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中翰和胡伟武的不同 - Waiting for Godot

另外也寄托了我们整个课题组，我们确实是把它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
张泉灵：您觉得那真是您儿子。
胡伟武：差不多。
崔永元：您评价评价，这儿子怎么样？
胡伟武：应该说在过去几年，孩子发展挺快，因为咱们国家在“九五”末的时候，第九个五年计划结束，2000年的时候，在核心芯片方面是零，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先从龙芯一号到龙芯二号，包括现在我们在龙芯二号的增强型，应该说已经发展得非常快，突破了很多核心技术，到“十五”末的时候，我们现在也在回首过去五年走过的历程，我们现在设计最新的，它的综合性能已经达到了大概中低档的奔腾四的水平。
张泉灵：但是问题是人家已经这么先进了，也可以买得到，咱们买来使就完了，干嘛还从零开始研发，研发到一个别人比较弱的水平？
胡伟武：首先我们叫做高性能通用CPU，这个CPU应该说在信息产业里是最核心的，现在大家如果说跟它类似的，或者相当于英特尔奔三、奔四的系列，我们的芯片非常多，比如手机里，家里的冰箱、电饭锅都有芯片，应该说像高性能通用处理器是珠穆朗玛峰，芯片里边的珠穆朗玛峰，它是一个制高点。像国防安全会受到很大的威胁，因为现在军事也信息化，导弹上都有CPU，包括整个军事系统，国防系统都有，飞机上，像神舟上都有芯片。如果这个东西没有，核心技术是永远买不来的，西方国家总是这样，你如果没有的时候，他就会卡你，你如果有，他不让你形成产业，使劲对你进行倾销，这方面会有很大的威胁。另外，像咱们的金融，不说那些很敏感的应用部门，就是金融行业所有的银行、证券、股票都是有大量的计算机在管理，我们很难想象如果有一天，跟某些大国的关系搞不好以后，那些计算机瘫痪，您第二天早上起来，到银行柜员机里取钱取不出来了，全国都取不出来了，很难想象我们国家会成什么样，所以第一方面就是对我们国家的安全。第二方面就是信息产业利润空间的问题，像电脑是更现实的一个问题，比如说现在在中关村组装电脑的很多，中关村组装一台电脑，组装费两百块钱，所有的原材料跟你一起采购，没问题。但是我们挣两百块钱帮别人挣了两千块钱，帮英特尔和微软挣了两千块钱，这样的一个概念。整个信息产业，我们也经常说我们卖的是高科技产品，但实际上我们是低科技产业，所以咱们整个信息产业的毛利润只有5％，所以我自己经常在这些课题组里，我跟同门的学生说，不要看我们是博士、硕士，觉得很牛，你一出去碰见一个，你应该赶快把头低下来，因为我们的利润比他还低。
张泉灵：好比说有了您的芯片之后，咱们的手提电脑，现在平均价格一万块钱左右，如果用上您的芯片，最便宜能卖到多少钱？
胡伟武：就像咱们到商店里买衣服，衣服琳琅满目，但是如果商店里只有三四千块钱的西服，你只能买这个，那你就很不爽。实际上我们信息化，我们经常说，我们应该走一条中国特色的信息化道路，我们现在上网的计算机是五千万台，受益的人群大概是一亿人，在中国这么一个大国，你的信息化如果只让一亿人受益，无疑是失败的，所以我们最近经常说，尤其在十一五期间，我们叫做大幅度降低中国信息化成本，我们的目标是让八亿人上得起网。像我刚才说两个G的奔四，性能也比较高，配置也是够用的，价格要降到一千块钱左右。
张泉灵：现在这样市面的电脑五千多块钱。
胡伟武：对，如果配置稍微好一点就是五六千块钱以上。
张泉灵：您能保证让它便宜到一千块钱？
胡伟武：实际上这里边芯片是一个部分，芯片在微机里，实际上占成本大概就是40％、50％，30％、40％的样子，多数一点就40％、50％。刚才一位老总说，芯片的制造成本是很便宜的，它里边最核心的是硅，硅是从哪儿来的？是从沙子里来的。那么大一个芯片，七百万，也就是几美元的制造成本，当然不包括前期的设计成本，加上一点分装成本，所以它本身很便宜，在性能够用的前提下我们大幅度降低它的成本，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张泉灵：我终于搞清楚一件事儿，我小时候最爱看的一个动画片是阿凡提，阿凡提里有一集，阿凡提就念咒语，沙子变金子，金子一屋子，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你们干的事儿就是沙子变金子，金子一屋子。
胡伟武：实际上确实是这样，硅本身很便宜，我刚才说是沙子来的，但实际上像市面上的那些CPU，你把那里边的硅抠出来，比金子贵得多，相同质量的，相同重量的，比金子会贵得多。
崔永元：硅是很简单的，但是让硅变成芯片，这个过程是比较难的。
胡伟武：打个比方说，咱们有一部很好的小说，比如《红楼梦》，买一摞草稿纸是很便宜的，但是要是把这个草稿纸写出全国人民都爱看的小说就贵了，所以这里体现了很多设计的功夫。
崔永元：您刚才很有信心地说，价钱会便宜，就是因为我们自己掌握了这个技术是吧？
胡伟武：对。另外，大家可能关注的就是说个人的电脑，实际上高性能的CPU一个重要的叫做高性能计算机，应该说确实是中国实力的象征，在大量应用于天气预报、石油勘探、核模拟等等都非常有用。举个例子，比如中央气象台，咱们每天看天气预报就是用计算机算出来的。刚开始可能算的精度不高，每几公里算一个点，以后算得精，就是王府井和天安门的天气都要单独算出来。我们以前也买了一台，当年美国还作为特批给中国的一台机器，就专门有一个专家盯在气象局，要监督你的使用，比如说你不能用于军事目的，种种事情我们经历了很多，是非常受气的。
张泉灵：你们现在龙芯还在一个开发阶段，什么时候能够把它变成一个产业化的，能让中国的手机，中国的家用电器，中国的各种各样的IT产品都用上这个芯？
胡伟武：应该说研发，关键技术上突破，产业化我们还是有些路要走，但是我告诉您，到2006年的时候我自己所负责的整个课题组都会用我们自己的计算机来办公，现在我都已经自己在用了，产业化就涉及到一个大的问题了，就是自主创新的一个生态环境的问题。越是核心的技术，产业链越长，还不是很完善，对我们来说就很辛苦，像打球一样，不光要把球垫起来，而且要当好二传手、三传手，真正帮助企业成为这个创新的主体。应该说龙芯已经有些应用了，有些不管是在我们国家的关键部门、机要部门，还是在民用部门都有，像税控机的产品，比如网络监控的产品等等，人家也不会任着你去把它推翻掉，现有的市场的既得利益者，国外的一些大公司，我们也存在一个策略问题，我们还是那招，农村包围城市，现在那些大公司比较薄弱的环节，比如说嵌入式的领域，一些集团的政府可控的一些领域完全可以先用起来。至于个人的PC，我相信是我们龙芯应用于城市，我们会最晚去碰它，肯定会最后去碰这个最硬的骨头。
张泉灵：从农村开始，我上来的时候看见你胸口上别了一个毛主席像章，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原来用的是老人家的策略，农村包围城市。
胡伟武：实际上我们龙芯课题组，我们每拿一个芯片，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留了11次芯片，其中有一个是失败的，刚才那个老总压力非常非常大，但是其它的成功，我每次留片成功，我都会带课题组的一些人员到天安门看升国旗，另外还要参观一下毛主席纪念堂，向毛主席汇报，用我的话说，我们是要用毛泽东思想来武装这个龙芯的团队。
中星微电子董事长邓中翰:在中国实现硅谷机制
经济参考报
：你刚才说到知识产权的问题，现在国外芯片已经高度发展了，我们做自己的芯片很难绕过这些技术，现在国外用知识产权这个壁垒来把我们自主研发的技术包围，突破很困难。
邓中翰：
我觉得不可能是大家联手的行为，而是各个企业独立行为，因为他们要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我倒没看到有联合起来的迹象。但必须承认的是国外先进公司在其先进领域做的很早，所以中国要走原始创新、自主创新的道路，必须开辟在新的领域。
我们就是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我申请了500多项专利，很多是在美国申请的专利，索尼公司也必须用我的，虽然这是在它擅长的领域，但是我用更好的办法在更新的领域做得比它好，那它没有办法。美国人，日本人在知识产权方面不敢犯错误，你和他们竞争靠的是实力。
很多公司有一种侥幸心理，国外很多公司已经在做某个技术，我们也有人会做这个技术，是不是也能上市？投资的人也来问我，这样的公司已经有四五家在做了，美国、台湾、日本、韩国都有，你觉得我还有没有必要再投内地的企业？
所以如果你要问我对其他企业有什么建议的话，我觉得，更深层的就是一定要走自主创新的道路，抱侥幸心理是不可取的。投资者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你是否是经过几年努力做上去的？你是否有专利？是否有诉讼？是不是凭着自己的核心技术打进了很多重量级企业？不是凭表面上的东西就可以取得成功的，一定要坚持原始创新。做芯片，核心技术不是仅仅在中国成功就可以的。国外投资者的观念是，同一个领域就投第一家、第二家企业，不会投第三家，经济学规律是第三家就不赚钱了。所以如果你做第三家、第四家的时候就要考虑能不能上市。
经济参考报
：你们在芯片上另辟蹊径，而其他企业比如造龙芯的、搞通用芯片有很多东西绕不过去，他们怎么办？
邓中翰：
我对龙芯那边的知识产权，不是太了解，我觉得知识产权一定要小心。因为芯片这个东西不是火箭导弹等，只放在家里使用，不拿到市场上。这个东西一定要在市场上体现价值，一定要产业化。我6年前就讲，在中国搞芯片一定要成立芯片公司而不是要搞研究中心，芯片不是在实验室里做出来的，而是一个产业化的东西，是个全球化的东西，国际化和全球化是不一样的。所以在英文里一个叫international, 一个叫global，而在国内这两个观念完全一样。实际上在MBA里将这两个概念分得很清楚，这两个观念让公司在创建时的模式就不一样，我们公司一创立就与微软等全球化企业建立联盟，因为他们也是全球化的，你一定要做到和他们匹配，得到他们认可和支持，否则你做出来也没有用，象我们的多媒体芯片占了全球 60%的市场份额，没有他们的认可能行吗？
经济参考报
：国内业界做芯片设计的公司约有500家，芯片制造、封装等发展也都很快，有说法是2010年中国芯片设计会做到全球第二，你对整个芯片行业的发展怎么看。
邓中翰：
芯片制造业，象中芯国际、华虹等公司很吸引大家的注意，他们投资很大，规模也很大。但我觉得他们进一步发展很重要的是要和中国的芯片设计公司衔接起来。
芯片制造业很重要的一块是，资金需求特别大，相对来说它不存在新技术，而是买设备，谁能最快的买设备，谁能有更好的资金来源，谁就能超过对方，这是个一招胜而非天天胜的产业。这一块工业与芯片设计工业思路完全不一样，关键在于我们产业链一定要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