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时的经济学选择

投稿时的经济学选择——兼议我国杂志出版行业的学术腐败

　赵红军

身为“学人”，自然得经常撰稿与投稿，有道是“文章要勤写多练，方知笔下还有风云”，这说明投稿容易而撰稿难，可是，情况却常常完全相反。对撰稿而言，只要你有思路，有想法，个把钟头一篇质量、数量俱佳的稿子就跃然纸上。可对投稿而言，问题却来得并非那么简单，因为你将面临着另一场艰难的抉择。

首先，你不得不在“一稿一投”和“一稿多投”之间做出定夺。

如若“一稿一投”，你就不得不接受永久性被“套牢”的危险。因为投稿、用稿之信息在你和编辑之间存在完全的不对称，你只拥有你的稿件的私人信息，对你去稿的相对质量和刊登与否的信息完全不知。事后，编辑通过简单的横向比较和来稿数量之多寡，就可随时做出刊登与否的决定，而你只有苦苦的、漫长的等待。

然而，你若“一稿多投”，你却要面临更加不确定性的风险。风险之一是你的稿件质量颇高，众多的杂志社争相抢宠，你面临一女两嫁或多嫁的痛苦抉择。风险之二是你的稿件被几家杂志社不打招呼地采用，你要冒被揭发、批评甚至还会陷入煎不断、理还乱的争讼之中。

然而，若你有自知之明，早就知道自己属于低水平的投稿人，这时，“一稿多投”的确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因为这意味着你面临的是多次性选择，再者，如果发表文章与奖学金和职称评定等线性相关的话，“一稿多投”将引致投稿人福利的极大改善。

经济学告诉人们，无数次买、卖双方博弈的结果，市场会自动走向均衡。然而，经济学也同样告诉人们：如果完全听任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对经济进行调节的话，就会出现市场失灵（market failure）以至两极分化。投稿就是这样，投稿人长期博弈的结果是：那些名气大、稿件质量高的投稿人倾向于“一稿一投”，而那些名气小、稿件质量低的投稿人则倾向于“一稿多投”。但对整个出版行业而言，其结果却只会导致投稿人市场鱼龙混杂，出版市场出现逆向淘汰现象。因此，严惩“一稿多投”现象既是维护投稿秩序的必要前提，又是规范我国出版市场秩序的现实之举。

其次，你不知是用电子信箱投稿还是用信件投稿

电子信箱如今已十分普及，它速度又快，费用又低，现在很多杂志都采有电子信箱接受投稿，对大量的投稿人和杂志社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然而对投稿人来说，却止不定是个好事。

第一，用电子信箱投稿，容易犯“一稿多投”的错误。原先你要“一稿多投”，就不得不发好多封信，复印好多份稿件，买好多个信封和邮票，因而，“一稿多投”的高成本在客观上抑制了“一稿多投”现象的发生。可是，电子信箱普及以来，发稿件易如反掌，连续打好一连串地址，只须按“发送”键，一切OK。这样，不经意间你就犯了“一稿多投”的错误。

第二，用电子信箱接受稿件以来，稿件质量有出现下降的趋势。过去在你投稿以前通常要先打印出来，这样，一方面，你会比较重视稿件的质量、格式甚至标点符号，另一方面，这样做也易于发现错误以便校对和修改。因此，稿件的质量相对比较有保证（至少从文字上说是这样）。可你若用电子信箱投稿，你根本无需打印，发送也特别容易，于是稿件中常常有错别字，稿件质量也不见得就比以前提高。

第三，众多的非优秀杂志社拥有多于一个以上的电子信箱，因而收稿的概率大，稿源相对充足，而不少的优秀杂志社至今没有用电子信箱接受投稿，其稿源有限，结果，电子信箱的使用在客观上冲击了优秀杂志社的稿源，在杂志社之间也可能出现“劣币趋逐良币”逆淘汰现象。

新制度经济学告诉我们，如果一项新的制度安排带来的收益大于为此而付出的成本，一项制度安排就会被创新。电子信箱正是这样一个例子。首先，它带来了投稿人投稿费用的大幅度降低，其次，也给编辑工作带来了革命性的变革，但同时它又造成了人们一时的迷惘和不知所措，这也许正是著名未来学家托夫勒所说的“未来的冲击”，即“未来过早地来临时带来的令人头晕眼花的迷失感”。

再次，你要面临“版权费”的四面骚扰

今天的世界发展真叫快，有些事情想来很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什么“版权费”一说。即你若想在我的杂志上发表文章，你就要向我交“版权费”。本来我是作者，我拥有文章的产权，你是出版者，你只是文章的使用者，换句话说，我是委托人，你是代理人，如果你同意刊登我的稿件，就应该对我支付稿费，若否，拉倒了事。可是，现在的情况确实有点怪。

第一，在征收版权费的情况下，委托——代理关系主次颠倒。代理人借杂志社的名声或出版与否的权力向委托人寻租，这种寻租的结果，就象塔洛克所说的“这是一种非生产性寻利”，它导致了整个社会福利的受损。一个是具有较高质量的作品被拒之门外，大量的劣质作品得以上市，市场出现人为的逆向淘汰现象，这不利于我国出版市场健康有序的发展；二是当事的杂志社名声受损，出版物质量降低，并进而影响其杂志订阅量。三是整个杂志行业的名声受损，出版市场的秩序被整个捣乱。

第二，征收“版权费”，是我国目前杂志出版市场混乱不堪的一个侧面。当前大量的劣质杂志社充斥市场，他们苦于没有高质量的稿件，他们更没有足够大的发行量做支撑，因而便转而从投稿人处寻租，以支撑杂志的生存；有很多杂志惯名为多个核心期刊，可是文章质量却不敢恭维，而好多优秀的期刊杂志惑于体制压力、地域局限或者落后的经营运做方式难以有所作为；我国期刊、杂志资质评定体系混乱不堪，缺乏强有力的市场兼管和淘汰机制。

因此，我国杂志出版行业今后还有很多很长的路要走。首先， 市场竞争还不规范，政府有必要对之进行管理和监管；其次，地区封锁、体制压力还阻碍着资源在全国范围内配置和优化，像南方报业集团、新民文汇报业集团这样的出版“精英”还太少，有必要进行相应的制度创新和体制革命；最后，一个公平的、规范的期刊、杂志资质评定体系还有待建立和完善。

投稿只是诺大出版市场的一角，但是，通过透视这一角，也许给我们提供了认识、审视我国出版行业不正之风的独特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