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形的墙倒下 无形的“墙”犹在

有形的墙倒下无形的“墙”犹在
南方报业新闻 时间: 2009年11月07日 来源: 南方都市报

1989年11月12日,为打开新通道,东德士兵拆毁几段柏林墙,西柏林人拥在柏林墙前仔细观看。

图说1989　危机-倒塌　1989年5月2日:“铁幕”第一道裂痕 　　匈牙利开始拆除与奥地利边境上的铁丝网,到6月,奥匈两国外长象征性剪断两国边界铁丝网,该画面传遍世界。随后,成千上万东德人利用这条通道逃往西德,大大加速了苏联及华沙公约集团的瓦解。

1989年9月4日:第一次“周一游行” 　　1000人聚集莱比锡尼古莱教堂前游行抗议。此后每周一都有越来越多人加入游行队伍。10月16日,游行人数已达12万,他们高呼“不要暴力”、“我们是人民”口号。东德秘密警察未干预。

1989年9月30日:西德使馆“告急” 　　大批东德难民拥入西德驻布拉格大使馆,驻地曾一度有4000人露营。9月30日,西德宣布了东德政府批准这些人离境的决定。此后,西德驻其他国家使馆也被东德人占领,局面失控。

1989年10月7日: “老大哥”发警告 　　在逃难高涨、示威不断之际,东德执政党统一社会党欢庆建国四十周年。但同时出现了反国庆游行,安全部门拘捕上千人。首席贵宾戈尔巴乔夫警告东德领导人不要落伍:“姗姗来迟者,必将受到生活的惩罚。”

1989年10月18日: 克伦茨接管大权 　　昂纳克辞去党和国家的一切领导职务,表明东德危机已无可避免地凸显。接任者克伦茨在百姓中也已威信无几。两德统一后,克伦茨曾因柏林墙开枪令被判刑。

1989年11月9日: 柏林墙倒塌 　　政治局委员沙博夫斯基在晚间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东德公民可即刻自由出境。一开始人们还有些半信半疑,但当东德百姓云集边境关口时,边境真的彻底开放。柏林墙倒了。
柏林墙倒塌是20周年　拆墙篇
1989年是二战以来世界局势最动荡的一年,形势的迅速发展令人目不暇接。
但直到1989年1月19日,东德领导人昂纳克仍坚信“柏林墙还能存在50年,甚至100年”。谁也不知道,丧钟即将为柏林墙敲响。
匈牙利造“契机”
1989年5月,匈牙利社会主义工人党宣布放弃执政党地位,实行多党制,波兰统一工人党与团结工会达成实行议会民主的协议。匈牙利开始拆除通往奥地利边界上的铁丝网,当年夏天,成千上万的东德人借道匈牙利-奥地利逃往西欧。至10月初,逃亡人数已达数万。这形成了一个契机。德国总理默克尔今年8月曾表示,德国感谢匈牙利,匈牙利当初开发边境的决定导致了柏林墙倒塌。
1989年10月7日,东德40周年国庆节前后,东德几乎每一座城市都爆发了示威活动,人们要求举行自由选举、放宽对出境旅行的限制。东德政权摇摇欲坠。几周后,掌权27年的昂纳克以健康为由辞去一切领导职务,克伦茨接任德国统一社会党总书记,克伦茨上台后试图宣称推行民主改革,但无济于事,东德气数已尽。
一句话轰塌墙
最后为柏林墙敲响丧钟是当时东德中央政治局委员君特·沙博夫斯基,1989年11月9日,在一个国际新闻发布会上,沙博夫斯基宣布放松对境外旅行的限制,柏林墙即将开放。一名意大利记者问了一个关键问题:新规定何时生效?沙博夫斯基答:“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该规定即刻生效。”
得知此消息,成千上万人涌向柏林墙,冲向边境关卡,就在东德边防军目瞪口呆之际,东德人和西德人已拥抱在了一起。冷战的象征——柏林墙被摧毁了。
11个月后,德国实现了统一,德国历史上痛苦的一章宣告结束。德国统一了,东德人发现:“突然一个新的世界打开了,突然记者们活跃了起来,突然我们发现能掌控自己的命运,突然我们能与政治人物、部长们见面,还能发起游行示威。”一名德国人这样回忆当年的情形。
“他们仍像是异乡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畅快地拥抱统一。作为秘密警察机构的东德国家安全部,由9.1万名专职人员和17万线人组成,对东德公民进行严密监控。如今,他们中很多人仍认为东德国家安全部与其他安全机构没有区别。柏林自由大学的历史学家乔根·施塔特是研究东德问题的专家,他说:“很难找到一个人能公开表示‘我为自己做过的事道歉’。”
东德最后一任领导人克伦茨今年9月24日接受媒体采访表示,他后悔没能挽救东德。他说,“东德的失败是我个人的失败,但我相信今天的社会绝不是历史发展的最后阶段,金融危机等暴露出来的问题让我们更加认清了资本主义。”
又一个11月9日即将到来,无数德国人将参加庆祝活动。而据德国媒体报道,很多德国人也感到,新的、无形的“柏林墙”在继续割裂着这个国家。“我身边大多数朋友都表示,在统一后的德国他们仍像是异乡人。”一名东德前检察官这样表示。
柏林墙倒塌20年后,这个世界上新的“墙”仍然无处不在,砌墙,拆墙,无休无止。
历史在轮回,并容易被遗忘。德国总理默克尔不久前在美国国会演讲时提醒人们:“柏林的自由之钟,正如费城的自由钟,提醒我们自由不是从天而降,而必须透过奋斗而来,并在我们的生命中日日维护。”
本报记者　周勇进
再访戈尔巴乔夫
“阻挠拆墙或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在柏林墙倒塌20年之际,法国《费加罗报》专访时任前苏联最高领导人的戈尔巴乔夫。被视为“两德统一的清道夫”的戈尔巴乔夫讲述了他在引发柏林墙倒塌,后来导致整个东欧阵营土崩瓦解的历史事件中的个人经历。
对柏林墙倒塌事件,戈尔巴乔夫并没有感到惊讶。作为政治领袖,他熟知当时情况,认为这是长久以来历史进程的结果。在1985年出任苏联最高领导人后访问法国时,他就提出了“欧洲是欧洲国家的共同家园”这一观点,提议共同建设欧洲,而德国问题属于这一范畴。
很多人以为所有一切是戈尔巴乔夫一手“设计”的,但他否认了这一点。1989年六月访问西德举行的记者会上,戈尔巴乔夫表示:“德国分裂是历史原因,是二战遗留下的产物,德国的未来历史会解答。”对此,当时记者们并不满意,而是执意要他回答德国何时能够再统一。戈尔巴乔夫回答:“这一问题很可能将在21世纪解决,历史将做出决定。”从这里可以看出在柏林墙倒塌几个月前戈尔巴乔夫的立场。
当《费加罗报》记者提问,他是否曾想使用武力来阻止东欧的变革时,戈尔巴乔夫只是简单地讲述,他的前任契尔年科去世时,到莫斯科吊唁的华沙条约签署国领导人曾与他会晤。当时,戈尔巴乔夫表示,苏联遵守诺言对自己的国家和政策负责,承诺不会介入他国内政。
如果出兵又会有何后果?戈尔巴乔夫表示,那很可能出现第三次世界大战。“当时欧洲拥有众多核武器,而且‘铁幕’双方各自拥有约两百万兵力,只要简单想象一下,如果苏联使用武力将会是什么结果。”　　　　　宗和
评论
统一机会,留给有准备的西德
柏林墙倒塌这件事,已超出了当时各国所能理解的极限。从布拉格之春开始,便没有任何东欧国家相信苏联会任由卫星国在政治上远离自己,也不会有人相信仅仅依靠里根的演讲及民众的呼喊,就能让拥有军队、警察以及无孔不入的特工机关的东德政府放弃掉奉行多年的制度,拆毁他们一手建立的防御体系。更不用说,在冷战最前沿对峙了40年的东德和西德能在短短一年内完成统一。
两德统一毫无先兆
尽管现在的评论员、政治学者写出了种种专著阐述西方是如何推倒了柏林墙,但在当时这些论调是无人会信的。根据当时的民意调查显示,1989年初只有3%的德国人相信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德国统一。不光德国人对此不抱希望,根据中情局官员事后的回忆,当时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对于柏林墙发生的变故也感到震惊。
而这一切就如地震一般发生了,而德国人在柏林墙的废墟上必须立刻对他们的未来做出选择。
科尔抓住最佳机会
柏林墙倒塌的那一刻,时任西德总理的科尔正在波兰访问。这一点也正好说明了西德当时对于柏林墙的倒塌并无任何心理准备。事后科尔曾公开表示自己在错误的时间呆在错误的地点。然而这位伟大的政治家却把握住了他政治生涯中最关键的机会,成为德国统一之父。在同月28日科尔提出了逐步实现统一的“十点计划”,这距离柏林墙开放的时间不超过20个昼夜。
然而即便如此,世界仍然并不认为德国就会必然走向统一。因为德国曾是两次世界大战的发动国,欧洲乃至世界在二战后都有了一个共识——一个统一的德国将会是战争之母。二战后对德国的种种设计,实际上就是贯彻了这种政治理念。科尔所领导的政府,必须在顶住苏联压力的同时打消以英法为首的欧洲国家的疑虑,以及让此时尚有驻军在德国的美国放心。
西德首先对当时经济窘迫的苏联主动提出经济援助,以换取戈尔巴乔夫在统一这个问题上袖手旁观。为了打消盟国疑虑,德国积极参与欧洲共同体建设,并做出承诺最终实现欧洲货币一体化,以免本来已强势的德国马克成为欧洲最强货币,从而威胁到法、英的经济利益。最重要的是,西德的统一蓝图对东德人是基本公平的。
这一切努力最终促成了德国的统一,并且在未来的发展中证明了当时西德政治家的远见。尽管今天东德的经济仍不如西德,西德人也开始抱怨统一所付出的巨大代价。但无可否认的是,一个统一的德国的国际地位,已远高于当年西德。
从不放弃统一理念
1990年10月3日,统一之父的光环最终落在了科尔头上,然而让德国统一的功臣却远非科尔一人。从西德建立伊始,西德的政治家便没有放弃国家统一的政治理念。到1968年西德勃兰特政府执政的年代,西德当局提出了新东方政策,以接近促统一。通过谈判和对话加强与东德乃至东欧、苏联的关系。通过高层交流不断地传达统一的信息。在这种持续了20多年的和解与对话中,东德从上到下切实感觉到了西德对统一的诚意,而后来统一中西德所表现的公平与尊重又让东德人放下了最后的心理障碍。
西德的政治家最终打消了所有国内外阻力,让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统一大业成为现实。机会不光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也同样留给有准备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