来几天的一次开怀大笑后或独自发呆时,莫名的酸楚涌动着不期而至,终于,你一个大小伙子变得比女孩还脆弱,泪水扑簌而下,甚至相拥着,肆无忌惮地哭泣……。
    六月是最残忍的;一转身,校园硬生生地扯断了、拽下了一段你舍不下的青春。
    其实入学和毕业都只是人生的片刻。“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想来,在天地的眼中这一刻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只是,与之相伴的微笑和泪水表明了我们人类不完全是,或者说注定无法成为,纯粹理性的动物。我们无法超越肉身,成为自己生活的无情旁观者。许多时刻、许多地方和许多人因我们获得了特别的意义——对于我们;我们为它或他或她而感动。
    我们是为自己感动:为我们的无知,为我们的年轻;为我们故意装出来的粗鲁和野蛮,为我们掩饰不住的温情与脆弱;为那个夜晚未名湖畔你野狼般的吼歌;为那个白天一教门前飘过你眼前一个倩影;为“非典”时被隔离的惊惶;为院庆100周年前夜的忙碌;为连战和李敖的造访北大;为杨利伟和神五、神六的穿云登天……。为那再也不会有的、只属于你的这个集体,为了那再也不会有的、只属于你的这个离别。为所有虚度的和没有虚度的时光感动,为我们是那么容易感动而感动;或者,什么都不为,就只是感动,因为我们自恋、敏感和矫情,因为我们率性和真诚。
    在这个因市场竞争而日益理性和匆忙的年代,说实话,我希望你们保持这样一份真性情。有所追求但不刻意,渴望成功但也接受平凡,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事业上,无论是从政还是经商,无论是面对爱情还是面对功名。我在其他地方说过,不是一切努力都没有结果,但也不是一切努力都有结果;不是最努力的就一定最有结果,更不是努力就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不要把生活变成一项志在必得的竞赛,因为生活不是竞赛。
    因此,不要总是拿自己同别人比,无论是昨天的同学还是明天的同事,除非你想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把自己变成别人的影子,把生活变成自己的炼狱。每个人的天分和机会都有差别。你是戴昕,你是游艺,你是田田(请允许我这样称呼庄田田同学),你们都不是刘翔;而且,即使就是刘翔,你就真的愿意天天比赛——哪怕是奥运会?我们当然希望,也相信,你们有骄人的成就;但如果没有,只是做好了自己的事,问心无愧,那就足够好了,那就是有出息。不要仅仅生活在他人的期待中,或者被北大的牌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也千万不要把“明天北大为我而自豪”太当真。什么地方规定了北大的毕业生就不能平凡、平庸甚或是失败?就不能比别人收入低,房子小,就必须有车?请记住你父母亲的话,一句老百姓的话,“平平安安就是福”。
    也因此,你们千万不要上了某些法学教科书的当,总觉得,或刻意寻找,社会或某个人欠了你什么,这里没有起点公平,那里没有结果公平。一不小心,你会把一生都用来挑剔抱怨了。生活从来就有许多偶然、意外,幸与不幸,以及许多你认为的不公平,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情感上。但无论什么,都只能面对,那为什么不从容一些——人所谓的荣辱不惊?其实,你走进和毕业于北大法学院,虽不是纯属偶然,但也并非天经地义;其中就可能有一丝幸运,而你这一丝幸运的背后或许就有你的许多不知名同代人的失落、遗憾甚至不公平感。我当然不是在劝说你们听天由命;你们一定不会。我想告诉你们的只是,愤懑和抱怨都是沙漠,山野丛莽间的杜鹃才会让你懂得什么叫做怒放;当你抱怨时,你就是在毁灭你的当下,就正在失去创造和享受生活的这一刻。如果你看不清这一点,你就不会有幸福,也不配享受幸福。
    而我希望你们幸福。
    这是临别之际我对你们的真切希望,一个也许太平庸俗气的希望。只是也许。我并不认为庸俗,即使在这一有点庄严的场合和背景下。高谈阔论,宏大话语,你们已经听了很多,尤其是在北大,尤其是在北大法学院;但即使句句正确,连续的高亢单音也只是高分贝的噪声,会让人受不了,更会湮灭心灵的感悟和感受。因此,每年的毕业典礼上,我都没打算对你们重复什么正义或人权,勤奋刻苦或自强不息,而只是絮叨一些小道理,希望你们幸福。似乎不合时宜,但即使是“依法治国”,又有什么地方规定了毕业典礼上院长就只能说一番大道理,不能说一些悄悄话?只能豪情满怀,不能温情脉脉?
    而如果不是希望你们幸福,我们还能为什么工作?你们的父母又为什么辛劳?而如果不是首先希望你们幸福,我们又如何追求和拓展人类的幸福?
    我,以及北大法学院的老师们,都爱着你们;除了家人,也只可能首先爱你们。也许,在这个高歌人权和全球化的时代,我的这种情感、思想和表达都已经落伍,至少是不那么政治正确。但我并不因此惭愧和惶恐。作为生物的和社会的人,我们的感受、想象和爱其实都注定是地方性的、狭窄的,有时甚至是“自私”的。“孩子是自己的好”是老百姓的俗话,而我们都是些俗人。但别忘了,耶稣基督对其信徒的要求也不过是“爱你的邻人”。我坚持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才是我们真正可以实践地拓展我们的感受力、想象和关爱的实在出发点和可靠路径。
    首先爱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同胞,你的祖国;这其实不是一个要求,而更多是一个祝福——只有这里你才会发现你情感的归宿;否则,能有谁真正分享你的成功,或分担你的痛苦?
    无论此刻你是多么向往远方,憧憬未来,即将远走他乡,甚至飘洋过海,都请相信我,多少年过去后,你光洁的脸庞变得粗糙,纤细的腰身变得臃肿,在一个飘雪的薄暮,或是细雨的清晨,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柔软地想起的不会是图片或电影中的哈佛、耶鲁,不会是宇宙间某个遥远星球上陌生的高等生物,而只会是这个让你心疼过的校园,这个残忍的六月,这些相拥而泣的XDJM——也许还有你们的邓峰GG、郭雳GG……。
    祝福你们!北大法学院祝福你们!
    2006年6月于北大法学院科研楼

责任高于热爱

(2007年6月21日北大法学院毕业欢送会致辞)

朱苏力

   又是合影留念,又是祝福叮咛,又是离愁别绪;只不过这是2007年的六月。
    去年说是今后全校统一毕业典礼,法学院还是举行了今天的欢送会;名字变了,主题、情调和程序却都差不多。确实,一起待了好几年,哪能悄默声息地就走了?世界上好多事改头换面也要坚持不懈,这也算遵循先例,即所谓制度吧(对不起,一不小心,又给大家讲起了法理)。甚至听说,有同学大气磅礴地替我撰写了题为《光荣与梦想》的致辞,10天前就在未名BBS上“剧透”了;前天,一位英语国家的记者为此还把电话打到了我的办公室,我不认领,还以为我矫情,一定要强加于我。谢谢这位同学的良苦用心。虽说如今倡导志愿者行动,但也不能如此深入普及吧?太多的事不可替代;你有权沉默,无权代理。
    而且,照着你的稿子念,看到帖子的同学会觉得忒没劲,且不说枪手、抄袭或者是署名权问题了;但不照着念,苏力院长每年也就那几句煽情,让你先占了,他还说什么?
    我只好旧话重提。
    几年前,特别针对北大校园的学习生活,在迎新大会上,我说过,“发现你的热爱”。无论你是否发现了,此刻,针对你新的社会角色,我却想说一句不大中听的话:做你能做的,而不是想做的事。
    不中听的一般是实话。找工作,说是双向自由选择,但都知道,你既没太大自由,也没很多选择;更大程度上是进入一个格式化的社会,是“求职”。社会一点也不“小资”;它最多也就听听,却不在乎你的感受和自尊,不会迁就你。你要与之兼容,而不是相反;你可能得在一个甚至是一系列未必热爱,更多出于功利而选定的岗位上,尽心尽力,干出业绩,然后才谈得上发展、开拓和创造自己。当然,也不必太多抱怨或感叹,这个世界上,古往今来,就没几个成年人干的都是自己想干的事。
    因为,你们大了,已经有了更多可以统称为“社会的”责任。“老板”对你有要求,同事对你有期待,甚至就因为毕业的这所大学、这个法学院,你也有额外的压力。你得活的像样,更得活的正派,让父母欣慰,让(已有的将有的)妻子/丈夫和孩子幸福,顺带着也让亲友、同学和老师放心。这都是你的责任。当然,还可以,也应当谈谈“治国平天下”或“和谐社会”或“大国崛起”之类,只是“修身”和“齐家”是最起码的。如果连自己都撑不住,本职都干不好,还得那最多几十号关心你的人为你操心,还说什么社会贡献,谈什么人类关怀?记住,在社会、职业以及家庭中,责任永远高于热爱。
    而且,我们绝大多数人对工作或职业也未必有什么具体的执着;即使有,是否真值得一生追求,也是问题;即使情愿,谁又能保证你恪守此刻的山盟海誓——你不也曾沉迷于金庸、“曼联”或王菲,甚或认为自己某方面才华不菲?还有,你喜欢,就真能干好?有什么根据说,此刻的热爱,甚或不热爱,不是“吾从众”,不是社会对你的塑造,或干脆就是一个机会主义的选择?我们绝大多数人其实也挺喜欢,至少不坚决拒绝职业或生活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包括与之相伴的意外、风险、惊喜以及一些可以用来装点回忆录的小小——不敢太大——失败。很多时候,一个人此时此地的成功恰恰因为他彼时彼地的失败。
    我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我们的陈兴良老师就曾是千岛湖畔的一位民警,白天走家串户,深夜还抱着郭小川或浩然。而牟平姜格庄的大地也一定记得那本梦想署名“卫方”的《春苗》类剧本;甚至十多年前,我们的“老鹤”还曾勇敢下海,尽管几个月后又扑腾着水淋淋的翅膀上了岸。还有,我们的姜明安老师、王世洲老师、龚刃韧老师和孙晓宁老师,30年前都当过或当着军人;也许早早预知了贺老师的批评?复转军人没进法院,都进了法学院,而且是北大法学院。在一个30年前不曾想到更谈不上热爱的职业中,如今,他们都创造了自己,也正塑造着你们和你们的未来。
    听起来很有点传奇,这却是我们这代人的经历。不希望你们重复,也不可能重复;前方拐角等着的有你们的传奇。但它还是给你我一些启示:生活和职业,过去不是,今后也不会是个人爱好的光影投射;它是子弹划出的那条抛物线,无论是否连接了击发者和他心中的目标。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规划人生,却无法完成设计;向往未来,却只能始于现在。
    我们只能向生活妥协!但妥协也可以是一种坚持。不仅我们每个人的追求和爱好都必定在社会中校订和丰满;更重要的是,成攻和失败,伟大和平凡,从来都不在起点,而只是基于结果的事后评价,甚至——改一改奥威尔的话——未必是你干的事,有可能是你赶上了什么事。评价标准是社会的,不是你个人的;跟自个儿比武,分不出高下。做你能做的事,因此,既不消极,也非无奈,它的另一意味就是超越,超越那个感性的自我。
    时间过得真快!对法学硕士来说,有些书可能还没来得及打开,毕业已猛然站在你眼前,带着青春的欢乐、骄傲、活力以及些许伤感。这不是你的第一次,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你还会重复今天对时间的主观感受:向前看,光阴迢迢,望眼欲穿;事后才感叹,白驹过隙,人生苦短。而随着年龄增长,你还会发现日子是越过越快。
    这是我生命的体验,每个人中年后都会感觉,尽管未必自觉。在此说明,只希望你们更珍惜时光,热爱生活。想做些什么事,一定抓紧;无论大事小事,无论工作、学习、创造还是爱,无论追求功名、享受人生还是两者兼得,也无论最后是世俗眼中的成功还是失败。
    具体生活永远在琐细平凡的当下,千万别把它抵押给关于自己的“愿景”或“理想图景”,vision这个词更多译作幻觉。
    你可以持之以恒,也可以随遇而安;可以雄心勃勃,也可以知足常乐;可以谨小慎微,也可以大胆奋进。只是,“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当一个个未来变成“此刻”时,怅然和失落。
    未来其实并不遥远;此刻不就是你曾经眺望过的一个未来?!
    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年岁岁“话”相似。在这送别之际,代表北大法学院和全体师生,我祝贺你们每一个人毕业;更祝福你们每一个人,坦坦荡荡,走进社会,平平安安,走过未来!
    2007年6月于北大法学院科研搂

在许多感动之后——朱苏力院长在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北大法学院2008年毕业欢送会致辞)

朱苏力

  无论你何种心情,这一天还是来了;居然来了;或,终于来了。 

  但我不打算太多关注校园,因为过去半年来扎了堆的意外!二月,冰雪冻住了南中国。三月,拉萨的浓烟;全球华人呐喊:“做人不能太CNN”。四月,埃菲尔铁塔下,金晶抱着火炬,那感动了整个中国的羸弱但坚强的身姿。然后是五月和六月,撕裂大地和河流、也撕裂亿万中国人肝肠的特大地震,以及那些背着生者走出死亡、背着死者走出瓦砾的,比你更年轻的中国军人…… 

  我们流了许多泪水,和中国一起;此刻的你,还会感动吗?这注定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情感大起大落,一场最生动的毕业教育;你更多理解了自己,理解了中国,理解了这个相当复杂,不只有温情,还有险恶、有时还很残忍的世界/自然界。银杏树叶日见浓厚的那个早上,在排队献血的长长队伍中,我看到了你,和你的选择。你的身影告诉我,你的成长;然后,学位帽的流苏一闪,你走进了这个刚刚举行了110周年校庆的大讲堂…… 

  代表北大法学院,我欣慰地也真诚地祝贺你们毕业! 

  预言当下是危险的。但我还是想说,多少年后,2008年不仅是你,更可能是中国近代以来最具标志性的年份之一。不仅仅因为上述事件以及一个半月后的奥运,更因为你、我以及无数中国人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的直觉、情感、思考和行动。一个利益和情感紧密交织的中国正在发生,穿越了生死于斯的村落、县乡甚或省市,也不再限于政界、商界或知识界人士。打湿中国的泪水,涌向汶川的志愿者和救灾物资,低垂的国旗和驻足的行人,以及舰、船、火车、汽车和工厂三分钟的悲鸣,重新锻造了我们每个人、这个国家以及每个个体与这个国家和世界的关系。 

  我看到了共和国;我看到了共同体。 

  这当然有,却不仅仅是人性和善良;更不因为所谓的“普世价值”。否则,死难更多的缅甸风灾为什么没有激起你我同等强烈的悲痛?奥运火炬传递为什么在各国会有如此不同的经历?以及为什么,尽管华人抗议,还是有许多美国人不知道、也没打算知道卡弗里先生究竟说了些什么?至少今天,民生与福利,民主和宪政,仍然、并只能以民族国家为边界展开。如果一个国家的民众对利益共同体缺乏认同,对共同的基本利害缺乏感知,他们就还只是法律定义上的而不是自觉的公民;所谓民主就不无可能导致战乱和分裂——想想10多年来版图一次次被切割的南斯拉夫以及今年2月间自行宣布独立的科索沃!而所谓宪政不仅可能成为一个地理国家的政治闹剧,更会是那里民众日常的生活悲剧——想想几年来爆炸声持续不断的阿富汗和伊拉克! 

  说这些也许boring的话,不仅仅因为你我是法律人。精神洗礼或情感升华固然重要,仅此却不足以应对当今世界,甚至不足以有效展开你个人的未来生活。需要更有穿透力地思考、感受和理解社会,智慧地洞悉幽暗的人性,看到那些也许恰恰因为情感强烈、我们才有意无意拒绝看和思考的东西,并行动。 

  是的,我们愤怒于某些西方媒体对中国的偏见或成见,但那非常的愤怒也暴露了我们曾有过非常不切实际的期待,而这本身就是偏见。为什么如此期待别人对自己“全面”、“客观”甚至“正确”的评价?其中难道没有一点深刻的不自信,甚或自卑?而创造者会以行动和作品创设标准!当然应当批评CNN或BBC或德国《镜报》不理解甚至妖魔化中国,但怎么可能期待他们同你我一样、甚至比你我更理解这个国家?更别说热爱了。而你我又真的理解我们自己,或他们?卡弗里先生的刻薄言辞确有种族歧视的嫌疑,但不无可能,他试图以“很黄很暴力”的语言争夺收视率;如果这一猜测不错,那么你我有理由分享的情感反应,在一定意义上,是不是又有点“很傻很天真”?即使他真的仇视中国,那也正常——你怎么可能期待世界上每个人都对中国友好?正如不可能期待每个人对你真诚一样——除非你准备上当受骗!《让世界充满爱》是期盼,恰恰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也许永远都不会充满爱。仅仅歌声,改变不了世界! 

  我们关心别人的看法,会努力沟通,必要时也将抗争。但看法,和爱情、友谊、信任乃至你未来的事业一样,不可强求;强求会使一切变质。中国和中国人的世界形象,说到底,要靠你我的长期努力。相信世界绝大多数人的善良和判断力,但首先自信:我们正在创造一个强大的、更是伟大的中国! 

  还回到汶川地震。灾难使我们血脉相连,但要清醒意识到,这种心心相印未必,甚至就不会持久。钱钢的《唐山大地震》曾有过生动描述;涂尔干的《社会劳动的分工》则有过理性分析。情感是来得快,可能去得也快;和灾难不一样。而一旦生活回归常规,斤斤计较、勾心斗角甚或贪婪卑下,也会如野草重新占领它的领地。灾难考验个体的选择,但它不改良人性,因此谭千秋老师安息了,而我们的一位校友“范跑跑”老师则闹出了很多动静;灾难也不是长效的道德保洁剂,否则诺亚方舟的大洪水或肆虐的黑死病早该把人类带进天国了!事实上,这次地震同样没能挡住某些罪恶的手伸向死者的财物。 

  而我们如此动情,相当程度上应归功于发达的媒体,特别是电视。“触目惊心”,“触景生情”,人类更多是依赖图像感知世界和自我的生物。我们很容易震惊于如山的废墟、成片的特别是儿童和孩子的尸体,乃至废墟间小郎铮的一个敬礼就让多少人潸然泪下;否则,8.0级、特大地震、近10万人死亡和失踪,在我们心中几乎就是一些抽象的文字或数字。 

  不是苛求或批判,但也不是宽容,我只想暴露,你我在内,人类的一些弱点。永远不要低估这些至今没多少改变的人类弱点。 

  甚至,我想说,地震后的许多慷慨,尽管发自内心的善良,却不仅仅因为善良,至少部分地,因为我们的人民更富裕了,国家也更强大了。许多个人才可能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捐款,捐出的也不再是穿旧或退出街头风景的衣物;才有人能够自行驾车甚至“打的”千里迢迢去当志愿者。中国政府才可能一个多小时即启动了,并在几天内运送了,10多万军人武警进入灾区;震后一个月就制造和调运了上百万顶帐篷和十多万套活动房。是,富裕不等于善良,但极度贫困甚至会剥夺善良。一个强大的祖国不可能仅仅是情感的,她还必须拥有巨大的物质财富!其实,我们从来善良;但只是这一次,在整个世界面前,中华民族才得以展现令我们自身也震撼的强大的善良;而正是30年来的改革开放,为我们的人性在这一刻的饱满释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还算一个毕业致辞吗?冷酷说教中还夹带了“政治不正确”!但替代公式化毕业致辞的并非只是“柔软地想起这个校园”。面对今天的中国和世界,我们必须超越昨天和自己;我们拥抱,却不止步于感性和温情! 

  而且,我相信,无论如何,这都会是你心中最好的校园,留下了你的一段刻骨铭心;种种失意,哪怕是失望,时光打造,都会成为你回忆中的亲切。其实,记住这一点也就够了:贺岁之夜的广场上,这个大学的校长为你们,更为了你们,唱着“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 

  真的,我相信,即使流了许多泪水之后,今晚,“上元居”的散伙饭上,我仍会看见你盈盈的泪光! 

  2008年6月22日改定于北大法学院科研楼 

 

 

嗯~07年毕业后的暑假在家里读这些文字时,同样泪流满面。。

下面帖我给北青报写的有关苏力致辞的稿子,虽然最后登在报纸上的大不相同。。

北大毕业生有不Fan他的吗?

本报讯 “这还算一个毕业致辞吗?冷酷说教中还夹带了‘政治不正确’!”每年,北大法学院的毕业生,都期待着他们的院长朱苏力,在法学院毕业典礼上的致辞,今年是第八年。

“我遇到火星人了!”

说完上面那句话,6月23日,朱苏力在北大百周年纪念讲堂,面对法学院08届毕业生,继续他的致辞:“但替代公式化毕业致辞的并非只是‘柔软地想起这个校园’。面对今天的中国和世界,我们必须超越昨天和自己;我们拥抱,却不止步于感性和温情!”台下,安安静静。

“整个致辞过程,大家都很安静,因为期待已久。”参加典礼的法学院08届本科毕业生彭錞对记者说:“致辞内容本身有一定深度,现场听很多地方来不及细想,其实看文字更好,可以一遍遍细细读。”

朱苏力院长的致辞在上午十点,典礼十二点结束,而十一点半,北大BBS上就贴出了“苏力2008年毕业致辞”的文字稿。这个帖子又被各种人全文转载于各种博客、个人空间、网页。转载的人不仅是法学院的毕业生,而每年期待“苏力毕业致辞”的也不仅仅是法学院的学生。

“我想,我会永远关注这位法学院院长的毕业致辞的。他的致辞,最能道出毕业生复杂的心情。相信即便毕业多年,再读也能想起那段青葱岁月。”一位北大国际关系学院06级研究生,在他的日志里这样写。2006年,朱苏力致辞《你柔软地想起了这个校园》:“六月是最残忍的;一转身,校园硬生生地扯断了、拽下了一段你舍不下的青春。”

“他不会教条式的说教,而是发自肺腑地祝福,很贴心。”新闻与传播学院的李响对记者说,她记得朱苏力在2005年的致辞《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那种口吻,仿佛父亲一样。”

在新闻与传播学院BBS上,同样转载着朱苏力08年的致辞《在许多感动之后》。一女生在回帖中说:“写得真好,这个人是谁?法学院院长?”这句话引得大家“鄙视”她是火星人,竟然不知如此“知名人物”的“知名致辞”。

“毕业生有不Fan他的吗?”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学生都“买苏力院长的帐”。

“说实话,他的文风我不欣赏,有股酸溜溜的煽情味道,太‘柔软’了,不够有力。”信息管理学院07级研究生杨屹东说,他从本科时就开始关注“苏力致辞”。“但我觉得他用这种毕业寄语的方式来培育学生们的责任意识,坚定他们的道德信念还是很可取的,当代的大学生需要这种道德养成方面的教育。”

2007年杨屹东本科毕业时,朱苏力的致辞是《责任高于热爱》,他叮嘱毕业生“做你能做的,而不是想做的事。”而这一年,早在典礼前十天,有同学杜撰苏力院长致辞《光荣与梦想》发在BBS上,引得国外媒体关注。于是,朱苏力在致词开头还感谢这位同学的良苦用心:“虽说如今倡导志愿者行动,但也不能如此深入普及吧?苏力院长每年也就那几句煽情,让你先占了,他还说什么?我只好旧话重提……”

“感觉比去年好”、“去年很搞笑”、“感觉苏力院长今年转变风格了,今年的比较正”、“欣赏今年硬朗的风格”……BBS上,一片热议。

“他7年来都是在叮呤和嘱咐,今年没有叮嘱,而是一种提醒。而且并不针对毕业生本身的前途命运,而是在谈如何理解人性,国家以及世界。”彭錞说他周围的同学都觉得院长的风格变了,但依旧感动。彭錞曾多次“蹭”过师兄师姐的毕业典礼,为了聆听苏力院长的致辞,今年,他又在毕业典礼上看到了不少师弟师妹。

“他更像个文人。”

法学院研究生李月在06年时本科毕业,在毕业典礼上她听到的正是朱苏力的《你柔软地想起了这个校园》,朱苏力用带点苏北口音的普通话说:“每年的毕业典礼上,我都没打算对你们重复什么正义或人权,勤奋刻苦或自强不息,而只是絮叨一些小道理,希望你们幸福。“又有什么地方规定了毕业典礼上院长就只能说一番大道理,不能说一些悄悄话?只能豪情满怀,不能温情脉脉?”

“他更像一个文人。”李月说。“我曾看到有报道说他本来要考中文系当诗人的。”朱苏力为研究生开设的课程中就有《法律与文学》。“其实,就演讲技巧、抑扬顿挫来讲,苏力院长演讲很一般。”彭錞说,但文笔取胜,“他上课也主要靠内容吸引人。”

在毕业典礼上,彭錞做为毕业生代表发言,他如此回应苏力院长的致辞:“在过去的七年中,他的致辞已经成为一届又一届毕业生珍藏的‘私房菜’。”

(实习记者 徐璐)

 

 

22:08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1)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5月25日

接线员一天

  

  话说,我当年追Ugly Betty时,看着很J的Amanda,就很想当个接线员。。。

        这个愿望,今天达成。。我在北青接了一天热线~~

  刚才暴笑着给大腿讲了今天遇到的各种各样荒唐有趣的电话,下面捡几个最具代表性的,大家共享~~

  话说,我接的第一个电话,就被某自称北大心理系毕业的师兄教训了一番。。此师兄说自己是志愿者,要去四川灾区,今天从北京西站出发,希望能有专业摄影人员给他们在西站摄影留念一张,并称不是要让记者去采访他们,报新闻,就是要留张影。。我很为难,这样的要求。。刚好,换班的记者还没走,我让他稍等下,跟那个记者讲这事儿。。问题就出在这里。。以我一贯叙述事情的方式,我笑着跟那记者说明了情况(好吧,我承认,我是觉得这事儿挺搞笑的。。)那记者也表示,咱这报社没法满足他的要求,还是让他请他朋友帮忙吧。。于是,我就转达了我们为难之处,顺便先对他们志愿者精神表示支持感动。。然后,那位师兄就说:“你知道么?你不应该笑。。我们电话都是有录音的。。你不应该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学新闻的。。你不应该笑。。我是北大心理系毕业的。。你不应该笑。。”我很惶恐,厄。。给学新闻的丢人了。。赶紧说,赫赫,不好意思,blabla。。最后,挂了电话。。我笑着跟那位记者讲:“厄。。我被批评了。。”嗯。。后来几次转述这个对话时,我无意外例都是笑着讲,我没救了,鄙视我吧。。。

  还有,北青23日新闻中报道了一位发明了捕蟑罐的曹师傅,之后曹师傅受到北京市民热烈追捧,成为今天的热线人气之星。共计四人来电询问其联系方式,最后一位奶奶或大妈,饱含热情,赞扬这篇报道能为多少深受蟑螂之苦的北京市民带来希望啊!这是为上帝做的一件好事(这老人家估计是基督徒)。。。这里面引出我今天又一失误。。某男子电话里急匆匆地指名跟我要某编辑的联系方式,我被其气势吓到,给他电话之前,虽有犹豫应不应给,还问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给了,后来他又急匆匆问我另一编辑。。之后另一编辑气急败坏给我电话,交待不要告诉陌生人编辑手机。原来此男子急匆匆打给编辑电话追要曹师傅联系方式。。编辑当时也不知,之后,我给此男子打去电话告知,然后跟他讲,看这种小问题,您直接问我不就得了~~此男子很感谢~~后来,编辑回来,跟我讲这男子给他电话时是多么不客气,一副教训口吻,是真没把你当外人~~这编辑胖胖的,讲话很有趣,我几乎笑趴~~~但是血泪教训啊!!其实不外传手机号的原则我是知道的,只是偶尔脑袋秀逗,阿,我很弱。。。

  再就是很多电话纠错,比如某版图片说明里“一小学生Blabla”其实是一“幼儿园大班小朋友”而且人家今年才六岁,打电话的是这位小朋友的外公。。再比如说,一个海军离休干部,老爷子87岁了,打电话语气火急火燎的,你们某版某文章里某军长49岁,文章里说他经历了枪林弹雨的洗礼,就算他15岁当兵,那也是60年之后当兵,他怎么就经历枪林弹雨了呢?。。。(之后,我查那篇文章,看了三遍,才找到“这位曾经在枪林弹雨中经受过战争磨砺的军长”这句话。。。)

  还有很多电话来表示要献血捐钱捐物的,一阿姨说她在重庆农村有很多空房可以让灾民去住。。还有一老爷子打来电话说,他为抗震救灾写了一首歌,要在电话里给我念歌词,老爷子不会上网,发不了E-mail,我就让他说我记录。。完了,老爷子给我解释了这首歌词创作的几大特点,如传统、朴实等,又说,谱曲得费些时间,不然可以给我唱。。。

  其他报料新闻略去若干。。

  另,我还干了两件傻事。。

  一,早上起得很早,出发很早,坐车很早,我还是去晚了。。。原因是路上看南方周末特刊,坐过站,一抬头又看见央视新大楼。。。

  二,因为就我一人接电话,所以有要去倒水去洗手间等等不在的情况,就要按下免提键这样外面电话就进不来。。然后,我给弄混了,从十点到十一点没有一个电话,我望着电话机,想着咋就没电话呢。。突然,大悟。。关掉免提键,两秒钟后,电话响起。。。

23:41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2)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5月9日

五天四地

话说我准备长篇大论,所以打算分章节写,先写行程篇。。

行:

  嗯~ 其实是这个样子,本来说老爸在连云港某地区搞某业务合作,我就查了下地图,发现周边就是花果山,于是决定五一去叨扰老爷子一并视察工作,老爷子欣然应允。

  接着就想把去年十一的夙愿也顺便实现,去南京骚扰杨睿,然后又想那干脆再去南京周边苏扬两地,莎莎与我同行,她又加上了上海一地,这样我们就兴冲冲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买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

  当时计划行程如下:北京—上海—苏州—南京—扬州—连云港—北京,六天,基本上打一枪换一地儿。后来给老爸电话,说他业务出现技术问题,五一期间不在连云港 -_-||| 瀑布汗。。。

  最后,旅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4-30晚北京Z1,5-1早七点到上海;5-1晚九点上海K282,十点到苏州;5-3中午12点苏州T786,下午三点到南京;5-5早七点南京K382,九点到扬州;晚七点半扬州K384,晚九点到南京;晚十点半南京T66,5-6早九点半北京……全程火车,手机报说五一当天全国铁路发送旅客人次创历史新高,我和莎对此做出卓越贡献。。。

  值得一说的是,几个城市中南京的火车站最漂亮。初到时匆匆而过,倒没有感觉,在南京城时偶然听某路人说其最漂亮,还不以为然,5-5早上再从火车站出发,火车晚点半个小时,好好看了下,果真很漂亮。整个火车站内部设施跟飞机场有的一拼,竟还有专门的玻璃吸烟室。而火车站对面就是玄武湖~~~

  还有,在苏州火车站上演了惊魂一幕。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终于买到去南京火车票,把钱包扔进背包,还在兴奋地跟莎说很好很顺利,这时一男子突从后面飞速冲过,大家愣住1秒钟,然后周围人反应过来,是不是偷了东西逃走?顿时大惊,貌似那人一直站我旁边!迅速翻包,手机、钱包都在,稍稍安心。。当时已经晚上十一点,还要打车去不知道究竟在哪里的旅店,两人惊魂未定,双腿发软地走出火车站。。

  但总的来说,这次全程火车的旅行安排还算顺利。基本上每次都能顺利买到最优选择的火车票,我们也没有起晚或堵车而错过上车时间,火车也没出啥事故~~~

住:

  我负责行,莎莎负责住~

  这次住的是苏州和南京的国际青年旅社,都提前在网上预订,苏州的还交了押金~~

  苏州的明堂。话说当天我们走出火车站时已经十一点多了,莎当时跟明堂说我们大概十点到苏州,人家说床位给我们留到十一点。当时我们手机都没电,也顾不上跟旅店联系,想着这么晚,不会再有人去跟我们抢床位。十一点二十三分到了旅店,老板惊呼,你们再晚来七分钟就没的住了!!原来,还真有两人等着我们的床位,老板说再等到十一点半,我们若是不来就给她们。。老板对我们很无语,跟旁边的伙计说,你去安慰那两人吧。。我们很侥幸,心想幸好交了押金。。

  明堂很好,处在平江路古宅一条街上,邻近的一条街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大儒巷,街面上水果小吃小卖部一应俱全。明堂的屋子也是古宅,木质门窗地板,新开业,房间很干净,雪白的床单被罩。窗外是后院,推开门就走出去,长长石板桌,坐在藤椅上聊天,同屋的,隔壁的都是出来游玩的学生,大家就互相交流,去过哪里,什么地方的小吃最好吃。晚上轻微有点凉,这次执意带上加菲猫发挥了重要作用,火车上可以抱着它睡觉,这会儿又能打开它,是个小凉被~

  南京的夫子庙。在秦淮河畔,平江府路。旅店的门很有趣,红木板,上面画着两个胖胖的神仙,所谓门神吧。房间在二楼,这次住的是标准间,一般旅店的样子,比明堂逊色不少。一楼是前台,还有各色沙发,有电视可以看片,有桌球。红沙窗帘,外面就是秦淮河。买了啤酒小吃,窝在沙发上打牌,台灯暖暖的灯光,背后是一尊千手观音像,桌上还放了一本厚厚旧旧的留言簿,写满了旅行人的话,就这样消磨了一个晚上。又用扑克牌算命,居然两个人都悲惨到不行,摇头说,不准不准~~我宁愿相信今年的星运~~哦,买的金陵啤酒,居然中奖再得一瓶~~~

吃:

  去之前,是对江南的小吃抱了其高的期望的,我对甜点丝毫没有抵抗力。

  上次从绍兴回来后,我就无比怨念南方的奶茶,这次走之前就说要一路喝奶茶到底,结果就是第一天到上海喝了三杯奶茶,一杯比一杯贵,一杯比一杯差劲,很失望。。。这也是我对上海印象不好的原因之一~~苏州的观前街很多奶茶店,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心情,尝试的一家奶茶茶味比较浓,很喜欢~~南京喝的是杨睿推荐的“口渴了”的百搭奶茶,还OK,里面有各种配料,所谓“百搭”。嗯,倒是想起在上海喝的第一杯奶茶配料是“蒟箬”(貌似这两个字),很不错~~喝了这么多奶茶,杨睿吓唬我说会变胖,嗯,下次找低脂的奶茶喝了~~

  这次每到一地,必要找的还有烧卖,吃了一圈,终于知道还是我们的松林最靠谱,个头小小,但很美味又很便宜~~这边的烧卖个头都跟包子似的,味道也很一般,南京的荷叶蛋烧卖,名字很有趣,端上来一看,就荷叶包着鹌鹑蛋~~扬州在冶春本是对它的翡翠烧卖抱着极高兴趣的,可惜卖完了。。

  其实江南各地小吃无外乎各种包子、饺子、面条。

  上海的生煎,在城隍庙4个要8元,在南京路就变成了4元,莎的朋友说在她们学校是一块五。。苏州的鸡汤馄饨,汤是不错,馄饨就一般,当然,我本来也不喜欢馄饨。面条就很细,不错。。南京的鸭子很赞,回味的鸭血粉丝汤,杨睿买来的盐水鸭都很好吃,狮子桥的著名的尹氏鸡汁汤包非常赞,只是一笼确实多了,所谓的“左师傅”梅花糕离我们太远,就随便买了一个尝尝,口味不值得一说,单只是小有创意的怪怪的甜点了。。扬州去了盛名远播的冶春,再次严重怀念我们的松林!!在我看来,冶春名不副实,一般的酒楼装饰,一般的包子、饺子点心,非一般的价格。。强烈不推荐。。还在那里吃了扬州炒饭、狮子头,还好,但其实性价比很低。。但,我要推荐的是在何园附近的“蒋家桥饺面馆”。这是坐三轮车时,师傅推荐的,当时我问他当地人都到哪里吃小吃。这里的饺面居然只要2块多钱,我们顿时热泪盈眶。还有锅贴,只是二两就让我们吃撑,重要的是,还很好吃!!

  嗯,一路吃下来,还是南京印象最深,好吃的东西最多~~这里严重感谢杨睿盛情款待~~KISS~~

  哦,还有带回来的点心是苏州的采芝斋,南京的桂花鸭和扬州的矩源。其实扬州本是要去大麒麟阁,但时间太紧,没来得及,还是在何园附近发现了矩源。现在吃的时候发现矩源的比采芝斋的要好吃得多~~

游:

  正题,正题。。

  这次上海江苏一路暴走,虽是满身疲惫,却也看了满眼的东西~~~尽管才疏学浅,进了园林就只会说,阿,太漂亮了,但还要在这里卖弄文笔,是为游记~~

  上海,14小时:地铁站很失望,这就是拍《男才女貌》的地铁站?人民广场很失望,没有什么特色,周围被各色高楼环绕,灰蒙蒙的天色,有人在打太极,三个城管站成一对戴着红袖章迈着奇怪的步伐走来走去。五卅运动纪念广场,附近一个很想巧克力威化的建筑,闯进一个怪怪的建筑,二楼在开舞会,入场费6元,大叔大妈的聚集地。南京路很窄,我们穿梭在两边伸出的小街小巷中,倒发现些好玩地方,一个模特专卖店,就兴冲冲在橱窗前拍很2的照片。南京路的美特斯居然有五层,还有一个服饰博物馆,看到苗族的衣服中有短裙+类似现在的打底裤的搭配,顿时觉得越是民族的越是时尚的。还有两个身穿苗族衣服的阿妈在刺绣,图案很精致,可惜我不会。南京路是所谓双拥路,这天五一,就有很多解放军叔叔推着残疾老人打着红旗后面跟着一队路人浩浩荡荡从南京路走过。。浦东金茂大厦可以到56层俯瞰上海,而不用花一百多块钱上东方明珠塔。。从浦东摆渡回普西最便宜只需要5毛钱。。城隍庙很不靠谱,就是一些访古建筑加各种店铺。。外滩太失望了,人暴多,路边各种烧烤摊快照点,垃圾遍地又没人打扫,还有些卖风筝的小贩放长长的风筝,让我又想起我可怜的被历史系门前树挂住的风筝。。华灯初上的时候,浦东的景色稍稍加分,浦西的万国建筑很红很政治,都挂上了拥护CCP的红条幅。。要赶九点的火车,我们稍稍驻留会,就又回南京路坐地铁。。对上海的坏印象又以地铁站告终,我们出错站口,去了火车站北广场,又绕一大圈,重回地铁的地下通道,万分紧张地到了南广场,取了行李(对,行李寄存每件要8元,南京只需3元!!),赶上火车,无比怨愤地离开上海~~(热爱喜欢上海的同学,请忽略这一段)

  苏州,38小时:其实莎本来安排了八个景点,暴走上海之后,体力明显不支,觉着不能这么折腾自己,所以最后缩水成三个。拙政园、狮子林、网师园,很美很漂亮,我只会用这样的形容词。在火车上还翻了翻一本与园林相关的书,不过临时抱佛脚也没多大用处。我们也还是走马观花,看到不同的屋檐,窗格,玻璃,雕刻,只觉得精巧,再看不出什么门道,甚至楼榭台阁也分不清楚。照片也是乱拍一气,回来一看,完全没有眼见的景美。另外,想着要在苏州寄出明信片,而景点里看到的却很粗制滥造的感觉。网师园出来后,在一家很漂亮小店里从一个NICE的店主手里买到了明信片,还算精致,然后去邮局。时间非常紧非常紧,写明信片的时候离火车开车剩不到一个小时。上次我还嘲笑阿骆添邮票,这次发现确实这很快。。一秒不敢浪费赶回青年旅店,莎已经等我等的很崩溃了。坐在出租车上往火车站赶,发现把伞留在了苏州。

  南京,40小时:夫子庙就是小商品集散地!!秦淮河倒是比想象的好多了,传说中它就是一臭水沟。中山陵本不想去但又必须得去。。也就是爬台阶,瞻仰了国父,但我对他没有多少崇敬的。而且门票死贵,还搭配销售,应要把灵谷寺塞进来。传说,以后南京会逐渐把景点免票,希望那天赶紧到来,虽然我很亏!!总统府居然能用学生证!!莎带了本科的校园卡,我就又玩弄伎俩很不厚道地一卡两人用(而且还一过期的卡),买到了半价票,泪奔。但本是很期待的总统府,怎么看怎么感觉是仿造的,而且是很滥的访货。。展室整个一民国史,我对杨睿说改天你办个年卡,经常来转转,能细细研究下民国史。南京真是一座国民教育的悲情城市。

  扬州,10小时: 暴走,很恐怖地暴走!!买了连票,瘦西湖、个园、何园+运河渡轮。本来以为景点开到5点,这样吃了早午饭,就只有五个小时的有效游玩时间。崩溃~~~瘦西湖我绕在卷石洞天(也就是那个盆景博物馆)绕了两圈去找西院曲水,出来后才发现原来西院曲水就在我背后,不过牌子挂在外面我不知。。瘦西湖里有个徐园,我很自恋地多拍了几张照片。。瘦西湖走得很累,逛个园、何园就完全没了力气。个园的所谓四季假山完全看不出门道来。何园复式走廊还算有趣,也很喜欢原主人的家居布置,真是中西结合,晚清民国的时代印记。匆匆赶去六点的运河渡轮,但天色还亮着,我们错过了三轮车师傅口中扬州最美的景色。没有办法,我们要赶七点半的火车。

  南京,2小时:从扬州再会南京坐火车返京,中间两个小时空档。本来是要到火车站二层眺望玄武湖的,但太黑,什么都看不到。。

  北京:回来了~~

17:07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1)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2月18日

半年时光

    那个,其实,本来的计划是,在我终于推翻三座大山后,窝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来回顾那个终于结束了的学期,写篇长长的凄惨的文章,来证明我是怎样辛辛苦苦终于走完几度令人崩溃的半年时光。我也确实这样做了,不过就在我写完极度抑郁的八月,满怀希望或又自欺欺人的九月,还没等把黑白颠倒疲于奔命的十月写完,我就失去了回忆琐事的耐心,再加上熬夜写论文带来的睡眠不足,就放弃了这个计划。不过,新学期了,总要有所交待,才能放心开始不是。。

    所以,我简单点说。。。上学期。。嗯。。

  从37楼搬到了40楼,从601er变成了403er,从上铺挪到了下铺,没啥不好的,403一样有星星有月亮,现在还有雪花,一样贴满了海报和照片,一样有我们,有对门斜对门,有卧谈8卦肆无忌惮大笑大闹,不过经常被某系同学规劝小点声,一度让我们诚惶诚恐觉得自己破坏两岸关系,然后就是盥洗室离着太远,楼内没法洗澡,非常不爽。哦,还有,没了唱歌女,很好。

  从西红柿变成研究僧,被迫伪学术。期末三篇论文一篇读书报告,没黑没夜地耗着死磕,而且从一月耗到二月,从年前耗到年后,全家上下,老老小小都知道我在跟论文玩命。402、403来回蹦窜,发泄郁闷,或者MSN、校内、手机互相安慰,加油打气,同是天涯沦落人,团结就是力量啊!光是论文也就罢了,可气的是本科时代最喜欢的课堂报告,到了研究生竟也是痛苦的深渊。做了四次课堂报告,每次都是临时抱佛脚,以苏瓦蒂诺刷夜或是宿舍通宵告结。然后,被鄙视,你平时干吗去了?是呀,我平时都干吗去了。。。跟本科没啥两样,还是迟到翘课不听讲该忙啥忙啥去,不过,这学期课上课下,小黑不离手。感谢8芯电池,感谢理教无线。。

  从SJC03本进入SJC07硕,还加了研会。从老朋友的圈子里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慢慢地慢慢地认识了新班级新同学,很牛很可爱的同学,很好很强大的班级研会,“日日爆8卦,周周有腐败,月月搞party”(响姐语)西门鸡翅第一次班聚;九月底香山秋游,发现了班里的摄影大牛,一时间N多同学的头像都是他的杰作,后来摄影大牛又被推为学术大牛和推理大牛;十一月记者节活动羽毛球赛K歌红螺寺CS,促成班内两对,小白脸变成了小贤惠,魔咒被解除;十二月冬至好伦哥班腐;一月丽水寒假实践,高歌“啊。。我刚醒,红楼飞雪”。。。每次活动,照片无数,积累下来,半年研究僧的照片竟快超过四年本科的积累。

  做了一个项目:徐总带的,研究生教育九十周年访谈,跟阳光卫视合作,N多名师大家。一个多月的时间,出了一本书,无限敬仰徐总的工作效率。

  搞了两次活动:记者节的现场访谈秀、同智能系的联谊晚会。每次都费劲心力,通宵达旦,极度龟毛,基本上算是强迫症,跟响姐凑一起就更加强迫。拼创意,琢磨细节,不惊天地泣鬼神不罢休。

  剪了两次片:记者节系列、数院十佳教师宣传片。非常心疼小黑,陪我一起连续工作N多小时,所以,后来,它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崩溃罢工,也不敢埋怨。

  打了三次零工:某杂志社航展发杂志、爱立信通信展站前台、翻译政管项目英文资料。就最后一个属于复杂劳动,不过第二个赚钱最多~

  报了北青的实习,在小南的诱导下,一步步参加初试、复试,全当找工作前的演练呗。后来,在浙江时,被通知进入面试。复试时,我是超过考试时间发稿的亚。。小南说,面试分数线是60多分。。ft。。

  拿了南方都市报的奖学金,上报的是《面对面》实习的作品,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下面是403简史:403建立了腿组织,有了大腿二腿三腿和小腿,有了最佳腿周。后来腿组织不断壮大,名声远播,大江南北,境内境外;最宅403的是,大腿和二腿。403卧谈一般在3点左右结束,如果卧谈内容脱离了低级趣味出现学术词频,那表明课堂报告的deadline逼近。403腐败地点:中秋节畅春园麻辣烫、重阳节风波庄、小南生日中8楼、我的BG外婆家、大腿小腿的BG九头鸟、圣诞前夜肯德基;403K歌多半在17英里,一次在惠新桥的钱柜,K歌必点曲目是《老婆》;403最爱的食品是麻辣烫,最爱通宵工作地点是苏瓦蒂诺。403发现最佳的购物场所是东门外的15元外贸店和10元围巾店,并很快推而广之。403卫生检查时,第一次辛辛苦苦打扫卫生,分数居然低于90,很不能忍的找楼长“理论”:601最脏乱差的时候,还91分呢。第二次懒得打扫,像鸵鸟一样藏起来,被楼上和大腿批评教育了,分数居然还是403全年拿过的最高分。。。彻底被打败了。。。403还组织了一次义务小商品网的团购,其实官方说法是合购,就是人数多了点。前前后后忙了一圈,买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甚或根本既不中也不中用的东西,自嘲了半天,再也不玩这种游戏了,最后一个被鄙视的东西是给我妈带的核桃夹,根本夹不动核桃,看来只能夹螃蟹腿。

  差不多,就这些吧。。。

  但是,这样写下来,基本上背离了抒发凄惨情绪的初衷,不能准确描绘这半年的我的状态。所以,得再加上这样几句:

  嗯,对我而言,这个学期走了很久很久,拖着某个月的阴影,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走到头。还有,出于某些主观和客观原因,我把我的作息弄得一团糟,总是被人形容为憔悴。然后不过,好在,已经走过。我换了发型,换了手机,换了眼镜,换了播放list,小黑崩溃时,还把电脑彻底格盘,只留下研究生一学期的东西。不过,最重要的是,现在,换了心情。这个假期里,尽管问题重重,各种抓狂,虽然,某种情绪或回忆还会时不时冒出来纠结一下,不过,暑假里的我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所以,下面又该抒发新学期的雄心壮志了。

  比如说,减肥。在上学期持续熬夜和暴饮暴食之中,把体重又回复到最恐怖的极限水平。所以,跟阿骆、大腿一起跑步,跟响姐一起呼拉圈,瑜伽,或者再加上游泳,虽然肺炎之后发现学的那点游泳技术已然还给了老师。。。最最重要,节食呀!!再比如说,好好学英语。老生常谈,不说啥了,反正赶紧好好学吧。。嗯,还有,跟着徐总干活。跟响姐一起报了她两门课的助教,还有啥各种项目,徐总让我们明儿去找她面谈,嗯。。还有,被拉上贼船的采访,英文的,orz!!!还有其他各种各种。。

  嗯!时间会跑得很快很快的!!

16:13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1)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2月3日

南方八日

嗯,电视上浙江台的新闻看到杭州、绍兴等地的大雪,庆幸自己回到北方,不过就想该把这篇日志写了,回顾在南方的八日。

北京—杭州—绍兴—乌镇—杭州—丽水—杭州

飞机降落后,打开手机,就收到老板的短信说:杭州很冷,昨晚刚下过雪。不过,就在我和阿骆欢欣雀跃地走出机场,呼吸到南方的空气后,我就做出个判断:这儿不冷。

后来,这个判断被我修正为:这儿户外不冷。因为到了绍兴后,晚上,我被冻得一夜没睡,当时,房间空调温度在26度。而第二天早上,正当我准备去埋怨老板,干嘛不给我们调高点温度的时候,我发现,其实空调遥控器就在电视机的上面……

绍兴,我最喜欢的绍兴。这种喜欢不知由何而来?或许就在沈园,让阿骆给我讲那个其实我也知道的故事,听她轻轻吟诵“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的时候;或许就在鲁迅故居,穿梭在大堂里屋,想象梅雨时节走在长长屋檐下,想象孩子们在这样的大房子里上蹿下跳的时候;或许就在兰亭,流觞曲水,折一树叶,承载两个人的许愿,最终还是童话破灭的时候;或许就在大街小巷,喝奶茶,吃年糕,看阿骆兴致勃勃寻访老街古宅的时候;或许就在咸亨酒店,冷冷的大堂,两盏黄酒,谈心事,酒到酣时,感觉最美……就在这些时候,我喜欢绍兴。不用说这里的年糕软软的,比北京的好吃的很;不用说这里的商家和气气的,比北京的厚道的很;不用说这里的乌毡帽独具特色,走到各处都会有人问上一句,你,刚从绍兴过来吧……

乌镇,也许是个遗憾。大概是没有看过《似水年华》,体会不出它的好;或者是因为我们采用了攻略里的逃票方案,平白多了些紧张与不安,少了很多从容和不迫;再就是,乌镇的居民在禁令之下,为了招揽点生意的那种营生,也多少令人不舒服。那江南古镇的风韵,就在我们匆匆的身影中流过。大半时间,竟还是在阁楼里,把酒谈心。6度的米酒,确实可以当饮料喝了。我喜欢姑嫂饼,阿骆喜欢青梅,我们俩喜欢听故事和讲故事。她寄明信片的习惯也传染了我,数了数回了地址的人头,寄出去六张。就想起新概念里的文章,明信片是怎么毁了一个人的旅行。还好,只是在最后,时间很紧,我在乌镇的车站看着行李,阿骆去隔壁的邮局舔邮票,差一点点赶不上去杭州的汽车。阿骆说她舔了二十几张邮票,我嘲笑她怎么不问问胶水在哪里。

杭州,这次三次到杭州,每次都是匆匆一瞥。从乌镇到了杭州已经是华灯满城。在从那个据说离浙大紫金港校区最远的汽车站,到见到老板,见识了杭州的堵车。杭州人民也很辛苦,公交系统不比北京。快到站时,给老板短信,然后,竟在空中看到了烟花怒放。我俩都乐了,浙大的同学们不必如此盛情迎接呀!哈哈。浙大校园未免太大,一圈走下来,几天后,脚还在痛。宽阔的马路和随处可见的建筑物,确实物质。难得有处园子,仿古建筑,竟可以随意进入,二楼还有古筝,配合阿骆的才情,几曲飘零。有这样的游伴,你肯定会爱死背包游。

丽水,有组织的生活很舒适。在杭州跟大部队会合。红楼很奢侈地吃了早餐,又见了我可爱的如亲人般的同学们,激动之下,把手机落在那个跟北大老校址同名的红楼那儿啦。到底是姐妹情深,腿腿相依,小腿的手机也落在那儿跟我的手机做伴。从此,大家每每上车都要招呼一句:手机手表,假发假牙,助听器,大家伙都带齐了。

在丽水,一切行程是安排好的,吃住行,都不用你操心。一路上有吴姐姐、付哥哥照顾一切。市区、遂县、龙泉、青田一路走下去。看了各种博物馆,电影海报、摄影艺术、青瓷、石雕、油画一条街……不过,多少都是走马观花。团队游有团队游的弊端,在旅行中你找不到自己的感受了。不过团队游也有团队游的好处,事事省心,更重要的大家一起玩乐,杀人、K歌、喝酒,一路玩下来,又一路吃过来,变成一个胖子回北京。

严重的睡眠不足,每每和阿骆聊到两三点,第二天又被早早叫醒吃早餐,进行一天的活动。回北京的火车上,睡了一路。幸好,临走时有参加丽水市青年的联欢会,游戏时得来的靠垫,帮了我们大忙。硬座也可以比较舒服。去的时候飞机票,回的时候硬座,小腿算了一下,我们比来回硬卧还省了两块钱,很好很强大!

南方八日,结束。

P.S. 相册里是七日,这里是八日,无所了,就是这些日子。。

15:27 | 添加评论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1月2日

谢谢你们和我一起走过2007

谢谢你们和我一起走过2007

——写给20071231日的你们

亲爱的们:

365天,除去寒暑假期窝居家中两个月,除去五一出游回家五天,剩下的300天,一直有你们陪我。我的2007,几乎没有多少事不是我们一起经历的,也没有什么事是你们不知道的。我一直很庆幸,有你们和我一起分享这些日子。

亲爱的601ers

         似乎,就是在07年的寒假,我们回家后的601群发短信启用了这个称呼了,对吧?从我开始向你们汇报驾照的理论考试开始?我喜欢这个称呼,直到暑假回北京的火车上,我没法再用这个称呼来汇报路况为止。

         07年,我觉得601最好的一件事是,在学校给莎过了生日。拼在窗上彩灯XS,我们让它亮了一个晚上。601最遗憾的一件事是,我们最终还是没有去毕业旅行。601最跌宕起伏的是,洋从申请到找工作再到从信箱里发现躺了半个月之久的offer和最终决定去中文大。601最平淡无奇的是,三人保研,以至于毕业时都没有需要抱头痛哭的理由。

         现在,601只是记忆里的代号。还有,几次奢侈的路过37楼,望着最高层最边上的那个窗户。

2007-12-31的洋:

         嗯,这会儿,你正在MSN上,不过我在忙着给你写信,所以不跟你打招呼啦!我不知道07年的下半年里你都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你是否还会看球赛摔手机?或者是趴在床上睡觉到天黑,再从晚上工作到天亮?出去吃饭时,你现在的室友会不会逼着你吃猪蹄,以看你横扫残盘为乐?还有没有人叫你火星人,嘲笑你落后宿舍话题N年,取笑你的体重,鄙视你?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再每天晚上十一点吃煎饼,一定不会说出你那一长串发指的煎饼指令。也不会有人让你往未名湖里扔石子做道具、骑着自行车带着摄像当轨道或者冲到人前发传单做路人啦。不过,你一定又有很多很多新鲜有趣的故事,我都不知道。下次,一定会是你帮我们改英文推荐信。嗯,其实,我们已经有向你请教翻译了,对吧。下次,再去买正装,一定不会空手而归。下次,你许诺已久的法国大餐一定逃不了了!

2007-12-31的莎:

         嗯,刚才,你刚刚出门,去和团委的小孩儿们K歌。其实,07年上半年时,我还觉得你是知心姐姐,尤其是团委各种小孩的知心姐姐,怎么07年下半年,我就觉得你越来越小孩了呢?其实,当个小孩挺好,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来塞满时间。07年,常常是洋和小南早已睡去,我俩还继续卧谈到三点。逼着你做统筹,跟你一起看《奋斗》的日子,跟你绕着校园散步的时间,你带我去吃的麻辣烫,跟你蹭着一起去吃九门小吃。谢谢莎,这些我都特别喜欢。07年的莎,越来越PP了。可爱的PP。自打师从老肖,就开始“伪”学术女的不归路。虽然,我最搞不清出版的各种知识,但看你做项目,改书稿、写论文、协调会务,我都觉得,莎是很棒的。莎也要这么觉得!!!

2007-12-31的小南:

         嗯,老早之前,你就出门了,幸福的小贤惠。如果,今年要评个403之星,或是最佳腿的话,非你莫属。你终于打破了我长期以来自欺欺人也用来做借口的魔咒。还记得601N久之前打的赌么?看来我们都应该请洋才对。07年,我们的记忆都太专注于毕业了,以至于之前的似乎都成了空白,文字、照片都少得可怜。然后把MSN聊天记录翻出来了。然后有:在《面对面》的办公室里百无聊赖,逼着你给我讲笑话,有我们一起计划莎的PARTY,有关于JQB的种种讨论,有给你讲的故事,有暑假里说要砸钱学英语说要十一出去玩后来都没实现,有你在学工部值班时讨论改天去喝酒大醉一场……07年,关于我的一切大概没人比你更清楚,是吧?关于你的一切呢?突然想起,在《面对面》时,你去西站退票?我们一起在皇亭子附近散步,一起唱“我在这岸看着你游,为你的坚持感动,你会的,会幸福的。”

2007-12-31的大腿:

         嗯,现在,宿舍里只剩下我和大腿。离12点还有20分钟,我要抓紧时间。大腿!601她们一直陪着我,跟我分享了整个大学的时间。但是,我特别特别高兴,也特别特别感谢,有你加入来继续跟我分享下面的日子!其实,就像你说的,我们刚刚成为403时,我们也在忐忑,不知能不能和你融为一体,403能不能继续601的欢乐。当时莎跟你最为相熟,我和小南都有些担心的。就在我刚回北大,刚到宿舍,肆无忌惮地和莎和小南说笑时,我也感到不知该如何与你分享。但是,我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是一体的,我无法想象403没有你是什么样子!也无法想象研究生这半年没有你是什么样子!谢谢大腿!感谢你是白羊座的!好喜欢你的各种性情!我们是一类人。07年下半年的记忆,我们的怨念,卧谈,知识普及,理论教育。我们的麻辣烫、苏瓦蒂诺。我们的腿组织。我们义务小商品的团购。我们坚定了多少决心要报的口语听力班却又最终变卦,不过,说好了331号的托福,我们拉过勾啦!

13:15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2)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12月4日

记忆里的都是美好

一年前的Surprise Party,贴在屋顶的问题,四年都没记住的电话号码,接受惩罚的彩虹糖,收到的礼物和卡片,画在蛋糕上的¥和,简单而直白的祝福……难为莎为了拖住我,跟我坐在康博斯,有的没的聊了那么久,冻得瑟瑟发抖。难为601设计出最符合我风格的寻宝游戏……记忆里的都是美好,纵然那天的心情其实在谷底。

换发型、装短发;坐320每天往返于北大和皇亭子、堵车;吃水饺、喝粥、六个女人像乡下人一样在KFC前合影;下雪、穿高跟鞋踩在泥泞上,被冻得想哭;滑雪、被摔得七荤八素默默坐在一边看并不耀眼的雪地;绞尽脑汁想莎的surprise,在窗户上挂彩灯拼XS;帮ZY的忙,陪两个LNTV的编导在校园里拍片;在FTF遇到LCMM;在西站送走小南,也顺便送走LIC;告别FTF,写卡片写到三点半;回家,从北京到潍坊的火车上玩升级,从潍坊到龙口的汽车上看窗外,心情压抑,交织在痛苦中;学车、站在水泥地上,被冬天的阳光晒黑;每周三到政管楼上课,想要努力学英语;坚持减肥,在LOSEFAT版上发日志;爬泰山,参加姐姐的婚礼,陪妈妈逛街;头脑风暴、EXCEL里不断修改的剧本、每个人不超过6秒钟的镜头;毕业论文,答辩前夜的K歌,和小南再次模仿无间道的照片;卧谈,数着日子,想着毕业;毕业的疯狂与混乱,凌晨校园里的群魔乱舞、JQB8M、打包行李、搬家;35楼一个周的失眠,短信、马路、汽车,和小南的MSN聊天记录,在回家的汽车上哭着发短信;8月,对毕业的一切回忆和从未有过的对开学的盼望,已经不能习惯离开我的朋友们还有其他的原因;重新买了星星贴在403的天花板上;赖在老朋友的圈子里,慢慢、慢慢地认识新同学;四个人围在小桌子前包扎给徐总的教师节礼物,零食、保鲜盒、卡片;畅春园门口的麻辣烫,天桥上的月亮,四个女人怨念穷酸的中秋;念了很久要去红螺寺,念了很久要看香山红叶,却在准备去红螺寺的那个周末去了香山,没有红叶;数不清多少次坐车在三环路上,去各种各样不熟悉的地方;和403、和响姐去苏瓦蒂诺通宵,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抱着加菲猫回宿舍,想哭;在宿舍通宵,在天亮后开始睡觉,黑白颠倒;每天抱着小黑,去上课去图书馆去任何地方;一遍遍的听那张播放列表里的歌;唉声叹气,每天都说累死了烦死了火死了郁闷死了,假装找不到的是生活的意义……不管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记忆里都是美好的,美好的欢笑和眼泪,因为那些已经是过去的。

 

P.S.以此文纪念过去的21岁。。

 

P.S. 很久没有更新space了,从校内转贴两篇过来。。不知道妈妈是不是还在关注我的space哈

10:45 | 添加评论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

生日过完了

写东西的习惯,要等着一件事彻底结束了,才会动笔。

今天晚上,一群女人,自备叉勺,疯抢了蛋糕,各自散去,生日过完了。

其实,今天倒不是我的生日。其实,今年的生日战线拉得特别长。

11-30 阴历生日,403—钱柜慧新店。大腿的日志对这一活动有详细描述,可参照。我接着大腿的话说,我们坐着慢得离谱的车,绕了一大圈路,中间还听了一个有说话控的女人的完整8卦故事后,在太平洋下了车,4个女人又一激动,就过了天桥,奔去围巾和宜服外贸店,大包小包满载而归。总结起来,购物比唱歌爽多了!再后续的是,这天晚上,几个毕业后北京工作的男生,回来玩,在响姐的张罗下,来了一个小规模的聚会,SJC03本的能来的都来了。聚会的主题词是8卦,对象是男生,对此响姐也有非常详细的聚会记录,不再赘述。

12-1 收礼物。奇怪的很,明明这天没啥意义,但大家跟商量好了似的,全在这天送我礼物了。最早的有,凌晨两点,田在校内上送蛋糕;然后,中午,收到LJ哥哥的礼物并附详细的星盘解释。下午,莎送我漂亮的耳机(太了解我这个从来不买耳机的人的需求了,kiss~)。晚上,阿骆送来一碗巧克力,告诉我里面装了23颗,可姐姐我只有22岁呀呀呀!!不久后,雪姣、响姐也都带着礼物冲进来了,说等不到十二点了。这时,寰宇姐、小南也都顺势拿出礼物。不说啥了,姐妹们,你们太有才了!!嗯,子怡的礼物是在十二点后收到的~

12-2 阳历生日,研会活动——真人CS。关键是地点,在红螺寺呀。就是我从暑假7月就说要去,开学后9月也说要去,十一后11月还说要去,但都没去成的红螺寺。激动,生日去!可是,它,歧视研究生,居然不能半价票。大家愤怒之下,彻底挖掘了红螺寺门下的资源,疯狂照相,不亦乐乎。巫术活动没搞成,就留下了各种BT的合影。午餐特丰盛,蛋糕特漂亮,CS特疯狂,玩得特开心(也被冻得很厉害,外加担惊受怕和打人不中)!!嗯,关键不是去哪里玩,玩什么,关键是大家一群人疯玩的感觉特棒!这话原来是用于601的。晚上的后续活动是,川福楼的火锅,再次玩了“心灵感应”的游戏,耍人的感觉很好,哈哈。不过老王逻辑能力太强!!

         12-3 俊雅的生日,不过还是想在宿舍吃蛋糕,于是就有了一群女人疯抢蛋糕的一幕。这也是601的传统,蛋糕不是用来分的,是用来抢的!

         嗯,生日结束了。

         先抱怨几句:话说我二十一年来过得都是阴历生日呀!! 601怎么就死活不承认呢??洋12-2打来电话祝生日快乐,还声称四年过得都是阳历,亲爱的601ers,你们就没发现每年生日的日期都不一样吗?sigh~~当然,过阴历生日太考验大家了,又要记着日期,又要对着日历查的。而且,我这日子也没啥特殊性,不像洋和莎,哭泣~~。响应要求,顺应局势,以后,改过阳历生日啦。

这里还很佩服老板,每年发短信祝我生日快乐,必然发在错误的日子里,所以,严格意义上讲,我还可以把生日战线,再前提一天,1129日,我就收到短信了。。。

剩下的就都是谢谢!今年听大家唱了最多次《生日快乐》:钱柜K歌,403多版本《生日快乐》串烧唱;研会CS前,和雪姣、贾若鑫,听大家唱《生日快乐》;刚才,和俊雅,每人手捧一个大蜡烛,听大家唱《生日快乐》……

22岁,很好的~

10:43 | 添加评论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10月5日

两个朋友 朝阳两日

在朝阳区呆了两天。

是去看两个朋友。

《面对面》实习的朋友LC,那四个月实习中最好的回忆,虽然只相处了短短数周的时间。欣赏她的才情,绘画、音乐、摄像、拍片无所不能,而这些中很多恰恰是我喜欢的,感兴趣的,也在做的。喜欢她的个性,阳光、有梦想、认真做好自己在做的事、会和我一样时不时就小孩一样的胡闹、傻笑,说傻话。

寒假回来,和她一起在大讲堂看《汉江怪物》,或者说是她陪我看,见证了我有多么不合适看任何类型的恐怖片。有大半年时间没看到她了,中间怨念了很多次七九八之行,但又因为毕业搬家,在7月7号错过她的邀请。这次十一呆在北京,倒给我足够的时间跑去看她。

坐着公交,斜穿了半个北京城。听着站名越来越陌生,看着窗外的景观越来越城乡,终于到站。刚下车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在等我的LC,没变样,还是熟悉的感觉,真好~

去她和她BF的小屋,目不暇接,看装饰、摆设、书、电脑、作品。中午她做菜,下午她给我拍照片。布光、测光、试拍、调光圈、设快门……非专业人士的专业级水准。拍拍笑笑停停看看,再吃过晚饭,就已经八点半了,731的末班车也在我们眼前开过。于是,意外地决定留宿一晚,因为,第二天要看的朋友也就在附近的北广。

航展兼职的朋友FH,一个本科学生物工程,却考了电影研究生的美女。她大概有种特质,很快会让人从泛泛之交到彼此交心。不过,谁又能说得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谁又能仅仅通过交谈和短暂的接触而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人呢。我给403ers转述FH说我很“温柔”的评价,引得她们一阵大笑。我得到过各种各样的评价,我都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到底给人留下个怎样的印象,我更越来越不知道哪里的自己才是自己,即便在已经熟悉到像亲人的601ers面前。

逛了以前的北广现在的中国传媒大学,学校很小。又去逛北广学生最常逛的一条街,满是小商小店。“杯子控”又发作了,买了一套咖啡杯,只剩一套了,于是特价。当时只觉得很特别,杯子上的小人很特别,底座很特别,回了宿舍,才发现其实应该是套情侣杯。底座上画着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眼睛和嘴都是数字,我读成了502+503,被小南嘲笑。我这套的杯子上刚好是女生,不知道男生在哪里。

又坐731回来,车上继续看《DEBATE》,车外的雨就越来越急。换了两次车,到小西门下车,淋雨回的宿舍。

9:11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2)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9月29日

生活可不可以再快乐些

周四,上完凤姐的课,赫然就发现十一假期已经在眼前了。周五没课,这样算下来就有十天的长假,太令人发指了。更发指的是,YR同学放我鸽子,害我去不成南京苏杭,所以我这十天都要呆在北京。不过,YR同学也不必过于自责,我充分理解,导师的指令重比军令,更何况是出去调研这等好事。其实,从九月中旬,我好像也就有预感,十一出游是件不靠谱的事。因为,我一直没定下哪天走,也一直没买火车票。本来,十一出游也是暑假在家郁闷神经一时兴起的决定。当时跟小南MSN,各种抱怨宿舍一起出游的太少,四年里去的地方太少,然后就拼命想出去玩,列了一大串想去的地方,问她我们十一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哪里?现在看来,果然又应了她的话。

前两天,无奈之余,把MSN签名档换成“把十一泡在图书馆中”,想以此鞭策自己向伪学术女看齐。不过,假期还是从动物园开始的。然后,突然想起,上周五,同样也去了动物园。当时,刚刚做完航展的零工,拿了三张大钞,就跟刚刚结识的北广美女姐姐一起杀去的。想想自己从一个商场的忠实顾客转到一个动物园控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奇妙的变化。

回来的路上,公交车里不断放必胜客的广告,PIZZA太诱人了。我跟小南说,干脆重阳节去吃必胜客了,并以此遥祝羊生日快乐。这里最妙的一点是,因为羊的缘故,601四人四年生日外加其它大大小小的FB都未曾去吃PIZZA呢。然后,就这样说着,羊就从HK打来电话了。嘿嘿,莫非她也感应到我们的阴谋了。

跟羊讲的最后一句话是,怨念她吃到的我没有吃到的美心冰皮月饼。当年在HK曾各种筹划想带冰皮月饼回来,但最后还是作罢。这几天莎、羊、小南都写了去年的中秋,提到了大观园,还有里面的林妹妹和贾宝玉。美丽的日子,还有后面的海碗居和炸酱面、羊电脑里的加菲猫和金凤呈祥的月饼。大四的中秋,浸在对未知的忐忑中。幸运的是,我和莎都在那天得知了保研的结果。小南知道了学工保研面试的日期,后来,她更幸运地得以直保。我们都留在原地,羊一波三折终于去了HK。研一的中秋,漫布着种种怨念。凌晨,小南同学的一句话几乎毁了这个节日,三个女人神经地各处发短信,定要问出个为什么的架势,最后也几乎没有任何建设性意见。后来跟书记的“座谈”中,得到的回答又几乎另人绝望。没有假期的中秋,中午学一,晚上麻辣烫,天桥上看月亮。寰宇姐QQ的签名档很好地说明了宿舍的状态。但其实,生活看上去很美。

我们自得其乐地每天开着关于大腿、二腿、三腿和小腿的玩笑;我们勾心斗角地巴结、讨好、威胁、恐吓大腿以争取最佳腿周的归属权;我们在房间里贴满照片以纪念过往,我们更准备在门后贴上每一次集体活动的403合影以记录现在……生活可不可以再快乐些。

13:40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2)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9月15日

与心情相关

(P.S.昨晚space怎么也登不上,帖不出来,所以,时间自减一天)

昨晚,四个女人卧谈到三点,今早十点才起,这好像是八月以来起的最晚的一次了。

其实,仗着上午没课,我们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卧谈。话题不管怎么千变万化,最后都会回归到那个似乎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然后大家默默的睡去。纸上谈兵,多说无益,这些都懂,但就是不厌其烦地要做祥林嫂,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这魔咒。

这周,上课第一周。开始时,兴致勃勃地上课、旁听、去图书馆、读书……一副干劲十足,求知上进的样子。虽然也迟到,虽然也上课走神看闲书上网讲话对老师布置的一堆阅读书目叫苦连天对无聊的课程大发牢骚,但还是很高兴开始了所谓的“以研究为生”的研究生生活。今天却突然间都懈怠下来,懒懒地不想做事了。昨天开始下雨,北京就突然间变冷了,长衣长裤都套到了身上。今天继续下雨,没有课,就干脆连门也不出了,仿佛就回到本科时,连着几天穿睡衣窝在宿舍里,靠小南或是莎给我带饭的日子。

周二,收到大姐的短信,说后天就走了,晚上聚聚。于是,西门鸡翅,601和602又坐在一起,只是这次只有6个人。最后说再见的时候,大姐挨个拥抱我们,然后坐进大姐夫的车,绝尘而去。小南拿出手机,上面显示00:00,9月11号已经结束了。大姐,是我们告别的最后一人啦,沮丧地发现,毕业,其实这天才结束。

嗯,有件高兴的事。暑假在家玩AVID的时候,赫然发现无法输出AVI格式的视频了。当时做了个纪念601的小片子也导不出来,郁闷至死。现在,经过我坚持不懈的尝试和努力,还曾冒充央视人员致电其AVID技术部门,最后居然误打误撞地弄好了。估计是安装了暴风影音后,一些解码器冲突吧。搞不懂,这些纯技术问题……

 13:39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1)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9月8日

新生入学

 

报到后过去了五天,一个工作周的时间。这段时间被称为新生入学教育。

体检、开学典礼、研究生全体会、英语分级考试、新院迎新会……学校学院把每天都安排了项目,但不紧凑,所以我还能每天跑出去逛街买东买西。

家乐福、金五星、天成……各种采购,拼命把宿舍布置的舒服漂亮。我跟大家说,本科有四年时间,可以慢慢装饰宿舍,研究生只有两年,我要在最开始就让它绚丽。我跟自己说,我要在一个自己喜欢的环境里,开心地开始。于是,我的桌子又贴上了新照片,墙面粘上了新海报,门后装了新穿衣镜,天花板上也有了新星星……一切就好像601一样,或者比601更漂亮了。601是杂乱的,尽管我们还曾是两次文明卫生宿舍。403到现在为止还是干净整洁的,调调姐每天都叠被子。

其实,我好像很快就接受了403,而没有觉得陌生。当然不陌生,我、莎、南都在。梓雯、阿骆都在四楼,常常“回娘家”来串门,仿佛她们还住对门一样。更有皎、响姐,她们离我们更近了。所以403还是大家的集散地,就像601一样,8卦声、笑声更多了。

今天迎新会上响姐发言。响姐的文字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但是,新生发言当然没有毕业生发言那样的感触。新生除了我们外,还有07本科的小孩子们。听本科新生MM的发言,几个老女人对高考作文式的语言各种摇头,不由得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挑剔和苛刻。

满校园里都是各种商业促销活动:动感、联通、强生、宾堡、心相印……简直比几天后的百团迎新大战还热闹。一路走回来,看到动感重值送的U盘已经告罄,试戴了强生的美瞳日抛,买了多纳高并同样抽到了末等奖,拿了心相印送的试用装,满载而归。

昨晚分级考试的成绩出来,我相当极品地拿了70分,刚刚够免修英语资格,一分不多。昨晚考完后,去西门鸡翅,研究生第一次班聚。路上,大家边走边郁闷考题,声称再次受到打击,并做好分到乙班的准备。这次,算是RP爆发了。

明天,其实写到这会儿应该说是今天了,周末,没有事情要做。看看自己的课表,以后每周都有个大大的周末,三天的空闲时间,赫然间慌了起来,没有事情做。盘算着有没有周末的兼职,又想到说好了研一上要潜心校园、专心读书、用心英语的,所以安慰自己,三天的大周末可是实现这崇高学术目标的大好时机,得好好安排下。

最后补充两个有趣的事儿。一是开学典礼很无聊,唯一好玩的是,典礼前有人教唱《燕园情》。军训之后,可是再没集体学过歌呢。后来那一天的时间里,随便哼个调子,就是《燕园情》;一是研究生全体会也很无聊。我从青岛啤酒节带回啤酒桶的钥匙扣,里面有米粒大小的三个色子。我和小南拿着各自的玩色子。后来,莎在开启我的啤酒桶时把色子散落在地上。于是,几个人埋头在苍茫大地上找三个米粒大的色子,居然还都被我找到了。

就这样。其实,我的失眠还是持续了一个周,只是没有在三十五楼那么夸张。但是,每晚以两个小时一次的频率醒来,早晨8点前就会起床,平均睡眠不足六个小时。估计我是老了,所以不需要那么多睡眠了。

 0:36 | 添加评论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9月3日

报到,研究生!

昨天,报到。又当了一次新生,07级新生,只不过,是研究生新生。

昨天,搬家。从354层到404层,八大件行李,满满装了一平板车。幸好有朋友帮忙,楼上楼下搬了好几趟,累得要死。午饭在康中,果然,全线涨价。下午,回到新宿舍,跟那八大件行李死守在一起。拆拆装装忙得不一乐乎。这时候,院领导居然来看望我们了。大家的脸上开始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然后,就抱怨:“哎呀,老师,其实四十楼不如我们本科住的三十七楼呢,房间好像小了一些,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淋浴间……”刚说完,我立刻就觉得自己多像个挑三拣四,不知足的小屁孩。

昨天,失眠。又开始失眠,跟在三十五楼一样的失眠,很快地睡了,又很快地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现在我把它命名为“新环境失眠症”。31号刚到ZST家也没睡好。第二天,回学校,见了久别的朋友们,进了新宿舍。重新走在校园里,每一个细胞都觉得很兴奋;第一次坐在新宿舍,做大爷状,看着小南、莎、调调姐收拾东西。跟南和莎胡聊乱聊随便聊,傻笑大笑猥琐笑,聊的各种High,笑的各种爽,好像几百年没这样开心过了。擦桌子擦柜子擦窗户,去家乐福买东西,很晚才回ZST家,很累,很困,眼睛都睁不开了,然后一觉睡到天亮。一会儿,我还去家乐福,今天也很累,我叫嚷了一天“我好累”,今晚也要一觉睡到天亮。不能再重复三十五楼失眠一周的噩梦。

就这样,开始,做为研究生了。831号,坐在火车上,还有一个小时到北京,中途停车,自己对自己说,那个属于回忆的八月终于走到了尽头。开学后就是新的一天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18:54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1)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8月29日

关于徐璐

关于徐璐

前两天,校内网上有人留言,问我是不是在萌芽上发表作品的徐璐。我很汗的回言,不是。

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更扯。一来自广西的短信发到我的手机上,说喜欢我的作品,让我晕头转向。最后搞清楚事情真相,那孩子还特地表明自己是女生,没有恶意。不过我相当佩服她怎么就能在百度上搜出我的手机号,并也深深感受到网络不安全,大家不要轻易泄露手机号码。

其实,我本来知道三个徐璐。当然,不幸的是,这三位都比我有名。

一位自然是这位萌芽作家徐璐。据说很多人喜欢她的作品,据说她也在北大读书,可能是中文系。本来也想抽空拜读下,但这想法还没能实现。

一位是美女演员徐璐。说实在我倒也搞不清她是徐璐还是徐路。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在baidu上自恋地搜徐璐时,搜出一堆跟她相关的信息。这位演员最近似乎没有什么曝光度,当年也不记得是从哪部电视剧中认得她的。有印象的一是《情深深雨濛濛》中的可云,一是《梧桐雨》中的少夫人。喜欢后者中的她,端庄美丽。

最后一位是台湾记者徐璐。其实,她是我最早知道的另一个徐璐。知道她是因为《读者》的言论中收录了她的一句话。大概是关于勇气和畏惧什么的。后面注明徐璐,最早到大陆采访的台湾女记者。后来,我去TVB实习时,彪叔说起这次他们挑选的实习生名字都很有趣。对我说,我的名字跟他们曾经一位同仁一样。当时,我没想出是谁。他说是台湾的……,我立刻反应到很多年前读到那个徐璐。后来,我还专门读了她写的当年来华采访的一本书,发现她对统战真是各种反感。

其实,很有趣,这三位徐璐的职业我都很羡慕。小时候偶尔会梦想当演员,喜欢读名著的那段日子又觉得作家真好,高中时莫名其妙想当记者了,最后,真的就选了新闻做专业。但怎么办呢,这些我羡慕或喜欢或很有可能赖以为生的职业,都有其他的徐璐比我更有名了。

 21:35 | 添加评论 | 阅读评论 (1)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8月28日

桌球归来

桌球归来

    嗯,或者说台球。老弟说一个是书面语,一个是口语,我老是弄混。

    当然,我不会打台球,一点都不会。当年,龙口的台球业蓬勃发展,路边球桌遍地都是,学校三令五申学生业余时间禁止打台球的时候,我都没想过顶风作案,支持下青春叛逆期理论。当然,我那时是好学生(现在也算是),而且,我对台球也实在没什么兴趣(其实,我对CCTV-5里的各项体育运动都没兴趣)。但,听说当年,某位老师大中午头的骑车摩托车到处抓打台球的混小子们,因公负伤摔倒在路边石上磕掉了两颗门牙,并传为笑谈。而今天,老弟也骑着摩托车带着我打台球去啦。

    怎么想起打台球啦?都是看《奋斗》害的,还有暑假无聊的。《奋斗》是真好看,我不是佟迷,跟着一个佟迷看奋斗,一样看得直流口水,太好看了。我就想生活成那样,一群朋友混在一起,整天说话跟说相声似的,连斗嘴生气都跟辩论赛似的,比谁比谁更能贫,更有词,太好玩了。还有,暑假是真无聊啊,我是天天盼着开学,盼着回北京,回学校啊。在家,我除了上网和看美剧看电影就没啥别的乐趣了,就这点乐趣也整天被我妈诟病。所以,我整天就想着得干点什么,出去玩或者怎么着的。去了青岛,去了莱州,还想去烟台市区,或者去大连,结果没人陪我去了,昏昏噩噩过到假期快结束了,决定,让老弟陪我去打台球。一来,再次检验下我多么没有运动细胞;二来,向奋斗生活看齐一下;三来,逃离我妈对我天天跟电脑玩不跟她玩的指责……

    其实,也就打了两个小时,还分上下午场打的。打球那地儿特搞笑,叫“百度”。老弟跟我说的时候,我激动地认为他要帮我脱离苦海,直接带我回北京送到baidu大厦,虽然那儿离清华更近些。空气,混浊。地下,想不混浊都难。光线,昏暗。太适合颓废青少年消磨时光了。人,不多。这里的价格比北京肯定不高,但比起当年5毛钱一局的路边桌就太离谱了。女生,几乎没有。下午来时,看到旁边桌一胖胖的女生,看样子,肯定比我打的好。

    要问我台球好不好玩?挺好玩的,尤其是你根本不去想能不能打进去,结果那白球打出去,碰了桌边几次,弹到了一个你没想去碰的球,居然也就把那球送进了洞里,还顺势把对方的另一个球也带了进去的时候,真好玩!还有,当老弟明明快要赢了一局,却相当衰地打进了黑球,我不费吹灰之力反败为胜的时候,太好玩了!其实,我就喜欢纯粹拼运气的游戏。所以,如果不考虑成本,最适合我的娱乐地点一定是澳门赌场。

22:04 | 添加评论 | 固定链接 | 写入日志8月27日

How I met your mother

How I met your mother

 

今年暑假我的作息异常的规律。常常是晚上十点十一点睡觉,早上七八点钟起床。起床后,我会打开电视,看CCTV-4的《新闻60分》。今天早上看到的一条新闻,大概是今年暑假中最有趣的一则,在这里分享下。

一个叫艾伦的英国男,为了寻找真爱,开设了一个Are you my wife的网站,放弃他市场计划经理的工作,满世界的找老婆。

“I will go anywhere in the world for the right date. I will leave no stone unturned and no avenue unexplored.”艾伦在网站上做出了这样的承诺。于是,他绕着地球,去了13个国家,先后同53名女性约会,还曾来过中国。艾伦把他的约会史写在网站上,约会方式千奇百怪,包括室内攀石、深海潜水、高空跳伞、跨国滑雪……当然不乏浪漫之举,在加拿大蒙特利尔巿内漫游,在法国巴黎街道散步,在匈牙利布达佩斯寻幽探秘……就这样,折腾了一年的时间,最后却发现,其实真爱在身边。

在伦敦,28岁的物业经理克莱尔向艾伦寄出相片,当时艾伦正忙着他的环球约会,四个月后,两人会面,相谈甚欢。但期间,艾伦又准备动身出发约会,这令克莱尔非常不高兴。后来两人在泰国再见面,艾伦下定决心,停止了其它约会。现在,他们已经同居,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这位艾伦的真命天女的工作地点,其实就在他原来任职公司几英里之外。

这个真实的故事如此精彩和有趣,简直可以不用改编就直接搬上荧屏。假如,他和克莱尔真能步入教堂,并甜蜜生活到2030年,又有一儿一女的话,那他就可以让孩子坐在沙发上,然后跟他们讲真实版的How I met your mother. 一定远比整天泡在酒吧里的Ted的故事有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