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街民工拍自己---摄影的技巧 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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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厚街民工拍自己
2005-10-19 14:22:28    来源:人物周刊

大师傅在工厂的厨房里摆起了POSE,拍摄者是在厨房洗菜的厨工。
他说,别看案板上这么多肉,要满足1000多工人并不容易,要让经理、
主管、科长等干部们先吃,每顿每个工人不知能否分到一块

工人们都是拿计件工资,他们希望每天都能加班,加班就有钱赚。
老板赶货时,每日上班时间可达16-20小时,这时工人的月收入逾千元
■策  划    周浩  吉江红  《南方人物周刊》杂志社
拍摄者    李德好  周吉平  孙翠英  唐红兵  李金荣  张心刚  钟秀娟  郑道竹等
文/本刊记者  黄广明
“看到他们拍出来的照片,我感到羞愧。”周浩说。
37岁的周浩供职于《21世纪经济报道》。2002年,他还是《南方周末》摄影记者的时候,利用业余时间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厚街》。
拍摄地点在广东东莞厚街镇,这里是全球最大的鞋业基地之一,也是珠三角外来工最密集的地区之一。周浩住进一幢被当地公安局编号为“厚街 三屯 NO.4432”的出租房,租金每月120元,与其他外来工租客们同吃同住。
在用DV纪录外来工生活的同时,周浩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摄影,他想同时用相机留下外来工生活的影像。
但问题随之出现——几个月后,周浩已与同住的外来工们混得很熟,却还是被所有厂方拒之门外,无法进入外来工的车间,还有他们在工厂里的宿舍,缺失了这些重要场景,这个摄影报道就不可能成立。
“何不让外来工们自己拍摄自己?”周浩灵光一现,这样,就不用担心拍不到车间和宿舍的镜头了。
周浩有点为自己的想法激动。从事新闻摄影十多年了,一直都是他在拍别人,现在他却让当事人自己拍自己。后来仔细想来,做出这项带有实验性质的举动,其实还源自内心深处长久以来对摄影职业的一个困惑:照片越拍越多,怎么感觉越来越失真,越来越做作?
周浩初入摄影圈时,老师告诉他,摄影没有什么玄机,第一勤奋、多拍,第二多看、多学前人的照片。光阴荏苒,10年过去,周浩恪守此条铁律,不停地拍,不停地看,终于成为摄影生产线上的一名熟练工人。
如今,照片虽能满足生产线的要求,周浩却觉得许多作品越来越造作,矫情,失真。究其原因,“摄影师大多视拍摄对象为己所用,满足自我,通常摆拍痕迹太重,照片里的人、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而是摄影师需要的模样。”周浩说,“或者说是这条流水式的生产线划定了它的某项标准,于是我们就照单生产。这不是我想看见的。”
现在,一群很少甚至从来不摸相机的人,自己拍摄自己,会是什么效果呢?
周浩把一台理光GR-1相机交给了这群外来工。“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不要吝啬胶卷。”这是周浩对他们惟一的要求。
周浩对每一位拍摄者进行不超过5分钟的培训。第一,把人框在取景框内,按快门;第二,光线弱时,使用闪光灯,减少1.5档光圈,按快门。使用富士400度彩色负片。
这台操作简单的相机先后在十多位农民工的手中传用。
照片源源不断地拍出来,在工厂,在宿舍,在广场,在出租屋,在旅途,在老家,在埋头工作时,在谈情说爱时,在举杯畅饮时,在闲逛购物时,在无所事事时,在形单影只时,在人头攒动时,在兴高采烈时,在神色黯然时,在疲惫不堪时……按下快门的手,有制鞋工的手,厨师的手,仓库保管员的手,搬运工的手,清洁工的手……
不讲究角度,不考虑光线,不照顾背景,“这些照片刚洗出来时,乍一看并不引人注目,仔细品味却让人惊喜。”周浩说,“接下来,我就只有汗颜、羞愧了。”
从专业角度看,这些照片中的许多都称不上合格,但正因为没有了那些条条框框,没有了那些工于设计的“角度、光线、背景”,农民工们拍出的照片才更显朴拙,也更加接近他们生活的原生态,更加符合新闻摄影的本意。“你看这一张,这种眼神的自然流露,捕捉到这样的眼神是摄影师一生的追求。”周浩说。
新闻摄影中有一个永恒的悖论,一方面它要求被摄对象的真实自然,也就是说被摄对象不受打扰地呈现出其真实面目;另一方面,多数情况下,摄影者却必须接近被摄对象,这样,就注定了摄影者相对被摄对象是一个侵入者,因而导致被摄对象的不自然。所以,优秀的新闻摄影师通常尽量避免引起被摄者的注意,世界著名的玛格南图片社的一位摄影师就曾说,他工作时通常带两套衣服,好一些的和破烂一些的,根据工作场景的变换而变换,目的就是尽量与环境融为一体,避免引人注目。
这就是外来工自己拍摄自己的优势,摄影者与被摄者都是相熟,因此,画面上就会有更多的随意和真情流露。
每周回广州,周浩都把胶卷冲印、编号,回去时,把照片送给外来工们。
“他们从不要求我评价照片,我也绝不点评。”每一次,他们看见自己拍摄的照片,那一张张记载他们喜怒哀乐的照片,都会四处传阅,兴奋异常。因为只有一台相机,农民工们就自己排序使用这台相机。每个人都有强烈的拍摄和被拍摄的愿望,一次,一位叫唐红兵的四川金堂农民工还把相机带回了老家。
前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周浩完成了一部纪录片的摄制,十多位农民工也拍摄了40多个胶卷。
为了能合法使用这些照片,周浩与每一位参与拍摄活动的农民工签订了一份授权使用书,他们每一位拥有照片的署名权,有获得法律规定报酬的权利。
10多位农民工摄影者,40多个胶卷,1000多张照片,近百位农民工在2002年的异乡生活点滴,距离照片上定格的瞬间已经3年,在东莞厚街,记者试图寻找照片上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却无功而返,他们不是回老家了,就是换工作去外地了。这里不是他们的家,尽管他们曾经在客乡挥洒血汗,也曾试图努力融入了一座座记录他们青春足迹的城市,但他们仍必须在贫穷的家乡与珠三角之间,在珠三角各地之间游走……

每一位打工的农民,来时都带着自己的梦想,有人发财,
也有人落魄。打工的生活再苦,也比回家种地好,这是他们普遍的看法。

从广东回家的火车上

每逢春节,大多数工厂都有一次全体员工的聚餐。在珠江三角洲,
大多数工厂只招女工,女性比男性好找工作

有些人将老家的孩子、父母都带来了,这里成了他们远离故乡的第二个家

自己做的腊鸡

街头卡拉OK,这里可以一块钱唱一首歌

冬天,两位女工睡在一个被窝里

每个工人在厂里的集体宿舍都有一张床,许多工厂允许工人外出就宿,
大多数工人住在厂子周围的出租屋里,虽然出租屋的条件艰苦,但这里自由、舒服

男工宿舍


这些都是他们的留影,南下打工的农民工年龄一般在15-30岁,
许多人在工厂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年龄超过35岁的农民很难找到工作


东莞城中的一个小公园。门票不会超过5元,逢年过节,这里成为农民工愿意
前往留影的地方。在这里,你耳边不时飘过的是四川话、河南话、
湖南话、陕西话。这种景象给人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这里到底是
城市还是乡间?是广东还是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