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中国-剑指“非物质性”腐败

　　严查股票内幕交易

　　4月22日，备受社会关注的黄光裕案开庭审理。检察机关指控，黄光裕除了直接送钱行贿外，还将中关村上市公司拟重组的内幕信息故意泄露给公安部经侦局原副局长相怀珠。黄光裕故意泄露内幕信息虽然没有直接涉及财物，但也是一种变相的行贿，相怀珠可以通过内幕交易而获益。

　　和相怀珠参与中关村内幕交易方式不同的是，去年底“落马”的南京市经济委员会原主任刘宝春，其本身是内幕信息知情人员。去年2月至4月，刘宝春全程参与了南京第十四研究所借壳高淳陶瓷上市事项。作为知情人员，他准确地掌握了高淳陶瓷重组进程，掌握股份置换、资产重组等重要节点，从而准确地进行股票买卖。

　　同样因为股票内幕交易，中山市原市长李启红被中纪委“双规”。5月31日，中山市就此事召开处级以上干部通报会，通报称李启红涉嫌股票内幕交易，涉及的股票为“中山公用”。李启红的数位亲友也因涉案而被带走调查。

　　中山公用的重组是李启红担任中山市市长后主推的首个大手笔项目。重组过程中，李启红成了最高端、最权威的内幕信息源。2007年7月4日，中山公用因资产重组停牌，到当年8月20日复牌时，连续一字形封死14个涨停板，其强势至今仍让股民叹为观止。

　　在证券界看来，此案事发与政府严厉打击证券市场犯罪的导向相呼应。5月18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明确了操纵证券市场和内幕交易的立案追诉标准。《人民日报》也曾连续发文，矛头直指证券市场内幕交易。

　　而在此前不久中央颁布的《廉政准则》，同样将通过内幕信息谋取利益列入了禁止的范畴。《廉政准则》第一条“禁止利用职权和职务上的影响谋取不正当利益”中，第五项明确规定，不准“利用知悉或者掌握的内幕信息谋取利益”。这是“转正”版的《廉政准则》新增加的内容。

　　所谓“内幕信息”是指一般社会公众无法获知或不应获得的信息。内幕信息虽非财物，但却蕴含着巨大的价值。违规使用内幕信息，能使有关人员在证券投资或经商中获得巨额收益。正因为如此，一些人才把“信息”作为行贿受贿的一种介质，“信息贿赂”成为腐败新现象。

　　“近年来，信息贿赂已成为贿赂犯罪的一种新的动向。”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主任李成言解释说，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信息特权的存在。在我国，信息特权主要表现为一些特殊部门或居于特殊职位的官员，他们掌握了国家的各种重要信息。一旦他们将这些信息当做个人信息或某一个机构的私有信息，并以此谋取个人利益时，信息特权就显露了出来，并由此酿成信息腐败，进而导致信息贿赂案件的发生。

　　信息贿赂案件相对于普通的贿赂案件，具有更强的隐蔽性，而且信息交易双方或者多方是利益共同体，其他人很难察觉。信息贿赂者通过较为隐蔽的信息传递方式，只要把特定的信息传达给相对的机构或个人，就可以获得利益。这给此类案件的查处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遏制信息贿赂，除了作出禁止性规定外，还需加强政府信息公开。“政府信息公开，使权力运行从隐蔽变成透明，无疑切断了权钱交易的链条，包括其交易背后的利益共谋渠道。另外，政府信息公开还能有效增强政府工作人员的危机感和自觉性。这种机制将提高腐败行为的成本，迫使政府工作人员切实加强作风建设，真正做到依法行政、公开行政和透明行政。” 李成言说。

　　“裸官”成为监管重点

　　近年来，“裸官”出逃事件不断见诸报端。从温州市鹿城区原区委书记杨湘洪赴法国考察滞留不归，到福建省工商局原局长周金伙不辞而别；从河南省烟草专卖局原局长蒋基芳瞒天过海，到河南豫港公司原董事长程三昌暗度陈仓；从浙江省建设厅原副厅长杨秀珠金蝉脱壳，到黑龙江省石油公司原总经理刘佐卿假途灭虢，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其中颇具“戏剧”色彩的是，一些“裸官”从容不迫，与纪检部门玩起捉迷藏。“我勤奋为党工作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一直被党组织怀疑，很寒心。我已经远走高飞，你们就不要再费劲找我了。”福建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原局长周金伙，得知福建省纪检部门要找其谈话后，留下写有上面那段话的信件，之后从容出逃，取道第三地飞往北美，与早已持有美国“绿卡”的妻女相聚。

　　记者了解到，一些腐败官员先在国外买下房子，然后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地把子女送去留学，过些时候再送走妻子，一切都暗中进行，最后自己再溜之大吉。

　　其实，早在1997年，中办、国办就印发了《关于领导干部报告个人重大事项的规定》，把“本人、子女与外国人通婚以及配偶、子女出国（境）定居的情况”作为领导干部应当报告的事项之一。此后相继出台一些制度要求领导干部报告配偶、子女出国（境）定居及有关情况。

　　但是从实际运行的情况看，这些措施效果不甚理想。“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有关专家认为，现行干部体制下，监督与被监督者之间一团和气，制度被虚化，所以效力大打折扣。

　　“裸官”危害巨大，因为其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溜之大吉、断尾求生。有专家认为，“裸官”哪怕没有任何腐败行为，也影响党的公信力。虽说“裸官”不一定是贪官，但是，大量外逃贪官即“裸官”的现实令人瞠目。

　　在此背景下，深圳率先做出行动。去年11月25日，深圳市出台两份文件，加强对领导干部的监督管理。其中引人注目的是，深圳特别强调，凡配偶和子女非因工作需要在国（境）外定居或者加入外国国籍或者取得国（境）外永久居留权的，不得担任党政正职和重要部门的班子成员。此举一出，网上一片叫好：谁“裸”谁下主席台。

　　“这种做法进一步把反腐关口前移，更强化了权力监督，旨在防止贪官外逃，是一种积极回应社会关切的重要举措。”李成言教授评价说。

　　在此基础上，7月7日，深圳公布了“裸官”任职规定的实施细则，在市、区两级建立领导干部配偶、子女出国（境）情况年度报告制度。据记者了解，深圳各区、各单位5月31日前已对本区、本单位班子成员配偶和子女在国（境）外定居等情况进行了一次自查，自查情况已报市委组织部门。而在市、区两级建立领导干部配偶、子女出国（境）情况年度报告制度，即是为了避免官员在情况有变时不即时上报。

　　同时，中央推动官员财产申报制度建设的进程也在加快。十七届中纪委五次全会强调，要扩大官员财产申报的范围，把住房、投资、配偶子女从业等情况列入报告内容，加强对配偶子女均已移居国（境）外公职人员的管理。

　　最近，中央印发了《关于对配偶子女均已移居国（境）外的国家工作人员加强管理的暂行规定》和《关于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的规定》（以下简称《报告个人事项规定》）。两项法规制度的出台，针对性和现实性清晰可见，直接剑指“裸官”，其传递出的反腐信号更让人充满期待。

　　《报告个人事项规定》要求县处级副职以上干部，每年1月31日前集中报告家庭财产、本人婚姻变化和配偶子女移居国外等事项。出现不按时报告、不如实报告等情形，可给予通报批评、免职等处理。

　　中纪委、中组部负责人解释文件出台目的时说，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制度，是加强领导干部监督管理、促进领导干部廉洁从政的重要举措；另一方面也体现预防腐败的思想，是“治病于未发之前”或“治病于初起之时”的举措，体现了对领导干部关心爱护的精神。

　　预防违规选拔有新招

　　干部选拔任用中的腐败，直接伤及党和政府的肌体，中央严厉打击买官卖官的行为，一些地方干部选拔中的违法违规行为变得更为隐蔽，呈现出“非物质性”的特征。

　　一位党建专家告诉记者，一些地方“干部选拔任用工作全过程监督”执行不到位，选人用人风气不正，长期存在所谓官场潜规则。依照潜规则，干部有德无德不重要，干好干坏也不重要，关键是要无原则地“紧贴”上级领导，领导也可以通过钻选任程序的空子，甚至架空程序，用“官帽子”予以回报。这种潜规则的盛行，使得干部选拔任用成为事故频发的地带。

　　今年初，“造假骗官”的原共青团石家庄市委副书记王亚丽被依法逮捕。同时被移送司法机关的还有与其升官相关的几名官员。

　　王亚丽档案“一身是假”，却一路升迁。她的履历里写着12岁参加工作即成为部队某大型医院药剂师，造假已经离谱了，为何当地的组工干部看不出来？“因为上面有人交代，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石家庄市政府一名官员认为，“在任命干部时只唯上不唯实，才让王亚丽一路通关。”而仔细考察案件的全过程，则可发现复杂的利益关系，致使违法违规行为变得更加隐蔽。

　　由于一些地方以人选任，而非制度选人，仍然无法摆脱用人腐败的困扰。辽宁省葫芦岛市连山区原区委书记李玉麟在接受审讯时坦陈：“在乡镇干部任用上，区委书记有一票否决权。一般选用干部是由组织部部长、主管副书记提名，然后向我汇报，经我同意后，召开书记办公会，再拿到区委常委会上讨论。如果没有我的同意，他就不能当上这个官。我对人事任免有决定权。”

　　对于违规选拔干部的行为，《廉政准则》第四条进行了详细的列举，并加以禁止。如采取不正当手段为本人或者他人谋取职位；利用职务便利私自干预下级或者原任职地区、单位干部选任工作；在工作调动、机构变动时，突击提拔、调整干部；在干部选拔任用工作中封官许愿，任人唯亲，营私舞弊，这些都在明令禁止之列。

　　专家认为，我国要真正摆脱用人腐败的困扰，就应当实行竞争机制选人的体制。也就是说，要在改革我国干部选拔任用体制上寻求突破，实现用人制度模式的转型。

　　可喜的是，近年来在全国各地治理违规选拔干部的试验中，越来越多地采用票决制来选拔任用领导干部，而且层级越来越高。这方面广东已经走在全国前列。

　　现场演讲PK，实名投票选举，六次遴选，全程直播……为让干部选拔任用更民主、公开、公平与透明化，5月10日，广州市黄埔区首次召开公开提名推荐领导干部后备人选暨民主测评大会，并在全区范围内进行全程网络视频直播。

　　选举的一大亮点是实名制投票，选举人需要在选票的密封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避免拉票、贿票、人情票的出现。

　　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教授郭巍青认为，组织人事制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也是一个容易滋生腐败的环节，“用谁，不用谁，一直是组织部门比较头疼的一个问题。而采取这样一个自上而下的改革，无疑能让用人这个关键的环节，朝着更民主科学的方向走”。

　　5月27日，广东省委召开全体（扩大）会议，从7名人选中差额投票表决确定了5名表现优秀的县委书记，作为拟提拔考察对象，差额率近30％。

　　记者了解到，目前，广东省21个地级以上市及所辖121个县（市、区）党委讨论干部任免均实行常委会票决制，对重要干部的任免实行全委会票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