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踪忆语----急“惊风”与慢郎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20 14:48:47
    急惊风遇上慢郎中,是人们描述急事遇上慢处理的矛盾情形的最形象说法,于是在人们,包括很多从事中医工作的人们心目中慢郎中——中医是只能在一些慢性疾病的调养过程中发挥点儿作用的。    二十几年前的一次偶然,使我知道了,在很多事情上,长期的不为是的确可以把本来可为之事变为不能的。    那是一个夏日明亮的傍晚,刚刚做了住院医师不足一年的我独坐在省中医院儿科的急症值班室里看书,小儿科的急症通常是不忙的,因为人们遇见认为要打针的急病大都去了不远处的医学院附院了。    每个科室的医生中都有一些人注定是“忙命”,我就是这样的医生之一,常常轮到我值班就会化闲为忙了。这天也是如此,我刚刚看了几页书,就听到脚步与说话声到了我的门前,进门来的是一对操青岛口音的中年夫妇一左一右扶了一个长高高大大、看上去不属于小儿、但是低头耷脑蔫乎乎的男孩子,丈夫摸样的人急切地冲我说:还没有挂号呢!挂号室的人让我进来问问您是不是可以在这里看病!    看到孩子病的不轻的样子我就先问了他两个问题:孩子多大了?哪里不舒服呢?孩子的爸爸妈妈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说明白了:孩子已经十二岁了,一家三口利用孩子暑假来泰山旅游,一路都没有什么不好,今天下午刚刚下了泰山,坐上泰山到青岛的火车准备回家,上车后孩子就嚷着害冷,很快就不精神了,火车上的邻座看到孩子这样,纷纷出主意,建议到了我们城市先下车看病,并指点他们说坐18路公共汽车就可以到医学院附院,那是省城最好的医院了。没有想到在公共汽车上只注意孩子,没有听清楚报站,多乘了一站,到了中医学院附院,事情过程就是如此。    听了他们的话,我简单地向他们说明了几个问题:孩子12岁,可以看儿科也可以看内科,请家长选择。医学院附院离这里很近,如果想去的话也是可以的,只是请尽快,因为孩子看样子病的不轻。    俩人看我说的很实在,就问我的意见觉得怎么样为好。我说比较起来,儿科急症不忙,在这里可以得到比内科更好的料理,西医院的治疗手段我们都会用,而我们的手段西医未见其会,因此我建议别折腾了,就在这里治疗好了。两位家长稍作协商就很快就接受了我的建议。    我先为孩子静脉点滴上了抗生素和激素,再继续追问孩子的病史,包括是不是接触过什么病人,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发热前有没有腹痛腹泻等不适,答案都是否定的。接着又叫了化验室的值班员化验了血像,并为孩子进行了物理降温。一切都没有看出来效果,孩子体温从39升到了41度,又加上人工冬眠,也不成,眼瞅着体温表到头了,孩子精神越来越差,已经难以喊醒了!我也真的急了,还有什么办法呢?似乎西医的方法也就是这些了啊。    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我急中生智,想起来问家长一个问题:您们在我们城市有没有亲戚朋友啊?俩家长不解其意,但是说孩子的舅公是这里G学院的党委书记。我说那好,您们马上用这桌上的电话机打电话给他,请他立即派辆车来,我去药房取一剂中药,请他抓紧回去煎了,回来给孩子用。孩子的妈妈说孩子都快喊不醒了,怎么吃药呢?我说您别管,快打电话,我去找人抓药。    很快我就开了一个退热的处方,为了救急,药量都极大,远远超出了药典的规定。然后亲自送到药房,请药剂员配好了马上送到急症室。    很快药就送来了,孩子的舅公也坐了辆那时候的官车——上海牌轿车来到,看到孩子病重而医生年轻,焦虑之色溢于言表。我来不及向他们解释,立即发号施令了:安排孩子的妈妈在这里守护孩子,爸爸随亲戚回去煎药,告诉他们车不要放走,半小时内要将药送回来。孩子一家早就急的没有了主意,只好按照我的方案执行去了。   煎好的药送回来的时候孩子刚刚进入昏迷,体温表的水银拄高居表头上,孩子的妈妈抓了孩子发凉的手已经开始在低声抽泣了。我把装药液的大液体瓶子放在凉水里,很快就冷却到了40度,找了根鼻饲管,把800毫升药液灌进了肛门。然后嘱咐孩子的妈妈用手捏住孩子的肛门,能坚持多久就捏多久,同时找一脸盆,让孩子的爸爸端了,放在孩子的屁股底下。    那时医院条件差,观察室没有空调,很快孩子的爸爸妈妈都汗水和着泪水流满了面孔,我在旁边鼓励他们多坚持一会儿。终于他们坚持不住了,首先是孩子的妈妈大叫一声就松开了捏肛门的手,只听见“噗”的一声,随着声音,暗红的果酱样的大便和着药液接满了大半盆。    马上让孩子的爸爸去送检大便,再追问孩子的妈妈他们中午吃的什么东西,看着孩子的脸似乎在逐渐褪掉发热的红色,孩子的妈妈也不流泪了,平静下来一点后回忆说是中午在泰山上中天门一家小饭店吃的饭,炒肉片里的木耳都给了喜欢吃这东西的孩子,最后孩子的爸爸吃了一片木耳,说是味道有点儿怪。    还没说完孩子的爸爸就拿回了化验单,大便中什么红、白细胞、巨噬细胞、脓细胞都是四个加号!孩子是中毒性菌痢!    我先把孩子转到儿科传染病观察室,又填写了传染病报告单,接着为孩子的家长都开了抗菌药进行预防性的服用。一切忙完大约二十分钟,孩子已经退热了,体温正常,呼吸平稳,进入了睡眠。    我和孩子的家长此时才算都松了口气,又聊了一会儿,就让孩子的父母陪了孩子在观察室过夜,我也去休息了。    第二天天刚刚放亮就被敲门声喊醒了,听到门外的青岛口音我以为孩子又有了什么状况呢,急忙开门一看,孩子与父母站在一起呢,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别的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了。他们提出想坐早晨头班车返回青岛,问我是不是可以。我嘱咐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让他们赶快去赶火车了。    几年后一次去青岛开会,一个在那里的市中医院妇科工作的老同学见到我就问,您有什么好的方法可以一剂药就治愈一个中毒性菌痢?一剂药?我已经忘记了那件事情,那是不可能的,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儿!我回答她。    她告诉我,我治疗过的那个过路时发生中毒性菌痢差点儿送命的孩子是她们医院一个财务人员的儿子,他的妈妈原来根本不相信中医,自那以后就在医院宣传,说是省城的医生是比较厉害,一剂药下去中毒性菌痢就好了,令人不得不服气。    我告诉老同学,这件事情有很多偶然性的因素在里面,但是也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中医治疗急症,在一些时候是不为而非不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