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把朝鲜当盟友？

 熟悉中国外交的人都知道，当前中国外交有一条重要的原则就是不结盟。这与美国恰恰相反，美国在世界的霸权就是靠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盟国来维系的。但可能较少有人知道的是，中国宣称的“不结盟”其实名不副实，因为中国与一个国家签订了名副其实的军事同盟条约，那就是朝鲜。两国于1961年7月11日在北京签订《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其中第2条规定：“缔约双方保证共同采取一切措施，防止任何国家对缔约双方的任何一方的侵略。一旦缔约一方受到任何一个国家的或者几个国家联合的武装进攻，因而处于战争状态时，缔约另一方应立即尽其全力给予军事及其他援助。”该条约迄今有效。

一．含糊的中朝同盟关系

但是，中国显然不愿意提及这一条约，也不愿意公开承认中国与朝鲜是同盟关系。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当然是朝核问题，朝鲜固执地发展核武器令中国极其恼火，不愿意再用同盟条约为其“保驾护航”。外交部发言人在回答记者提出的中朝是否还是同盟关系的问题时，多次以“中朝之间是正常的国家关系”来回应，已经用虽不那么直接但十分清楚的方式表明了中国的立场。

不过，近来情况似乎有一些微妙的变化。11月22日起，中国国防部长梁光烈开始了对朝鲜进行长达五天的访问。关于他的访问，凤凰网曾引述了朝鲜中央通讯社的报道，说“正在平壤访问的中国国防部长梁光烈和北韩人民武力部部长金永春誓言，中国和北韩将加强彼此的军事联盟。”“梁光烈表示，中国军队曾在韩战中支援北韩，双边是以血建立的关系，彼此的团结不容打破。”联合早报网站的报道也提到了“以血建立的中朝友好关系”，但没有提及双方表示将加强军事联盟。中国新华网的报道则十分笼统，仅仅提及“中方愿与朝鲜同志一道，为中朝两国更加美好的明天，为地区乃至世界和平、稳定与发展作出积极贡献”之类的话。耐人寻味的是，凤凰网的新闻在网上贴出不到一天即遭删除。

如果朝中社的报道属实的话，那就表明：在朝核问题持久难决的情况下，中国的立场或许已向朝鲜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倾斜，但这种倾斜显然不足以达到中国再次为中朝同盟背书的地步。事实上，就在梁光烈访朝的前几天，温家宝在与奥巴马会谈中还重申了中国“不与任何国家或国家集团结盟”的政策，这固然是对中美“两国集团”说法的回应，但也表明他在说这话时像以前的中国领导人一样，没有将与朝鲜的同盟条约放在心上。当然，梁、温之间的表态差异或许也反映了军方与政府之间的差异，这在任何一个国家内部都是常见的现象。

二．同盟关系不能放弃

其实，不管中国政府目前的政策究竟如何，有一个值得反思的问题是：中国到底要不要保持中朝军事同盟关系？这种关系对朝核问题的解决、对中国的整体战略到底是利是弊？

而笔者以为，中国应该保持与朝鲜的军事同盟关系。有人可能出于不喜欢朝鲜体制的原因，对这种同盟持抵制态度。但国际政治中是不能讲感情的，而且即使从道义的角度看，保持同盟比不保持同盟可能更有利于朝鲜国内情况的改善。

为什么呢？让我们来看朝核问题的根源。既穷且小的朝鲜搞核武器看起来是疯狂的举动，但疯狂的背后是理性，即对自身安全的深切忧虑。当前美国总统小布什上台时，把朝鲜归入邪恶轴心之列，公开宣布朝鲜是可以先发制人和进行核打击的目标。朝鲜知道，美国可不说着玩的，伊拉克就是前车之鉴。鉴于自己的常规力量虽然庞大但已落后，金正日唯一可依赖的就只有核武器。

其实，如果中朝同盟还起作用的话，朝鲜就可无此担心。但是，早在冷战结束以后，中国出于同韩国发展关系的考虑，就已冷淡这种同盟关系。当然，即使是在冷战时期，由于中苏朝之间的复杂关系，这种同盟关系也早就受到了损害。但不管如何，必须承认的是，中国忽视这种同盟关系只会把朝鲜往绝境里推，从而抱住核武器不放，导致朝核问题僵持难决。

因此，可以说，中国重申对朝鲜的安全义务有利于解除朝鲜的安全担忧，从而促进朝核问题的完全解决。只有解决了朝核问题，免除了朝鲜在安全上的紧张状态，朝鲜才有可能实现中国所期待的那种改革开放，最终改善其国内状况。

当然，保持同盟关系并不意味着对朝鲜的放任。中朝条约还有一条：“缔约双方将继续对两国共同利益有关的一切重大国际问题进行协商。”而朝鲜在核武器上一意孤行表明了它根本不愿顾及中国的利益，也不愿意进行有意义的协商。针对这种情况，中国有必要把自己的条约义务与权利充分地表达出来：如果朝鲜放弃核武器，中国可以为其提供充分的安全保障，尽一切手段援助其抵抗外来入侵；但如果朝鲜做不到这一点，中国则视朝鲜首先否决了条约义务，因此也不承认安全保障义务。

但是，目前中国的做法似乎是既不明确表明自己的军事援助义务，又没有根据条约对朝鲜施加充分的压力，反而让朝鲜感到中国不讲信义，是靠不住的“盟友”。在解决朝核问题的过程中，朝鲜一心一意地寻求与美国直接打交道，对中国主导下的六方会谈持不信任态度，实际上已表明了它对中国的态度。

六方会谈至今的经验教训表明，中国确实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朝核政策，包括有效地利用中朝同盟关系，最终把朝鲜从一种“战略负担”变成“战略资产”。

（2009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