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云溥:海子辞世二十载 悠悠诗心难招魂(南方都市报 201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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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辞世二十载 悠悠诗心难招魂

类别:人文历史 作者:武云溥 原创 浏览量:98  发布时间:2010-01-10 手机看新闻
版次:RB14 版名:2009文化年鉴 稿源:南方都市报  

    二十年前的春天,一个诗人死了。他很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却在山海关的铁轨上了结自己。二十年后的春天,有没有“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3月26日,一众诗人、学子齐聚未名湖边,拉开北大未名诗歌节大幕,也以青春的诗句,为海子逝世20周年招魂。谢冕来了,臧棣来了,还有萧开愚、王家新、孙文波、胡续冬……每年此时,总会有人想起那个非正常死亡的诗人。他们纪念的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精神。

    《海子诗全集》在这个春天出版,编者西川是海子生前至交,20年来总被人问起当年,他干脆埋头编书,以诗为证。诗中,还能一窥海子对“太阳”意象的浓烈情感,如同魔咒,海子也没逃开。(文/武云溥)

    青年主动选择了海子作为楷模

    2009年,纪念海子的活动之多,一方面证明海子的影响力,一方面表明诗歌现象已经行至一个更加明显的社会化的阶段,但是同样不容否认的是存在这样一种心理动机:海子本身只是一种纪念符号,犹如二十周年本身一样。在这场盛大的纪念活动之中,可能还存在着对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文化事实与社会启蒙的追念,以及对理想主义从颓败到复苏的转变而做的努力。

    令人欣慰的是,某些传媒机构和某些知识分子以及某些诗人之间不约而同的默契,对以海子为表征的诗歌现象从狭义的诗学层次的探究,到广义的深度的拓展,都起到了应有的综合效用。随着时日的迁延,随着历史理解以及阐释能力的不断强化与深化,对海子无论是作为一个诗人本身,还是作为一代诗人的象征,都将给予更真实精准的界定。

    《海子诗全集》的出版几乎应时而生。对于研究者来说,拥有这样的诗全集,意味着拥有可以信赖的文本依据;对于更多的阅读者来说,它的全貌足以彰显海子的写作历程和心理结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它的出版的重要性都是不言而喻的。从文本出发始终都是一个必要的甚至是首要的批评角度。

    海子的影响可以分为社会影响和诗歌影响两个部分。随着海子的诗进入公众视野的效率的提升(包括进入正统的教育体系),随着海子传奇的逐渐传播(包括个别的不恰当的关于诗人之死的热议),海子的社会影响渐渐触及人心。至少在大众看来,海子本人是诗人的象征,而在一些见多识广的读者看来,他代表着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诗人的正面形象,虔敬,热忱,单纯,勇于为诗艺牺牲自己的生命。八十年代的中国艺术家,包括诗人在内,大多以荷兰画家梵·高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境界为楷模,海子也是其中之一,可以说他的牺牲渊源有自(包括兰波与荷尔德林),并非孤立的现象。而海子的人生实践及其诗歌之美,渐渐成为八十年代之后众多诗歌青年的楷模,固因海子的魅力所致,也是青年们主动选择的结果,心理与生理的双重选择。

    海子及其作品一边吸引更多的青年投入诗歌写作,一边赋予他们的存在方式以某种悲剧性的历史格调——— 这是符合青春或者纯真的燃烧特征的。从诗歌影响来看,海子对抒情诗的独特贡献渐渐获得了专业性的承认,并使某些青年拥有了模仿与追随的对象。他诗歌的纯粹性,他笔下光芒四射的乡村,尤其以麦地为核心的意象系统,这些呕心沥血的艺术幻觉,在更多的读者眼里已经成为一种物理真实。而海子对长诗的构想与实践,并未引起广泛的与之匹配的思考。

    至于夸大和缩小海子影响和价值的争议也非常多,其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有机的与无机的缘由。公认的内行认识是:以骆一禾为代表的认识框架大体还是合适的与中肯的(而骆一禾逝世二十周年却只有稀疏的回应与发人深省的冷漠)。严格地说,影响和评价本身都是一个活的存在,它们的构成,它们的细腻,都是需要仔细搜集、甄别与分析的。

    我们纪念死去的诗人,却不尊重活着的诗意

    今天中国诗坛与当初海子生活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相比,发生了许多变化,比如多元性已经是一个基本的认识,虽然在实践之中仍旧差强人意。再比如,由于互联网的作用,诗歌的发表空间扩大了,或说是突破了某种封闭性的限制。与此同时,诗歌内涵的变化也更大。首先是经验的处理方式变得更丰富了,这是九十年代叙事诗的一个重大贡献。其次是处理的材料已经由人的自身,肉体和精神,以及自然,向更为广泛的社会政治经济生活各个领域扩散,这不是单纯的介入社会底层生活和公共事件以及重大政治活动可以囊括的。而且,与之对应的是技艺也由最初的粗陋向更为细腻有效的综合方向发展。诗的定义终于恢复到语言艺术的准确位置了。

    纪念海子,其实就是纪念诗歌,然而诗歌并非逝者,它正处于前所未有的上升期,所以纪念之语无非一种修辞。从纪念海子的活动之中,我们可以看到更大的热情,更大的安慰,只不过之前缺少这样的机会。当时机成熟的时候,大规模的纪念活动也就是理所当然的。这个荣耀属于海子,更属于诗歌。

    重读海子可以使我们更加深入地理解中国的历史,以及中国人对待艺术态度的前后变化,为什么一个活着的海子与一个死去的海子获得了不同的价值认定?人还是那个人,为什么死前死后两个待遇?如果社会略有悔意,那么施及悔意的人物恐怕不止一个海子,还有更多的活着的诗人,更多的其他领域的知识分子或者其他人士。

    其实,避免海子死后才被承认的类似不幸几乎是不可能的。当代中国有尊重活着的演员的传统,而没有尊重活着的诗人的传统。诗人处于可有可无的社会地位,而且因其个性之真,弱点之明,缺点之陋,甚至人性之恶,包括某些诗人庸俗的自我格局,使之沦为笑柄。其实,那些出色的诗人,无论写作还是道德,还是某种牺牲精神,当代并不匮乏,只是大多不能进入大众的视野、甚至学者与媒体的视野。希望大众从纪念海子之中获得真正的教训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是中国文化决定的。所以不改造中国文化而强求大众改变,是非常滑稽的。

    当代诗意的缺失,未尝不是海子悲剧的来源之一。一个消费的时代,诗歌的命运无非就是点缀的命运。所以重读海子可以引导大众重新建立审美的人生方式。我们需要金钱,需要消费,但是金钱与消费不是人生的一切。审美,保持每日的精神愉悦,才是一种接近终极的人生方式。

    然而诗不是万能的,尽管不少同行将其视为信仰,但它并非信仰,只是一种审美方式,只是一种艺术形式。将它当作理想主义的化身或许可行,但是将它等同于理想主义本身则有失恰当。诗只是一种与个人有关的,独立的保持人性与想象的文体形式。这是重读海子的一个前提。只有尊重这个前提,才能促使写诗在有限的实践之中抵达永恒的意义。

    □ 桑克(诗人)

    漫画李俊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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