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没有诚信 台湾就没有民主

学者吴乃德与黄长玲等人日前草拟声明，直指陈总统已失去道德威信与人民信任，应“慎重考虑辞去总统职务”，其论点大致与台湾主流民意一致，也与本报6月2日《总统先生，您的选择是什么》的社论相呼应。众所皆知，在美国喧腾一时的水门案中，尼克松总统并不是因其本人事前涉及监听而去职，而是因为他事后意图掩盖事实的“不诚实”而下台。以当前第一家庭所面临的情境而言，虽然陈哲男、赵建铭等人所涉诸多案件都极为严重，但台湾人民最不能接受的，恐怕还是阿扁夫妇始终未能诚实面对台湾人民，一路遮遮掩掩，“爆料到哪里就坦白到哪里”，终至失去了他们应有的道德威信。
过去数周第一家庭所卷起的政治风暴中，阿扁与民进党试图以本土与非本土的二分切割，来挽救自己的危机，这也是前述学者声明的批评重点。对于部分民进党支持者而言，似乎本土的认同可以凌驾政治诚信。有些自以为“本土”的狂热分子，甚至以“有比诚实更高的道德”的诡辩说词，去对抗台湾民间对第一家庭清廉诚信的质疑、去合理化其族群动员。诚如前引联署声明所述，这正是对台湾民主理想的压抑。中国时报做为一分提倡台湾民主的自由主义报纸，有责任解析政治人物“诚信”的绝对重要性、厘清民主运作的理想架构、并批判所有意图合理化政客谎言的矫情歪理。
在SOGO礼券的风波中，总统府与第一家庭先后提出过许多版本的说词，包括“没有礼券哪来编号”、“友人集资合买礼券”、“金孙满月获赠礼券”、“未曾收受四人礼券”、“未曾直接收受四人礼券”等等。这些前后说词之间当然有明显的矛盾，也就表示第一家庭对礼券一事并未谨守“诚实”的道德要求。另一件相关的风波则是“陈由豪是否赴官邸送礼”事件。此事陈由豪、沈富雄、司机的说词皆与吴淑珍相左，而绝大多数民众也认为扁嫂的说法难以采信。这两件风波都严重伤害陈水扁夫妇的诚信，更不用提女婿赵建铭一家的荒诞言行了。
对医师而言，他们有时候不向病人透露其病情，以免影响病人的心理而恶化其健康；对被俘的军官而言，他们面对敌军拷问，提供错误讯息，以免己方受到敌人攻击；对于被绑架的人质而言，他们隐匿若干信息，以免绑匪对其亲友或是家人做出伤害。这些大概都是一般人民可以接受的“不诚实”。因此，诚实当然不是一种不能违背的道德，而要视事件的情境而定。但是，政治人物面对的情境能不能与前述的医师、俘虏、人质做模拟呢？在一个民主的国家，政治人物的角色与定位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在民主的运作中，诚信的重要性那么高呢？要检视这些问题，我们得先从说谎谈起。
诚实的反面就是说谎。人为什么要说谎呢？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说谎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误导信息、操纵结果。在前述诸例中，医师、俘虏、人质等都是意见陈述的主体；他们面对的或是虚弱的病人、或是敌对的势力、或是邪恶的绑匪。在这三个实例中，医师或俘虏或人质意图以提供错误讯息来操控对方并影响结果，都是可以理解的情境。但是在民主的政治场域中，相对环境却截然不同。
对于政治运作情境分析最为彻底的，当为史丹佛大学政治学大师费金（James S. Fishkin）。吴乃德等人的声明指出，民主“是一个要求其公民不断反省、有意义地更新、不断充实其内涵、提升其理想”的情境，大体而言就是费金所谓的民主反思社会（self-reflectivesociety）。费金在其著作中列举了民主反思社会的四个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政府必须要提供人民未受操控（unmanipulated）的思辨空间。当社会上的人民所接受的信息受到政府操控时，即便依据民主投票的游戏规则而能运作出若干结果，人民也有权利拒绝接受。因此，一旦政客撒谎，人民接收的信息就受到操控，人民对民主运作的信赖就打了折扣，民主的基础也就受到腐蚀。此外，政客是人民选举出来的公仆；他们不是主体，人民才是主体。而民主的目的，就是要形成政策服务人民，所以人民根本也不该是政治人物所应操控的“对方”势力。
总之，在一个反思的民主社会中，政治人物必须要提供人民未经操纵的信息，以方便人民做理性思辨，进而形成共识与决策。由此可知，政治人物断无扭曲人民信息的立足点，当然就没有任何对人民撒谎的借口。
无独有偶地，几件与第一家庭诚信有关的事件，都与御医黄芳彦有关。在SOGO礼券案中，李恒隆的礼券是经由黄芳彦而“间接”流入第一家庭；在陈由豪送礼事件中，媒体报导黄芳彦当初也劝沈富雄“出国避风头”，而“有比诚实更高的道德”也是出自其口。我们不想追究黄芳彦以摄护腺癌的理由回避检调侦讯，究竟是诚实的陈述抑或“出国避风头”。但从他两年前“有比诚实更高的道德”的发言、到两年后大剌剌地对记者讲述圣经中沙滩脚印的故事，我们认为这位医师对于“诚实”道德的理解是残缺而扭曲的。无论如何，医生说谎还是医生，但政治人物对人民不诚实，那就不配扮演反思社会中的政治角色。
台湾人民有权利期待一个本土政权，但是本土绝不是省籍、族群或是政党的代名词。真正的本土政权，必须要贴近人民、提供人民一个健全的反思环境，俾使其民主的内涵能充实提升。政治人物不诚实，其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扭曲人民信息、操纵结果、掌握权力，当然也就附带地伤害健康的本土反思民主。政治人物没有诚信就不配称做“本土”，这是我们对第一家庭唯一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