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报业2009年度记者周虎城:我是个残存理想的写作者-南方报网 本期焦点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10/06 08:14:47

我是个残存理想的写作者

南方报业2009年度记者周虎城

2009年,就那样过去了。说不清为什么,也说不清什么。也许这一年我走过了一些地方,但我往年也走过了一些地方,也许这一年我又认识了一些朋友,但我往年也认识了一些朋友,也许这一年我有了一些清醒,但往年我也会有一些清醒……我只不过是按照自己的轨迹一步步地行走,这一年的成绩,只有量的叠加,却少了质的突破。

想要讲故事是很困难的。作为一名评论员,2009年其实应该是丰富的一年,2009年发生了那么多可以书写的中国故事,从年初的邓玉娇到年底的唐福珍,从“躲猫猫”到“被自杀”,从“你是为党说话还是为百姓说话”到

“你是哪个单位的”,不断发生的各类事件在刺激着我们的神经。然而,越写越沮丧。从业6年来,评论过许许多多的事件,就单个事件而言,你常常会感叹,这个世界并不必然是在进步的,它也可能在退步,你又会发现,许多时候,把你的文章改掉时间、地点和人物,对新发生的事件照样可以采用。渐渐地,你会对这个职业产生一些怀疑,难道我们的写作真的如此无力,难道我们并没给这个中国带来进步?难道我们的写作只是为稻粱谋?

2009年,我一直试图化解对这个职业的矛盾认知。从前,面对质疑,我总是说,我知道说了无用,不说也无用,但说总比不说要有用一些吧?因为有用,我在写作。身为省委机关报评论员,老实说,总是会被一些不熟悉的人误解,认为我们就是在奉命为党说话,是党的传声筒,文章多半都是“御用”,是不值得一看的。这些年来,经由部门同仁的共同努力,这些观念改变了许多,但依然存在。我要坦白,我确实写了许多关于中心工作的文章,但我也可以负责任地说,在我写的中心工作文章中,并没有说什么违心的话。这不是说我没有独立见解,绝对不是,以这么多年来在江湖积累下的些许薄名,我相信没人以为我是个御用文人,我发表在党报上的许多文章照样可以在都市类报纸上刊登,甚至未必有的都市类报纸敢刊登。

那么,为什么我没有说违心的话?其实在于技巧。

懂技巧的人可以玩转中国语言,不懂技巧的人只能干巴巴地不知所云。譬如有一年我写记者节文章,就借用时任省委书记张德江的话大做文章:广东要做传媒大省。这样的话听多了吧?确实很多。有用吗?似乎又没用。但我常年收集类似言论,以备不时之需。譬如广州政法系统的某领导在内部对干警的讲话中,宣称有两个敌人,一个是无恶不作的歹徒,一个是无处不在的记者。听听,这是什么话?气愤吧?气愤!怎么抨击?你广东不是要建传媒大省吗?不让记者采访,不让记者搞舆论监督,你建什么传媒大省,因此,那个某政法领导是在有意跟省委书记唱反调。看看,我在文章中这个帽子给他戴上去,够他丫难受的。咱是主旋律吧?

对嘛,你要搞清楚,主旋律也是战场。你不抢夺主旋律的战场,你就被人主导。什么是主旋律,不是一味地唯唯诺诺,而是要发挥主观能动性,把真正为党说话与真正为人民说话有机统一起来。你要学会钻研官场语言,他们总是会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吧,尤其是高级领导干部,他们在这方面的表态可谓比比皆是。你就拿来为人民说话,有何不可?搞懂了这个,你就不用当心文章写不出味道来。譬如有的人写作不敢涉及政治体制改革,认为这是言论禁区,我的乖乖,总设计师的讲话、13大报告、16大报告、17大报告,政治体制改革的字眼都是有的吧,这怎么是禁区呢?这是中央精神。所以,咱们得深刻理解中央精神。

可是,可是,当你发觉无论你如何深刻理解中央精神,无论如何巧舌如簧、用笔如刀,这个社会仍旧在向下堕落的时候,你难免会有些沮丧。譬如你本来期望通过批评政府促使政府更文明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政府官员用他们的语言和行动告诉你们,批评不顶用,你越批评我越对着干;那么就换种语言吧,改用建设性的、循循善诱型的,没想到人家照样是只做表面文章,你建议你的,我做我的,谁鸟你啊?

为啥啊?利益呗。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传闻党内有保守派和改革派之分,保守派一个劲地反对改革,一会儿扣个“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帽子,一会儿扣个“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帽子,一会儿扣个“精神污染”的帽子,反正帽子多多,弄得改革大佬们不得不喊出“杀出一条血路”的狠话来,那个时侯保守派们为什么反对改革呢?主要怕失去手中大权,你想想,每个行政级别都是有配给制的,那可是相对于平头老百姓的大大优惠。然而,1992年以后,原来的保守派们突然转了向,他们开始对改革鼎力支持。为啥啊,那些保守派发现,所谓改革并没有改掉他们手中的权力,他们的权力所带来的利益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藉由市场经济而大大扩大了。他们既可以享受计划体制带来的好处,又可以享受市场经济带来的好处,两个好处都给他们占了,谁反对你这种改革啊?是不是?

当然,保守派还是保守派,他们还是会拿出大棒子打人,给你扣这个帽子那个帽子,你提点改革建议他会说你是在搞“颜色革命”,你再多几句批评,他说你是“美帝国主义安插在国内的奸细”,总之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只要你敢批评他们手中所握有的强大权力。在这种情况下,咱们从事新闻评论工作的可谓难上加难。禁区多,风险多。

自古言论皆有禁区。如果因为有禁区,就放弃写作的主动权,就在那里自怨自叹,那绝对成不了优秀的新闻人和优秀的评论人。主动权这种事情,你不去掌握,就会被别人掌握。在党报做新闻评论,如果没有新闻理想,没有对这个社会责任的担当,评论一定写得温吞水,不够劲,虽然偶尔可以有妙文行世,但终究成不了气候。我很奇怪和某些党报评论同行交流时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充其量写点家长里短的小牢骚,貌似还停留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

时代早就变了。党报评论其实是有空间的,这种空间要靠自己发掘,靠自己领悟,靠自己多读书多行走。有人曾经评价国内一名著名的在党报评论部担任职务的评论家为“两只手写文章”,左手写党报评论八股,右手写辛辣时评。我十分喜欢这位评论家的文章,也是他的朋友,但我想我走的是不一样的路。他基本上放弃了党报评论这块园地,而我迄今仍把主要精力投放在这里。有一回展江教授很惊讶地跟我说在南方日报上看到了关于官腐民败的评论员文章,他说实在没想到党报也能出……其实,这主要是外界不太了解咱们的评论。都市报可以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党报为什么不可?

除了技术,总是还需要那么一点理想的。你必须更多地了解各种政策,也必须更多地了解这个社会,光靠愤怒写不出好文章,光靠埋头读书也写不出好文章。读点书,交点朋友,走一走,看一看,再思考一下,文章才能多点劲道。哪怕是写宏观的大文章,也是有用的。要问2009年我印象最深刻的文章,毫无疑问是庆祝南方日报成立60周年的社论《新的世界,新的南方》。这篇文章是我有史以来写作难度最大、最为耗费心力的文章。刚刚开始5个小时,我才写出不到500个字,却已是头痛欲裂。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才写完这篇3000多字的宏论,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写得大气磅礴、行云流水。老实说,这比写批评性文章难度要大得多。但我坚持下来了,而且不说假话、让人恶心的话。

当然,这不代表我对写作就不怀疑了,尤其是当我们许多同仁每每写作都是在充当少数人的时候,发现我们所追求的东西不过建在沙滩上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灰心。灰心却又是暂时的,光明总是有的。看看黑暗面,看看光明面,光怪陆离的世界本就光怪陆离。

我只是一名还残存那么一点理想的写作者。

个人简介

别名:康不德、迅之。

1979年生人,湖北佬。自幼班长出身,从小学到大学,常年担任班座。惜乎仲永之伤,少时张狂,大时了了,为深入摸透我国教育弊病,曾连续三次参加高考,当代范进也。大学期间,一面办报、办刊、办讲座,一面活跃网络搞论坛,调研农村走田埂,总算时光未虚度。

进入南方日报,还是个活跃的主儿。一会儿写作,一会儿结识四方英才,总是来回奔波。得领导赏识,一进入报社就参加了全国两会报道组,是年当选首届“最佳新人”,且是唯一。自此连续四年入会,兼得日常搅动网络,得四方朋友张罗,也算略有所成,赢得一点江湖微薄名。

伴随年岁增长,文章越写越复杂,时而激情四射,时而稳重有余,逐步练就政论文章的独门秘计,也因此常常被误认为是中年壮汉,胡子一大把。其实,只是一个大龄顽童,装模作样而已。又因为此顽童性格,素来和善,从庙堂之高,到草野之远,呼朋唤友,时不时也能张罗点风采。

2009代表作

 

作品名称:新的世界,新的南方

刊登媒体:南方日报

发表时间:2009年10月23日

新闻影响:这是在南方日报创刊60周年之际刊登的社论,是继南方日报创刊词《新的中国,新的广东》之后的又一篇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文章。文章回顾了南方日报创刊60周年来的光荣历史,全面阐发了在60周年之际南方报业新闻理想与产业抱负比翼齐飞的追求。文章大气磅礴,饱含激情,行云流水,读来令人为之一振,被誉为继创刊词之后的“60年来又一篇”。

 

作品名称:论“网络民主”

刊登媒体:南方日报

发表时间:2009年11月24日

新闻影响:南方日报第七次改版“南方宏论”的开篇之作。对启动政府与网民的政治智慧,以及实现网络民主的长效机制有一定的推动作用。在网络民主纷纷扬扬的时刻,该篇宏论清醒独到,对各地推动网络民主工作起到了促进作用。这是能够体现“高度决定影响力”的标志。

 

作品名称:每个人的人权不能因身份而相异

刊登媒体:南方日报

发表时间:2009年11月4日

新闻影响:传播广泛,并被凤凰卫视阅读,视频点击量位列当周土豆网点击率第二位。入选2009年全国优秀时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