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吉林松源高考舞弊情况

ymmt  2009-06-11 摘编
6月9日一大早，李明全(化名)夫妇气冲冲地到吉林省松原市招生办为儿子讨说法。他们的儿子李爽(化名)在昨天上午的高考中，考卷被后面一名考生抢走抄袭，以至于最后未能答完题，而且答题卡也被撕坏，这一科成绩受到严重影响。
李明全给中国青年报记者看了一张成绩单，李爽在高考前摸底成绩是全班第二名。“我儿子学习好啊，本来是要考清华的，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这两天，没想到出了这事儿，连一般大学都上不了了，孩子哪能受得了啊！谁能给个说法？谁能为这件事负责？”李明全在招生办大声嚷道。他无法保持冷静，他爱人则眼圈通红说不出话来，而他们的儿子此时正在家里蒙头哭泣。
教师卖作弊器材获利80万
吉林松原，一个古老的东北小城，却因为高考，以一种非常规的状态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因为此前有几家媒体披露了松原高考舞弊的情况，今年高考，松原非常重视，成立了由教育、公安、电信等18个部门组成的高考委员会，主任是主管副市长，严抓高考舞弊。但中国青年报记者的实地采访发现，严查之下，高考舞弊仍禁而未绝。
6月7日、8日，松原市扶余县，记者看到，开考之后，一些家长就在“坚决打击高考舞弊行为”一类的横幅下席地而坐，吐着瓜子皮儿，高谈阔论中冒出的往往是“抄”、“仪器”、“买场”等字眼。每场考试过后，都能听到有学生或喜悦或懊丧地谈论，刚才抄了多少或哪个没有抄上。
一位父亲概括：“现在这学生，啥招都使，只要能考上就光荣。”
高考前后，一则不大不小的丑闻在扶余传开：扶余县第一中学两名教师因出售作弊器材而被抓捕。
扶余仅有一中和三中两所高中，一中为省重点中学，规模较大。
6月6日晚是高考前夜，扶余一中一位工作人员站在校门口的石狮旁说，本校两名老师刚被抓了。他说：“高三的老师，组织学生买仪器，收人家钱。好好地教学，不少挣！那俩钱儿那么好花呢？”
为了第二天的大考，这位工作人员忙着清理门上贴的小广告，内容多数是附近的住户或旅店招揽考生、家长，其中也有作弊团伙的广告。他说，相同位置出现过不少卖仪器的广告。
“仪器”就是高考作弊器材。有的像块橡皮，有的看起来是手表，都能显示场外通过无线电波传送的答案。有的无线耳机则像个小红豆粒。用扶余一中几名高二学生的话来说：“现在啥时代了，全是高科技！”
在一个考点，记者见到一道横幅，警示考生，只允许佩戴指针式的手表入场。
松原市公安局的李警官向中国青年报记者展示了警方收缴的微型耳机和发射装置。微型耳机直径只有几毫米。有一种微型口腔骨传导耳机，不用耳朵，直接放入口腔即可感知声音。接收器收到对讲机或车载电台发射的无线电语音信号，骨传导耳机收到后，使用者通过口腔中骨骼感知声音，不会被人察觉。
这些作弊器材的电波能传到二三百米左右，发射装置与考场之间不能超过这个距离，在此范围内的旅店、居民楼都可能成为作弊团伙的藏身之所。
本报记者从不同渠道获悉，通过出售作弊器材，涉案的扶余一中教师几天内就获利80万元左右。
有人形容涉案教师“像办辅导班一样”组织销售。一位家长说：“她本身是一中的老师，你是一中学生，你买外人的还是买她的？当然得相信她呀！所以，她卖的价高，但是买的人还多。”
该校高三10班一位学生透露，两名老师中的主谋是这个班级的女英语教师。6月3日考生分完考场，她就组织“顾客”测试效果，模拟实验他们能否正常接收信号，恰被省里派来的电信专家探测出来。
6月8日下午，中国青年报记者在松原市公安局一名大队长的办公桌上看到，一份情况汇报里就提到，扶余县两名教师因出售作弊器材被抓。在松原督查的吉林省公安厅经文保支队张队长告诉记者，其中一人叫刘艳华，另一人姓何。
但只买设备没用，还得另买答案。每场开考后，场内的人会把试卷拍照传给作弊团伙，场外的人组织高手团队解题，再把答案发给考生，整个过程大约耗时1个小时。
有人告诉记者，一台5000元的设备，连同答案就要价20000元。但行情因答案的“质量”而定。有出售者打包票，使用设备后，包进本科院校或包进重点大学，考试成绩不到本科线不收答案的费用，过了本科线收16000元，超过重点线收40000元。
扶余三中高三教师刘芬(化名)气愤地对记者说：“一中这个老师太过分了，整那玩意儿违反职业道德，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了，坑学生，坑家长！”
刘芬的孩子今年也高考。前几天，家里接到一个电话，正是有人推销“仪器”。
6月8日上午的考试结束后，记者从松原市前郭县第五中学一位考生处了解到，考场上抓了4个使用作弊器材的学生。但他表示，还有很多考生带设备入场，“那4个只是被抓了当典型，成了替死鬼”。
记者向吉林省公安厅来松原巡查的张队长询问，前郭五中是否有4名考生因使用作弊器材被抓获，他告诉记者，共有9名。
前郭五中这名考生还说，场外传来的答案并不太准。“答题的水平还是很高的，只是因为用摄像头传出去的考题，有些地方拍摄得不太清楚，有些数字就会计算不准，从而影响正确率”。
据警方介绍，今年松原对高考舞弊查得特别严格，查处了一批犯罪团伙。1月，松原市公安局整理去年侦办的出售作弊器材案件时，发现了一个出售窃听窃照器材的地下窝点。该团伙以奥博公司作为掩护，兜售窃听窃照器材、反屏蔽设备，以及考试作弊用的无线语音传输和接收设备，牟取暴利，经营已经成规模化、网络化、组织化。
经查，奥博公司是地下网络公司，并未在相关部门注册，也没有公开的办公场所。5月28日，专案组相继抓获团伙成员15人，捣毁地下制作窝点4处，收缴各类作弊器材500余套，无线语音发射装置100多套，用于无线发射的车载台16套等设备。

8日中午，扶余县三中考点门外，一名作弊考生（左二）与发送答案的青年男子（右二）交流。《中国青年报》供图
昨天(6月10日)，吉林省松原市教育局透露，高考期间，一名考生考卷被另一考生抢走抄袭。据记者调查，松原高考舞弊成风，两名教师出售作弊器材被刑拘；考生家长花钱买场；监考老师对作弊者睁只眼闭只眼；更有好学生花钱买保护以免考场上被打扰。据悉，松原连续两年高考成绩在吉林排第一，高考状元也出自松原。
昨天，教育部表示，已责成吉林省教育部门会同公安机关调查核实，一经查实将依法处理。
■突发事件
一考生高考卷被抢走抄袭
昨天，松原市教育局局长迟振军介绍，8日上午进行的高考理科综合考试中，吉林油田高中高三（2）班考生宋朔，在考试结束前3分钟时，坐在他后面的考生杨思航突然上前抢其答题卡，撕抢中致使该答题卡右上角距边缘2至3厘米处出现一处食指大小的洞，但经平整后并无缺损。事发后，该考场两位监考教师立即上前制止，并填写关于杨思航的违纪记录表，杨思航、监考教师、主考分别在上面签字，及时上报到了吉林省招生办。
吉林省招生办副主任赵树宽说，会公平处理此事，保证准确阅卷，被“抢”考生的答题卡成绩不会受到影响，必要时将对答题卡进行技术处理。若家长对成绩提出质疑，可于6月28日到省招生办查阅该试卷，并核对成绩、头像、姓名、考号等与学生本人字迹是否一致。
宋朔的班主任周玉玲说，宋朔的学习成绩一直比较优秀，在学校进行的最后三次摸底考试中，该生全校排名分别为第49名、第70名和第48名，正常发挥被一批本科二类大学录取不成问题。
宋朔的父亲说，对于上述解决办法，他们很满意。
■调查
两名女教师卖作弊器获利40万被刑拘
此前有媒体披露了松原市高考舞弊的情况，今年松原成立了由18个部门组成的高考委员会，严抓舞弊，但严查之下舞弊禁而未绝。
7日、8日，松原扶余县。记者看到，开考后，一些家长在考点外谈论着“抄”“仪器”“买场”。每场考试过后，都能听到学生谈论刚才抄了多少、哪个没抄着。
扶余有一中、三中两所高中，一中是省重点中学。
松原警方介绍，6月2日，扶余县公安局接到吉林省公安厅转来的举报电话，称扶余县一中教师刘艳华出售高考作弊工具，当地公安部门立即开展侦查。
经突审，刘艳华交代，今年5月间，她通过邮购从网上买了一些高考作弊用器材。随后，她向考生家长兜售27套作弊设备，并许诺，高考时自己能给考生传答案。
6月4日晚，刘艳华与本校另一位女教师何淑杰在扶余县四中考点附近一居民楼调试作弊设备时，被公安机关抓获。
松原市公安局透露，两名女教师共向考生出售高考作弊用的接听、接收工具27套，涉案金额40余万元，目前已被刑拘。
有人形容涉案教师“像办辅导班一样”组织销售。一名家长说：“她是一中老师，卖的价高，买的人多。”
松原市公安局李警官说，有一种微型口腔骨传导耳机，放入口腔即可感知声音，不会被人察觉。
考生买答案花费过万
舞弊者还需另买答案。每场开考后，场内的人会把试卷拍照传给作弊团伙，场外的人组织团队解题，再把答案发给考生，整个过程约1小时。
有人透露，一台5000元的设备，连同答案要价2万元。但行情因答案“质量”而定，有出售者打包票，使用设备后包进本科院校或重点大学，考试成绩不到本科线不收答案的费用，过了本科线收1.6万元，超过重点线收4万元。
扶余三中高三教师刘芬（化名）说，她的孩子今年也参加高考，前几天有人打电话到她家推销“仪器”。
8日上午的考试结束后，松原前郭县五中一名考生透露，他所在考场抓了4个作弊学生，但还有很多考生带设备入场，“那4个只是被抓了当典型”。吉林省公安厅来松原巡查的张队长介绍，前郭五中共有9名考生使用作弊器材被抓获。
好学生让人抄袭赚钱或交钱免受打扰
刘芬说，有外地学生转到这里参加高考。一名高中女生也说，外地学生到扶余高考，是因为“在这儿考试有手段，可以买场”。
在松原，“买场”是指花钱买通监考老师和同一考场其他考生，抄袭他们的试卷。被收买的老师不仅不管，还帮忙传答案，或者放风，以免被巡视员撞见。
前郭五中一名考生说，自己所在的考场监考并不严格，他看见一名监考老师给考生递纸条，假装掉在地上，“那个考生捡起来就抄”。
在买场的情况下，老师“不管闲事”是应该的。有家长说，往年曾有学生截获不属于自己的纸条抄袭，监考老师制止，他理直气壮地说：答案是你递的，兴他抄不兴我抄？
家长感慨，成绩不好的学生家里得处处花钱，成绩好的学生能在高考考场上卖答案大赚一笔。
高考前，扶余一中校门口，一群考生说，据他们了解，买一场约3000元，中间人收1000元。语文由于答案不好确定，买场现象较少，其他三科合计9000元。
一名高一学生说，去年自己表哥家花了近10万元买场，既“买”老师也“买”学生，然后全场乱抄没人管。
一些成绩差的学生准备作弊，另一些学习好又不愿让别人抄袭的学生，如果不想被别人打扰，可以交钱“买保护”，“买保护”后就不会受到打扰。
监考老师不敢管太深担心家长找后账
语文考试后，扶余三中学生张帆（化名）走出考场，给家里打电话。她旁若无人地大喊：“我同学语文不好，让我给她答案，我就拿张面巾纸写上去，让一个女生传，那女生不给传，让老师看见了。就一个老师管，另一个老师不吱声……没收卷儿？不可能。”
挂掉电话，她说：“我同学在前面，吱声了我能不帮忙嘛。”当时，那位同学坐在第一排，张帆将选择题答案写在面巾纸上向前传，但前面的女生又给送了回来。张帆接纸条时，一位监考老师对她说：“你老实点。”但老师所做的到此为止。
“这面巾纸我传出去好几个呢。”张帆说，“老师不敢管太深，去年有老师管得太严，让人给揍了。”
考生家长王锋（化名）说，“监考老师都有胸牌，要对我不利，我考完后找你。孩子学习不好，考试只能背水一战，老师敢声张？工作范围内必然得提醒，但你就拿老师的话别当回事儿”。
很多家长有同样的想法。一些家长证实：“老师一般不敢卡学生，卡的话出来后真收拾你。”“老师看到抄也当没看见，本地多出几个大学生不挺好嘛。”
刘芬说，考试第一天，她的孩子被别的考生要答案，受到干扰，监考老师不管。松原市实验高中考场几名考生反映，“监考不严”，考场内很多人用无线耳麦，还有人传纸条。
刘芬说，以孩子的平时成绩，如果考风正常“本科稳走”，但别人都抄袭，孩子可能变成“边缘生”。“我对孩子说实在都抄的时候，你也得回头看看，别在那儿不动啊。”
■个案
饭馆老板：我给孩子运作了
对于儿子的将来，扶余一家饭馆的老板王锋（化名）说，“我给孩子运作了，如果我家孩子考不上，这个考场基本没人能考上。”
王锋的儿子是扶余一中成绩较差的学生之一，模拟考试400多分。通过父亲的“运作”，儿子有望考到480分左右，这是家里估计的本科线。
3日分完考场，王锋从扶余县教育局拿到一张单子，上面列着儿子所在考场28名考生的姓名、学校、模拟考试成绩单等信息。“材料整出来了，哪一场，都有谁，如果没有人，就看不到这个单子。”
他发现，儿子所在考场成绩最好的学生，模拟考试只有550分左右。“我们主打就找一个，找那个最好的。”
记者问：“今年查得这么严，你怎么运作？”他说：“到里边就松了。”
“你不给我抄，别人也得抄你的，也得打扰你。还不如让我抄，我不让别的同学打扰你。”王锋“运作”的算盘是：“我抄完了，大伙儿都有份，但在我抄之前，谁也不能抄。”
王锋说，对方“保我多少分，考上再给钱。谁家都得舍得这一万两万的，这10多年都拿了，还差这一点？”
作弊考生：你从17题发来的
8日中午，全国统一高考综合科目考试散场不久，在扶余县第三中学考点门前，一名女生拿着写有选择题答案的白纸，对一个青年男子说：“你是从17题给我发进来的。”
女生与青年男子掏出手机，查看短信记录。当天上午，女生参加了理科综合考试，男子在考场外给女生传答案。由于答案不完整给女生造成了困扰，考后，他们讨论了一些题目的选项。
女生说，前5道题都是生物题，她“就会生物”，在没有答案的情况下就做完了生物题。当男子念选择题第21题、22题等的答案时，女生埋怨说：“没收着啊。”
据了解，今年高考，吉林省禁止考生带手机进入考场，该女生如何将手机带入考场不得而知。
报警后嫌犯叫出记者名字
在松原一些考场附近，记者找到了卖作弊设备的小广告。7日早晨，记者按上面的联系电话打过去，佯装买货，一名男子说打错了。半小时后，该男子用另一部电话回电问，是不是想要答案。当听记者说在松原时，他说：“松原买的挺多的。”
这名男子说，全套答案1.5万元，单科数学6000元，满分150分的科目保证单科130分以上，需要配合器材使用。他让记者在网上与他联系，并称打款后就给发答案。
记者当天上午向吉林省教育厅、省招生办和松原市公安局报告此事，希望配合警方将嫌疑人抓获。但当记者中午在市公安局上网，与那名男子商谈打款一事时，他已不认账，说记者认错了人。当着3名民警的面，记者拨打该男子电话，他竟喊出了记者的姓名和单位，说：“你找我什么事？”
松原市公安局杨大队长表示，他们已经成立专案组，将以最快的速度查清这名兜售作弊工具的贩子及其底细。
■回应
招生办：发现作弊者29人次
8日，松原市委宣传部新闻科郑双说，松原连续两年高考成绩在吉林省排第一，高考状元也出自松原，去年仅松原实验高中就有6名学生考上了清华大学。现在人们对松原印象不好，以至考生上大学后一提是松原的，人们就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我们要改变这种现象，杜绝违规事件再次发生。”
8日晚，松原市招生办主任张大军透露，截至8日19时统计，全市发现作弊29人次，其中替考6名，其余都是利用通讯器材作弊。张大军上任只有一个多月，前任招生办主任李文秀于今年4月因保送生涉及官员子女被停职。
张大军说，松原对今年的高考非常重视，由教育、公安、电信等18个部门组成高考委员会，主任是主管副市长。松原对外省转入考生有严格的限制，高考前清理出80多名不符合条件的考生，但没发现高考移民。此外，松原还严厉打击利用现代通讯器材作弊。吉林全省打掉了8个销售作弊器材团伙，其中松原有一个。
张大军说，今年松原还采用了指纹系统，采集所有考生指纹，收卷后再次输入指纹，以杜绝替考行为。松原还针对考务人员行为出台“监考工作十不准”，监考人员在入考场前半小时才确定考场名单，“严格杜绝作弊行为”。
即使如此，还是发现一些舞弊人员。张大军说，这些舞弊人员只是个别行为，而且“舞弊者查出来的越多，说明我工作做得越实”。从目前来看，今年高考较为平稳、圆满、顺利。　（据新华社 《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