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世骇俗姜宸英 文海拾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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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嫣萍
姜宸英,清初江南三布衣之一,却是慈城文化史上绕不过去的人物,也是科举史上典型的特例。
他才华横溢,却屡试不第,始终在理想与现实中艰难徘徊,在个人追求与社会价值的冲突中痛苦挣扎。他曾以布衣身份修《明史》,以诗人情思写《刑法志》,真可谓少见的奇人。
喜欢《明史》的人,大多因为它言辞优美,典雅流畅,是廿五史中最俊秀的一部。其实,任何文章都是作者内在生命的外现,《明史》也不能例外,正是因了姜宸英独特性情的参与,才使《明史》有着别样的风格。
姜宸英,字西溟,号湛园,又号苇间。平生喜读书,经、史、子、集无不精研,诗文、鉴赏样样精通,书画作品名重当时,草书《语摘》自然清新。
这样一个丰富性情的人物,如果有一个“典型”的社会环境,一定会在艺术中挥洒出更为强烈的生命意识。但是,在根深蒂固的科举制度面前,无论具有怎样强大的生命活力,都显得局促,无法显示出其应有的价值。
因为考取功名,走入仕途,才符合主流价值的评价标准。
当时,他的史学、文学才华已经享誉大江南北,却无法进入官场视野,于是,他从二十岁浙江乡试开始,二十四岁,二十七岁,只要有机会他就去敲击命运的大门,一直到五十一岁顺天乡试,仍然难以逾越那条横亘在眼前的天堑。
学问如此厚实的姜宸英,为什么屡试不中呢?除了不可避免的客观原因外,主要还是他自己的性格所致。所以,生命轨迹在鲜明的个性面前,只能顺着其独特的脚印,走到生命的归宿。
姜宸英长期以笔墨为伴,性情纯真,不愿意屈就于自以为不如自己的人,更不愿在他们面前示弱,与之周旋。他锋芒毕露,性情刚烈,参加考试时不是酩酊大醉误了时间,就是不循规蹈矩写文章,尤其他的率性,更是致命的阻碍。他不愿屈就于固有的文章格式,以致违犯了考规不能上线。
也难怪,一个洋洋洒洒抒写情怀的人,如果不加以克制,是答不好一张传统意义上的试卷的。那么,就顺其自然,远离仕途,躲到山林里做个隐士,把酒临风,物我唯一,不也是高妙的人生境界吗?
而他又偏偏热衷于科举,不断地要重复那不该发生的故事。
终于,他那坚硬的触角刺伤了别人,也刺伤了自己。
康熙二十七年,他再一次落榜,伤怀感慨之余,旁观者也是唏嘘不已,毕竟年龄不饶人呀!
可他似乎老当益壮,不失望,不放弃,仍然在科举的路途中苦苦追寻。也许,上苍感觉到了他的苦闷,有意要给他降一些生命的甘霖,他终于在七十岁时考中了一甲第三名(探花)。
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他用一生的时间终于越过了一道坎。然而,以老迈之身初入仕途的姜宸英,本应在实现人生的抱负后,尽情发挥自己的才智,安享才华带来的快乐,却不料,强烈的个性,使他总是口无遮拦,在不该说话的地方冒然出口,最终将自己推入了悲剧的深渊。
康熙三十八年顺天应试时,他参加了考试阅卷,这是何等严肃谨慎的事情,关乎着考试的公平与考生的命运,而他却随意讲话,引火烧身,被平时嫉妒他的人所利用,最终在这次科举案中获刑入狱。
服刑对于一个清高的文化人而言,等于剥夺了他最终的尊严。
他如笼中困兽,肉体与精神受到了双重考验。
他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
于是,他去意已定,写下了一副对联:“这回算吃亏受苦,乃因入了孔氏牢门,坐冷板凳,只说限期已满,竞落得头童齿豁,两袖俱空,书呆子何足算也?此去却喜地欢天,必须假得孟婆村道,赏剑树花,观刀山瀑,可称眼界别开,和这些酒鬼诗魔,一堂常聚,南面无王以加之。”上联自嘲,下联想象,诙谐的词语饱含着世道的不公。
姜宸英毕竟名震朝野,在他被打入牢狱后,康熙皇帝仍然记挂着他,他直感到,如此刚烈清高之人,不可能是科举案中的要犯,于是,亲自调查,终于明白了事实真相,并下旨释放姜宸英,而他偏偏没有等到这一刻,在圣旨到达之前,结束了生命。
如果他能够自甘乡野,在家乡的土地上,守着自己的才华安度一世,得大自在,享大安详,也不失为一种人生选择。或者入了官场,恪守为官之道,懂得应对官场黑暗的手段,左右逢原,巧妙周旋,凭他的才华,也会安然无恙。偏偏他个性刚烈,难得屈就。于是,倒在了苦苦追求又孜孜以求de的仕途上,给人以遗憾的同时,也给人以深沉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