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整的天空》（9）

个案九：父亲的暴力让我从小就很叛逆
口述者：石丰，15岁
在我的记忆中，妈妈是在我5岁的时候外出打工再也没回来，爸爸带着我过日子常常是有一顿儿没一顿的，他脾气暴躁又爱喝酒，跟亲戚朋友谁都不来往，有时候我姑姑看我缺吃少喝的挺可怜，想来帮帮我们，几次都被我爸给骂得再也不敢上门了。
上小学以后，爸爸对我的管教更严厉了，考试每次低于80分，他都会给我一顿狠揍，他老说，孩子就是不打不成才，他这辈子已经完了，他还指望我能有点出息，给他长长脸。
那时候为了少挨揍，我上课还挺注意听讲的，家庭作业也能及时完成，成绩还算不错。
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爸爸又再婚了，家里又多了一个阿姨，还带来个女孩，比我小几岁。爸爸让我叫这个阿姨妈妈，叫那个女孩妹妹，我觉得叫妹妹成，叫妈妈我根本就喊不出口，再者说了，那个阿姨也没打算给我做妈妈，她一直对我挺冷漠的。
倒是她的女儿比较乖，很听话，我其实挺喜欢这个妹妹的，但阿姨好像很不喜欢我跟她接近，听她跟我说的话多了，就要打断她，让她回自己房间去。
后来，我爸也训我，要我少跟妹妹说废话，有时间多看看书，考得好点儿。
我知道是那个阿姨让我爸训我的，我就开始有点反感她，觉得她净跟我爸这儿挑事儿，好像我是个很大的麻烦似的。
爸爸再成家以后，脾气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爱发火，爱对我动手，可就是对阿姨带来的女儿特别的好，只要我一犯点错，他就必然的一边骂我，一边说，妹妹如何的好，如何的让人省心，这让我心里特别不平衡，觉得爸爸一点都不公平。
尤其是当我考不好的时候，他会一边扇我的耳光，一边吼：我要你这个儿子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白浪费钱，我这个钱还不如留着给你妹妹读大学呢。
爸爸的话特别伤我的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觉着那个阿姨带来的女孩比我好，他老要这么偏心，让我觉得那个家根本就不是我待的地方，我开始放了学不爱回家，常常是在街边的马路上写完了作业，就开始四处游荡，直到街上几乎没人了，才硬着头皮回家，一进门，一顿暴风骤雨般的骂常常是少不了的。
也许是爸爸的性格过于暴躁，他跟这位阿姨的日子也没过几天就又过不下去了，我上初一的那一年爸爸又离婚了，阿姨带着妹妹走了，尽管阿姨对我来说挺无所谓的，但我跟妹妹之间还是挺有感情的。妹妹走的那天我们俩都哭得挺伤心的，我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动画片的VCD送给了她。爸爸也挺难过的，可他一句话不说，只是闷着头喝酒。
看得出再婚失败对爸爸的打击挺大的，他一下子沉默了很多，偶尔骂我的时候也会抱怨，认为是我过于淘气，不听话才导致他的再婚失败，我知道他纯粹是在为自己找理由，我要是一争辩，他就会骂我顶嘴，对我棍棒相加，为此，我恨死了爸爸，总想跑出家门再也不回来。
上了初中以后，我的学习开始有些跟不上了，成绩也大大下降，我开始不喜欢去学校，不想去上课。这时候学校的周边开始有了网吧，我跟几个同学钻进去，一玩就是一天，直到老师把我爸爸请到了学校。
那天爸爸当着老师的面儿就把我打得眼冒金星，我虽然保证再也不去网吧，不逃学了，但我心里却逆反到了极点。
为了让我专心学习，别再去网吧，爸爸周末加班的时候，就用铁链把我拴在家里，可到了周一，我背上书包离开家门就直奔网吧。网吧里空气污浊，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我却喜欢待在这里，觉得这里比家里温暖多了。
我在网吧里也被爸爸给逮着几次，可每一次也无非就是一顿打，几个回合下来，我发现爸爸也似乎放弃了我，开始对我不管不问，只是，他从此以后，一分钱也不给我。
在网吧老板那里欠账多了以后，老板开始不断的向我要钱，别的同学最后都是让家长来把账结了，可我既不敢向爸爸要钱，也不敢跟他说我欠了网吧老板那么多钱，我想他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打死。
就在这时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位自称“大哥”的人，他告诉我以后要是跟着他混，就不愁没钱花，而且，他说跟网吧老板很熟，跟他打个招呼就可以把我欠的钱给免一半，这时，我身边不少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都承认，他们是“大哥”的人，我毫不犹豫地拜在了“大哥”的门下，而我欠的钱，还真被网吧老板给免了一大半。
自从跟“大哥”他们混在一起后，我就彻底不去学校了，家也不怎么回，我爸居然没来找过我，我知道他是对我彻底放弃了。
有了“大哥”做靠山，我开始跟一帮社会上的小混混在一起到处小偷小摸，弄点儿钱来就挥霍一空，没钱了就再出去连偷带抢，有一天，我正叼着烟站在马路边望风，正巧碰上我姑姑走过来，她见我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眼泪都出来了，她说我，“小丰，我听你爸说，你已经辍学了，你这个年纪正是学东西的时候，还是再回学校吧，在社会上待着，早晚会出事啊。”
见我没理她，她又说，“我告诉你，小丰，你赶快回家吧，你爸现在有钱了，你奶奶留下的老房子拆迁，他一个人就分了十几万呢，他就你这一个儿子，这钱肯定有你的份儿，你要是真不想再读书了，就跟你爸说，让他给你点钱做个小生意，有点正经事儿做，总比像这样在街上瞎混强。”
我知道我姑姑这样说是为了我好，从小她最疼我，可我爸却从来不让我跟他的那些亲戚来往。
我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了，我不知道我爸要是见了我会怎么样，要是让他知道我是为了他的钱而回去的，那他还不把我给吃了。
可姑姑的话都让在一旁的“大哥”给听到了，他骂我说，“你小子家里这么有钱，还跟我们一起小偷小摸的，干脆弄一票大的，把你老子的钱偷出来给哥们几个花花，反正，儿子偷老子的，警察也没办法。”
我那时跟“大哥”那帮人在一起混的特别的讲义气，总想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想起爸爸平时对我的打骂，我就知道我要是正面跟他要钱，他肯定一个子儿都不会给我，不如索性给他偷出来，瞬间一个主意在我脑海里产生了。
因为爸爸是公交车司机，他平时下班都很晚，有时还爱在外边喝点酒才回来，因此，我跟“大哥”他们算计好了，赶在爸爸下班之前悄悄回家，把他那存钱的折子给偷出来。
谁也没想到，那天晚上，我正在翻箱倒柜找存折的时候，爸爸突然提前回来了，一直躲在门后的“大哥”很快被爸爸发现，他们扭打起来，身边一直带着刀的“大哥”毫不客气地把大喊大叫的爸爸给捅在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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