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探寻经济增长的内生力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10/02 18:10:10

专家探寻经济增长的内生力量

www.eastmoney.com   2009-07-04 10:11     21世纪经济报道字体: 大 中 小  收藏 复制网址 打印     预警资产泡沫,防范“中国式滞胀”

  (主持人)王海明:目前,房地产投资与价格快速恢复,汽车销售依然强劲,商品与资产价格的变化是否成为中国经济复苏的支撑力量?您如何把握未来经济的变化趋势?

  张涛:对于宏观经济形势,我有四个判断:经济总体上开始企稳并且向好;全面复苏基础不稳,比如经济引擎中以投资增速上涨最快,但政府投资远大于民间投资。中央项目投资已基本下达了大部分,地方配套资金能否及时跟上?商品价格、资产价格的波动等因素都会影响未来投资的持续性;挑战非常严峻,以外需拉动经济增长的局面难以为继,内需拉动转型困难重重;结构调整任重道远,产能过剩现象异常严重。总体来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连平:关于经济周期的运行,我持审慎乐观态度。2月份,我曾预测GDP一季度见底,二季度回升,虽然最近很多数据和该预测不相吻合,但还是有一些数据值得我们关注:PMI连续三个月处于扩张期;固定资产投资额持续高速增长;5月份新开工项目增速高达100%;工业增加值到6月份可能达到9%以上,甚至接近10%,因为工业增加值和GDP的关系非常密切,所以二季度GDP达到7%以上应该没有问题。

  哈继铭:我对于复苏曲线的判断是短期乐观,长期令人担忧。急剧下滑之后会出现一系列小幅波动,但无法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美国在未来几年将到达人口结构性拐点,进入老龄化社会,为应对危机,美国现在发行天量债务,无异于寅吃卯粮,未来纳税人口大幅减少,税收负担将会非常严重。这种局面下,若中国依然保持高出口依存度,经济发展势必会随之下一个台阶。

  贾康:对于经济回升曲线的判断,我更倾向于呈对勾形发展:经济快速下滑,但既不可能触底后上不来(如L形),也不可能在触底后呈对称式V形快速上升,虽在世界上率先回升,然而需有政策托举,经历相对低迷期后(其间肯定会出现波动,但不宜简单归为大形态上的W形),才能迎来下一个相对高涨阶段。

  主持人:自今年2月以来,5月CPI与PPI已是第四次同比双双为负,但中国央行的调查报告显示家庭通胀预期已升至创纪录高位。您认为未来中国经济将会面临的是通缩还是通胀的风险?

  连平:随着CPI和PPI的复苏,粮价、油价上涨,这是趋势性的通胀预期,并非远虑。我们研究了近十几年来M1和CPI、PPI的月度变动,发现这三者的运动轨迹高度统一,而且在变动时间上,M1对CPI的影响表现在二-三季度,对PPI的影响表现在三-四季度。所以,我们要关注目前已出现的物价变动,尤其是货币供应量快速增长之后M1的变动。今年初以来,M1增速从6%回升至18%,据此推断,CPI可能会在近两个月出现拐点,PPI则可能在第四季度出现拐点。

  我赞成温和的通胀利于经济的增长,但关键是这种温和的通胀能保持多久。近两年通胀的月度变化时间缩短,幅度增大,曲线陡峭,所以将通胀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或将成为我们面临的一大挑战。

  贾康:依据1—5月的CPI和PPI,我认为前一阶段的通胀压力已得到消解,短期内不必担心。等物价企稳,再综合其它因素调整政策也不迟。现在面临的主要还是通缩压力,如不能把短期调控和中长期改革、结构优化紧密结合,将会使本应缓慢到来的通胀加速出现,且在处理时会受到各种限制。

  此外,如果我们未能很好地转变发展方式,调整结构,且未出现支撑经济发展后劲的动力,却简单地去追求不可持续的“福利赶超”,那么,一旦物价水平高于经济增长的最低水平,“中国式滞胀”就可能会出现,宏观调控将手足无措。美国和拉美一些国家就曾吃过大亏,我们应汲取前车之鉴。

  主持人:今年以来,银行信贷增速很快,资产价格上涨,有观点认为中国可能正处于新一轮资产价格泡沫的前沿,您如何看待?新一轮资产价格泡沫会否卷土重来?

  魏加宁:今年以来银行放贷呈现出三个特点:增长速度过快(仅1~5月新增贷款就已超过全年目标);结构不尽合理(有些地区约有一半左右的资金在金融体系内自我循环,另一半资金虽然流向了实体经济却大部分流向了各级政府项目);风险不断集中(现在最担心的金融风险和财政风险的捆绑,由于贷款过度宽松,商业银行和地方政府的关系发生了逆转,从贷方市场变为借方市场,从地方政府求商业银行变成商业银行求地方政府)。

  这些特点有可能导致三种可能:如此之快的信贷增长有可能引发通货膨胀;生产尚未拉起来,物价先被推高,从而引发中国式“滞胀”;大量资金不是为实体经济服务,而是在金融体系内自我循环、膨胀,极容易推高股市、房价,导致一般商品价格还没上来,资产价格先上来了,从而形成新的泡沫。

  连平:现在,信贷增速非常快,有专家认为大部分信贷未能落实到实体经济中,但我个人更倾向于认为,4万多亿信贷除去约1.5万票据以外,其实是有相当一部分进入了实体经济。问题是这部分信贷所带来的结构变化是否合理。所以未来宏观调控应更多地将精力用于解决结构性问题,而不是继续推出更多刺激总量的政策。

  探寻经济增长新引擎

  主持人:经济增长的外贸引擎乏力,投资拉动能否拯救中国经济?未来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从何而来?经济刺激政策的关键点在哪里?

  张涛:理论上,财政收支有四个选择:多收少支、少收多支、多收多支和少收少支。这四个选择都很难,如果选择多收多支,前提是多收,目前企业没利润,员工工资不涨,是多收不上来的。如果选择少收少支,在经济危机下,如果财政不辅助,经济也无法复苏、维持平稳增长。关键在收支的结构调整。

  魏加宁:在讨论政策取向时,我们首先需要明确几件事:首先,我们究竟是采用凯恩斯主义还是供给学派理论。当年,导致美国走入滞胀的是凯恩斯主义,引导美国走出滞胀的是供给学派,是靠减税、搞活企业。

  其次,如何理解罗斯福新政。罗斯福新政除了扩张性财政政策、基础设施建设外,还包括:金融安全网建设,特别是存款保险制度。在存款保险制度建立前的五年内,美国共有9000多家银行倒闭;而之后,金融体系很快稳定;社会安全网建设,社会救济制度保障失业工人有饭吃,稳定了社会。

  再次,正确理解和全面总结1998年应对亚洲金融危机的经验。走出危机,我们不仅靠积极的财政政策,更靠改革开放,如加入WTO、国有企业改革、扶持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发展、银行改革和社会保障制度改革等。

  最后,在应对此次金融危机中,各国刺激政策的核心是试图通过绿色新政、发展环保经济来带动经济走出危机。因此,我国也应在这方面狠下功夫。

  哈继铭:刺激等于打麻药,改革等于动手术。如果一个人去动手术,医生说我给你打了麻药,但不能给你做手术,那将是怎样的一种情境。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时的手术就是房改,如果说房改使中国经济摆脱了当时的危机,那么今天我们摆脱危机的手术就应该是土改,不进行土地改革,城市化就难以推进。这是因为城里原住民有房,但农民工进城之后没能力买房,他老家的宅基地不能卖,从哪里来就得回哪里去,将来就有可能会出现一波“去城市化”现象。

  经济增长在何种水平能够保持社会稳定,在危机到来之前,我们很难量化,所以政府就试着做了一个保8目标,随后在民生、社会保障、医改等方面做出了很大的推进。目前,中国经济已经成功经历了至少两个季度的压力测试,去年四季度GDP增长6.8%,今年一季度GDP增长6.1%,经济增长没能保八,但并未爆发社会动乱。所以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如何优化结构,要趁着麻药动手术,否则会很痛。

  就中国当前应采取的政策措施而言,我认为应减税刺激消费。与周边国家相比,中国百姓税负很重,周边国家增值税最高的是15%,平均仅10%左右,而中国高达17%。增值税现已转为消费型,如果税率依然居高不下恐将抑制消费;就所享有的社会服务来看,中国的个人所得税也很高。这两种税都该减,且已具备减税空间。前几年政府收入和企业利润增长20%、GDP增长30%,百姓收入也有所增长,如降低税负,盈余的钱就可能用于消费。减税之后用什么来填补财政窟窿?我认为可以向外国人和货币当局发经济转型债券,这样就不必担心增加未来的通胀预期,可以用外汇储备抵消。

  西部金融发展优劣势

  (主持人)方星海:在此轮经济下滑中,沿海经济增长乏力让人们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中西部,您认为中西部经济、金融发展的前景如何?优、劣势分别有哪些?

  孙明春:经济与金融发展是相互依赖的,中西部现在面临非常好的发展机遇,相依托的金融也有很大的发展潜力。中西部人口占全国的60%,GDP却只占40%,工业总产值、工业企业数量远远低于东部,但增长率非常快。从基础设施来看,中西部幅员广阔,但铁路、公路虽然多,却和面积远不成正比,机场数量也远远不够。中西部的发展确实得到了中国政府的支持,其财政收入较低,财政支出却比较高。

  金融部门在4万亿的刺激政策下,有很大的机会发展。我们统计,4万亿所支持的大量基础设施建设当中,中西部所占数量远远超过东部,这给中西部的金融机构、金融市场提供了难能可贵的机会。

  外资对中西部的热情也在升温,虽然现在在中西部的还很少,但增长率相当高;中西部的出口依赖度低,但增长率也相当高;收入水平、消费支出低,但增长潜力很大,如汽车销售量增长很快,汽车贷款为消费金融提供了发展机会,而消费金融是很难跨区的;中西部的房地产价格更能为当地居民所承受,这为中西部抵押贷款的增长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总而言之,中西部确实迎来了非常难得的机遇。过去两年中西部GDP增长率首次超过了东部,投资增长也比东部要快,中西部发展已成为当下全国经济发展的主要引擎。

  管涛:首先,中国是一个储蓄过剩的国家,经常项目持续十多年顺差,2008年末对外净资产达1.52万亿,是世界上最大的资本输出国。这次全球信贷紧缩,中国可以马上动员银行扩张信贷,也说明我们的流动性比较充足。

  其次,这种储蓄过剩是一种相对过剩。一方面,银行体系内有大量外汇与人民币的流动性,另一方面很多企业、项目筹不到资金。这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现有金融体系的缺陷,如间接融资比较发达,直接融资比较落后,股票市场发展较快,其他形式的市场发展较慢,储蓄无法有效地转化为投资。在国内“不差钱”的情况下,很多企业、项目出于种种动机,到国外去筹钱,加剧了我们面临的国际收支失衡的矛盾。

  储蓄的相对过剩是一个全国性的普遍现象,在西部更加突出。调研发现,西部外资和民间资本积累都比较少,对银行信贷依赖度高。前段时间国家宏观调控,银行信贷一紧,西部建设资金就没了来源。因此,从全国统筹考虑来实现地区经济平衡发展,西部金融尤为重要。在发展过程中坚持对内和对外开放并举非常重要。西部开发既要继续坚持对外开放,积极引进外资,也要对内资开放,东部先发展起来后,产业梯度转移使资金内流,西部应当考虑创造一个吸引内资的环境,扩大资金来源。

  西部金融中心建设

  主持人:重庆作为西部最重要的城市,也正在布置金融中心的建设工作,您认为金融业在西部经济发展中的地位如何?金融业的对内对外开放与西部金融发展是什么关系?

  周道许:我认为,保险业在促进重庆西部金融中心建设中可以大有作为。重庆保险业发展较快也较好。重庆的GDP在全国排第25位,但保险业收入在全国排第17位,超出了其经济发展的水平。近几年重庆保险业每年的增长速度都在2位数以上,特别是今年1-5月份重庆保费收入增长27%,在全国排第六位。去年以来,很多行业包括保险业都受到了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但去年重庆保险业收入却增长39%,今年全国保险业平均增长速度是10%,有的省区出现了20%以上的负增长,但重庆仍然增长了27%。在西部12省区中,重庆的保费总量排第二位,仅次于四川,重庆全国保险法人机构总量有3个排在第一位,仅次于上海、深圳。

  因此,重庆的保险业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大有作为:

  首先,促进重庆的经济发展。保险业近几年迅速发展,积累了大量资金,保险资金的平均负债时间大约是20年,与银行等金融机构相比,在时间上有明显优势。《新保险法》修订后,保险资金可以存款、购买债券、投资股票基金,还可以投资房地产和不动产,包括基础设施建设。经济搞活了,金融发展就有一定的基础。其次,在促进社会建设、化解社会矛盾方面,保险业,特别是责任保险,如医疗责任险有很多可以涉足。再次,在促进重庆的保障体系建设方面发挥作用。专家估计今后20年重庆人口老龄化速度加快,按照国际经验,政府的基本保障、个人保障,还有商业保险可以构成社会保障建设的三大支柱。最后,重庆金融中心建设人气比较旺,人心比较齐,一定会做得比其他城市更好。

  主持人:那么您认为在我国现有的金融体制下,在西部建立区域金融中心的意义何在?区域金融中心建设应该包括哪些具体内容?

  罗广:长期以来,我们国家对很多产业都有战略性布局,恰恰对金融中心的建设没有明确指示,只是在有意无意中,形成了两个真正意义上的金融中心:一个是上海,除了深交所之外,其他所有的金融要素市场都分布在上海,上海形成了一个以市场为基础的金融中心。另一个是北京,北京是国家大型金融机构总部的所在地,形成了以管理为基础的金融中心。除此之外,各地的中心城市,都在追随“金融中心”的概念。

  从大格局来看,中国大约80%的金融资产集中在沿海,而金融决策90%以上集中在沿海,形成了中国金融分布严重不均的局面。从经济增长来看,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中国经济增长最快最有潜力的却在西部,这就形成了一个西部经济发展和金融发展严重不匹配的局面。这也使得中国西部大开发到了今年,也就是第十年,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结果。统计表明,西部大开发十年以来,东、西部的差距仍然在扩大。尽管政策上有很多努力,但金融资源的分布不均衡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从西部发展和国家战略布局的角度来说,在西部选择中心城市建设区域性的金融中心非常必要。

  方星海:东部和和西部需要互相学习,现在,PE、VC、小额贷款公司、担保公司、融资租赁公司等新生事物不断涌现出来,地方政府在这方面有一些主动权,能够制定出更好的、更适合这些行业发展的政策。重庆做得先进的地方,可以向重庆学习,上海做得超前的地方,重庆也可以向上海学习,互相促进。总体来说,中国的金融业发展很不充分,尤其是西部。区域性的金融中心在金融创新、政策制定方面有所突破,对全国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甘为民:西部应当有自己的金融中心,否则在金融市场的发展过程中,会导致西部金融资源分布的不均衡,在西部出现金融压力和金融抽血现象。重庆金融中心的建设应该是未来中国西三角金融高地的一角,并最终形成中国金融市场体系格局中一个重要的结点。要充分认识实体经济对金融业发展的牵引作用。中国的金融市场化程度不高,必然会形成金融跟随的情况。如果实体经济成为金融资本的安全载体,就会产生使金融资源进一步聚集的作用。要加快金融、要素市场在重庆的落户和发展。构建有吸引力的金融发展的软环境。

  管涛:西部金融发展还要结合西部的特色。西部小企业多,农村金融需求比较大,中小企业融资、农村金融创新方面应该有一些先行先试。另外,多层次的市场建设、金融机构创新也都可以尝试。我们不但要把眼光放在对外开放,也要更多地推动对内的金融改革,争取在西部先行先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