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红草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7/02 17:48:26
春到红草园 戴 海   2006年10月13日15:38

  


红草园一景


  

江文湛及夫人程岱与女儿


  春到红草园,天人合一写新篇……

  红草园,是著名的国画艺术大家江文湛先生远离红尘闹市,隐居悟道的地方。这是一条迷人的山谷,它位于秦岭山脉关中地区终南山的万山丛中,风景十分秀丽。

  古人刘禹锡在《陋室铭》中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江文湛先生就是这终南山野中的“仙”,这终南山上的“龙”,如同蓝田县群山竞秀中的辋川,因唐代大官人、大诗人、大画家、大音乐家王维的隐居而有了灵气,从此就闻名于天下,其“辋川诗性精神” 畅扬于历史的古今那样,红草园也因江文湛先生的隐居而有了“仙”和“龙”,从而彰显于当代,流芳于神州……

  当代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在《文湛画集》序文中说:“他对于绘画有着天生的悟性,但为了圆满一个真正画家的梦,他在生活的渊海里沉浮,40年岁月里,江文湛才美丽潇洒。”贾平凹先生还说:“在悲剧的基层上超越悲剧走向喜剧才是大的艺术”。

  的确,我也有同感,江文湛先生就是一位超越悲剧走向喜剧的大艺术家。

  1940年,他出生于山东省郯城县一户殷实的书香门第之家,父亲是一位资深的教师。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江文湛的少年时代却是在战乱中度过的。那是二十世纪的中叶。中华民族悲情万分的惨烈年代,继8年抗日战争牺牲3000多万人宝贵生命才赢得胜利之后,又是国共两党相争,中国人打中国人的3年内战,在那场阵亡数十万人的淮海战役中,江文湛的家乡是主战声场之一,他随家人于兵荒马乱中仓促逃亡,万贯家产倾刻间在猛烈的炮火中化为乌有,江文湛等人流浪到了江苏徐州,靠拾破烂、讨饭艰难度日,直到共产党夺得全国政权,父亲又当教师了,全家人的生活才稍有好转。可是悲剧还未结束,在那“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年代里,江文湛的家又因有“逃亡地主”之类的嫌疑而遭受着政治上的岐视与打压。

  孟子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在这一过程中,江文湛得到了很好地锤炼。

  1957年, 已年满17岁的江文湛考入西安美术学院附中,学习油画和雕塑专业。

  1961年,正当从美院附中毕业拟考大学之时,又逢“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神州大地哀鸿遍野,亿万群众饥肠辘辘,吃尽了草根、树皮、在死亡线上挣扎……为求生存,他听从命运的安排,去西安工艺美术公司特种工艺厂当工人,一干就是10多年。这期间,他干过多种工艺。也研究过书法和篆刻,为他今后的艺术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1978年“文革”动乱结束,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之后,江文湛如愿以偿地考入西安美术学院研究生班,跟随著名山水画家罗铭教授从事山水画、花鸟画的研究。次年,他的山水画《秋容》由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选入历年出版,并参加“陕西画家十三人展”,分别在陕西、湖北、河南、南京等展出。随后,他跟随导师罗铭教授去四川成都、峨眉山、乐山等地写生,并完成毕业创作画《秦岭宝成路》。

  1980年,江文湛从研究生班毕业并留校任教。他创作的山水画《秋容》和《岩畔》分别由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入年历出版,并在《中国书画》封底书刊出。

  1981年,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的《美术》杂志第6期刊出了江文湛创作的花鸟画《禽图》。同时,香港《文汇报》专题介绍了他的花鸟画《鱼乐图》、《不染》、《微寒》、《春曲》等作品。

  1982年,《美术》杂志第7期发表了江文湛撰写的论文《浅论笔墨的抽象美》及绘画作品《春泪》、《春日迟迟》等。

  1983年,江文湛应邀参加中国美术家代表团赴日本访问,并在东京举办“西安美术作品选拔展”。同时,《江苏画刊》第4期由邢汤风撰文《时代前进的节律》介绍他的花鸟画,并刊出《墨荷》、《夏荫》、《野蜂》、《竹雀》、《荷》、《芳草》等作品。

  1984年,江文湛为《光明日报》创刊35周年纪念展提供作品《荷》,并参加由南京博物院主办的“中国画探新作品交流展”。

  1985年,江文湛在江苏徐州举办个人画展,应湖北省美术家协会邀请参加“中国画新作邀请展”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江文湛画选》,入选作品50多幅,其中《鱼游》等作品随“陕西国画展”在香港等地展出。同时,他被应聘借调深圳,为筹备成立深圳画院而奔走,并为深圳刊物绘制《击水三万里》,为《现代摄影》第6期撰写文章《耗散与同构》。

  1986年,江文湛由西安美术学院调入由著名画家王西京担任院长的西安中国画院,并出任副院长。同时,《北京周报》英文版刊出他的作品《盛荷》、《春曲》、《岩畔》等作品。《江苏画刊》第6期由雷侣撰文《呼唤一个全新的春天》,专题介绍他的花鸟画新作,在封面及彩排页刊出《旋涡》、《红与黑》、《旋律》、《荷》等9幅作品。《迎春花》杂志第2期又专题介绍他的《芬芳》、《葫芦》、《枝头幽情》等10幅作品。湖南人民出版社的《研究生作品集》选入他的作品《秋》、《红与黑》、《牡丹》等。这年10月,他还参加了“全国第一届花鸟画邀请展”和由江西美术家协会主办的“八大山人研讨会”。

  1987年,江文湛赴香港参加,由香港集古斋主办的“西安中国画院作品展”,香港电视台对他进行了现场专访报道。同年,他还应邀参加了“全国第二届花鸟画邀请展”。

  1988年,江文湛被批准为国家一级美术师。他组织西安中国画院去日本举办“四季风”画展。《新观察》第4期发表了他撰写的文章《长安画坛一支新群体》,介绍了西安中国画院画家阵容的基本情况,并刊出他的作品《牡丹》。他还应邀参加了“全国花鸟第三届邀请展”。香港《艺苑》出版藏画特辑,选入他的作品《清趣》、《紫滕》等册页6幅。

  1989年,江文湛的作品《秋荷》参加全国美术作品展。《新观察》刊出他的花鸟画作品《爱莲说》。《中国书画》第26期专题介绍他的作品《大鸟》、《树椿》、《绿荷的构成》等。

  1990年,江文湛被批准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他应邀参加“全国第五届花鸟画邀请展”;应邀参加台湾阳门艺术中心在台北举办的“当代中坚名家画展”;台湾的《艺术贵族》杂志发表他的作品4幅,“曾氏艺术中心”在台湾高雄等地举办由他参加的“中国西北、西南地区画家精品展”;香港《艺苑藏画集》入选他的作品多幅,香港嘉士得拍卖行高价拍卖他的花卉作品;天津《艺术家》杂志第 6期发表由陈云岗撰文的《风流倜傥江文湛》,并刊登他的一些作品。同年,他赴陕北深入生活,创作以《鼓手图》为代表的一批陕北风情人物画作品,并在“西安文化节美术作品展”中展出。

  1991年,江文湛参加“全国第七届花鸟画邀请展”;河南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花鸟画库》,精选他作品13幅;陕西电视台放映《画家江文湛》专题片;他同家兄江小竽、画家刘原生在山东临沂、郯城等地举办“鱼郯三人省亲画展”;在苏州举办“江文湛、刘原生国画作品联展”;出席在山东临沂举办的“全国第一届山水画邀请展”;组织了在西安、南通两地举办的“西安、南通画院联合展览”;与王西京等人一起筹办召开了“意象艺术国际研讨会”,展出《山水韵律》、《东方魂》等作品;香港艺术馆收藏他册页作品12帧。

  1992年,江文湛参加深圳画院主办的“第二届国际水墨画展”,出版发行《江文湛画集》;香港艺苑举办“江文湛作品展”;香港各大报刊和电视台对他做了专题报道;他在深圳参加“全国第八届花鸟画邀请展”;他的名字、业绩和作品数幅入编《中国画年鉴》;出席由中国美协举办的“花鸟画研讨会”,发表了他的论文《花鸟画浅议》。

  1993年,广西接力出版社出版《当代中国画技法赏析――江文湛的水墨花鸟画》,并在北京国际艺苑举办首发式和入编作品展,他的作品《石榴图》,参加中国美协、中国画艺委会主办的“首届中国画展”;另一幅作品《山丹丹》,参加由文化部、林业部、全国美协主办的“西北林业美术展”,荣获二等奖;《收藏》杂志发表张渝撰文的《原汁原味的江文湛》,并介绍其作品。应邀参加广州“中国艺术博览会”,在广东惠州举办“江文湛画展”,广东省电视台对他进行采访报道,介绍了他的许多绘画作品。入编《中国大陆中青年画家百人传》和《中国长安当代名家书画精品集》被评选为西安市有突出贡献专家。

  1994年,江文湛应邀参加中央电视台主办的“新铸联杯美术作品展”,作品《荷塘》获特邀荣誉奖;应中央电视台《正大综艺》邀请作特邀嘉宾;作品《寿桃》、《水鸟》在深圳艺术品拍卖行拍卖;广西接力出版社出版的《当代中国画技法赏析――江文湛的水墨花鸟画》用中、英、日3国文字再版;作品《盛荷图》等入编国家教委主编的中学生美术课本。

  1995年,江文湛应邀参加“95中国体育书画大展”的评委工作,并展出作品《秋荷》、《中国画》发表获奖作品《月光》,《国画家》刊载作品《瓶花》、《秋赏》、《映日荷花》等7幅,应邀去四川成都参加“第九届花鸟画邀请展”;应邀参加河南主办的“第十届花鸟画邀请展”;入编由中国美协主编的《百名中国当代美术家》光盘图书。

  1996年,由中国美协中国画艺委会、中国画研究院、中国美术馆、西安中国画院联合主办了“江文湛画展”,展出作品90余幅,并在河北怀柔大雁楼举办了“江文湛绘画作品研究会”,30多位书画理论家应邀出席研讨会。他们纷纷发言,做了高度的评价。首都各大报刊和中央电视台作了报道;随后,“江文湛画展”在上海美术馆展出。其作品《大蓟草》、《秋波图》、《涉足不得的小溪》和《野蜂》、《寿桃》等,被中国美术馆和上海美术馆收藏,上海《书与画》杂志发表江文湛的《关于绘画的书信两则》,并同时发表新作8幅。应法国拉瓦尔市市长邀请,他出任中国画家代表团团长,率团赴法国进行文化艺术交流活动;参加北京“中国当代杰出中青年画家新作展”;《美术观察》、《收藏》、《中国画研究》、《河南画报》、《美术》等杂志相继发表他的《盛涉图》、《秋塘点戏图》、《荷鸟图》、《野蜂》、《鸽子》、《芦萧》、《蓟花如诗》、《雪地》、《海潮》、《花叶俱香》、《秋塘鱼戏》等绘画作品及评价文章。

  1997年,江文湛赴北京参加“97香港回归百名知名书画家联谊会”;参加由陕西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等单位举办的“迎九七香港回归大型书画展”;参加文化部组织的“中国艺术大展”,为北京大学建校100周年赠送《牡丹图》一幅。由河北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花鸟画谱丛书》,入选他的作品20多幅,并有两面幅作品作为丛书封面;他的,《白凰图》、《月色》等作品,入选由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出版的《中国现代美术全集》,另有5幅作品入选中南大学美术教材,再次连任西安市政协常委。

  1998年,江文湛应邀参加中国画研究院在西安举办的“中国画创作研讨会”;参加南京《江苏画刊》举办的“世纪之星――中国艺术双年展”;参加“在广东番禺举办的“长安名画家画展”;参加“上海美术双年展”;出展新作8幅。河北教育出版社、广西漓江出版社、河南人民美术出版社,先后为他出版精装画集《当代中国画名家――江文湛》、《画理?花鸟画》、《长安十家套书?江文湛画集》,入编《世界华人美术名家年鉴》……

  此后,江文湛在深山里建造别墅,开始“隐居”。

  当历史的脚步走到2005年西安中国画院成立20周年之际,作为一名作家和记者,我去采风,走近了王西京,也走近发江文湛――第一次走进了红草园。我为江文湛先生撰写了一篇报告文学作品――《“桃花园”中的圆梦曲》。文章在《中国书画博览》、《报告文学》等杂志上发表后,获得好评,引起很大反响,广大读者纷纷给我和编辑部打电话,表现出对这位画家强烈地关注和敬爱之情……作为江文湛先生的朋友,我的心里时常被他的人格魅力和那片“世外桃源”般的红草园所吸引。在他从艺50周年的时候,我从北京出发再次去看望他。沿途我都收获着春天来临的喜讯――我看到那美丽动人的春姑娘,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寒冬桎梏中,奋博而出的许多芳踪……到了古长安,我就进入唐人祖咏的一道诗意之中;“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从古长安到红草原,还有数十里山路,那是一条一头连着历史,一头通向未来的国道。红草园就像一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镶嵌在这条国道中间的山腰边。如果把古长安比作一株植根于周秦汉唐深厚文化土壤中的大果树的话,那么,红草园就是这株大果树伸展出去的一根果枝,江文湛先生则像一只辛勤的密峰,在这根果树顶端的花丛中酿造着甜蜜的果实……

  当黎明的手指拨亮了红日的灯盏,我就走出古长安,踏上了去红草园的山路。这条路,名为国道,实则是一条细细盘绕的羊肠小道,九曲十八弯地在终南群山的危崖险峰中延伸着。小车载我左拐右突,右拐左突、高高低低、低低高高,时而穿越山洞,时而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地前进着。路边的半山腰下,是时隐时现的已抽枝发芽的林木果树,星星点点的已醒来的田园和村舍――那鸡鸣狗吠之声依稀相闻;是解冻不久,蜿蜒前行、千回万转、激情澎湃的清溪水,那溪水边青青黄黄的草丛上,覆盖着一些残雪,在红日的映照下,闪射着耀眼有光芒;是云雾缭绕朦朦胧胧中千奇百怪的岩石,鹅卵石及地表土层上下诸多的隐密……山路的上方和前方尽是王维描绘的那种风景:“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越是往前行,春色越浓。在“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的红梅绽开处,我欣喜地看到了春姑娘那妩媚而又亮丽的笑脸,从而体现的是她那高洁的品格和博大的情怀――她已把那充满希望的种子,撒遍了神州大地,使万物都在孕育生长之中……

  由此我联想到了道,想到了“混而为一”这个宇宙万物总根源的道――老子在《道德经》中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就是说:道是独一无二的,道本身包含阴阳二气,阴阳二气相交而形成一种适匀的状态,万物在这种状态中产生,万物背阴而向阳,并且在阴阳二气的互相激荡下(即对立统一中)生成新的和谐体。春姑娘传布的就是这样的道。

  作为万物中的人,其所作所为,包括艺术创作在内的一切生命活动,可以说都是道的体现,都是辩证法的产物。所以,我想江文湛先生走过的艺术人生之路,实质上就是一个修道悟道的过程。他之所以步历史上姜子牙、孔明、王维等高人的后尘,隐居深山,也是悟道中的聪明之举。因为这符合老子论述的观点:“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即:居住在众人都不愿意久留的地方,所以最接近道。老子还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又不争……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圣人好像水一样,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圣人,最善于选择居住的地方,心胸沉静而深不可测,待人真诚,友爱和无私,说话恪守信用。我认为,在江文湛先生的身上,也具有古代圣人的这种思想品格。

  “曲径通幽”,我乘坐的小车越是往幽静处和神秘地带驶去,我的遐思和惊叹之情就越多……这哪里仅仅是一条国道,一条山路?它分明是一部“温故而知新”,百读不厌的旷世杰作――是不断创新日日夜夜都在吟唱演奏的交响乐曲;是钟灵毓秀的山水抒情的朗颂长诗;是从王维《辋川图》中不断被郭忠恕和仇英等后人临摹创新的山水画长卷;这条由劳苦大众用血汗和智慧修建起来的国道,哪里仅仅是现代中的一个传奇?它也分明是一条汇聚着华夏文明,在山丛中飘飞的五彩丝带,弘扬起今天陕西人处处都有历史厚重感的那份自豪与骄傲;这条神奇的山道,它哪里仅仅是祖国肌体上一根沸腾的动脉、敏感的神经?在这片土地的尘埃和曲径中,走过陶渊明、蔡文姬、张若虚、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李清照等太多的文人雅士,它分明是古人和今人,也包括江文湛先生在内的一条人生艺术和艺术人生的形象生动的展示……

  在这车水马龙的山道拐弯处,我乘坐的小车突然“咕――嘎“一声停住了脚步,小车司机激动地大喊一声:“红草园到了!”

  走出小车,我就看到了“红草园”3个红色大字,镌刻在路边的山石上,犹如3朵红梅花,绽开着朝气蓬勃的春天,彰显出春姑娘那生命力的鲜活……

  一道木门把守着红草园这片令人心驰神往的山谷,经我敲门后,守门人才下楼来开启了那扇大门。

  走进红草园,我就醉入到春姑娘那激情洋溢的怀抱之中……

  红草园像一个女大十八变的姑娘那样,天天都有新鲜的模样。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它的诗情和气势,如同杜甫在一首小诗中所描绘的那样壮美:“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呈万里船”。

  从下往上看,空谷的两边,尽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青山。它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挤站在一起,排成相互对望的两个阵列,胖瘦不齐,姿态各异――飞鸟在它们之间调情,枝头闹春,那清脆悦耳的鸣叫声就是发出的口令,使得它们也不时地跟随鸟儿挤眉弄眼……

  一扇激情澎湃的大瀑布,恰似孙悟空独霸花果山的水帘洞,遮掩着红草园的入口处,发出轰轰隆隆地震响,这声响,震撼人心,如同是陕北黄土高原上的腰鼓队,在一起咚咚地狂跳狂敲;又像是一架神奇的大钢琴,不停地弹唱着天地人和谐共存共荣交响曲,演绎着春回大地,万象更新的那种磅礴气势……

  绕过瀑布,钻进花草林木丛中,就是一条弯弯拐拐的上山小路,沿着石阶一级一级往上走,拨开枝枝蔓蔓的牵扯,左拐右突,走到瀑布的顶端上,放眼望去,山谷就柳暗花明般地豁然开朗起来――我看到,远方有一片“海市蜃楼”般的风景……

  这正是王维《鹿柴》诗中描绘的“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影入深林,复照青苔上”。在这山水静美的禅境中,我这颗从滚滚红尘闹市中走来的心灵,顿时得到了净化,得到了抚慰与平衡。

  神秘的山谷小道对每一个来访者都是一种永远的诱惑。我越往前走,青山越秀媚,绿水越潺潺。当我走上第一道用原木搭成的简易木桥时,那“落花寂寂啼山鸟,杨柳青青渡水人”的诗情就在我心中萌燃而生……

  木桥下的溪水,浪花叠叠,不停地打着绿里透白的漩涡儿,像一群群从雪山冰峰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的孩童,跃跃撞撞曲曲弯弯地奔跑着天真、流淌着欢乐,嬉闹着浪漫,歌唱着自由……空谷两边那奇形怪状的山石崖壁,已被这活活泼泼嘻嘻哈哈的溪水闹醒了,有的睁开着惺忪的睡眼,有的挺起突兀的胸膛,有的高昂着头颅遥视着远方――它们一个个都被春姑娘用绿色的毛巾擦洗过了,一个个都有湿漉漉而又容光焕发的脸膛……

  溪水两岸高高低低宽宽窄窄大大小小的坡地上,全都铺满了绿油油而又五彩斑斓的地毯――草儿、花儿们挤胖了原野,呐喊着生命,疯长着各自的梦想……

  路边的野花也卉放着生命力的顽强与鲜活、美丽与欢乐、惹人怜爱的诱惑,这些花儿多数我都叫不出来名儿来。只晓得它们中有君子兰、山丹丹、映山红、玫瑰、芍药、月季、紫罗兰、百合、杜鹃、牵牛、牡丹、蒲公英……它们全都是青春年少,鲜敕欲滴的生灵――有的才露尖尖角,有的含苞欲放,有的情窦初开,“怀抱琵琶半遮面”地展现出粉红色的笑脸;有的浓装艳抹,弘扬着亮丽;有的朴素、淡雅,散发着清香;有的闪着勾人魂儿的媚眼;有的掬起让人亲吻的红唇秀口;有的坦胸露怀,扯起彩裙,招蜂引蝶……看着这些动人心魄,美若仙女,灿如群星峥嵘的花团锦蔟,我禁不住心中燃烧的激情,很想伸手去采摘一朵,耳边又仿佛听到那首歌词“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于是,我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当我走过第二道简易木桥时,我就进入了由彩翠、白云、青林、红萼等组成的又一个层次的禅意美景之中。用鹅卵石、圆磨盘等组成的花径较前平缓。花径两边有一些怪石、原木长椅、古代遗存的拴马桩等等,空谷两边那漫山遍野不知名的草木更加青翠茂盛。近处仍是青草、花丛与蜜蜂、蝴蝶们的浪漫情节。那蜜蜂嗡嗡嗡惬意叫声,与山泉、溪流和鸟儿们的歌声,组成了一曲曲大自然的天簌之音,使人更感心旷神怡。

  走出花丛,我就走入了仙境――这,难道是郭沫若描写的《天上的街市》吗?我前面见到的“海市蜃楼”在此已化为现实:在云雾缭绕中,突兀出一大片琼楼玉宇般的庄园,依山傍水地建造在这空谷中,如同是一朵朵硕大的雪莲花,盛开着这片灵山秀水的幽静与神秘;又像是一条高昂着头颅的庞大虬龙,居于两山间,从而崛起的是老子的那种“小国寡民”、“清静为天下正”、“不争而善胜”的理想……

  这套建筑群落的周围,是江文湛先生组织民工们开垦出来的一些林间小梯田,年年的种花种草种树种瓜菜,不仅种出了希望的成熟,也种出了像陶渊明那样“不为五斗米折腰”和“归去来兮”的气节,更种出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情与潇洒。

  我信步走入梨园,春风为我扬起一片洁白的雪花;我拐进梅园、桃林,只见飘起一片片彩霞――那飘飞出去的霞光,已化作星星点点的山桃花,红艳得像满山遍野举起的火把;那引水渠边的行行垂柳,已被春风的剪刀,剪裁出万千嫩绿色的丝条,装点着这“世外桃源”布局的精巧……顺着引水渠往前走,我见到了碧波荡漾的游泳池和鱼池。那些名贵的鱼儿,不时地跃出水面,溅起一串串水花。

  与鱼儿们唱合的是那些鹅、鸭。它们在另一处的池塘里击涨着春水,拍打着翅膀,伸长着脖子,“嘎―嘎―嘎”,“呷―呷―呷”地欢叫着,那不甘示弱的孔雀们,也在水池边的草丛中“叽―叽―叽”地叫着,并不时地开放出彩屏,为这深山中的闹春增添着一份别样的生动。

  这时,一群红嘴蓝雀叽叽喳喳地从我头顶上飞过,飞到这别墅廊檐旁边的山腰树林中,在那绿叶红 花的枝头上,扬起那长长的美丽尾羽,跳上跳下地欢歌漫舞……

  常言道:喜鹊叫,客人到。几只花喜鹊飞到山庄主楼大门边的树枝上,喳喳喳地叫着。山庄边圈养的那只强壮如虎的狼狗,摇着尾巴“汪汪汪”地欢叫起来,表示对我的欢迎。当我走过第三道简易木桥沿着干干净净的石阶往上走去时,一阵悠扬的古琴声从房内的高层传入我的耳鼓――我知道这是江文湛先生弹唱的古曲《忆故人》,他经常和一些友人或家人饮茶唱会。

  我敲门走进客厅,迎接我的是一位“川妹子”保姆。在我饮茶时,她向我简短地介绍了一些山庄的近况……

  随后,我在屋内参观。看到整个建筑群落的结构,都十分的精巧,用得多的是木材,有的还用的是圆木树干,结实、耐用。依山造势,前庭,后楼,高高低低,栉次邻比,楼上楼下,诸多的卧室和书房、琴房、澡堂、厨房、餐厅、天井、会客厅、走廊、外檐、楼梯等等,都有机地组合在一起,屋内陈设既有电灯、电话、电视机、钢琴、二胡、组合音响、沙发等,又有用巨型古怪核桃树从中劈开做的大茶几、古滕和草绳等编制的筐篮,还有史前文化时期的青海马家窑等地出土的许多彩陶纹罐、唐三彩等古董,是氏族社会跨越时空与现代化的结合;是柔美、淡雅与宽敞、豪放的结合;也是古代文明与现代文明的结合;是古朴、清香与华丽、艳美的结合;更令人深思的是主人把自己的书房和艺术创作室,取名为“半醒书屋”――由此我联想到清代那“扬州八怪”之一“难得糊涂”的郑板桥。

  一阵下楼梯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打断了我的遐思,原来我回到了客厅后,保姆把我到来的信息告诉了主人,江文湛先生就从后楼琴房下来,送走了几位唱合的朋友,来到前庭与我相见。

  古人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年多不见,身材瘦高的江文湛先生,尽管还是那样的热情、文静,两眼炯炯有神,谈吐不凡,浑身上下灵气十足,但他在艺术上已取得了更为显赫的成就。我从他那容光焕发的笑脸上,读出的不仅是谦和、自信与坦诚,更多的是那种胸中自有百万雄兵的沉稳,以及那种春潮澎湃般的创作激情……

  谈话中,江文湛引我去看他新建成的一座艺术馆。我们走出前庭院落后,就望见对面山脚下的仍是依山傍水的那套崭新的建筑群落。走下台阶,跨过溪水,再上台阶,艺术馆就到了。我原先见过的和尚未见过的那些汉代石刻壁画,都已砌贴在艺术馆的院墙上,永久地留存在这片幽静的山谷中,这些汉画内容丰富,形式独特、生动、逼真,有着很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可以说,每一幅汉画,都有它不同的传奇故事,都是江文湛千辛万苦寻找收集来的,这种难能可贵之壮举,体现出他对祖国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的传承之心,以及他对文化艺术遗产的那份珍惜、热爱之情。参观完汉代石刻诸多的壁画后,江文湛就领我上二楼。我感到惊讶的,是他的那间特别宽敞明亮的画室,室内古色古香的陈设中,有一张巨大的画案。在这张画案上,能画出丈二以上的大画。窗外视野开阔,青山绿水,飞鸟出林归林、白云悠悠,尽收眼帘。那绿树伸过来的手臂,举起的绿叶鲜花,就摇曳在一方宽大的玻璃窗外。这一切,都能诱发出画家的创作灵感。我曾先后采访过全国许多的著名书画大家,还没有谁能比过江文湛的创作环境,仅就画室画案的巨大而言,他是当代艺术家中的唯一。

  二楼的左边,还有一间宽大的画室,江文湛介绍说,这是他儿子常来山上搞创作的地方。他儿子名叫江天,是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的研究生。江天的导师就是著名的山水画大家陈国勇教授。陈国勇先生是我的同乡,也是江文湛的师弟,真是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江天在陈国勇教授的指导下,已具有较高的艺术造诣。我们走进江天的画室,就看到墙上挂有他创作的一幅丈二的山水画。这幅大画,气势恢宏,构思巧妙,意境深远,笔墨精良,有股强大的视觉冲击力。我的心灵为之震憾,就脱口而出地赞赏几句,站在一旁的江文湛虽然笑而不语,但我还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他那深厚慈祥的父爱,也读出了他为儿子感到骄傲的那种自豪之情。我们正欲走出去时,恰巧江天走上楼来。于是,江文湛就介绍我与江天相识。看着江天这位文静、谦虚,说话还有点脸红的后起之秀,我就想起了荀子在《劝学》篇中的那句很经典的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知道江文湛的女儿也很有才气……尽管江文湛在西安市中国画院也有住房,他的家人大多住在市里。但一到炎热的夏天,江文湛的夫人程岱都会用自己的小车去市里把老人接到山庄避暑,请保姆专门侍候。他的儿女们也常去山庄看望他,与他亲密地团聚小住。他的夫人则两头兼顾,经常往返于城市与山庄之间。我也看到他善待山庄中的民工们,与之友好相处的一些情景……这种亲情、友情、爱情,与他创作的大量作品一样,体现的是那种史诗般的人性光辉。

  从江天的画室出来,江文湛就领我去陈列室欣赏他近期创作的一些写意花鸟画作品。走进陈列室,

  我就如同走进了一片“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果园。这是一片花鸟纷繁的世界――各色各样的鸟儿,都通过他的画笔,自由地想象,像音乐一样,艺术地展现在四尺或丈二以上的大宣纸上,抒发的是画家内心世界丰富的情感,宣泄的是当时的一种情绪,体现的是当时捕捉到的一种美感。置身于这样真、善、美的艺术世界里,我仿佛听到各种鸟儿们的鸣叫声,听到各色花儿在喜迎春天中的那种抽枝拨节的卉放声,如同是阿炳在演奏《二泉映月》,把人生的全部酸甜苦辣都淋漓尽致地宣泄出来了。由此,我联想到法国作家雨果,他说:“比大海浩瀚的是天空,比天空浩瀚的是人心……”

  午餐后,江文湛就带我去他的那间“半醒书屋”里品茶聊天。“半醒书屋”中同样有宽大的画案,同样有许多藏书,同样有古色古香的茶几木椅,同样有电视、卫生间等设施,同样有视野开阔的窗户,同样有伸手可触的山林野花……

  可不可以说,你是一位“半醒半醉”的画家?我喝了一口香茶后,微笑着问。

  江文湛笑容满面地点点头,然后狡黠地反问:“何以这样认为?”

  你画起画来,放得开,不受规矩的约束,我说。你画得大胆,画得自由,又不越矩,这难道不是半醒半醉的体现?!“半醒”是你对中国笔墨非常深厚的传统――优秀的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对西方古典艺术和现代绘画的状况和其精神实质等,都有清醒的认识,也明白自己脚下的神州大地才是中国文化艺术发展的根基;“半醉”是你在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推陈出新的创作中,往往是“未成曲调先有情”,着笔后就进入了醉态――你打的是“醉拳”。

  是的,江文湛颇有感慨地说。一花一叶总关情嘛,这种情是朦胧的。譬如画荷花吧,画之前,我对它的高洁情操、生态和结构,都有所了解,先有个趋势,落笔于宣纸才知道怎样画,有时便改弦更张了,将错就错,歪打正着。当然,这种临时的所谓:“醉态”发挥,是建立在平时的生活积累和文化修养基础上的,即厚积薄发之举。

  你说的是“胸有成竹”的问题。我说。中国传统绘画中的“胸有成竹”,与临场发挥是不矛盾的,能调动潜意识,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种水墨画的临场发挥很重要,即你打的“醉拳”有鲜明的个性,有自己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图式语汇,故不可重复。你是一位性情中人,中国画也是非常情绪化的艺术,情绪与感情是不能重复的,画作也不可重复。

  我赞同你的看法。江文湛说。一个有出息的画家,是不能“复制”自己的作品的,从艺50年来,我画了很多的画,无论是大画,还是小品,可以说每一幅作品都有独特新颖的艺术语境,都是带有我个人面孔和声音的“这一个”。能做到这样,主要是依靠我的“直觉智慧”。“直觉”是通向美的历程,是任何艺术形式创造美的关键,尤其是作为视觉艺术的绘画,更不要太多的“明理”。当我进入绘画状态时,我的激情,全部在我的直觉所搜捕到的优美的线条和生动的墨韵里,以及那象外之形所唤起的愉悦中,“即景会心,含情能达”,均在随机随缘中实现。这种“机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当心所偶发,因感而生,即灵感到来之时,就要抓住不放,在一派朦胧的潜意识中放笔,又在笔墨的机缘中生发……

  看来你这些年在深山中“逍遥自在”,修道悟道,是悟出了绘画的真谛了。作为朋友,我真为你长足的进步,丰厚的收获,感到由衷的喜悦……那么,什么是绘画的真谛呢?

  这个命题郑板桥早就解决了,郑板桥说:“意在笔先,趣在法外,化机也。”这“化机”二字就是  绘画的真谛。江文湛十分兴奋地说。手起笔落,墨彩神奇变幻。笔端常有不测,笔随意生,意随笔转,一派化机同我那人生,同我那好恶,同我那性情,同我那心绪不期而合了。这就是我追寻的“风神潇洒不滞于物”的自由画风,于是绘画的妙境亦在我的审美把握之中了……江文湛越讲越兴奋,他的眼神和笑容都像孩童一样天真浪漫。由此,我想到了老子在《道德经》中的话:“能如婴儿乎?”这种同于婴儿的返璞归真,是人生沧桑后的成熟,是无得无失的安祥,是酸甜苦辣后的平淡,是剥去繁硕外壳后的鲜活,是脱胎换骨的新生,是王国维境界学说之最高境界――“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洒脱……

  这时,一声声“布――谷”、“布――谷”的鸟儿鸣叫声,打断了我们两心倾谈的那种如火般的激  情,使山谷更加幽深静远,我想起按日程安排,晚上在西安市还有一个重要活动要出席,于是就起身告辞。

  江文湛先生送我出山庄。我们又边走边谈,谈塞尚、凡高、,谈徐渭、青藤,谈朱耷、王维……沿途的枝枝蔓蔓多情意,常缠住我的心儿不让走……当我站在瀑布下转身向他挥手告别时,我望见整个山谷两边的列队群山,似乎都在向我注目致意――江文湛先生已同这些昂首挺胸的山峦融为一体,从而崛起的是历代文人志士们那种跋地冲天的傲骨精神……此时此刻,蓝天上那轮夕阳,已流血于山谷,把红草园涂染得一片殷红……

  啊,春到红草园,天人合一唱新歌……

  2006年春写于长安――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