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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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仅以身免翟让的大龙头府多处起火,且不住蔓延,火光烛天,映得天上的乌云像一块块紧压人心的大石。
火势虽愈趋猛烈,却无人救火,府内则喊杀震天,伏尸处处。
李密方面的人都穿上黑色夜行衣,易于辨认。
寇仲提刀开路,徐子陵背着素素紧随在后,刚跃上一处瓦面,便有四名黑衣大汉疯虎般扑至,他们见寇徐两人非是身穿黑衣,立即运剑劈来。
寇仲首当其冲,际此生死关头,自然而然内真贯盈,寒的劲里隐含一道暖意,一振手上长刀,发出有若风啸的破空声,往敌人划去。
那人怎想得到他的刀势如此凌厉,最要命是对方刀锋带着一股森寒无比的刀,教人迎上时立感心生寒意,脉难畅。
当此人至少分了一半功力去对抗寇仲的刀时,寇仲的长刀已劈在那人由进击改为封架的剑上。
“当!”
一声清响过后,那人惨叫一声,竟连人带剑被寇仲劈得翻跌下瓦面去。
寇仲亦给他反震之力弄得手腕发麻,但猛一提,麻痛立消。
这时他的眼、耳、鼻等感官,均变得无比通灵,甚至连皮肤都可清楚感到因对方行动而生出的流变。此时虽因经验尚浅,不能有如“目睹”,但终有一天即管蒙着双眼,也大可推知对方的进攻招式。
去了带头攻至的敌人后,另叁人显是大吃一,身形滞了一滞,立露出一个可供进袭的空隙。
寇仲想也不想,倏地由瓦面的斜脊往上冲去,嵌入敌方成品字形中间的空位,长刀挥洒出一圈刀芒,先后扫在叁人的长剑处。
今趟随李密来进袭大龙头府的人,俱是李密麾下精选之土,人人身手高强悍猛,但偏是遇上个比他们更勇不可挡的寇仲,兼之挫了锐,最先被他劈中长剑的两人,闷哼声中,硬被他迫退开去。
寇仲去了两把长剑的威协,杀得性起,暴喝一声,大刀加劲增速,全力劈在最主方那人剑上。
那人挥剑挡格,只觉对方刀劲如山,浑身如入冰窖,惨叫一声,给寇仲劈得滚下地面去。
寇仲正暗忖自己为何会变得这么厉害时,徐子陵由他身旁掠过,单朝朝另一名黑衣大汉掷去。
那人方被寇仲迫退时已震得血翻腾,又给他冰寒的刀侵入穴脉,正难受得要死,忽见热泪随朝闪电涌来,待要举剑封挡时,胸口如被雷击,连呼叫都来不及,仰后飞跌,当场毙命。
另一人吓得忙翻往另一边瓦背,同时嘴唇发出呼啸,召人来援。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不敢再留在高处,跃下地面,依记忆朝左侧隔了叁座房舍的东园杀去。
只要横过东园,翻过高墙,就可逃出大龙头府。
李密的手下有组织,叁五成群的往来巡觅搜索,见到不是穿黑衣者便毫不留情的杀死。
反之翟让方面的家将却为一盘散沙,且人人拚命突围,无心恋战,强弱之势,显而易见。
寇徐两人才走了十多步,一组约十多个的敌人,由其中一座房子破门越窗冲出,狂攻而至。
寇徐吓了一跳,加速前冲,眨眼将双方距拉远。
寇仲怕对方以暗器伤了素素,改为殿后,叁人箭矢般朝东园窜去。
前方又有一群黑衣大汉正围着十多名翟府家将激斗,徐子陵本想跃上屋顶,却见刚有个溅血的人由屋上倒跌下来。猛一咬牙,加速前冲,运朝朝背着他的两名大汉扫去。
两汉骤感劲迫,舍下敌人,回剑挡格。
徐子陵狂喝一声,短戟先扫在右方那人剑上,震得那人往横跌去,跟着倏改招数,短戟一吞一吐,待另一人挡了个空,才觑隙而入,戟锋刺进那人胸膛。
在那人死于非命时,徐子陵已背着素素闯入战圈核心处。
寇仲如影附形的紧蹑其后,大刀翻飞,挡过刺来的一把长枪,又砍翻了另一边的一个敌人。
正在苦苦支撑的翟府家将压力骤减,纷纷四散奔逃,形势混乱之。
寇仲回头一瞥,见那刚被他们撇下的十多名敌人快追至背后,骇然叫道:“快走!”。
徐子陵亦知事态危急,只要给人截停,就是命丧当场之局。兼之素素的身正在他背上抖颤,不由豪狂起,脚尖劲撑,短戟化作百十道芒光,使迎面的四名敌人纷纷退避,终破开包围,到了东园内去。
但在这翟府外围之处,形势更是险恶。
李密显是于此布下重兵,防止翟府的人逃生。
只见人影处处,你追我逐,杀得星月无光。
叁人左冲右突,数次冲近东墙,都给人迫了回来,不片晌寇徐负了多处轻伤,连素素的粉背亦给划破了皮肉。
幸好翟府家将逃命者众,数十人亦正往此硬闯,牵制着敌人,否则他们可能命已不保。
而对方亦至少已给他们砍翻了十多人。
两人再放倒五名敌人后,只见在熊熊火把照耀中,敌人完全控制了局面,把翟让方面余下的叁十多人截住围攻杀,再不若前此的你追我逐,乱成一片。
他们此时退入了火光不及的一处矮林里,似乎敌人暂时将他们遗忘了。
往西望去,翟府大部分的房字都陷进火海中,喊杀声仍阵阵传来。
素素哭道:“老爷定是死了。”
寇仲徐子陵对望一眼,均感虚力怯,再无先前之勇。
寇仲问道:“有没有可躲起来的地方?”
素素刚被一声惨叫吓得抖索娇呼,闻言呆了片刻,指着座落东园之北的一座水池中的假石山道:“快到那里去!”
徐子陵想也不想,背着她朝十多丈外的大水池掠去。
寇仲追在素素旁边,问道:“水池内有地方躲藏吗?”
素素急答道:“假石山里有个养鱼的水池,千涸后成了个小方井,非常隐蔽。”
两人大喜,更是小心翼翼,耳听八方,避过了两起敌人,觑准没人注意,趁着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阻截翟府家将外逃之天大良,掠过池面,落在方圆达两丈的假石山上。
依着素素指示,叁人挤在只五尺深,约四尺见方的小井里,除非有人挤进石山缝隙,来到井边,否则休想发觉叁人。
他们互相听着对方心儿“霍霍”狂跳,好一会才像外面的喊杀声般,逐渐平定下来。
寇仲低声道:“翟让完了?”
徐子陵待要答话,忽觉襟头凉浸浸的,原来素素正在默默垂泪。
暗黑里,他虽看不到素素的表情,但却知她这哽咽最是苦,心中一酸道:“不要哭了!
你老爷当年领兵起义,该早预想到或者会有今天。现在的情况,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寇仲紧贴在素素背后,亦把嘴凑到她耳边劝道:“以后就由我们来照顾姐姐好了!”
外面倏地静寂下来,连火焰啪之声都消失了,只有微细的衣袂破空的风声,不时响起,显然李密方面的人正进行彻底的搜索,找寻漏的人。
叁人知这是生死关头,都吓得连大都不敢透出半口。兼且不时有人高提火把往石山方面照过来,但当然想不到石山之内竟有个干井在那里。
过了也不知多久,忽然一阵柔和好听的声音在水池旁响起道:“仍找不到那两个小子吗?”
寇仲和徐子陵认出是李密的声音,立时心中叫娘不止。
幸好对方开他们足有四,五丈,叁人又隐于石山中的方井之下,否则绝瞒不过这名震天下的高手。
祖君彦的声音响起道:“他们最后被人见到就在这园里,徐小子还背着那标致的小婢素素,后来一阵混乱,他们便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一阵响亮的男子声音道:“照理他们该仍躲在府内,可是现在所有房子全烧通了顶,地道又给我们先一步堵塞了,他们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呢?”
沈落雁的声音娇哼道:“就算能逃出府外,亦休想城。”
井里的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大骂时,李密淡淡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两个小子逃了,若不能为我们所用,就一刀杀却,以免节外生枝,明白了吗?”
祖君彦等齐声应是。
足音远去。
叁人松一口时,沈落雁的声音叹道:“世勋,我的心有点烦乱。”
叁人这才知道刚才语声响亮的人是李密的另一大将徐世勋,也是沈落雁的情郎。
徐世勋奇道:“落雁你一向智计过人,胸有成竹,为何忽然这么语调萧索,好像了无生趣的样子。”
沈落雁又幽幽叹了一口,轻柔地道:“这两个小子的功力每天都在进步着,一次比一次厉害,连白老六、谢黑这好手都是几个照面就给他们送上了西天,且是一击致命,被他们劲震裂心脉而亡。若今趟我们不能把他们留下,日必成祸患。”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豪狂起,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敌人心中,是这么够斤两。
徐世勋冷哼道:“若非我们注意力全集中在翟死鬼身上,怎能让他们有会逞强。找寻他们的事交由我办吧!就算他们逃到天脚底,我也可以把他们的尸骸提来让你过目。”
外面静了下来。
叁人再耐不住劳累,相拥下睡了过去,终完成了睡在一块儿的壮举。
叁人先后被降下的细雪冷醒过来,寇仲和徐子陵身具《长生诀》的道家神功,当然抵得寒冷,素素身穿皮裘,兼之习过少许武功,又戴着斗篷,本可耐寒,要命的是紧贴背后的寇仲透衣传来一股奇寒之,使她感难受;而徐子陵则温热无比,她的身就像分别处在严冬和酷暑里,半冷半热,也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
徐子陵首先发觉这情况,知寇仲睡着时自发的运功行,低叫道:“仲少还不收敛内?”
寇仲依言而行,素素才好受一点。
此时大雪已差点把叁人上方的空间填满,寇徐两人当然没有问题,自然而然内真往还,口鼻呼吸断绝,进入胎息状态。但素素无此本领,立时昏昏欲睡,呻吟道:“我很闷哩!”
徐子陵正要推雪而出,让素素呼吸点新鲜空。密集的足音由远而近,有人道:“放掉池水,听说他们精通水中闭之术,说不定躲在池底里。哼!这水池给我细心再搜一次。”
叁人认得是徐世勋的声音,那还敢动。
两人听到素素的呼吸愈转急促,心中大急,这么下去,只是她呼吸之声,已足可动敌人,何况她却仍可能会活生生闷死呢。
风声响起,显是有人横过池面,朝假石山掠过来。
徐子陵正面对素素,虽被雪蒙了眼睛,看不到素素的表情,但只从她胸口的起伏,便知她濒临绝的险境,却仍为了他两人拚死苦忍。人急智生下,嘴巴凑上她香唇,把真度过去。
素素娇躯轻抖一下,接着平静下来,香唇由冰冷转为灼热,默默接受着令她浑身舒松的真。
叁人感到上方有人来回走动,只好求神拜佛令对方不要踏足在他们铺满了雪的头顶上,否则必会发觉有。
“哗啦!”水响。
有人打开了水闸,池水正不断逸走。
沈落雁的声音在外面道:“我看他们早逃走了。这水池现在一眼望尽,那藏得了人。”
徐世勋显然亦有同感,冷然道:“他们该仍在城里,我们立即发动人手,逐家逐户去找,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到沈落雁等走后许久,寇仲的大头首先破雪而出,喜道:“全走了哩!”
徐子陵这才开素素的香唇,扶着她站起来。
原来早天亮了,大雪纷飞下,翟府变成了火劫后的败瓦颓垣。
素素曲膝整晚,两腿酸麻,若非徐子陵抓着她臂膀,哪站得徐子陵见素素俏脸微红,有点不敢瞧他的羞人样子,原本一片纯的心,不由想起刚才的两唇相接,心中立时升起一样感觉。
寇仲那会放过他,凑到素素耳旁道:“姐姐给小陵亲了嘴,就由他娶你好吗?”
素素嗔道:“不准你乱说,小陵是为救我嘛!怎可以这样说。”
寇仲拍额自责道:“骂得好!我差点忘了嫂溺也要援之以手,所以小陵在这情况下也可以援姐姐以……嘿!没有什么。”
素素别过头来,在寇仲唇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柔声道:“这佯公平对待,再不要笑小陵了。”
寇仲呆若木鸡时,徐子陵道:“不要胡闹了,现在逃命要紧,怎办才好?”
叁人这时下半身仍藏在堆满积雪的方井里,只上半身冒出井外。寇仲一边为素素拂掉沾满她秀发香肩的雪粉,边沉吟道:“现在我们所有希望都在黛青楼那唤佩佩的身上,不过若这么样去那里找人,说不定会暴露行藏。况且现在荣阳城寸步难行,最好能找个地方,躲他娘的几天,待风声过后,沈婆娘他们以为我们走远了,才去找那佩佩求她设法,如此就万无一失。”
徐子陵苦笑道:“现在谁敢收留我们?”
素素颤声道:“他们说过要逐家逐户的搜索,我们不若仍是留在这里算吧,”“寇仲笑嘻嘻道:”这天时,留在此处不被冷死也会饿死,哈!
姐姐知否沈落雁的贼窝在哪里?“。
素素吃了一道:“你不是要躲到她家吧?”
寇仲笑道:“有什么地方能比那处更安全?这婆娘现在奉了李密之命找我们,该没空回家睡觉,我们就乘虚而入,到她家将就几天。到她回家时,便代表了停止搜索,我们便可去找佩佩了。”
徐子陵大为意动,点头道:“照理沈婆娘该不会连自己的贼窝部不放过,此计是可行。”
素素仍不放心,惶然道:“但她家还有其他人嘛!”
寇仲得意道:“不外一些婢仆下人,难道她能在那里屯驻重兵,把闺房辟作战场吗?
哈!徐世勋来了则自当别论。“
素素终被说服,说出了沈落雁府第的位置。
叁人待至天黑,今趟换了由寇仲背起素素,展开鸟渡术,飞檐走壁的朝沈落雁居所潜去
第二章 大隐于市
若非素素曾陪翟娇去找过沈落雁,就算手上拿有她地址,恐怕仍要费一番工夫才能找到这心狠手辣美人儿的香居。
沈落雁的居所座落城东的民居之中,房舍鳞次节比,包括她的香居在内,数千间院落,一色青砖青瓦,由小巷相连,形成深巷高墙,巷窄小而曲折,数百道街巷曲里拐弯,纵横交错,都以大青石板铺地,形式大同小。
叁人冒雪来到这里时,就像走进一座迷宫里,难以认路。尤其在这入黑时分,只凭房舍透出的昏暗灯光,更是如进鬼域。
但他们却有非常安全的感觉。
在这地方,要打要溜,都方便得很。
寇仲掠入其中一条巷里,笑道:“沈婆娘定有很多仇家,才会住到这走得人头晕眼花的地方来。”
徐子陵轻松起来,边走边舒展筋骨道:“初时听沈婆娘的奸夫徐世勋说什么逐户搜索,还真给他唬了一跳,原来只是吹大,他这边来我们就那边走,怎奈何得了我们这类武林高手。”
素素犹有余悸道:“你们不要得意忘形好吗?荥阳城的人都非常拥护瓦岗军,只要给人看到我们,定会向他们报告的……噢!”
尚未说完,已给寇仲搂着蛮腰,飞上了左旁的屋瓦顶。
徐子陵同时跃了上来,叁人伏下后,俯望前方巷口深处,大雪纷飞中,人踪杳然。
素素讶道:“哪有什么人呢?”
寇仲低声道:“我的感觉绝错不了。真奇怪,为何我会看不到人影,听不到声音,偏是感到有危险在接近呢?”
徐子陵点头道:“我也心生警兆,看!”
只见一队十多人的青衣武士,正从巷的那边而来,沿途逐屋敲门,不用说显在询问他们的行踪。
叁人看得头皮发麻,这徐世勋是说得出办得到。
当全城居民都知道有他们这么叁个逃犯时,会令他们寸步难行。
寇仲和徐子陵都是生面人,长相又特别易认,要瞒人实是难比登天。
搜索的队伍远去后,叁人暗叫侥幸。若非正下大雪,徐世勋只要派人守在各处制高点,再派人逐家逐户搜索,他们定然插翼难飞。
不过现在冷得要命,视线又难及远,徐世勋手下的人自是敷衍了事。
寇仲恨得牙痒痒道:“一向以来,我们都只有捱打,没能还手,大损我们扬州双龙的威风。横竖有黛青楼佩佩这条后路,不若我们大肆反击,闹他娘的一个天翻地覆,好泄了心头的恶。”
素素已是弓之鸟,骇然道:“这怎么成?你们怎够他们斗?”
徐子陵却是大为意动,低声道:“要成名自然要立威,不过我们最好先躲得稳稳妥妥,再商量大计。”
寇仲兴奋道:“姐姐来吧!”
素素伏到寇仲背上时,他已大鸟般腾空而起。
她忽然感到再不清楚认识这两位好弟弟。
若换了别的人,不是吓得龟缩不出,就是千方百计逃之夭夭。
那有像他两人般明知敌人势力比他们大上千百倍,仍有勇作以卵击石式的“反攻”呢?
沈落雁的香居若从门外看去,实其他民居无,只是门饰比较讲究,不像邻居门墙的剥落残旧。
但内中却是另一回事,不但宽敞雅,园林院落浑成一,布局清幽,建筑还别出心裁,颇具特色。
这座名为落雁庄的庄院以主宅厅堂为主,水石为衬,道回廊假山贯穿分隔,高低曲折,虚实相生。
水池之北是座歇山顶式的小楼,五楹两层,翘用飞檐,像蝴蝶振翅欲飞,非常别致,沈落雁的香闺就在那里。
小楼后是蜿蜒的人造溪流,由两道小桥接通后院的婢仆居室和仓房。
落雁庄占地不广,但是丘壑宛然,精妙古朴,具诗意。
寇仲和徐子陵由侧墙跃入院里,一时都看呆了眼。想不到沈落雁这么懂生活情趣,颇有“大隐于巷”的感叹。
不片晌寇仲已弄清楚庄内只有四名小婢,一对夫妻仆人,都是不懂武功的。
叁人遂躲到其中一所看来久无人居的客房里,最妙是被铺一应俱全。
叁人那还客,偷来茶水喝了个够后,立即倒头大睡。
到寇仲和盗子陵乍闻响醒来时,天已大明。
寇仲挪开素素搭在他胸口的玉臂,走到窗旁,往外窥看,原来那唯一的男仆正在园内扫雪。
徐子陵亦下床来到他旁,低声道:“雪停了哩!”
寇仲边看边道:“你肚子饿不饿?”
徐子陵道:“饿得要命!”
寇仲低声道:“我们绝不能在这里偷东西吃,否则定会给人发觉,让我去张罗些食物回来吧!”
徐子陵道:“就这么到街上去会很危险的。”
寇仲笑道:“放心吧!只要我们不是叁个人走在一起,便没有那么碍眼,顺便探探风声也好。”
徐子陵知他诡计多端,又是饿了整晚,叮嘱道:“早去早回。”
寇仲一声领命,由后窗溜了出去。
徐子陵闲着无事,待要盘膝默坐,床上的素素叫道:“李大哥!
李大哥!“
徐子陵大吃一,扑上床去,掩着素素香唇。
素素醒过来,定了定神,秀目立即射出惶之色,徐子陵放开手时,她低呼道:“是否敌人来了。”
徐子陵摇头道:“不!只是姐姐梦呓,我怕动了外面扫雪的人罢了!”
素素放下心来,俏脸转红道:“我在梦中说什么?”
徐子陵心中暗叹,淡淡道:“没什么!我根本听不清楚。”
素素坐了起来,蹙起黛眉道:“小仲到哪里去了?”
徐子陵说了后,她又担心起来。
忽地足音传来,两人吓得忙把被铺折叠回原状,躲到床底去。
刚躲好时,两名小婢进来扫拭尘埃,还捧来新的被褥。
其中一婢道:“小姐足有八天未回来,前晚龙头府又给烧了,现在城中谣言满天飞,真教人为小姐担心。”
床下的徐子陵暗忖担心的该是其他人,而绝非沈婆娘。
另一婢笑道:“小菊你这叫白担心。昨天密公才领兵出城去攻打黎阳仓,龙头府一事是势所难免,谁叫翟老鬼死不肯让位,论才干他哪是密公对手。”
小菊讶道:“兰姐怎会知得这么清楚的?”
小兰得意道:“当然有人告诉我哩!”
小菊笑道:“定是李杰那家伙,嘻!你和他有没有一块儿睡过觉呢?”
接着两女追追打打的溜走了。
两人由床下钻了出来,徐子陵松了一口道:“李密走了!其地的人我就不那么怕了。
素素挨着他在长椅坐下,道:“他们人多势众,你们只得两对拳头,又要分神照顾我,千万莫要强逞英雄啊。”
徐子陵满神道:“不要小看你这两个弟弟,这两年我们都不知经历过多少事故。而且每次死里逃生之后,功夫都像变得更好。
嘿!姐姐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四处走走看。“
素素忙抓着他臂膀,失声道:“给人发觉了怎么办?”
徐子陵信心十足道:“我自幼擅于偷鸡摸狗,怎会失手。所谓知己知彼,愈能清楚这里的情况,有起事来愈有把握应付。”
素素无奈,只好放他去了。
提心吊胆的等了半个时辰,独守无聊,不由又为翟府被害的人暗自垂泪,幸好徐子陵神色兴奋地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册卷宗,得意道:“全赖跟陈老谋学了几夭功夫,才找到沈婆娘这藏在秘格内的宝贝。”
素素见他回来,心内惶尽去,勉力振起精神道:“谁是陈老谋?”
徐子陵坐下珍而重之的把卷宗放在膝上,道:“陈老谋是巨鲲帮的人,专责训练帮徒如何去盗取情报,再出卖变钱。噢!他回来了。”
素素循他目光望去,寇仲正捧着两大包东西由前厅推门而入,笑道:“一包是衣服,一包是美食,大功告成,最妙是婢仆们都回了后园住处呢。”
徐子陵和素素齐声欢呼,大吃大喝时寇仲眉飞色舞道:“徐世勋这小子把整个荥阳城搜得差点翻转过来,每个街口都设有关卡,逻卒处处,我见势头不妙,惟有逐家逐户去偷,且地点分散,包保没有人疑。”
素素道:“小陵都偷了东西哩!”
徐子陵这才记起匆忙纳入内的卷宗,取出来递给寇仲道:“你看这像不像是沈婆娘在各地眼线的名册,还注有大小开支、钱银往来,诸如此类的记载。”
寇仲把吃剩的馒头全塞进口内,腾出两手来翻阅,含糊不清的道:“哈!让我的法眼看看,保证什么都无所遁形。这家伙的名字真怪,叫什么陈死鸭,还有地址和联络手法,上个月更受了百两银子,原来钱是这么易赚的。”
素素凑过去一看,嗔道:“人家叫陈水甲,不是陈死鸭,乱给人改名字。”
寇仲双目放光道:“凭这宝贝,小陵你看可否狠狠敲沈婆娘一笔呢?”
徐子陵冷哼道:“她这么害我们,怎是银子便可赔偿的?”
素素骇然道:“若把这东西交给官府,会累很多人抄家问斩。”
寇仲把名册纳入里,笑道:“我们怎会便宜皇帝小儿,至于有什么用途,将来再想好了。”
转向徐子陵道:“该是我们还点颜色的时候。不知是谁把我们画得那么形似神足,现在我们叁人的尊容,贴满街头,使得我们想到黛青楼找佩佩都变得非常危险呢。”
徐子陵道:“刚才我在后院的仓房里发现了十大坛火油,只要找到徐世勋小子的住处,就可一把火把它烧掉,以牙还牙。还未告诉你,李密去了打仗,不在城里。”
寇仲哑然笑道:“徐世勋只是头四脚爬爬的走狗,横竖李密不在,索性就去烧他的老巢,嘿!李密那家伙的狗窝在哪里呢?”
见到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素素嘟起可爱的小嘴闷哼道:“不要奢望我会告诉你们,又说在这里避风头,这么一闹,谁那知道我们仍在城内。何况蒲山公府高手如云,你们去闹事只是送死而已!”
寇仲笑道:“这正是最精采的地方,明知我们在城内,偏是找不到人。更妙是现在军情告急,徐世勋等终不能为我们不上战场。
所以只要我们为他们制造点内忧,保证可令他们进退失。
徐子陵也道:“不若我们放火后,就引人来追,当着他们的眼前逃出城外,然后才回来接姐姐走,就更万无一失。”
寇仲皱眉道:“城墙这么高,你跳得出去吗?”
徐子陵颓然道:“跳不出去!”
素素“扑哧”娇笑,横了两人一眼,嗔道:“都是爱闹的小孩儿。”
寇仲在她脸蛋飞快亲了一口,叹道:“姐姐的眼睛真可勾人的魂魄哩!”
素素先是欣然而笑,旋又神色黯淡下去,不知是否想到李靖。
徐子陵忽道:“姐姐知否谁是负责城内工事的人呢?”
素素道:“真正负责的人我不晓得,但城内的事一向归徐世勋管,所以该是他的手下。”
寇仲一震道:“我明白了,小陵你是否想学在扬州般由下水道逃走。”
素素吃道:“下面这么脏,怎行呢!你们不是要找佩佩帮忙吗?”
徐子陵道:“在现今的情况下,恐怕什么人都帮不上忙,而且只要我们往黛青楼,立即会给人认出来。”
寇仲道:“受香玉山这人的恩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小陵想得真绝,我们今晚就去徐世勋处偷东西,试试运道,陈老谋说过,任何城市必有建筑图祥,否则如何可进行维修工程?”
素素无奈道:“你们对香公子成见太深了。”遂把徐世勋的居所说出来,然后道:“我想试试小仲拿回来的衣服。”
两人溜出房外。
徐子陵为她关上房门后,扯了寇仲到一旁道:“刚才我听到素姐在梦呓里唤李大哥,唉!姐姐真凉,偏是这事谁都帮不上忙。”。
寇仲颓然无语,坐了下来,苦思良久道:“不若我们先到洛阳去找李大哥,把姐姐的情况照直向他说,看他怎么安置姐姐。”
徐子陵摇头道:“那样会使李大哥很为难的,一个不好,更会弄得姐姐也难堪。而且姐姐因王伯当那贱有点自暴自弃似的。一会说要陪我们,一会又为香玉山那家伙说话。若硬逼她到洛阳去,说不定会弄巧反拙。”
一向诡计多端的寇仲对这男女间的事完全束手无策,唉声叹时,素素换过新衣出来,两人连忙力逢迎,说尽好话。
素素虽娇笑连连,但眉字间总有一丝解不开的忧郁,令人觉得她只是强颜欢笑。
寇仲最后投降道:“姐姐是否仍想我们去找黛青楼的佩佩呢?”
素素幽怨地道:“你们的事姐姐管得了吗?”
两人那还不知,忙誓神劈愿保证会依她的意思办事。素素这才恢欢容,商量如何可避过逻卒的耳目而找到这叫佩佩的女人。
寇仲想出一计道:“不若我们到绸缎铺买一匹上等丝锦,指明送给佩佩,再吊着尾看看谁是收礼的人,该可知道谁是佩佩。”
素素皱眉道:“绸缎铺的人若认出你是瓦岗军在缉拿的逃犯,岂非害了那佩佩。”
寇仲胸有成竹道:“总有人对世事漠不关心或全不知情的。刚才我去为姐姐偷衣服时,其中一间衣铺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儿,只靠两个小伙计帮忙送货,只要觑准他一个人看铺时,便可进行我们的大计。”
素素喜道:“不若由我装作那佩佩的小婢,为自己的小姐买东西,该更是万无一失。”
寇仲见她恢生,笑道:“但姐姐千万莫要穿这套衣服去啊!”
素素始醒觉这身衣服正是从那间衣铺偷回来的贼脏,笑着人房更衣去了。
两人对视苦笑。
徐子陵叹道:“希望姐姐不是看上香玉山就好了!你看她见我们肯去找佩佩,整个人都不同呢。”
寇仲信心十足道:“香小子有什么值得姐姐看上的地方?照我看她是知悉我们再不到徐世勋处冒险放火偷东西,又知我们尊重她的意见,才心花怒放吧!”
不片晌素素换妥衣服,叁人潜出府外,避开了数起瓦岗军,来到了那衣铺旁的横巷里。
素素依计去了,两人躲在暗角,予以保护。
天又下起雪来,街上行人稀疏,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但徐子陵知道当今声名最盛的瓦岗军,已因翟让被杀,内部出现了无可弥补的裂痕。
可想像由于翟让乃是瓦岗军的创始者,无论李密如何得人心,始终不能一下子把翟让根深蒂固的势力全接收过去。其中部分一向追随翟让的人会生出心,乃必然之事。
寇仲这时亦正想到李密,记起翟让生前说过因为不够心狠,所以终斗不过李密,故而“心狠手辣”,是否就是争霸天下的首要条件呢?想得入神时,徐子陵低呼道:“糟了!”
寇仲大吃一,警觉地往街上瞧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凤姿绰约的沈落雁,旋则目光被她旁边的妙龄女子吸引过去。
这女子乍看似乎不是长得太美,这或者是因为她的轮廓予人有点阳刚的味道,可是皮肤雪白里透出健康的粉红色,质高贵典推,腿长腰细,比沈落雁尚要高出两寸,明眸皓齿,所有这些条件配合起来,竟毫不给沈落雁比下去,形成非常独特的质。
两女前后均有随员,沿街缓步而来,沈落雁正和她指点谈笑,看来该是负起导游之责。
还差十多步,沈落雁一行人就会到达素素所在的衣铺大门外。
两人的手同时握到兵器上去,头皮发麻的看着敌人逐步接近即将可看到素素的危险位置。
就在此干钧一发的时刻,那长相爽健硬朗的美女倏然立足,神色淡然的和沈落雁说了两句话后,举步走进衣铺隔邻的工艺店里,沈落雁亦欣然随她去了。
那十多名随员分了一小半人随行,其他的则散立门外,摆出护驾保镖的款子。
素素这时刚从衣铺走出来,见到隔邻铺子外聚了群武装大汉,吓得垂下俏脸,匆匆横过长街,朝两人所在窄巷走去。
那群大汉并不在意,到素素开了敌人视线,两人会合,才花容失色道:“吓死我了!”
两人魂甫定的拉她躲往深巷里,寇仲低声道:“成功了吗?”
素素点头道:“没有问题,不过那老板说今天夜了,明早才肯送货。”
徐子陵叹道:“那就糟了,青楼的姑娘白天都睡觉,若是由其他人代收,我们就白费工夫。”
素素得意道:“放心吧!我指定要明天申时才可送货,那老头答应哩!”
无奈下,寇仲和徐子陵只好带素素返“家”去也。
第叁章 影子刺客
回到清幽雅静的沈宅后,叁人颇有死里逃生的感觉,又想起明天便会找到佩佩,不似先前般毫无着落,心情转佳。两人嘻嘻哈哈的向素素叙说这近两年的经历。
听老投入,说者越感兴奋,转眼到了入黑时分。沈府燃亮了宅内所有宫灯,前后院明如白昼。
叁人吃尽余粮后,寇仲摊在椅上舒地道:“姐姐真爱,把这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换了我们哪会这么做。”
素素茫然道:“人家哪有这闲情,是今早有人来打扫吧!”
寇仲倏地坐直,失声道:“糟了!”
两人愕然瞧着他。“
寇仲道:“昨天我们来时,满屋尘埃,显然久无人住,现在忽然有人前来打扫,分明是有客到住哩!”
徐子陵暗骂自己疏忽,跳将起来道:“定是沈婆娘要款待刚才她陪伴的那个美人儿,难怪这么灯火通明的。来!我们快收拾东西走避尸。叁人忙于收拾时,前院隐隐传来马嘶人声。
沈落雁和客人来了。
他们那敢迟疑,趁沈落雁尚在前院之际,急忙躲到屋后的另一间柴房去。
一会后果见有人入住客舍,还不时传来谈话走动的声音。
客舍的四个房间,都亮着了灯光。
叁人再没有安全的感觉,由寇仲和徐子陵轮流监视外间的动此时雪已停了,来客显已安顿下来,再不若先前般嘈吵。
正透过小窗察看外间情况的寇仲忽然发出警示。
徐子陵和素素忙挤到窗旁,叁人同时朝外望去。
只见沈落雁领着那长相刚健动人的妙龄女子,并肩来到屋外的小花园里,前者介绍道:“落雁最爱看到果实累累的情景,所以植的大都是果树。”
女子赞道:“雁姊真有心思,谁想得到在深巷之中,竟有这等人间境?”
沈落雁谦虚道:“玉致莫要笑我,你们宋家的槐园名列武林十大境之一,怎是我这小窝能够比拟的。”
寇仲和徐子陵心头一震,这才知道原来此风姿独持的美女,是宋阀的人,却不知她和宋师道是什么关系。
两女停步下来,欣赏树上的冰卦。
宋玉致淡淡道:“今趟玉致来访,以雁姊的才智,当猜到一二吧讣沈落雁沉吟道:”不知是否字文化及在那昏君前造谣生事有关呢?“
宋玉致笑道:“早知瞒不过雁姐,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沈落雁油然道:“那么另一个原因,该杜伏威有关,听说他攻占历阳后,截断了长江水道的交通,肆意抢掠来往船只,谁都不卖人情,我们的消息,最近他们扣起了你们的叁条盐船哩!是否真有这回事呢?”
宋玉致淡然道:“雁姐的消息真灵通,难怪这么得密公倚重!”
沈落雁摇头叹道:“我真不明白杜伏威的脑袋里装载的是什么东西,际此杨广大军源源进驻江东的时刻,还胆敢树立像贵阀那强敌,他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寇徐两人心中恍然。
长江盐运乃宋阀命脉所在,杜伏威这么抢截盐船,大大威协宋阀的威望和生计。故而宋阀特派出来玉致,希望能连结李密,好以南北联手之势,夹击雄历阳以杜伏威、辅公佑为首的江淮军。
不过现在瓦岗军刚生内讧,更值隋军密谋反攻,恐怕李密无暇他顾。
宋玉致微笑道:“杜伏威想是逼不得已,却不该惹到我宋家来,我们叁番四次向杜辅两人交涉,均不得要领,家父为此震怒非常,决定不惜一切,都要好好教训杜伏威,但却因不知密公意向,才派出玉致前来谒见密公。”
沈落雁叹了一口道:“玉致该知我们一向江淮军互相顾忌……”宋玉致打断她道:“我们新近得到消息,江淮军自进占历阳后,竟按兵不动,只是不断巩固所占土地,实是用心叵测,雁姊可有耳闻?”
沈落雁道:“玉致是否指杜伏威希望杨广能稍喘一口,可分神来对付我们呢?”
宋玉致淡淡道:“只此一项,尚未足使场广能全力对付你们。”
至此她把话题急转直下道:“不知雁姊有否听过一个叫曲傲的铁勒人?”
沈落雁愕然道:“玉致说的是否有‘大盔’之称、横行西疆的曲傲?此人声望之隆,直追突厥的”武尊“毕玄。恐怕杜伏威都请不动他,未知玉致为何忽然提起此人?”
宋玉致正容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铁勒人一向为突厥死敌,见突厥在中原影响日深,遂萌生想分一杯羹的野心。曲傲正奉有铁勒王密令,到来联结中原新兴的势力,希图浑水摸鱼,占点便宜。”
沈落雁皱眉道:“曲傲竟看上了杜伏威?”
宋玉致好整以暇道:“不但如此,他们还密谋刺杀密公。假若事成,杨广定会趁瓦岗军乱作一团的时刻,全力攻打你们,那时杜伏威就可趁势吸纳瓦岗军的散队伍,并把势力扩展到北方来,否则有你们瓦岗军一日,杜伏威仍难以向北扩展。”
只看沈落雁的神色,寇仲等便知这曲傲非同小可。
此时有人匆匆来报,徐世勋来了,两女遂朝前院走去。
寇仲目送两女消失在被霜雪染白了的林木后,吁出一口凉道:“不若我们索性改行当刺客好了,这该是最能赚钱的大生意。
至少干净利落,不像偷了本东西向人勒索那么拖泥带水。“
徐子陵想起沈落雁那秘密名册,担心道:“但给沈婆娘发现不见了名册,岂非糟糕之,我们更休想逃出城外去。”
寇仲亦道:“似乎犯不着为这鬼东西多冒风险,嘻!但她哪猜得到是我们拿了的呢?”
徐子陵一想也是,笑道:“我们这叫作贼心虚。”
素素却是担心不已,道:“不若把名册偷偷放回原处去好了!
现在最紧要是溜出城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寇徐两人听得大为意动。
起先徐子陵偷名册,只存着好玩和和报的意图,实质上并不觉得真的能凭这名册勒索得沈落雁些什么好处。且现在最难得是沈落雁和徐世勋都在主宅大堂处,兼之徐子陵又驾轻就熟,要把名册放回原处,该非难事。
寇仲道:“素姐有命,我们自应遵从。”
素素却是心中矛盾,犹疑道:“现在来了这么多人,你们在园中走动,说不定会让人发现哩!”
徐子陵亦对自己信心不足,道:“那怎办才好呢?”
寇仲拍胸道:“这叫有心算无心,人多了有人多了的好处,较易浑水摸鱼。素姐留在这里,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两人闪出柴房,凭着树木的掩护,迅速朝沈落雁的香闺窜去。
他们均把内的真运行至限,刹那间把灵觉提至最高境界。
不但眼耳鼻等觉比前以倍数灵明,最难得处是还具有某超乎感官的感觉。
这正是《长生诀》神秘莫测之处,已超越了一般武技的范筹。
不但臻至“奕剑大师”傅采林所言人身内那自具自足的宝库。还直达到习武者无不穷毕生之力追导的“天人合一”的境界。
徐子陵和寇仲均是古往今来罕有的天资过人者,在缘巧合中,练成了早被所谓“识者”
视之为骗人的《长生诀》,突破了一般上乘武功的限,臻达只有道奇、毕玄之辈始能明白的“真如”之境。
故此才能在短短两年内,各自不依成法的练得出独特的心法武功,助他们屡次逃过大难。
像这刻般,纵是四周高手如云,他们凭着独特的感官,竟也似能先一步嗅到危险般,自然而然依心意而行,避过敌人的感应。
不曾惹起宅中高手无刻不存在着的警觉。
两人此刻当然没有这明悟了解。只以为自己是轻功了得,才如此利落厉害。
迅那间,他们横越后园,由客舍旁穿入沈落雁香闺所在的大花园里。
他们伏在一处草丛内,功聚双耳,运功细听,立即肯定了楼内无人。
因楼内没有半丝声息,只下层隐透灯火。
徐子陵道:“我到楼上去还书,你给我把风好了。”
寇仲点头答应。
徐子陵觑准远近无人,由草丛窜了出来,迅如鬼魅般掠至小楼的大门处,推门而入。
果如所料,厅堂内静悄无人,在宫灯映照下,有出乎寻常的洽。
徐子陵不敢迟疑,忙飞步登楼。
此时他心内空灵一片,无思无想。
那并非刻意而为的心境,而是自然而然所产生的。
刚踏足楼上沈落雁香闺的小厅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很难说出自己感应到什么,只是心中很不舒服,似有一无形压力,影响他本似井中水月的精神境界。
徐子陵的精神倏地提升至限,真充盈经脉,毫不犹豫地掣出短戟。
厅堂立时明亮起来。
那并非有人燃点灯火,而是徐子陵在内真运转下,目力骤然以倍数的增强。
他目光扫视下,连地上经打扫后仍留着的尘屑遗痕都逃不过他的锐目。
这是徐子陵从未曾达到过的层次。
以前虽屡有因全力运功而强化了感应的情况,但都还不及今趟的清晰玲珑。
这不但由于他正处于一至静至的心境,更主要是他感应到大的危。
而最可怕是这危险的感觉一闪即逝,像现在般他便再感应不到任何不妥的氛。
徐子陵的目光在地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后,隐隐间似乎寻找到某线索,目光再次细心在地板上巡视。
登时心中大懔。
原来地板上隐现两点几是微不可察的尘痕,似乎是有人以足尖点地,由沈落雁的闺房掠了出来,到了楼梯处始停止下来。
想到这里时,一道黑影已由房内掠出。
徐子陵已非没有见过阵仗的人,但仍未想过世上竟有这么可怕的武功。
才觉有人偷袭,他整个人已陷进一近乎无可抗拒的劲漩里。
那是千百股奇怪的力道,部分把他扯前,部分却直压而来,还有几股横向和旋转的力道。
就像掉进下了大海怒涛汹涌的漩涡中,使人难有自主把持的能力。
幸好徐子陵先一步生出警觉,否则此时怕早东倒西歪,难以立稳。
徐子陵知此乃生死关头,想也不想,手中短戟聚集了全身功力,俯身坐马,同时往来人刺去和瞧去。
一时间,他只能见到一个黑影子。
一点剑芒,正在他眼前扩大。
无坚不摧的剑,透过长剑侵来,使他呼吸顿止,全身有若刀割。
由徐子陵登上此处发觉有,直到这可怕的敌人施以暗袭,只不过眨两下眼皮的功夫,但已使徐子陵陷进生平未曾遇过的凶险里。
眼看手中短戟可准封挡敌人兵器时,对方长剑生出变化,徐子陵的短戟竟击在空处。
那用错了力道,有力无从施展的感觉,令徐子陵难受得差点吐血。
眼前全无人迹。
幸好他的感觉却清晰地告诉他对方正以奇莫测的步法,来到了他左侧目光难及的死角位置。
最奇怪是眼前仍有点点剑芒,不断炫闪,使他睁目如盲,只能纯凭感觉作出反应。
一道尖细的剑,似欲刺往他左腰眼处。
如此厉害的身法剑招,是骇人听闻之。
徐子陵哪还有余暇思索,硬把刺空的短戟收回,扭身侧劈。
同时扭头凝神往这可怕的大敌瞧去。
人影一闪,徐子陵的短戟二度劈空。
徐子陵今趟精乖了,劲未用足立即变招,同时往后疾退。
他并非意欲逃走,而是要重稳阵脚。
虽只两招之数,他已竭尽所能,为自己的小命奋战到底。
摹地剑芒剧盛,四面八方尽是呼啸的剑影芒光,虚实难测。
但徐子陵却能清楚地把握到对方不但正在前方,要命的一剑亦正朝自己下腹处闪电攻至。
对方的速度显然比他快上几筹,所以他虽已在疾退,但主动却全操在对方手内。
际此生死关头,徐子陵运起短戟,更发挥出短戟旋转的特性,绞击在对方刺来的剑上。
接战以来,他尚是首趟接到对手兵刃的实。
由于短朝独特的结,本是最擅于锁缠敌人的兵器。
岂知戟剑相交,竟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首先徐子陵感到贯注在戟身上的真一下子被敌剑吸干了,接着敌剑生出一股粘贴之力,教他连抽回短戟亦有所不能。
徐子陵临危不乱,正要弃戟逃命时,对方的长剑像毒蛇般附戟而上,搠入他的小腹去。
第四章 偷龙转凤
徐子陵去后,寇仲的注意力集中在前院处,打走主意只要稍有动,立即扮猫叫通知徐子陵逃走。
看着徐子陵信心十足地推门入屋,寇仲亦觉此事容易轻松,并暗忖明天逃走时,尽可顺手牵羊,把名册二度偷走,好害沈落雁仍要担心一场。
“这无情无义的女人,就算死了他都不会为她叹息半声。
不由又想起李秀。
发觉她在他心中的印象冲淡多了,再没有以前那梦萦魂牵的深刻感觉。
就在此时,小楼上忽传来劲鼓荡的交击声。
寇仲大吃一,顾不了暴露行藏,提刀往小楼扑去。
“砰!”接着是兵器坠地的声音。
徐子陵背脊撞碎沈落雁闺房的大窗,带着一蓬鲜血,往下坠来。
寇仲刹那间记起了徐子陵曾说过的话。
“假若徐子陵受了伤,他寇仲是否仍能保持‘井中月’的心境?”
一道黑影迅如鬼魅的掠了出来,追着急坠的徐子陵单掌凌空虚劈,务要置之于死地。
寇仲强迫自己不再想有关徐子陵遇到的任何事,猛地收摄心神,运劲掷出手中大刀,同时全速在徐子陵掠去,又高呼“有贼!”
这正显示寇仲的才智高绝。
要知对方既能在这么短促的时间内击得徐子陵重伤坠楼,他寇仲走亦拦不住对方,唯一方法就是动沈落雁等人,教这行动诡秘莫测的敌人有所顾忌。
当然这人也可能是沈落雁布在楼内的伏兵,但观其惟恐人知的行藏,这可能性却不大。
在眨眼工夫的时间内,寇仲便拟出了以救回徐子陵小命为唯一目的的战略。
那人显然想不到会横里杀出个寇仲来,因为以他人的听觉,花园内的任何动静均该瞒他不过,偏是直至寇仲射出大刀,他始觉。
这亦是他对徐子陵萌动杀的原因。
当徐子陵推门入楼时,他才生出感应,从而悟出假以时日,此子必是非伺小可。
他本身非是心胸狭窄又或忌才之人,只因误会了徐子陵是沈落雁方面的人,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的务要杀死徐子陵。
此人正是天下闻名色变的“影子刺客”杨虚彦。今趟他躲在沈落雁闺房里,目的是要刺杀沈落雁,好为隋军攻打瓦岗军的老巢作先声夺人的一击。而竟会因见到徐子陵的高深造诣而改变刺杀对象,可见他对徐子陵的评是多么的高。
长刀奔雷掣电地直朝他左肋下刺来。
刀锋放射出的森寒之,却在及前把他完全笼罩了。
以杨虚彦之能,亦不得不暂缓对徐子陵痛施杀手,而以全力应付。
猛一提,骤然凌空变化身法,竟然一把接着了长刀。
此时寇仲已在徐子陵坠到地上之前,一把抱着了他。
杨虚彦冷哼一声,把接来的飞刀依样葫芦地掷出,直取寇仲背脊。
“以其劲道之强,深信可同时贯穿两人身。
寇仲想也不想,足尖用力,抱着满腹鲜血、陷进了昏迷状态的徐子陵滚到附近的草丛里,仅以毫厘之差避过电射而至的长刀。
杨虚彦待要继续追击,四周全是衣袂破空之声。
他自问难以在一两招间杀死寇仲,叹了一口,展开身法,冲天而起。
寇仲搂着徐子陵由草丛另一边滚了出来,跳将起身时,立即面临人一生中最难下的决定。
若他回素素所在的柴房处,定逃不过众人耳目,且徐子陵必因得不到救治而伤重致命。
但立即逃走的话,素素势将陷在孤立无援、动辄给敌人发现的危险里。
他该怎么办呢?沈落雁的娇叱在高处响起道:“谁敢来生事?”
接着是连串兵器交击之音和惨哼声!
寇仲痛苦得差点哭出来,猛一咬牙,抱着徐子陵朝前方的外墙掠去,叱喝声立时在后方响起,但他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寇仲撕开徐子陵的外衣,入目赫然是被刺穿了的名册。
这是沈落雁庄园附近一间较具规模的民居后院的储物房,避过了追兵后,寇仲便带徐子陵躲到这里来。
寇仲暗叫侥幸,若非给这名册挡了对方一剑的劲锋锐,恐怕徐子陵早一命呜呼。
徐子陵仰躺禾草之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死,但呼吸却出奇地仍是均匀悠细,没有急促难继的情况。
寇仲把名册放到一旁,撕开里衣,细心检视下,发觉伤口早粘合起来,再没有渗出鲜血。
松了一口后,寇仲按着徐子陵双掌,默默把真输入徐子陵内,希望能助他疗伤。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徐子陵吁出一口,醒转过来,脸上回了血色。
寇仲大喜,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悲叫道:“小陵!小陵!你吓死我了!”
徐子陵睁开眼睛,骇然道:“这是什么地方?”
寇仲忙作解释,徐子陵色变道:“你怎能把素姐一个人留在那里?”
寇仲然道:“我是别无选择下才这么做,放心吧!你在这里歇一会,待我去把素姐接来。”
徐子陵不悦道:“还不快去,素姐胆子这么小,吓都吓坏她了。”
寇仲伸手拍了拍徐子陵的面颊,习惯的往背上的长刀摸去,当然只摸到一个空鞘,始记起没有了护身的宝贝。
正要去时,徐子陵把他唤回来,脸上血色尽退道:“不要去!”
寇仲愕然。
徐子陵叹道:“以沈落雁的精明,自能从我遗在楼内的短戟知道是我们在搞事,加上见到逃走的只有我们两人,哪还会猜不到素姐定在附近。所以素姐现在十成十已落到她的手上。”
寇仲颓然道:“那怎办才好!”
徐子陵吃力的坐起来,道:“你再助我行功运,天明时,我们就一起去找沈落雁把素姐救回来。”
“砰!砰!砰!”
沈落雁庄院的大门被铜环叩得声响大作。
接着是寇仲的声音道:“落雁娇妻,为夫仲少爷回来了!”
不片晌沈府大门敞开,出奇地只得沈落雁一人盈盈俏立,玉容寒若冰雪,狠狠瞪着笑嘻嘻的寇仲。
寇仲当然知道其他人已布下天罗地,教他插翼难飞。
沈落雁冷冷道:“先把名册交出来,我们再谈其他事。”
只此一句话,寇仲便知素素果是落到沈落雁手上去,否则怎可如此肯定名册在他们手上。
寇仲摇头叹道:“若非小陵为你挡了昨夜那个家伙一剑,美人儿你早玉殒香消。现在一见面便毫不客。唉!像你这么美的人儿俯拾即是,但像你那么无情无义的,则肯定是空前绝后哩!”
沈落雁回本色,“哧”笑道:“真拿你这两个小鬼头没法,竟懂得躲到我这里来。好吧!你将名册交出来,奴家便将你的素姐送还你,又任你们城,以后的事,只好看你们的造化了。”
寇仲笑道:“沈美人你真懂说笑,看准小陵受了伤,所以不虞我们能走得多远。哈!让我告诉你真相吧!小陵根本没有事,看!
他不是站在你背后吗?“
沈落雁叹道:“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小陵留下的大滩血迹,谁都骗不了。以”影子刺客“杨虚彦的身手,若被他刺中而不死的,他该可算是第一人哩!”
寇仲心叫正是要这句话,装出悲愤神色,睁眉怒目的道:“那家伙原来是杨虚彦!”
沈落雁娇躯微颤,秀眸射出杂无比的神色,旋又敛去,沉声道:“不要骗我,徐子陵是否死了?”
寇仲正是要令她有此错觉,那自己就可成了唯一知道杨公宝藏的人。扮出强压下怆痛神色的微妙表情,摇头道:“莫要胡猜,名册现正在他手上,若我可和素姐安然回去,保证他立即把名册交回。否则过了时限,他会立即逃走,把名册交到杨广手上,那时你们瓦岗军立时断绝了所有情报消息,变得又聋又盲。”
沈落雁垂下俏脸,仍在追问道:“小陵是否死了!”
寇仲终发觉她神情有,暗想难道她爱上小陵吗?但想想又该非如此,因为证之她对他两人一向的心狠手辣,任他想像力如何丰富,都联想不到这方面去。
寇仲恰到好处地暴喝道:“不要问了,你究竟是否肯把人交出来。”
沈落雁缓缓抬起俏脸,眼中射出森寒得令人发颤的神色,但语却无比平静的道:“不用骗我,小陵已死了。若我把你擒下,保证可从你身上将名册搜出来。”
寇仲仰天悲笑,从内取出染满血渍束成一卷的名册,横在胸前道:“即管放马过来,若你能取回完整的名册,我的名字以后就倒转来叫。”
沈落雁的目光落在染血的名册上,娇躯再抖颤了一下,低声道:“他的尸身在哪里?”
寇仲忍不住讶道:“他生前不见你关心他,死后你反爱问长问短,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落雁凤目生寒,冷冷道:“这个不关你事。立即把名册还我,我便放你和素素开,保证绝不追,至于如何过得世勋城防那一关,就恕小女子无能为力。”
寇仲道:“人呢?”
沈落雁回一向的冷静,淡淡道:“先交书后放人。哼!莫忘了纵被你毁去名册,我们只要费点工夫,就可重新编出另一簿出来。”
寇仲油然道:“既然你不怕失去了以前所有往来的帐目,又不怕延误时,那我索性把册子毁去,再和你们拚个生死,横竖小陵死了,我和素姐都不想活哩!”
这正是徐子陵和寇仲两人想出来的计划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就是要让沈落雁误以为因徐子陵之死,寇仲亦萌生了死念,对沈落雁形成压力。亦可使敌人错估他们的实力。
唯一他们没估料到的,却是沈落雁对“涂子陵之死”的反应。
沈落雁本想以虐待素素的恐吓逼寇仲投降,听到寇仲这么说,立时把说话吞回去,叹了一口道:“唉!罢了!但有些事我亦难以作主。”
再娇叱道:“给我把素素带出来!”
不片刻曾以妙计在河上生擒寇徐的“野叟”莫成,押着素素来到沈落雁身旁。
素素早泪流满脸,悲叫道:“小陵是否死了?”
寇仲有口难言,又不敢乱打眼色。
沈落雁神色落寞道:“一手交书,一手交人,我保证手下不追击你们。只要一个”不“
字,我立即使素素尸横地上,然后全力把你杀死。“
寇仲装出投降的样子,把册子放在地上,伸足踏着,道:“放人吧!”
沈落雁微微点头,莫成把素素整个抱起掷出,由高空往寇仲投去,教他若要接人,必须往后退开。
寇仲果然听话,后跃升高,接着素素,一阵风般走了。
莫成执起名册,好不容易拆开一看,色变道:“小姐不好,这小子竟敢骗我们。”
沈落雁接过一看,除了底面两页外,却是本不知由那里偷来孔老夫子着的论语。
悄脸立时得煞白,双目杀连闪道:“我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旋又蹙起黛眉,轻轻道:“难道他还未死?”
说到这里,俏脸不由一阵火辣,心中都不知是何滋味。
难道这小鬼头竟能在自己心内占了一个席位吗?徐子陵拥着在内又哭又笑的素素,大喜道:“想不到沈婆娘真会上当。”
寇仲贴壁坐下道:“你的计策是厉害,首先算准沈婆娘会在那里等我们回去救人,更算准她情愿把素姐还给我们,好增加我们逃走的困难性,只不过仍算漏了一样东西。”
徐子陵奇道:“什么东西?”
素素低声道:“看来她很着紧你哩!”
徐子陵嗤之以鼻道:“管她娘着紧不着紧,这女人送给我都不会要。”
转向素素道:“沈婆娘有否对姐姐不好呢?”
素素摇头遣:“她骗我说已拿下了小仲,逼我把这几天的事说出来,姐姐只好说了。”
寇仲色变道:“素姐没提及关于黛青楼的事吧!”
素素坐直娇躯,嗔道:“当然没有,姐姐岂是那么不识轻重的人。”
寇仲移了过来,搂着徐子陵肩膊道:“你算很大命的呢!原来那伤你的家伙就是连我们老爹都敢行刺的”影子刺客“杨虚彦。”
徐子陵恨恨道:“若非我及时运功把他攻入内的真劲化去,区区一本簿子绝救不了我的命。哼!今趟我们若能逃出生天,就要他的好看。”
寇仲拍胸道:“得罪了我们扬州双龙的人,定没有好下场,像沈婆娘这几天便保证睡难安寝。”
徐子陵扶着素素站起来,苦笑道:“我恐怕亦至少有几天不能和人动手,假若佩佩帮不了我们的忙,就只好以真名册去换取自由了。”
寇仲陪他叹了一口。
狗吠声忽地隐隐在远方传来。
叁人交换了个眼色,均知若还不溜之夭夭,就永远都不用走了。
第五章 情孽纠缠
荥阳城。
大雪。
黛青楼尚未启门迎客,寇仲、徐子陵和素素叁人躲在前院其中一间小楼的无人厢房内,静心守候布店的小伙计。
佩佩已成了他们唯一的逃生希望。
现在连徐子陵亦受了重伤,凭寇仲一人之力,实无法携两人逃出城外。
失去了名册的沈落雁,定会尽一切办法去搜捕他们。
因那牵涉到瓦岗军的兴衰。。寇仲凭窗外望,低声道:“真不是骗你的,沈落雁那婆娘在误以为你死去时,神态乎导常,不是装出来的。”
徐子陵正盘膝静养,闻言睁眼不耐烦地道:“不要说了!我想起她就心中火发。”
寇仲别过头来警告道:“勿要躁火,小心会走火入魔。”
徐子陵吃了一,知道自己因受了伤,功力减退,情绪易于波动,忙凝思去虑,回止永不波的心境。
素素俏脸微红道:“沈落雁曾追问过姐姐和你们的关系,我说了后她似像不太相信。回想起来,她说不定真是妒忌哩!”
寇仲目光回到外面大雪飘飞的天地里,点头道:“以前沈婆娘曾说过,若要嫁人,就拣小陵,而我则可作她情郎。那时当她是在说笑,现在想来说笑也带着叁分真呢。哈!若可害得她单思苦恼,那什么仇都报了哩!”‘接着兴奋道:“嘿!来了!”
“砰!砰!砰!”
敲门声响。
那伙计托着包好的布匹,冷得打着嗦嚷道:“送缎锦的来了!”
一名大汉由大堂开门走了出来,横过前院的广场,把大门推开少许,问道:“什么事?”
小伙计把布匹送到大汉手上,咕哝道:“当然是上等绸缎,是给佩佩姑娘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匆匆冒雪走了。
大汉愕然片晌,才捧着缎锦走回屋去。
寇仲忙俯伏地板上,贴耳细听楼下的动静。
只听一女子问道:“何福!什么事?”
何福应道:“真奇怪!有人送了一匹上等绸缎来,指明要给老板娘。”
女人道:“这事是奇怪,老板娘久已没有亲身招呼客人,竟还有人来讨好她。先放在她那里,待她回来后再说吧!”
寇仲一声得计,闪出厢房外,不片刻回来道:“佩佩原来是这里的老板娘,住在后院一所幽静的房子里,不过现在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徐子陵道:“这里终不是藏身的好地方,不若我们就躲到她的闺房里去吧!”
寇仲大叫好计,抱起素素,领路先行。
徐子陵毫无困难的追在他身后。
倘若杨虚彦亲眼目睹现在的情况,必会大吃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却不知《长生诀》实是道家千古不传之秘。有夺天地造化、鬼神莫测之。
当时杨虚彦一剑刺入徐子陵小腹时,被名册所阻,缓了一线。
就是这么刹那的缓冲,使徐子陵能及时化掉他剑尖送入多重的致命劲。
腹下为海,这部位受伤,本难痊愈,对练之士尤为严重。
但偏偏《长生诀》功能保命长生,又有寇仲以来自同一源流的真助他疗治,所以只一晚工夫,徐子陵便恢了大半功力,创造出令人难信的奇迹。
寇仲、徐子陵和素素身在其中,当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不足为怪。
但却累得沈落雁打错算盘,将搜索集中在以她家为中心点的方圆两里的深巷民居间,致使叁人能轻易躲到这处来。
这时刻黛青院的姑娘都正起床不久,人人沐浴更衣,尚未房,所以院内廊道只偶有婢仆经过。
叁人无无险的来到老板娘佩佩的房舍,避过了前厅的两个小婢,躲进她香闺之内。
寇仲哪会客,拉开被铺,先请冷得发抖的素素钻入被窝里,然后着徐子陵躺在另一边,自己坐在床尾笑道:“瓦岗军看来都不是那么厉害,至少到现在仍未能奈何我们什么。”
素素嗔道:“小仲最不好就是很易自满,待逃出城后再得意也未迟哩!”
徐子陵道:“自开扬州后,我们日日夜夜都过着逃亡的生活,真希望能找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定下来,过点平静的生活。”
素素兴奋地讨论该住在怎样的地方才够理想。不一会寇仲问起杨虚彦的武功,徐子陵详细说出来后,犹有余悸道:“这人的内功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不但可由剑尖吐出劲,还可分成千股百股,生出各不同的拉扯力道,使我完全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准。”
寇仲沉吟遣:“这是非常有趣。不过他既能办到,我们该也可做得到。”
素素好奇问道:“小陵真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吗?”
徐子陵道:“这事更奇怪,他和我动手的地方本暗黑无光,但我偏是满目剑芒,加上他的身法迅若鬼魅,我连他是高矮肥瘦都看不真切。”
寇仲拍腿道:“我明白了。你试试以手指压着眼珠,很快就会金星乱冒,杨虚彦定是利用这道理,以剑生出对眼睛的压力,才使你错觉丛生。唉!这小子算厉害的了。”
徐子陵点头道:“也许是真如你所说。但他的剑更可怕,明明击中了也会击空,而真正击上时却滑溜溜的挡碰不上,难道这么多独霸一方的人物都要饮恨在他剑下。”
寇仲吁出一口凉遣:“这家伙是有点道行。咦!”
叁人住口不言。
足音自远而近,连素素都可隐隐听到,接着是外厅两名小婢齐声道:“夫人回来哩!”
房内叁人大喜,知道终找到佩佩了。
一个略带冷漠、深沉但动听的女音道:“这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婢答道:“不知是谁从西街的一家老字号买了一匹绸缎,遣人送来,指明是给夫人的。此事已通知了云娘。”
佩佩默然片晌,平静地道:“你们去给我叫云娘来。”
两女婢应命去了。
竖起耳朵窃听的寇仲闻得佩佩坐下的声音,低声道:“先听听她们说些什么也好。‘’涂子陵道:”云娘不就是那天接待我们的风骚娘儿吗?“
寇仲点头应是。
忽然间,叁人都有些紧张。
现在佩佩可说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假若此路不通,便只有靠自己的力量逃走。
以前徐子陵没有受伤,仍难以办到,现在则更为困难不一会云娘来了。
佩佩遣走了两婢后,道:“查到是什么一回事吗?”
云娘恭敬答道:“问过了,买布的人该是素素,时间是昨天午后时分。看来是那两个小子用的投石问路手法,想把夫人找出来。”
房内叁人听得心中懔然,因为云娘说起他们时,语调毫不客。
佩佩沉吟片晌,道:实情应该如此,不过恐怕他们来不了。现在徐子陵被杨虚彦击伤,生死未卜。沈落雁正全力搜索他们的下落。刚才她传了我去说话,指明若我巴陵帮敢管此事的话,便不会客。所以我们绝不可沾手。“
寇仲等叁人听得脸脸相觑,心儿直沉下去。
外面的云娘怨道:“今趟被香少爷害死哩!开罪了瓦岗军,怎还可在荥阳立足呢?”
佩佩道:“唯一方法就是乖乖的沈落雁合作,刚才我故意一个人留下来,看看寇仲是否会现身我见面。现在已证实他尚没有来。我这就去向沈落雁报告此事。若他们真的会来,你要设法稳住他们,一切待我回来再说。”
言罢出门去了。
叁人这时连最后的希望部幻灭了,把房内一切回原状后,悄悄开。
借着大雪的掩护,由寇仲背着素素,迅疾地横过数重房舍,落到徐世勋府第的大花园内。
寇仲观察了一会后,道:“若依陈老谋的教导,徐世勋办公的地方该是在主厅旁东西两厢的其中之一内,那荥阳城的图样亦应放在该处。”
徐子陵道:“此事一查便知,我们快去吧!”
叁人穿越花园,朝前院潜去。
寇仲和徐子陵此时的提纵经验已非常丰富,进退有度,停行有,避过了几起府仆视线,不片晌进入了徐世勋放满宗卷的书室去。
两人依陈老谋教下的方法,迅速搜索起来,翻阅过的文件都一丝不差的照原状摆好,绝不会在事后给发现他们动过手脚。
宗卷室内藏的文件超过千份以上,所以这工作既费时又吃力。
整个徐府显得冷清清的,不知是否府内高手,均参了搜捕他们的行动。
两人运足目力,在暗黑里左翻右揭。
至初更时分,寇仲才有了收获。
叁人聚在一起,看着寇仲摊开于桌面上的一叠图卷。
素素点起桌上的油灯,寇仲则脱下外衣,掩罩灯火、以免灯光外泄。
徐子陵翻到最底的第叁张喜叫道:“是这张了。”
那是一幅荥阳城的地下水沟图,画功精细,还有文字说明。
寇仲指着城南一条下水道说:“这条下水道护城河相通,阔达五尺,足可容我们通过。”
徐子陵指着渠道城河交接处道:“这渠口必装设了栏栅一类的东西,我们须带有锯子一类工具,才能破栅而出。”
寇仲笑道:“这个容易,包在我身上好了,现在我先去探路,你们就藏在这里,待我回来。”
叁人又再研究了一会,素素然道:“我都是不走了!这么长的水道,走会把我活活闷死。”
寇仲嘻嘻笑道:“有我小仲在,姐姐怎会有问题呢?上趟是小陵啜姐姐的嘴儿,今次该轮到我吧!”
素素狠狠瞪了寇仲一眼,俏脸红了起来。
徐子陵正容道:“仲少怎可对素姐说这轻薄话,我们姐弟清清白白的,当时只是权宜之计吧!”
寇仲忙向素素赔不是,目光一扫道:“你们最好躲在那大柜内,只要我将里面的东西拿走,就足可让你们容身。小陵还可趁疗伤,素姐则可睡上一觉/当徐子陵醒过来时,紊素在他里仍睡得香甜,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忙把素素唤醒过来,低声道,“有人来哩!”
素素吓得反身伏入他里,大都不敢透出半口。
启门声响。
沈落雁娇甜的声音在柜外响起道:“世勋!城图在哪里?”
一阵轻响后,接着是打开图卷的声音,徐世勋道:“我们已搜索了整个南区,仍末找到这两个小子,故必须把范围扩大,同时将已搜过的地方封锁起来,以免给他们溜回去。”
徐子陵心中叫苦。
凭他的奇真,要瞒过两人的耳目该不会是难事。
但素素只是略通拳脚功夫,不黯上乘功法,待会沈徐两人定下神来,定能发觉柜内有。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忙把真缓缓输入素素口内,果然素素外立止,纯凭内息一往一来,从外呼吸转为内呼吸。
沈落雁徐世勋商量了如何按部就班,搜遍全城的方法,又定下如何分区封锁后,沈落雁忽地娇呼一声,然后外面响起了亲嘴的诱人声音。
沈落雁大嗔道:“不要这样,人家现在没有心情。”
徐世颜冷哼道:“没有心情?你什么时候才有心情呢?我们多么没亲热过了广沈落雁不悦退:”本姑娘没有心情就是没有心情,难道须向徐爷你交待悔过吗?“
徐世颜的语软化下来,以近乎哀求的语调道:“落雁!你该知道我对你是一片痴心,千万不要让外人影响到我们的感情啊!”
柜内的素素搂着徐子陵腰背的手轻捏了他一下,意示影响两人者该就是徐子陵。
沈落雁语转寒道:“不要乱说,什么外人内人的,这怎关第叁者的事。你徐爷一向风流得很,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有什么相干?你会对我痴心,怕是说笑吧!”
徐世勋有点恼羞成怒道:“我本也不想说出来,我逢场作戏的事,你一向知道,为何现在才向我算帐?”
顿了顿续道:“自从你遇上跋锋寒那小子,被他甜言蜜语哄得把臂共游了整天,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连密公都向我问起此事,你来教我怎样对密公交待好了。”
今次轮到柜内的徐子陵既尴尬又大感不是滋味。原来沈落雁曾跋锋寒碰过头,说不定还曾上过床,否则徐世勋不会醋意大生。
素素则非常奇怪,因为沈落雁因以为徐子陵死了而神态有,怎会忽然杀了个跋锋寒出来。
只听沈落雁大怒道:“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也不用你来管。”
徐世勋又软化下来,叹道:“跋锋寒不但是外域人,他今趟来中原,摆明是要搞风槁雨,他以比剑为名,已先后击败了十多个各地名家,和这人拉上了关系没有半点好处。”
沈落雁默然半晌,忽然道:“现在我心中想到的只是如何把名册取回来,若让它落入官府手上,后果实不堪设想。我们快去吧!”
待两人开后,徐子陵和素素才松了一口。
素素仰起俏脸,呵如兰道:“徐世勋怕是弄错哩!”
徐子陵苦笑道:“姐姐未见过那跋锋寒才会这么说,这人不但武功强绝一时,还长得非常有慑人的魅力,随便站出来,都可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去。我和他比实在差远了。
素素不悦道:“我怎都不会相信,你和小仲只因年纪尚小,但假以时日,姐姐才不信有人可盖过你们的光芒。你们自己只是不知道吧!事实上每天你们都在转变中。尤其是你们各有独特的质,姐姐都为你们心动哩!”
两人虽处在最亲密的状态中,但都是心无绮念,只有纯真的姐弟之情。
徐子陵尴尬道:“素姐不要笑我了,再多睡一会好吗?”
素素柔顺地点头,像头小绵羊般乖乖伏入他里,闭上美目,睡了过去。
拥着素素动人的娇躯,徐子陵却是思潮起伏。
忽然间,他生出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他首先要考虑的事,再不是要为傅君焯向字文化及展开报,而是如何安排停妥内的好姐姐。
问题是他们始终弄不清楚李靖和素素的关系。
即使找到李靖,亦可能只会把事情弄糟。
际此兵荒马乱的时刻,又不放心把素素留在任何一个地方。
若把她带在身旁,因两人已成了众矢之的,对她实在非常危险。
想得头都大了时,寇仲回来了。
此时天已放亮,寇仲钻入大柜来,颓然道:“今次糟了,原来下水道到了出口处,竟分成了十多条细得连狗儿都钻不过去的小水道,我们只是白费工夫,空欢喜一场。”
素素道:“你到下面看过了吗?”
寇仲点头道:“当然去看过,我是刚偷了另一套衣服来换穿的,唉!”
徐子陵道:“难怪你身有味!”
寇仲道:“我也曾顺便去看城防的情况,到处都是瓦岗军,城内较高处无不设有岗哨,要城只是痴人说梦。嘿!小陵好了点吗?”徐子陵道:“只要有叁天时间,我该可完全原。”
又道:“我倒有一个法子。”
寇仲奇道:“你有本领,我真是计穷力蹙,快说来听听。”
徐子陵道:“仍是那簿册子,对瓦岗军来说,那比什么”杨公宝藏“更重要多了,拿它作谈判条件,你说行吗?”
寇仲沉吟片晌,点头同意道:“是没有办法中的唯一办法,不过最好待你完全痊愈后再出去和沈婆娘交易,那就有把握些。”
徐子陵晒道:“又不是要动手,迟点早点都没有关系。我们刚才偷听得来的消息,沈落雁今早会开始搜索这区域,若给人寻到才谈交易,就没那么值钱。”
寇仲道:“好吧!我去找沈婆娘好了!”
素素一把扯着他道:“小仲!姐姐很害怕哩!”
寇仲在她脸蛋亲了一口,嘻嘻笑道:“姐姐放心!谁要对付我们扬州双龙,都要吃不完兜着走的。”
这回轮到徐子陵把他拉着,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刚才沈落雁和徐世勋商量出来的搜捕大计。
寇仲喜道:“谢天谢地,今趟他们休想沾着我半点边儿,”这才去了。
第六章 册子之争
雪夜里,寇仲闪电般窜过数座房舍,不片刻已肯定了沈落雁不在家中。
虽然沈落雁也像其他人般声势汹汹的在搜捕他们,但寇仲总觉得和这个俏军师有某微妙的关系,可作商量。
对沈落雁来说,这本册子代表了瓦岗军的整个实力分布和情报网,实是无比重要。兼且是从她手上失去,当然由她负上责任。
所以这交易不愁她不屈服。问题是如何可联络上她。
沈落雁的闺房漆黑一片,庄院内亦不见加强防卫。
寇仲虽如入无人之境,但心中却是充满挫折和失落感。
苦待久久,仍不见沈落雁回来,无奈下寇仲只好准备回去徐子陵再研究策略。
当他掠过高墙,落在附近一所民房屋顶时,心中忽现警兆。
寇仲非常警,立往横移,岂知左脚踝一紧,已给绳子一类的东西缠个结实。
寇仲大吃一惊,想以最迅快的手法拔出背上大刀,才记起大刀早於救援徐子陵时掷失了,在拔了个空时,已给人扯得翻下瓦背。
一缕指风由下袭上来,点往他背心要穴。
寇仲临危不乱,运转真,双掌反拍敌人。
那人想不到寇仲如此了得,倏地退往窄巷一端,避过了寇仲的掌风。
寇仲“蓬”的一声背脊着地,刚弹起来,一股奇的劲从缠足的索子透而入,刹那间走遍全身经脉。
寇仲虎躯剧颤,登时手脚酸麻,跌回地上去。
一道黑影掠了过来,举脚轻轻蹴在他右腰眼处。
寇仲右腰登时疼痛欲裂,不过内真迅速生出反应,由天灵穴狂泻而下,不但化去了酸麻的感觉,还挡住了对方由脚尖送入右腰眼的劲。
正要反击时,那人俯下身来,探手往他胸口拂来。
寇仲这才看到对方一身夜行衣,还戴了头罩,只露出双目和口鼻。
寇仲心叫来得好,施展屠叔方教下的截脉手法,指尖先画上对方腕脉,才用手法一把抓着他。
那人显是想不到寇仲竟仍有反抗能力,躯一软,给寇仲扯得倒入他怀里去。
寇仲那敢犹豫,趁那人仍未能化解他指尖送入封锁脉穴的劲时,翻身把对方压个正着。
那人竟娇哼一声,旋被寇仲缠紧了四肢,动弹不得。
寇仲大为得意,暗忖原来是个娘儿,手之处还生得非常丰满。收回点锁了她脊椎要穴的右手,一把揭掉她的头罩。
两人同时“呵”的一声叫了起来。
如云的秀发瀑布般散泻在窄巷积雪的地面,借雪光的反映,暗黑里她的眸子像宝石般闪烁着精光,赫然是那充满阳刚美态的宋玉致。“
寇仲愕然道:“原来是你!”
宋玉致不但没有半点害羞,还冷冷道:“我们来作个交易吧!”
寇仲兴起要占她点便宜的行动,例如吻吻她的香唇之类,看她是否仍能如此无动於衷,但却给她冷静的神态所慑,不敢冒犯,笑嘻嘻道:“若是用你的身来作交易,就可免谈,因为寇爷我是不受女色引诱的高手。哈!原来缠着本少爷大脚的是美人儿你的软鞭。真厉害,平时是否扎在你的小蛮腰上?”
想起她乃宋阀阀主“天刀”宋缺的女儿,身分尊贵无比,而自己却可“全面”接她的肉,不由一阵兴奋刺激。
宋玉致黛眉轻皱,叹道:“不要这么得意!你的功夫还未足可我,只不过我失於轻敌,模不透你的底子,才仓卒误事罢了!你若再对我说轻薄话,又或对我再有进一步的不轨的行动,除非事後杀了我,否则必教你祸患无穷。”
寇仲奇道:“你倒像在鼓励我仍可继续压着你动人的身?对你们高门大族的仕女来说,给我这个连寒门都谈不上的小子这么占了便宜,该有足够理由去自尽才对哩!”
宋玉致淡淡道:“横竖已给你压着,多压半晌又有什么关系。
好了!可以谈正事了吗?“
寇仲又伸手按着她的肩井穴,微笑道:“美人儿真懂装模作样,原来快冲开被锁的穴道,所以故意拿话来诓我。嘻!我走了!”
宋玉致双目精芒一闪,轻轻道:“不要走,你若走了,谁来给我遮挡雨雪?”
寇仲首次对这风姿独特的美女泛起莫测其高深的感觉,自己虽似占尽上风便宜,其实主动权却操在对方手上。
宋玉致道:“你该知我并非存心伤你性命。看在这点上,可否作个交易呢?你不是要找沈落雁谈交易吗?”
寇仲苦笑道:“你倒看得透澈,算我怕了你哩!宋师道是令兄吗?你定是知道我和他有过交情,所以估料我绝不敢动你。”
宋玉致淡淡道:“你们是街知巷闻的人物,谁不清楚你们的事。
而若非早在叁个月前便由大哥处知悉你们的本事,却低估了你的进境,今夜就不会因轻敌而被你这样轻薄。不过感觉却也不错,你亦不惹我讨厌,懊!你怎可如此……“寇仲翻到一侧,坐了起来,尴尬道:”这是正常男人的天然反应,宋小姐原谅则个。“
宋玉致立即冲开了穴道,坐直娇躯,微嗔道:“看你并非存心如此的份上,我放过你吧!但你必须将此事忘记,若我知你有向任何人提起,必会要了你的小命。”
言罢低头为他解开脚上的鞭索。
看着她散垂的秀发,寇仲有点弄不清楚和她的关系,试探问道:“你刚才来势汹汹,为何忽然变得如此贴温柔?”
宋玉致把长达五丈的软鞭缠在腰间,冷冷道:“谁对你温柔贴了?我更没说不会再跟你动手,只不过见你这人本性还算纯良,才对你客点罢了!”
寇仲怔了半晌後,搔头道:“我真不明白你哩。”
宋玉致把娇躯挪开少许,黑白分明的美眸凝望着他,淡然道:“谁用你来明白。好好的听着,现在的形势摆明是你们迟早会给瓦岗军找出来。不要以为我是危言耸听,沈落雁派人飞报李密,请他遣派郑踪回来参搜捕你们的行动,此人外号”飞羽“,精擅追踪寻人之术,还养有可追踪寻人的灵鸟。只要他来到,你们定无所遁形。”
寇仲大为惊诧,同时恍然当日难怪沈落雁敢夸下可连续擒拿他们叁次的海口,原来有此人在暗中出力。
嘻嘻一笑道:“不要那么瞪着我。看!我们相遇在一个多么奇怪的场合。这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天又下着大雪,而我们则敌友难分的要谈交易,哈!真是好笑。”
宋玉致露出深思的神色,旋又不悦道:“你是否当我在说谎话来吓唬你?”
寇仲微俯向前,虎目射出慑人的精芒,深深的瞧着她道:“直至现在你仍是看不起我。
哼!我两兄弟从来都不用人来可我们的。你想要的不外是沈落雁的名册,有本事就来偷来抢吧1我寇仲对谈什么交易都没有兴趣了。“
言罢长身而起,拍掉少许染满身上的雪花,微微一笑,便要开。
宋玉致也霍地站起冷冷道:“不要走!”
寇仲盯着她腰间的特长鞭索,哼道:“我知道你的法宝了,再试就不灵哩!”
宋玉致傲然道:“你当我宋家是什么人,既擒你不下,还会厚颜二度出手?你若不想城,就有那么远滚那么远。更莫要让我再遇上你,那时必教你後悔莫及。”
寇仲毫不动,笑嘻嘻道:“美人儿息怒,你既有这么好的心肠,只要不是要我交出册子,又或说出连本少爷都不知道在何处的杨公宝藏,就万事有得商量。”
宋玉致没好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无端端我为何要冒开罪瓦岗军之险来帮助你们?而且你的小命眼看不保,还要紧揽着对你们没有丝毫用处的册子不放。”
寇仲哈哈一笑,飘然去了。
宋玉致得直要跺脚,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徐世勋的书房内,素素和徐子陵听罢了寇仲遇上宋玉致的经过後,前者担心道:“我们怎办才好?若论追踪寻人之术,瓦岗军里”飞羽“郑踪可稳坐第一把交椅,纵使我们逃出城外,迟早亦会给他追上。”
徐子陵晒道:“早交过手了。他最厉害就是那头通灵怪鸟,我们才不怕呢。”
素素责道:“不要那样自满好吗?”
寇仲沉吟半响,笑起来道:“不若我们大摇大摆走出去,那就怎都可见到沈落雁吧!”
徐子陵摇头道:“那会使沈落雁下不了台。况且她最怕是册子内容泄漏了出去,而非毁掉那册子。”
素素垂头道:“若没有姐姐这个累赘,你们现在就不用那么伤脑筋了。”
两人连忙好语安慰。
徐子陵搔头道:“我们千方百计的想办法,但大多不切实际,为何不试试硬闯城,只要有一个人溜得出去,就可和沈落雁讨还。”
寇仲听得大为心动,问道:“你小腹的伤势如何呢?”
徐子陵低声道:“说来你也不会相信,我的感觉比以前还要好。”
寇仲大为兴奋道:“那可不同了,我们索性放手大干,把荥阳城闹个天翻地覆,你们还记得沈婆娘家里那十坛火油吗?”
徐子陵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徐世勋府第的马厩首先起火,四十多头马儿奔了出来,由敞开的後门狂奔到街上。
接着宅内冒起多处火头,溶掉的冰雪,反加强了火势。
府内大部分的人手,均抽调往搜索叁人的行动,慌乱下婢仆纷纷逃生,火势迅速蔓延,幸而因有高墙阻隔,又下着大雪,才不会波及邻宅。
当搜捕队仓皇来时,另一边沈落雁的庄园同时起火,使瓦岗军疲於奔命。
此时沈落雁俏立一处瓦面之上,身旁除了“野叟”莫成外,还有一队多名的瓦岗军精选高手。
情报像天上正下着的大雪般不断由手下报来,但沈落雁只是漠然地看着远处窜起的两处火头,而火势明显已受到控制。
莫成踏前一步,来到沈落雁身後,恭敬道:“看来都是那两个小子搞出来的把戏。真不明白为何徐子陵给杨虚彦刺了一剑,不但没有送命,还可以出来搞风搞雨?”
沈落雁嘴边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淡淡道:“我并没有低估他们,可是仍处处失着。现在平心静想想,该是因他们正不断进步,不但武功日渐高强,才智亦随经验增长,变得非常难缠。”
莫成冷哼道:“无论他们变成了什么样,今晚亦要命丧於此,郑踪刚抵此处,现随了徐爷去布置拦截的罗网,保证他们再逃不了多久。”
沈落雁冷喝道:“成叔!你动了。”
莫成愕然以对。
沈落雁冷静地道:“想由他们身上追出杨公宝藏的人,多不数。而事实是直至现在,仍没有人可奈何他们。假若我们仍是轻敌如故,最後只会一败涂地。册子一事关系重大,若给他们携走,我只好一死以赎罪。”
此时有人来报,已截停了从徐府逃出来的马群,却不见叁人踪影。
莫成叹道:“荥阳城这么大,只要他们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都会使我们大费工夫。”
沈落雁摇头道:“不!我太清楚他们的性格了,尤其寇仲那小子,没有什么耐性,今晚必会全力捣乱并趁逃走。”
顿了顿续道:“最令我奇怪的是为何他们似能知悉我们整个搜捕行动,在城内来去自如,就像亲耳听到我和世勋的计划似的。”
就在此时,徐子陵的声音在後方响起道:“沈落雁!有没有时间说几句闲话?”
沈落雁一众同时色变,回头望去。
只见大雪纷飞下,徐子陵昂然立在一所民房屋脊处,说不尽的从容镇定,懦雅风流。
沈落雁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
深深感到徐子陵真的长大了。再非她以前印象中爱耍顽皮的大孩子。
这不单指他挺拔的外形,最重要还是他从重重危苦难中培养出来的度和丰采,那成了徐子陵别具一格的慑人魅力。
未待她说话,众人早飞掠过去,把他围了起来,一派剑拔弩张之局。
沈落雁收摄心神,飞掠而去,瞬那间来到徐子陵所站的屋脊上。
两人目光紧锁,都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徐子陵微一点头,淡然道:“我们由嘻笑游戏,变成以生死相抗的大敌,这事每想起来也教人惆怅。”
沈落雁芳心的滋味更是难以形容。
现在徐子陵的脸色仍带点失血後的苍白,但却无损他儒雅文秀的质,反多添了历经苦难後的幽郁和成熟感。
她一生中,曾对几个男人动情,但因以匡助李密得天下为目标,故把儿女私情搁摆在一旁。
甚至乎设法使自己变得冷酷无情,任何事只从功利的角度去作考虑。
遇上寇仲和徐子陵後,每趟要对付两人,她都要经过内心的挣扎。但当时她只以为自己是因爱才而生出这心情。
她更清楚自己事实上很喜欢见到他们,和他们针锋相对能使她回味无穷。但仍未想过会对他们任何一人动了男女之情。
到知道徐子陵被杨虚彦所伤,生死未卜之际,她才猛然发现到“徐子陵之死”,对她会造成难以抵受的打击。
那就像失去了些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似的。
现在要这年纪少上自己叁、四年的年轻高手以仇敌的身份正面交锋,其心情的杂矛盾,可想而知。
深吸一口後,沈落雁以最平静的语道:“是否走投无路了?”
徐子陵双目精芒电闪,夷然不悦的扫视四周的敌人,若无其事的道:“先命他们站远一点,否则我立即出手杀人。”
沈落雁冷笑道:“不要过分高估自己,我可命他们退下,但绝不是因怕了你的威胁而这么做。”
徐子陵淡淡道:“我的威胁其中还包括一项你永远取不回的册子,但或者你不会相信,我此来是蓄意把册子还你,免得你负上罪名。不过你惯了以怨报德,所以无论你有什么想法,我亦不以为怪。”
沈落雁默然半晌,挥退手下,叹道:“在这人人不择手段争霸天下的时刻,什么恩恩怨怨只是一浪费。这样吧!你若交出册子,我可保你们安然城。”
徐子陵摇头道:“这怎么够?我还要你保证以後无论任何原因,只要不是我们挑起,就不能够来找我们的麻烦。”
沈落雁晒道:“瓦岗军作主的人是密公而非我沈落雁,纵使我作出保证亦是徒然。”。
徐子陵无可奈何的耸肩苦笑道:“难道我要等密公回来吗?你是这里作主的人,现在只好将就点来找你。假若日後密公推翻你的承诺,我绝不会怪你。”
沈落雁芳心一颤,恍然在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中,为何会比较对徐子陵有好感,皆因他总透着一正直和真诚的质,不似寇仲玩世不恭式的油滑。
她本身是狡猾多智,行事不择手段的人,却偏对徐子陵这她自己欠奉的特质动心,实是数。
徐子陵正不断留意周围的变化,此时瞥见徐世勋和一众得力手下至,出现在左方十多丈外一所大宅的屋脊处。但当然弄不清楚是否有“飞羽”郑踪在内。
沈落雁遥向徐世勋打了个一切由她来处理的手势。脉脉瞧了徐子陵片晌,柔声道:“好吧!我答应这条件,册子在哪里?”
徐子陵压下心中狂喜,低声道:“你立即撤退东城门的手下,打开东门,让寇仲先去,然後再由你单独一人陪我出城,我就把册子还你。”
沈落雁叹道:“小陵你仍是经验未足,这么说册子定是在你手上,因为寇仲必须尽速送素素往安全地点……”徐子陵打断她道:“你想反悔吗?”
沈落雁知徐子陵看穿了她以言语试探的企图,微笑道:“当然不是!珍重了,我的小情人。”
徐子陵因她无端的一句“小情人”而发怔时,沈落雁飘飞开去,落到徐世勋之旁,交头接耳起来。
徐子陵到这时才知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几经波折後,他们终可城了。
第七章 雪原克敌
徐子陵和沈落雁并肩出城。前者看到寇仲留在城门处的标记,知他和素素已安全离开,心情大佳,对沈落雁的敌意不由减了少许。
两人默默展开脚法,不片刻把荥阳抛在风雪迷茫的大後方。
到了一处山丘之顶,徐子陵停下脚步,从怀掏出册子,毫不犹豫交到她手。
沈落雁翻了一遍,验证无误後,纳入怀,轻叹道:“若我猜得不错,徐世勋绝不会因我的承诺放过你。所以你若非肯定摆脱了郑踪的追捕,千万勿与寇仲和素素会合,否则那就是你们叁人丧命的时刻。”
徐子陵大奇道:“你为何肯说出来7我和仲少早预了你们瓦岗军会出尔反尔,但却猜不到你真有放过我们的意思。”
沈落雁俏脸微红,柔声道:“我欠了你们这麽多,做回一吹好人也应该吧:不过你虽闻郑踩之名而毫不惊异,可知暗中有人向你们通风报讯,难怪胸有成竹了。”
徐子陵暗暗心惊,知此女慧黠之极,愈说得多,愈给她掌握到己方的虚实。
暗忖不宜久留时,沈落雁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道:“後会有期!”
徐子陵心想谁要和你後会有期。一言不发,拔腿就朝山坡奔下去。
刚没入坡脚下的密林中,回头一看,沈落雁已不知所踪。
徐子陵转身奔了回去,来到了与沈落雁分手之处。
不片刻他就找到寇仲留下的标记,以一枝小树枝指示出他逃走的方向,又放了七块石子,表示在该方向七里外的地方。
徐子陵拨乱了标记,仰首观天,果如所料,见不到郑踪的通灵怪鸟。际此大雪纷飞的时刻,早猜到郑踪难以借助马儿来追踪他们。正要离开时,西方半里许处隐隐传来似是沈落雁的娇叱声。
徐子陵想也不想,全速赶去。
接着传来是几下气劲交击的闷雷声。
徐子陵将体内真气提运至极限,流星般画过风雪蔽天的大地。
自云玉真传他们鸟渡术後,经过了无数的挫折、尝试、努力改进,他们终成功把《长生诀》的奇异真气转用於轻功上,各自创出奇妙绝伦的身法。
他们的轻易功夫更因兴趣和耆眼点不同,而迥然有异。
寇仲当日初习鸟渡术时,最爱观察海水游鱼移动巡弋的生态,故此自然而然,他使去模仿从各种鱼儿精选出来的游弋动作,充满了活泼多爱的姿态。静如处子,动若脱免。
徐子陵则最爱观察天空各类马儿飞行的轨述,从而脱胎得来的身法,当然是充满鸟翔鹰落的姿式。如若天马行空,难寻轨迹。
而支持他们各自达到心中理想的身法,就是来自苦练《长生诀》修来体内生生不息的真气。
他们所追求的轻身方式,实亦暗与他们体内的真气吻合。
以五行而言,鱼属水、鸟属火。
寇仲体内真气偏寒;徐子陵偏热。正与寇仲仿鱼、徐子陵仿鸟配合得天衣无缝。
被翟让所伤後,两人互疗伤势,又无意中使对方寒中带热,热中带寒,阴阳互逐下,再不像以前般因孤阳不长而有衰竭之况故能循环不休。
这个改变最明显是表现在轻功之上。
所以这刻徐子陵展开身法,只觉真运转不休,愈奔愈快,最後连他亦暗暗心惊。
打斗声忽又沉寂下来。
徐子陵大吃一惊,暗忖以沈落雁的武功,除非遇上杜伏威之辈,自保该全无问题,为何却似在十招上下的短暂光景里,就若给人收拾了。
以此推之,来人岂非有老爹杜伏威的级数。
难道来老是“影子刺客”杨虚彦?想到这里,心中一寒。内真立时由清转浊,由纯变杂,骤从空中落了下来。
他猛吸一口,排去了对杨虚彦的疑惧,催动内息,心神合,心神立时再进入井中之月的精神境界,五官所感的世界,无有遗漏。
他不但能感受到飘落在他身上的每朵雪花,还可听到方圆数丈之内每朵雪花其他雪花间的碰声息。
整个天地亮了起来,风声雪声,全在他听觉的把握中。
这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只维持了眨眼间的光景,便像其出现得突然其来般倏又消去。
徐子陵被震撼得跪倒在积雪的平原上,脑际灵光电闪。
心中同时升起明悟,知道自己由於对杨虚彦的恐惧,竟激发起内那自具自足的宝库,无意间臻至了另一层次的新境界。
正又惊又喜时,雪地上一截闪亮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徐子陵收摄精神,从雪地上弹了起来,移过去俯身检拾,赫然是沈落雁的夺命簪。
不禁大陆一惊。
果然是沈落雁遇上了凶险,连金簪都遗在地上。
徐子陵加速催运内息,驱走心中的惊俱和焦虑,展开身法,在茫茫的雪地上搜索起来,不片刻便在雪原上找到快被雪花掩盖了的足印。
这些足印一个接一个,直指东南方的一片密林,而每个足印相隔均达八丈之遥,平均准得教人吃惊。
只从足印的距,便可推知此人武功之高,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徐子陵自问平时在实地上,全力一跃,或可勉强跨过这距;但却绝非是在松软的雪地上能够做到,更不要说还负着一个人。
他当然不会因此就放弃去营救沈落雁,猛提一口,再迅速追去。
风雪迎面打来,充满风苦雪的味道。
荥阳城的灯火在左侧地平远处无力地染亮了少许天际,更添雪原孤之感。
徐子陵刚掠入雪林边缘,灵敏的耳朵立即收听到一奇怪的声音。
那是女子的娇喘和呻吟声。
徐子陵立知是什么一回事,心中涌起正义的怒火。但神智却仍是无比的冷静,小心而迅速的朝音源掠去。
此人定是一直潜伏在荥阳城内,暗中窥伺他们和瓦岗军的斗争,然後趁沈落雁和他分手後落单的时刻,出手突袭。这人抢了册子还不满足,还要对沈落雁施以禽兽的暴行。
他迅若鬼魅地在雪林内左穿右插,足尖点在雪地上,不发出任何声响,口鼻呼吸断绝,只有内往还不息的内。
他的眼睛明亮起来,捕捉到雪夜里一般人难以觉察到的光线,使本该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变成一个可以辨物和微带萤绿色的奇天地,“喘息声愈趋清晰。
片刻後,在雪林的深处里,一个高大雄伟的背影映入眼。此人肩头特别宽厚,腰身奇细,长发披肩,使人有一见难忘的印象。
这时他把沈落雁按在一棵大树的干处,一对手滑入了这美女已半敞开的衣服内,贪婪的爱抚着。
徐子陵运足目力,见到沈落雁满脸徘红,秀眸紧闭,小嘴亦紧抿了起来,俏脸的表情揉集了痛苦和矛盾,满脸泪珠。
那人每一下的抚摸侵犯,都使她浑身抖颤,呻吟喘息。
一阵如若狼嗅的难听声音淫笑道:“我独孤霸的手法连烈女都要变成淫妇,何况是你这骚货。当你试过我的滋味後,保证你这俏军师永远都不开我,乖乖的听话。”
沈落雁呻吟喘息道:“你杀了我吧!”
独孤霸“啧啧”有声地怪笑道!案你的身材这么丰满,皮肤又这般嫩滑,我怎舍得伤害你,成了我的人後,你就会心甘情愿的为我独孤家办事。“
沈落雁忽地发出一声特别剧烈的呻吟,显是独孤霸侵犯了令她非常难受的部位。
徐子陵悄无声息地从树後闪出来,缓缓朝独孤霸移去。
他可肯定自己非是独孤霸的对手,唯一方法就是趁对方心神全集中在恣作淫行时,施以偷袭。
金簪举了起来,对准独孤霸背心。
沈落雁的声音颤抖着道:“你就算得到我的身,也休想可得到我的心。”
独孤霸显是得意之,喘着笑道:“你不是爱上刚才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吧!若非你和他分手後失魂落魄,我恐怕仍不能如此轻易得手,享受到李密的女人呢,哈!”
徐子陵此时距独孤霸尚有丈许的距,闻言心神微颤,脚步立时重了少许。
独孤霸竟能生出感应,雄躯一震,似有动作。
徐子陵那敢迟疑,金簪脱手射出,同进全速掠前,功聚右手中指,朝独孤霸背心戟去。
独孤霸虽是了得,但从未想过有高手能把所有生命的现象,例如呼吸、温、心跳等都敛藏起来,变成某一程度的“隐形”。
加上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沈落雁动人的肉上,所以注定要吃这个大亏。
但纵使在这劣势里,他仍能及时横移,避开了背心大穴。
金针眼看直没入他右肋之内,忽然又反弹了出来,而他已横移了叁尺。
徐子陵如影附形,追着他右侧朝指戳去,取的是他肋下另一要穴。
指未至,灼热的指风侵进他内。
先前的一针贯满了真,早刺伤了独孤霸的筋骨,破了他的护真,够他受的了。
这下指风更令他吃不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狂吼一声,反掌向徐子陵脸门隔空拍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独孤霸年在叁十许间,脸孔窄长,双目细长阴狠,鼻如鹰喙,唇片薄,使人生出薄情寡义的印象。
徐子陵指化为拳,硬他拚了一记。
“蓬!”的一声,独孤霸再喷鲜血,惨叫声中迅速逸去。
徐子陵亦给他震得连退叁步,全身血翻涌,心叫厉害。此人重伤之後,掌劲仍如此凌历,可知在正常的情况下,自己实非他的对手。
他待息平後,才来到尚倚树而立的沈落雁身前,俯头瞧去。
沈落雁的衣服仍是半敞半闭,可隐见峰峦之处,玉颜红晕未褪,诱人之。
但神色却出奇的平静,明亮的眼睛的的的打量他。
徐子陵有点手足无措道:“你怎样了!”
沈落雁竟“哧”笑起来道!案只不过给他占了点手足便宜,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有兴趣,保证人家绝不抗拒你。“
徐子陵放下心来,道:“册子呢?”
沈落雁举起玉手,让他看到紧捏的册子,微笑道:“勿要怪我淫贱,我是故意大声呻吟,好惹起你注意,但仍想不到你会这么快回来。刚才你现身时,我特别作态投其所好,好分散他的注意力,同时暗抓着册子,他躲避你时,册子就回到人家手上了!”
徐子陵关心道:“你是否仍穴道受制,为何不整理衣服。”
沈落雁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的娇笑道:“给你看看嘛!他的手一开,我便恢了功力。悟!你究竟有没有兴越,人家给他弄得很想男人呢。”
徐子陵道:“你去找徐世勋吧!我要走了。”
沈落雁甜甜一笑,站直娇躯,不片刻把衣服整理妥当,玉容回平时的冷静。
徐子陵捡起金簪,递给她道:“下趟小心点了!这独孤霸是否独孤阀的人,武功是厉害。”
沈落雁双目闪过杀,狠狠道:“他是独孤峰唯一的亲弟,年纪却差了二十年,出名贪花好色,但武功只次於尤楚红和独孤峰,日遇上他时,你才真要小心点。”
徐子陵道:“我送你回去吧!”
沈落雁横他一眼道:“你当我是弱不禁风的可女子吗?刚才若非他埋在雪地下面趁我心神不属时出手偷袭,我至少可以一面相抗一面燃放烟花召来援兵。唉!真有点舍不得和你分手,但千万勿以为人家真个爱上你!”
徐子陵苦笑道:“我怎会有此想法呢?你看上的是跋锋寒,对吧?”
沈落雁娇躯一震,瞪着他时,徐子陵已往後退走,迅速没人林木深处。
此时在沈落雁受辱处十里外的一丛密林,寇仲和素素伏在边缘处,前者正全神贯注林外的动静。
素素低声道:“小陵会不会有事呢?”
寇仲应道:“当然不会。若换了我去就难说了哩!我敢肯定沈落雁对他生出了微妙的感情。况且大家又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徐世勋更想不到小陵才是他真正的情敌,小陵肯定可以脱身。可真奇怪!”
素素问道:“奇怪什么呢?”
寇仲道:“为何不见人来追踪我们,那比跟踪小陵要容易多吧。”
素素道:“你刚才不是说在这大雪下,郑踪的通灵鸟会变成了呆头鸟吗?”
寇仲道:“郑踪若每逢下雪都一筹莫展,就不用出来混了。所以他说不定另有灵兽负起跟踪之责。现在只是等待我们和小陵会合,才再一网擒去。”
素素骇然道:“那怎办才好?”
寇仲低声道:“首先就是把追踪我们的畜牲找出来吃了,嘿!
姐姐的胆子大不大?“
素素苦笑道:“你们该最清楚的了。说吧!你要姐姐怎么做,姐姐就怎么做。”
寇仲低声对素素说出了计划後,素素爬起身来,朝林木深处移去。
寇仲则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雪地上,运功聆听。
素素的足音立时一丝不漏的传入他耳内,可是却再没有其他常的声音。
“啊!”
素素的娇呼突然传来,吓得他忙窜了过去,原来素素因看不见东西,给一丛小树拌倒地上。
寇仲将素素扶了起来,低声耳语道:“是郑踪亲身来了。此人有”飞羽“之名,轻功自是高明之惫素素道:”那怎办才好?“
寇仲待要说话,蹄声骤响,由西北方传过来。
两人同时色变,若这么就走,岂非会和徐子陵失去联系。
第八章 一见如故
徐子陵全速掠行,□往寇仲留下标记所指示的密林。
□开了沈落雁后,他就把她抛诸脑后。
事实上直至在这雪地飞驰的一刻,他虽曾遇上不少美女,但总没有一个能在他心中占上一席位。
自得练《长生诀》上的功法后,他的心神全集中到武道的修练上去。那并非为了名或利,而是一□个人的追求,要不断突破以前的自己。
每晚躺在床上,他便进入凝神练气那物我两忘的迷人天地里。醒来时虽偶有想起单琬晶、云玉真、沈落雁等美女,但心中只有烦厌而没有思念之情。
仅是武道的修行,已带来他最大的满足感,一切自具自足,不假他求。
但寇仲的野心显然比他大得多,这使他感觉与寇仲的分歧日渐扩大,当然感情上他们仍是最好的兄弟和朋友。
就在此时,前方左侧远处有蹄音传来。
那是马蹄踢践积雪的声音。
徐子陵既吃一惊,又是奇怪。
马蹄声响来得如此突然,唯一的解释就是来人早潜伏该处,到这刻才现身出来。
听蹄音对方人数该不少于三十骑,但事前他却不闻半点马嘶声,可知对方骑的应是训练有素的战马。
他迅速把对方会是瓦岗军这可能性排除。因为徐世勋根本没有时间作这样的安排。
那会否是与独孤霸有关的人呢?
蹄音倏止,就像出现时那么突然。
徐子陵涌起对这神秘马队高深莫测的感觉。把真气提至□限,朝密林投去。
寇仲的声音响起道:“快点!有人来呢!”
徐子陵知寇仲和素素仍然安然无恙,放下心事,循声扑去。
寇仲背著素素由一棵大树上跃下来,和他并肩往密林深处掠去,叫道:“我们来和他们比比谁更长气一点。
徐子陵整个人轻松起来。
要知在这连绵百里的密林里,纵有健马亦无法以之代步。说到比拚脚力,能在短距□里追上他们,江湖上大不乏人,但除非是杜伏威那类级数,谁能像他们来自《长生诀》的内息般往还不休、无有衰竭?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再不打话,由外呼吸转为内呼吸,把精神全集中在逃跑上,迅如流星般在密林里左穿右插,窜高掠低,只知有那么远就跑那么远。
伏在寇仲背上的素素泛起安全温馨的动人感觉。
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忽然就成了与自己比血还浓的亲密兄弟。他们什么事都把她放在第一位。无论在怎样恶劣的情况中,亦永不犹豫,更绝不会退缩。现在更是患难与共,她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
他们由晚上奔至天明,才穿出密林,这时雨雪停了,天地一片纯白,雪光闪耀。
在这白皑皑的静寂原野上,三人都泛起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两人的内息虽仍是旺盛,但血肉造成的四条腿却累得要命,乘□在一处长满了参天云杉的小山丘上休息。
寇仲哈哈笑道:“终逃出来!”
素素道:“昨晚那些不知是什么人呢?”
徐子陵道:“管他是何方神圣,总不会是什么好路数,很可能是独孤霸的手下呢。”
寇仲和素素齐感愕然,听徐子陵说出了昨晚的事后,寇仲皱眉道:“若非这家伙好色,我们说不定会遭殃。想不到独孤阀有这么厉害的人,我还以为不外都是独孤策那□窝囊角色。”
徐子陵道:“若没有两下子,独孤阀怎能和其他三阀齐名江湖,好了!说吧!究竟我们是到洛阳去?还是返回老家扬州?”
素素垂首坚定地道:“回扬州吧!”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低声对素素道:“我们到东都去,目的只是碰和氏璧的运气。嘿!不-定是要去找李大哥的。”
素素摇头决然道:“要去你们就自己去吧!”
徐子陵支持素素道:“我们当然听素姐的话。”
向寇仲责道:“有什么事比害倒字文化骨更重要,夜长梦多,延误了时□,你担当得起吗?”
寇仲投降道:“是我不对!嘿!扬州究竟在哪个方向?”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是早计算好方向才走吗?怎能这么糊涂,还说什么精通山川地理。”
素素道:“不要吵了!从这里朝东北走,早晚会抵通济渠,那时只要坐船南下,经过浚义、陈留、雍丘、襄邑、宋城、永城、夏丘,就可抵达于台,再东行便可进入刊沟,南下江都,多么简单。”
寇仲老脸一红道:“原来最厉害的都是素姐。”素恕案摺惫笑道:“姐姐不是厉害,而是当年就是这么随小姐南行的。”
徐子陵奇道:“为何素姐忽然间像变得心花怒放的样儿?”
素素霞生玉颊道:“不要胡说,我那有特别开心呢。”
两人均感大惑不解。
寇仲摸著肚子站起来道:“得先找个乡镇医治肚饿这不治之症,才是上策。”
徐子陵扶起素素,欣然道:“今趟让小弟作素素的坐骑。”
寇仲抗议道:“你倒懂得来和我争享受。”
素素俏脸通红道:“原来两个弟弟都是坏蛋。”
寇仲和徐子陵笑得你挤我推,得意之□,充满真挚的感情。到了这刻,三人才感受到自由自在的欣悦。
素素正要说话,两人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朝西望去。只见雪地上有三个人,箭矢般朝他们处□过来,□他们不足两里。
素素吓了一跳道:“还不快走!”
寇仲深吸了一口气道:“来不及呢!”
那三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人,眨眼奔上小丘,在三人面前倏然止步,同时抱拳为礼,态度客气。
中间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灰衣汉,背插单拐,形相威武中却又不失文秀的气质,虎背熊腰,只是外型已教人心折。
其他两人一个是四十来岁的矮壮汉子,另一则是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各具不凡形相,只看他们这般全力飞驰后,仍能气定神闲,便知都是一流的高手。
灰衣汉哈哈笑道:“终能追上两位兄弟,实教我们欣慰,本人刘黑闼,乃夏王旗下骁骑将军。”
接著介绍左边的儒生道:“这是江湖人场案铁扇子”的诸葛德威,乃刘某的拜把兄弟。“
诸葛德威左手一扬,变魔法似的乍多出了一把扇子,“嚓”的一声打了开来,轻摇两下,神态潇洒之□。
刘黑闼又指著那矮壮汉子道:“冬叔人称门神。手中双与新近归降李密的秦叔宝齐名,悍勇无敌。”
这“门神”却出奇地谦让道!案公子莫往我脸上贴金,本人崔冬,只是公子下面一个小跑腿吧!“
寇仲一头雾水道:“谁是夏王?”
刘黑闼道:“难怪三位不知,敝主窦建德建国称夏之事,尚未公告天下。”
三人对望一眼,才知原来是窦建德方面的人。
刘黑闼忽然道:“这位小姐可否背转身去,因刘某有份见面礼要送给两位兄台,怕惊吓了小姐。”
徐子陵愕然道:“什么见面礼?”
素素心惊胆跳的背转了娇躯。
刘黑闼从容一笑,打出手势,“门神”崔冬解下挂在腰间一个不知装著什么东西的布囊,随手往寇仲抛来。
寇仲一脸茫然的接著,旋即脸色大变,立把布囊往刘黑闼抛回去,骇然道:“我的娘!
这是谁的人头?“
在素素的尖叫声中,刘黑闼一把接过,神态从容地探手囊里,抓著头发将人头取出,举在两人眼前道:“让刘某介绍,此人姓郑名踪,外号”飞羽“,若非没有了头颅而不会走路,恐怕三位已陷身在瓦岗军手上。”
寇仲和徐子陵都暗地心惊肉跳,但见对方人人神色如常,强压下对这死人头的恐惧,前者干咳一声道:“嘿!刘兄可否先收起这东西,免致吓坏我们的姐姐。”
刘黑闼虽然没什么,但诸葛德威和崔冬脸上都闪过嘲弄的神色,显是看不起他们给这么一颗人头骇成这样子。
刘黑闼把人头交给崔冬道:“将这头颅挂在显眼的地方,好和徐世勋打个招呼。”
崔冬领命去了。
刘黑闼神色如常,拱手道:“现在两位兄台已成了天下人人欲得的人物,不知你们对将来有何打算?”
寇仲与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干咳一声道:“我们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弄得人人都以为我们知道杨公宝藏的下落,其实……”
刘黑闼不悦的打断他道:“寇兄难道以为我刘某亦是为宝藏来找你们吗?这就大错特错了!”
顿了顿续道:“今趟之行,乃奉了夏王之命,前来找大龙头商议,劝他先发制人,除去李密。岂知来迟一步,翟府已成灰烬,我们查探多日,才知只有你们三位逃过大难,还闹得荥阳天翻地覆,刘某佩服之□。”
素素仍是背著身问道:“人头拿走了没有?”
刘黑闼歉然道:“素素姑娘放心,人头不在了!”
素素犹有余悸的转过身来,刘黑闼看到她惊魂未定,似求人伶的动人表情,怔了一怔。
寇仲和徐子陵都没在意,素素道:“小姐早一日被老爷送走,由屠管家护行,不知刘将军有没有听到她的消息。”
刘黑闼道:“既有屠叔方这□高手保护娇小姐,该没有问题,我会遣人探听他们的行踪。”
素素欣然笑道:“有公子这句话,素素就放心了!”
刘黑闼又被她鲜花盛放般的笑容引得呆瞪著她,这回寇仲和徐子陵觉察到他的异样,都拿眼睛瞧他。
诸葛德威干咳一声道:“二弟,这处危□四伏,我们最好先□往阳武,那时把酒谈心舒服多了。”
刘黑闼如梦初醒,见寇徐两人目光奇怪,老脸一红地尴尬道:“冬叔弄好事情回来,我们立即起程。实不相瞒,我对两位确有惺惺相惜之意,际此天下群雄并起,能者称王的大时代,诚心邀请两位加盟我军,将来富贵与共,若有一字虚言,教我刘黑闼不得善终。”
对这充满英雄气概的年轻高手,寇仲和徐子陵都颇有好感,但加入了们一伙却是另一回事。
寇仲干咳一声道:“我也实不相瞒,现在我们身有要事,加入贵方一事,只可迟些再说。”
刘黑闼露出失望神色,谓然道:“希望两位确是身有要事,而非找借口来拒绝刘某就好了。”
寇仲和徐子陵想不到他如此但白,都觉有点招架不来。
素素插入道:“他们真的没有骗刘公子,我可以作证人。”
刘黑闼哈哈笑道:“姑娘的话,我当然不会怀疑,只不知此事是否须刘某帮手呢?”
寇仲笑道:“刘兄似乎空闲得很,也十分错爱我们,这可得先行谢过。不过此事微妙之□,牵涉到字文化及和我们间的深仇,所以绝不能假手于人。”
刘黑闼晒道:“原来江湖上盛传你们手上握有李阀和字文阀造反证据一事,果非空穴来风。”
寇仲和徐子陵为之脸脸相觑。
要知帐簿一事,知道的只是有限几人,究竟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呢?“
香玉山来找他们,两人仍不在意;直到刘黑闼说出来,两人才知道害怕。
只是一个“杨公宝藏”,已害得他们周身是蚁,现在加上帐簿一事,他们还有安乐日子过吗?单是字文阀已可教他们头痛死了。
此时崔冬回来了,刘黑闼不再打话,催促众人上路。
寇仲等亦知不宜久留,兼且对刘黑闼又很有好感,遂与他们结伴同行,朝阳武启程去也。
第九章 握手言和
黄昏时分,大雪又开始由天上洒下来,寇仲等一行六人,□了足有四十多里路,又怕素素抵不住风寒,恰好遇上一所因战乱荒弃了的庄园,众人遂占用其中一间破屋,燃起柴火,围坐取暖。刘黑闼取出于粮清水,先殷勤侍候坐在寇徐两人间的素素,颇有点色不迷人自迷的陶醉神态,但素素却像没有什么感觉似的。寇仲想起咋晚听得沓杂蹄声的事,问道:“刘兄昨夜是否一直追踪我们?”
刘黑闼道:“可以这么说,李密下面的人,做事都不择手段,没有人肯讲江湖规矩。所以我们早预料他们不会放过三位。”徐子陵凝望正闪跳不定的柴火,闻言道:“那批骑马追来的究竟是谁呢?看来不似是瓦岗军哩!”
崔冬遣:“我们也弄不清楚,两位脚程真快,背了素素姑娘仍可一口气走这么远的路。”寇仲笑道:“为了逃命,自然拚命跑快一点。”诸葛德威道:“明天便可抵达阳武,三位准备到哪里去?”
素素轻声道:“我们想先回扬州,再作打算。”刘黑闼皱眉道:“杨广和宇文化及均在江都,你们若露出行藏,恐怕大祸立至。”徐子陵淡淡道:“我们会小心的。”刘黑闼见他神情坚决,只好闭口。寇仲岔开话题道:“贵军占据乐寿,偏处北方,不知最近有什么新形势呢?”
诸葛德威道:“近期最轰动的三件事,就是吐谷浑的复兴、李阀据太原叛隋,和李密使祖君彦传檄天下数杨广的十大罪状。”寇仲喜道:“李渊终肯作反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崔冬不屑道:“李渊算什么东西,竟厚颜无耻得向突厥始毕可汗称臣,答应将征伐所得的子女玉帛送给突厥人,教人齿冷。”寇仲和徐子陵听得脸脸相觑,无言以对。诸葛武德道:“据我们所得消息,李渊自立为大将军,以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以大儿子建成、二儿子世民为三军正副统帅,准备进军关中。”刘黑闼晒道:“李阀打的倒是如意算盘,却不知正中刘武周的下□。只要太原空虚,刘武周不乘□攻下太原才怪。兼且往关中之路,有隋室猛将宋老生和屈突通两人分别率大军把关坚守,李阀未来的情况,谁都不敢乐观。”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没趣,原来真实的情况竟是如此令人泄气。素素不解道:“难道李阀不知向突厥人称臣,等若引狼入室吗?”
刘黑闼微笑道:“他们自己都是狼,那有什么引狼人室的问题。李渊之妻就是鲜卑族的胡女,虽未若字文阀本身就是胡人,但也好不了多少。且李阀薰染胡俗甚深,实与胡人无异。”寇仲和徐子陵想起李秀宁当日以胡服会客,更无话可说。好半晌寇仲才问起吐谷浑复兴一事。刘黑闼□:“吐谷浑乃铁勒死敌,其王伏允一向野心甚大,不时派遣高手到中原来打探消息。杨广曾派王杨雄、字文述两将追杀伏允,杀了千多人,俘虏无数,伏允凭著武功高强,率残兵杀出重围,逃往党项。这两年趁中原乱成一团,乘□重整军旅,收复失地,规正图谋大举,成为突厥、铁勒两族外我中土最大的祸患。”诸葛德威接口道:“最使人忧心的是伏允之子伏骞乃不世之才,不但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还谋略过人,野心不下于乃父。”崔冬笑道:“听说此人出生时脸上便长了虬髯,故从少便以虬髯示人,这么荒诞的事,只有胡狗才想得出来。”素素“哧”娇笑,喃喃道:“长满虬髯的婴儿,模样可笑死人呢。”刘黑闼见她神情娇柔,语气天真,忍不住又呆瞪著她。诸葛德威谈得兴起,笑道:“你们想不想听李密数杨广的十大罪状?”
寇仲欣然道:“请快说!”
诸葛德威如数家珍的一口气道:“就是一弑父;二乱伦;三荒湎酒色;四建宫殿楼台,奢侈浪费;五苛捐杂税,压榨百姓;六巡游天下,建造长城;七征伐高丽,穷兵黩武;八拒直谏,杀直士;九贿赂成风,君子在野,小人在位;十言而无信。哈!”
徐子陵摇头叹道:“真是怎么数都数不完这昏君的罪状,若论祸国之深,这家伙也算空前绝後。”寇仲道:“自家人关起门来扛架,早晚可达一统之局。最伯是引来外族入侵,弄至国土四分五裂,生灵涂炭,杨广就是最大的罪人。”刘黑闼拍腿道:“说得好,当今之世,除建德公外,谁不勾结外族,相互引援。两位既有济世之志,舍加入我军外、尚有何选择?”
寇仲苦笑道:“刘兄似乎很看得起我两兄弟哩!”
诸葛德威笑道:“江湖间从来都没像这一阵子般热闹,该是天运已至,故年青一辈中群雄并起,除黑闼外,近期风头最盛者,男的有杨虚彦、跋锋寒,两位兄弟和一个自称”多情公子“叫侯希白的人。但如论轰动,则无过于你们两位。”素素欣然道:“原来我的两位弟弟竟成了名人哩!”
寇仲苦笑道:“我们最厉害的本领就是逃命,想不到竟会因此而成名立业。”刘黑闼哑然失笑道:“寇兄太谦了,没有真材实料,哪有逃命的资格,而两位不但能从字文成都手上把帐簿抢了来,又打得不可一世、气焰冲天的字文无敌落荒而逃,岂是浪得虚名之辈。”徐子陵问道:“刚才听诸葛先生引述,男的算是这些人吧!但女的又有什么人呢?”
刘黑闼正要说话,寇仲色变道:“有人来了!”
众人齐手夹脚把柴火弄熄时,刚出去窥察的崔冬掠回屋内,沉声道:“迟了!敌人已把我们重重围了起来。”诸葛武德道:“有多少人,是什么人?”
崔冬低声道:“该有十来人,黑暗里看不清楚。”此时一把阴阴柔柔,不男不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本人拓跋玉,奉家师毕玄之命,特来向寇公子、徐公子两位请安问好。”
众人同时色变,想不到来者竟是突厥高手,尚有毕玄的徒弟在其中主持。刘黑闼低声道:“他似乎不知有我们混在这里,谁曾听过这人?”
诸葛武德和崔冬都茫然摇头。寇仲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徐子陵把素素缚回背上,大声应道:“我两兄弟仍是生龙活虎,拓兄!不!该是拓跋兄,多谢你关心了。这么夜还把我们围著,惟恐我们会逃走,究竟有何贵干呢?”
崔冬见寇仲没有武器,把双让出一把,塞在他手里。刘黑闼本身用的是单拐,但却另在大衣内摆藏了把长达尺半的锋利短剑,递了给徐子陵。拓跋玉哈哈笑道:“贵国有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弟今趟千里而来,是奉有师命,想向两位借道家瑰宝《长生诀》一看,路途辛苦,两位兄台谅不会教小弟失望吧!”
顿了顿又笑道:“未知另外三位仁兄是何方好汉,好让小弟一并认识。”众人吃了一□,只从这人耳朵之灵,便知对方乃一等的高手。刘黑闼应道:“只是无名小卒,怎配入拓跋兄之耳。”拓跋玉笑了三声。第一声尚在屋外远处,第二声已到了门外,第三声响起时,拓跋玉举步跨入门来,就像来探朋友的悠然自若,左手还提著个灯笼。此人年在二十五、六间,头扎英雄髻,身穿武服,外加一件皮背心,样貌俊俏,肩头挂著一对飞挝,颇有点公子哥儿的味儿,乍看又似弱不禁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肩上挂著的飞挝处,这□奇门兵器江湖上罕有人使用,两挝形如鹰爪,中间系以丈许长的细索,一看便知□难操控。拓跋玉目光扫过众人时,寇仲等无不生出奇异的感觉,似是对方目光中带有某□无形而有质的异力。刘黑闼踏前一步,哈哈笑道:“让我先和拓跋兄亲近亲近。”右手往後一抽,铁拐□背而起,登时寒光四射,森冷侵人,当胸向拓跋玉搠去,气势凌历威猛,□有大将之风。寇仲等哪想到刘黑闼甫见对方立即出手,均大感痛快。素素则吓得□呼一声,闭上美目。拓跋玉哈哈一笑,闪电横移,同时右掌切出。“霍!”的一声,拓跋玉的掌缘切在拐头处,刘黑闼□天动地的一招,立时威势全消,还似吃了暗亏,闪电般改招换式,往後退开。拓跋玉俊脸一寒,冷笑道:“我们尚未真正亲近哩!”
说话间快若飘风地倏忽欺到刘黑闼左方死角位,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肩上飞挝其中一端的鹰爪,脱肩飞出,发出劲历的破空声,疾电般绕了个圈,朝刘黑闼下阴抓去,手法阴毒之□。这两下交手双方都快若电闪,教人看得眼花缭乱。刘黑闼也是了得,临危不乱,知对方是不让自己有调息□会,一个旋身来到门口处,这才挥拐击中如影附形追来的飞挝上。“当!”的一声清响,刘黑闼闷哼一声,硬被迫退半步,撞在门旁的破壁处。拓跋玉不屑的冷哼一声,右手移到飞挝系索正中处,微抖一下,两端的鹰爪立时化成百千点光影,水银泻地的往靠贴墙壁的刘黑闼洒去。左手同时抛起灯笼,一分不差的安然落在梁珩上。寇仲和徐子陵都看呆了眼。刘黑闼的拐法已是高明之术,无论法度气势火候均达到一流境界,最难得是他有□豪迈勇悍、不顾生死的气魄,使他拐一出便形成横扫千军的威势。岂知这毕玄之徒,竟能以攻破攻,几下手法便把他迫在下风,确是骇人之□。由此推之,可见毕玄之能负盛名,跻身域内外三大顶尖高手之列,实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刘黑闼暴喝一声,单拐掣起一团光芒,护著上下要害,贴墙横移,人随拐走,正待展开攻势。蓦地拐光敛去,原来铁拐竟被拓跋玉其中一端的鹰爪“五指箕张”,抓个正著。另一鹰爪则望刘黑闼抓去。众人均想不到对方的鹰爪还可活动自如,诡异至□。素素尖叫时,诸葛武德和崔冬一扇一,已狂风暴雨的朝拓跋玉攻去。他们见形势危急,顾不了江湖规矩,加入战阵。拓跋玉冷笑一声,左手微扬,系索另一端的鹰爪立时化成点点芒光,潮水般洒往两人,下面却飞起一脚,踢向刘黑闼的下盘,变招时从容不迫,教人叹为观止。刘黑闼施出压箱底的本领,下面以脚御脚,上面则借爪拐交缠与拓跋玉硬拚内劲,务求牵扯对手,使诸葛武德与崔冬有□可乘。气劲交击和兵器相接之音连串响起,拓跋玉毫不犹豫放开了刘黑闼的铁拐,把飞挝威力展至□限,将三大高手全卷进点点光彩里,招招皆是精妙绝伦的绝技。屋内虽斗得厉害,但屋外的敌人却是全无半点声息。教人莫明所以。寇仲右手持,来到战圈外缘处,全神贯注在拓跋玉的挝法上。徐子陵亦是凝神看著正在激斗的四人,心中的震骇却是难以形容。若论武功,刘黑闼肯定是在沈落雁那级数的高手之上。就算碰上杜伏威,亦有一拚之力。而诸葛武德和崔冬亦是一流好手的级数。但现在合三人之力,只能勉强抵著扭跋玉,可见毕玄随便派出来的一个徒弟,已是杜伏威那层次的高手,教他怎能不大吃一□。就在此时,拓跋玉发出一阵长笑,爪势回收,似是守式,但参战三人无不感到其中暗藏厉害的杀著,竟不约而同往四外散开。只凭这下可令三个对手同时感到飞挝的威协,可知他确达到了“以招传意”、纯凭气势制敌心神的境界。拓跋玉双目寒光大盛,飞挝交叉点出,汇成一柱芒流,集中全力往疾退的刘黑闼激射过去,竟比对手仍要快上一线。诸葛武德和崔冬失声□呼,但因拉远了距□,又处在退势,救之已是不及。拓跋玉战法之高明,招式的狠辣,手法的奇奥,均使人膛目叫绝。眼看刘黑闼要被他这全力一击所伤时,寇仲暴喝一声,人随去,由左侧硬撞往拓跋玉去。拓跋玉首次露出讶色,放过刘黑闼,飞挝一收一放,改往寇仲迎去。寇仲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像鱼儿般倏地斜闪三尺,来到了拓跋玉的正前方,拦在拓跋玉和刘黑闼两人之间,铁化繁为简,老老实实的一照头向拓跋玉击下去。拓跋玉首次露出凝重之色,幻出千重挝影,封格了寇仲平平无奇的一。“啪!”的一声,挝影激散,寇仲则闷哼一声,往後退了三步。拓跋玉却是全身一震,亦往後移了半步,眼中射出森厉神色,与俯腰弓背,状若猛虎的寇仲互不相让的对视著。众人都停了下来,不发出任何声息,唯一可闻就是素素紧张的呼吸声。他们中只有徐子陵明白寇仲是被拓跋玉激起轩昂的斗志,忘记了生死,步进井中月的境界,使出远超平时水准的招数,把从游鱼学来的身法,配合《长生诀》的奇异内功,一举制著了拓跋玉的凶焰。拓跋玉沉声道:“这就是从《长生诀》来的武功,对吗?”
寇仲微微一笑道:“滋味还不错吧?”
徐子陵喝道:“《长生诀》并不在我们身上,拓跋兄若要强来,我们将宁死不屈,那时拓跋兄既得不到《长生诀》,说不定还有人要带上损伤,请拓跋兄三思。”徐子陵这番话厉害之□,摆明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决心,配合寇仲一出手便迫退拓跋玉之威,确有一番慑人之势。刘黑闼等则全力调息运气,准备再出手时便全力反击。一阵娇笑自屋外传来,倏忽间後左方大窗处多了一位头戴垂以珠翠的帷帽,身穿宽大罩袍罗,裙下却露出一对赤足的少女。她悠闲地倚坐破窗,一足踏在窗台上,另一足垂了下来,摇摇晃晃的,好不写意。此女长得非常娇俏,瓜子口脸,两颧各有一堆像星星般的小斑点,予人俏皮野泼的感觉。秀目长而媚,乌灵灵的眼睛充满不驯的野性,正饶有兴趣的打量著寇仲,似乎其他人都并不存在般。众人的眼光却落在她正在手上把玩、造型奇特的腰刀去。这□在突厥人中非常流行的刀子,最利马戏,刀型微弯,前锐後斜,没有护手,刀柄处扎著布条,自刀起平铲平削,刀刃平磨无坑,由于刃身只有寸许阔,故□为尖利。而此女手上的腰刀显是□品,在梁衍上的灯笼光掩映下,熠熠生辉,寒光浸浸。只从她出现的突然,便知她的武功绝不逊于拓跋玉。这娇娇女小嘴一撅,目光移往徐子陵,不屑地道:“原来中土尽只是些夜郎自大之徒,难怪杨广会不自量力远征高丽,我淳于薇倒要看看什么叫宁死不屈。”拓跋玉哈哈笑道:“我这师妹一向被师尊宠纵惯了,各位请勿介意。今趟小弟奉命来求《长生诀》,并非强取硬夺。师尊有言,把《长生诀》翻看一趟後,立即归还,兼且可传寇徐两兄每人一手绝艺,请两位兄台勿误以为家师只想占人便宜。”众人交换了个眼色,均感到毕玄不失一代宗师的风度。淳于薇向寇仲甜甜一笑道:“你的功夫还不错哩!不过我们今趟来的除我们师兄妹外,还有师尊一手训练出来的”北塞十八骠骑“,人人悍不畏死,动起手来,怕你们没多少人能活得了。”顿了顿又悠然道:“人家还忘了告诉你只要你们尚有一口气,我们就有方法为你们续命,那时《长生诀》还不是手到拿来。”她的声音既娇且甜,又带点外地口音,形成一□奇异的味道。拓跋玉皱眉道:“师妹客气点好吗?能不动手,自是不动手最好。”两师兄妹一硬一软,尤其拓跋玉曾展示力压群雄的身手,确对众人形成了强大的压力。何况外面仍有至少十八个由毕玄训练出来的硬手,强弱之势,显而易见。众人这时形成了一个小圈子,保护著背起素素的徐子陵,成了壁垒分明的对峙之局。刘黑闼哈哈一笑道:“兵将难免阵上亡,若上天注定我刘黑闼要战死于此,老子绝不会皱半下眉头,多言无益,再手底下见个真章好了。”此人天生豪勇,登时激起了众人的斗志。拓跋玉踏前一步,讶道:“原来阁下竟是窦建德手下头号猛将刘黑闼,难怪手底这么硬朗。但小弟却有一事不解,明明大家可化干戈为玉帛,刘兄却为何一力主战呢?”
刘黑闼知他是意在分化己方,暗呼厉害,却毫不犹豫道:“假若拓跋兄此来只是商量借书,哪用出动这么多人手,故显然摆明是恃强索书,却因多了我们三人,寇兄弟的身手又出乎你们意料之外的高明,才改变口风,改索为借。本人有说错吗?”
淳于薇笑道:“当然错了,我们今趟南来,借《长生诀》只是其中-项任务,另一要事就是追杀恶徒跋锋寒,割下他的臭头回去见师尊,你这小子明白了吗?”
一直没说话的素素开腔道:“若把书给了你们,你们能否保证不再来烦□我们哩?”
徐子陵和寇仲均欲发言,跟著却把话吞回肚内去,因同时想到就算把书交给毕玄,亦包他看不懂。既是如此,实没理由为此书送掉各人的性命。拓跋玉喜道:“小姐如此明理就最好了,家师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事实上在下对刘兄、寇兄和徐兄均有结交之心,若能大家和和气气,就最是理想不过哩!”
寇仲道:“说真的,我现在手痒得很,很想大打一场,输多赢少也没什么相干,但不打又有不打的好处。只是我们将《长生诀》埋在秘处,要费一番工夫才可去把书起出来交给你们。且问题是必须待我们解决了一些事情才可去办此事,拓跋兄对此又有什么意见呢?”
淳于薇插入道:“你这人真有趣,逗得人家很喜欢你啊!
众人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这娇俏可人的少女会公然向一个陌生男子表示欢喜对方。拓跋玉笑道:“敝师妹一向是这么但白,不过她欢喜的人实多不□数,寇兄莫要认真。”淳于薇大嗔道:“师兄怎可如此数说人家,今趟是不同的哩!”
寇仲俏皮地问道:“是否每次都是不同的呢?”
刘黑闼等不禁亦觉好笑,想不到原本剑拔弩张的三方人马,忽然会在这□问题上纠缠起来。淳于薇还想说话,拓跋玉截著她道:“横竖我们尚须费一段时间去追杀跋锋寒,假若我给两位半年时间,不知可否把《长生诀》取回来呢?”
众人首次对这手底狠辣无伦,阴阳怪气的拓跋玉生出好感,皆因他有□重诺守信的气度。只有重信诺的人,才会相信别人的信诺。寇仲道:“应该足够了。半年後我们就在洛阳会合,就算我们仍没有《长生诀》在手,亦会带领拓跋兄去取书。”拓跋玉一揖到地,朗声道:“就此一言为定,小弟告退了。”闪了闪,已退出门外。众人再朝淳于薇望去,此女同时消失不见。隔了好一会後,刘黑闼才吁出一口凉气道:“今趟跋锋寒的小命要危危乎了!”
各人无不心有同感,只是毕玄的两个徒弟,已是厉害至此,那毕玄的武功岂非更高得难以令人想像吗!
第十章 字文成都
愈往北行,天气愈冷,地上积雪齐膝,六人在一望无际的林海雪原全速前进,素素则由寇仲和徐子陵轮番背着走。
经过与拓跋玉一战后,他们都小心起来,不敢再像前此般粗心大意。
大雪停了下来,天地一片孤寂,偶尔传来狼嗥兽嘶,听得人毛骨悚然。
赶了两天路后,这天黄昏来到通济渠南岸的密林区,深褐色的林木如墙似壁,层层叠叠,比比皆是,置身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纵是铁打的身体,这么逃命似的赶路谁都要累了。不知是谁先放缓脚步,转眼各人都变得蚁走龟行的缓缓踱步,找寻能避风雪的宿处。
山林间万籁俱寂,只有脚下松软的白雪在沙沙作响。
偶尔微风吹拂,枝头积雪纷纷散落,飘舞头上。
最后众人在一片林木间的旷地停了下来,刘黑闼道:“今晚看来都找不到荒屋山洞一类的栖身之所,不若将就点在这里生个火堆,坐到天明才赶路好了,照我估计明天午后就可抵阳武。”
素素这时由徐子陵背上落足雪地,虽穿著绵袍,仍冷得她直打抖嗦。
刘黑闼毫不犹豫脱下羊皮袄,爱怜地盖在她身上,柔声道:“生起火就不冷了。”
这铁汉做出这么细心体贴的动作,分外使人感动。
素素感激道:“刘大哥不怕冷吗?”
刘黑闼笑道:“打仗多年,什么苦未挨过,素姐放心吧!”徐子陵脱下外袍,铺在雪地上,笑道:“我是真的不怕冷,不似刘大哥的伟大,素姐请坐。”
素素知他《长生诀》的内气不惧寒暑,欣然坐下。
寇仲伸手搂着刘黑闼肩头,笑嘻嘻道:“让我给刘兄一点温暖吧!嘿!你这小子没上没下的,学我们般唤素姐,你该是叫素妹才对。”
经过多天相处,众人已混得捻熟。对刘黑闼这有勇有谋的年轻猛将,他们是打心底的欢喜。崔冬不爱说话,却是血性汉子。反而刘黑闼的拜把兄弟诸葛德威表面做人圆滑,其实性格阴沉,不大为两人所喜。
徐子陵见刘黑闼对素素颇有意思,有心撮合两人,好使素素忘记李靖,对素素道:“素姐的腿整天都要曲起来,现在定是又酸又麻了,我们去取柴枝,由刘兄给你搓搓好吗?”
素素吓了一跳,惊叫道:“我没有事,不用搓哩!”刘黑闼黑脸一红,道:“我去取柴枝好了。”与崔冬和诸葛德威径自去了。
素素道:“你们也去帮手啊!”徐子陵在她旁坐下,摇头道:“我们去了,若有饿狼走来,谁保护姐姐?”
素素打了个寒颤,那还敢坚持。
寇仲在她另一边坐下,沉吟道:“不知小陵有没有同感,自昨天下午开始,我便有心惊肉跳的感觉,这感觉忽强忽弱,好象有人吊着我们尾巴似的。”
素素骇然道:“那怎办才好?”
徐子陵露出震骇神色,吁出一团雾气道:“我还以为自己在疑神疑鬼,原来你也有这感应,那定是有高手在追蹑我们,见我们人多势众,只好伺机下手呢。”
寇仲道:“若他的目标是我们手上的帐簿,他想协持的必是素姐,用以来威胁我们,故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须有一人在素姐身旁。”
徐子陵道:“敌暗我明,吃亏的只会是我们,不知由我们反布疑阵,把他引出来吧!”
寇仲喜道:“你想到什么法子?”
徐子陵道:“独孤霸当日暗算沉落雁,就是把自己埋在雪地之下,待她经过时施袭,我们大可仿效此法。”
此时远方传来野兽的叫声,素素听得毛骨耸然,伏到寇仲背上去。
寇仲道:“此人可跟踪我们一夭一夜仍未被发觉,可见身手高明之极。而且他总不会那么巧正在你上面走过,故要对付他还须我们联手才行。”
旋又苦恼道:“怎样才可把自己埋在雪底下呢?”
徐子陵得意道:“我早想过这问题,看!”言罢移开少许,躺在雪地上,闭目运功,不一会卧处的雪溶解,整个人沉了进去,不片晌徐子陵消失在雪层下。
寇仲知他以内力迫出热气,心中叫妙时,刘黑闼和诸葛德威捧着大堆干枯的树枝回来了,后者奇道:“小陵到哪里去了?”
寇仲和素素得意洋洋的笑起来,寇仲还道:“给狼叼了去哩!”刘黑闼没好气地将树枝一股脑儿卸在两人跟前,笑道:“快唤他回来刮去柴枝上的雪,素……嘿……素妹快被冷坏了。”
素素问道:“冬叔哪里去了?”
诸葛德威道:“他怕素姑娘吃干粮不能御寒,又听野兽嘶声,所以狩猎去也!”刘黑闼一屁股坐在徐子陵没身处的雪地上,毫无所觉道:“我最擅长烧烤,保证素妹吃了就不冷哩!”寇仲想起一事,跳了起来道:“不好!快唤冬叔回来,不能教他落单。”
话犹未已,一声狂嘶,响自东南方远处。
诸葛德威手中的树枝全抖到了地上,色变道:“是冬叔!”刘黑闼已跳起来,拉着欲去的寇仲道:“你保护素妹,小陵呢?”
寇仲无暇解释,叫道:“他没事!你们快去!”刘黑闼两人心焦如焚,不暇细想,箭矢般去了。
寇仲心中一动,对雪下的徐子陵道:“千万不要出来,这定是调虎离山之计。”这句话才说完,一团黑影自天而降,惊人的掌风气劲,压顶而至。
寇仲想要搂着素素滚往一旁时,劲风来到头顶处,他无奈下双拳冲天而起,迎向敌掌。
“蓬!”的一声劲响,寇仲双臂欲折,脑际如遭雷击,竟被对方震得横飞开去。他战斗经验已非常丰富,尚在横跌的当儿,体内真气运转了数个周天,把敌人能摧心裂肺的劲气化去。
勉强站定时,素素娇呼失声,已落进来人手上。
如此武功,确是惊人之极。
此人一手环抱素素,另一手覆在她天灵盖上,大笑道:“小子给我站定,动半个指头你姐姐就不用活了。”
寇仲这时才看清楚对方是个长相颇为潇洒英伟的中年男子,但鼻子特大,使他的眼睛看来细长多了,内中的眼珠闪着阴狠沉冷的目光,令人见而寒心。
寇仲拔出崔冬给他防身的铁,怒喝道:“你敢伤她?”心中却祈祷在他身后雪下的徐子陵勿要在这时刻钻出来,否则只会害了素素性命。心生一计又叫道:“小子你也不要动,没有我批准你绝不可动。”
那人怎想得到他是吩咐雪下的徐子陵,冷笑道:“你敢情是吓得疯了,那到你来说话,立即把东溟派的帐簿交出来,否则这女娃子就要没命。”
寇仲向素素打个眼色,教她不用惊惶,正要说话时,刘黑闼和诸葛德威赶了回来,见到素素落在敌人手上,都一声怒喝,与寇仲形成一个三角形把来人圈在中间。
寇仲叫道:“冬叔呢?”
刘黑闼双目厉芒闪动,神情却出奇的沉冷,缓缓道:“已遭了这贼子的毒手。”寇仲悲愤道:“你是谁?我们和你有何仇怨?”
那人从容道:“我就是宇文成都,怎会和你们无仇无怨呢?闲话休提,我由一数到十,假设不把帐簿交出,就要你姐姐头顶开花。”
顿了顿,“咦”一声道:“徐小子哪里去了?”
众人心中懔然,要知宇文阀的四大高手,宇文成都排名仅在宇文化及之下,虽未必可胜过众人联手,但却休想可把他拦住。
寇仲怕他对徐子陵的去向起疑,掏出帐簿高举头上道:“你放开素姐,我就把帐簿掷过来给你。”
宇文成都见到帐簿,立时双目放光,眼珠一轮转动,冷哼道:“若我把她放走,你却不把帐簿交我,我岂非要吃大亏?”
寇仲嘲弄道:“你的脑袋是否是草来塞满的,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现在我往后退开两丈,帐簿则留在地上,你再教我姐姐前去抬起来拋给你,但记着在我姐姐拿到帐簿前你不可移动半步,否则我的两个伙伴便立即出手。”
宇文成都暗忖若是如此,自己随时可先一步向素素下毒手,点头道:“就这么办,你千万不要弄鬼,否则我隔空一掌就可要了你姐姐的命。”心中却打定主意,待素素把帐簿掷给他,就顺手杀了素素,好教寇仲伤心惶乱。
寇仲大叫道:“你要听我指令行事!”这句话自然是对徐子陵说的。
宇文成都这时哪会和他计较语气的问题,见寇仲真的放下帐簿往后退去,便急不可待地一推素素,命令道:“去拾起拋来!”素素当然知道寇仲的大计,双足发软的跄踉向帐簿走去。
寇仲退了丈半便停下来,蓄势以待。
素素来到帐簿前,双膝一软,坐倒雪地上。
宇文成都急喝道:“要命的就把帐簿拋来!”素素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瞧着身前的帐簿,寇仲大喝道:“动手!”宇文成都还以为寇仲叫素素动手拾帐簿,忽地一股雪浪冲背而来,狂猛的热猛印背上,才知遭了暗算,喷血冲前,反手一掌向后拍去,竟拍了个空,心知不妙,忙拔身而起。
寇仲这时已冲到素素处,刘黑闼和诸葛德威亦冲天而起,一拐一扇朝半空的宇文成都攻去。
徐子陵第一招得手,第二招却击在空处,这宇文成都确是一等的高手,虽淬不及防地被徐子陵在背心打了一掌,伤得口喷鲜血,但其护体真气亦反震得徐子陵血气翻腾,难以乘势追去。
虚空中三人交换了一招,宇文成都惨叫一声,虽挡过诸葛德威的铁扇,却给恨极出手的刘黑闼在左肩处打了一拐,骨折肉裂,横飞开去。
但此人极是了得,仍能提气落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上,借力一弹,飞鸟般投往密林深处,转瞬消没不见。
崔冬胸口中了一掌,胸骨碎裂而亡。众人无不悲痛欲绝,誓要为崔冬报此大仇。当夜刘黑闼找了处较高亢的隐僻之地,挖深坑,铺大石,就地将崔冬安葬,免得给野狼闻得气味,将尸体挖出来吃掉。
素素想起崔冬是因要为她找野味来烧烤御寒,致落单为宇文成都所杀,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寇仲和徐子陵则想到崔冬是因帐簿而死,心下难安,亦是郁郁不解。
反是刘黑闼生性豁达,跪拜后对坟头朗声道:“冬叔你先行一步,待小黑趁此天下纷乱的时刻,再玩他娘的一会,迟些才到泉下来寻你猜拳吃酒。”
接着来到被寇徐两人扶着的素素身前,微笑道:“素妹勿要悲伤,夏去冬来,生老病死,人生不外如此。”
言罢洒然领先去了。
诸葛德威神情木然道:“上路吧!不是人杀我,就是我杀人,打几场仗就什么都看透哩!”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心中舒服了些。扶起素素随两人继续朝阳武进发。
到了正午时分,他们由山野切入往阳武的官道上,只见路上满是逃难离开阳武的人群,人车争道,哭声震天,教人既凄酸又心慌意乱。
刘黑闼和诸葛德威一副见怪不怪,无动于衷的表情,找人问故。才知李密再攻陷黎阳仓,王世充率大军往救,为李密所败。李密招降了大批隋室兵将,声势大盛,正要进军阳武,故附近居民纷纷弃家逃亡。
素素听后骇然道:“李密来了,我们快逃吧!”对李密她是闻虎色变。
刘黑闼领他们避进道旁的树林里,笑道:“你们若以为这些人是要避开李密,就大错特错。这些都是阳武附近几个乡县的农民,他们怕的是战败后的官兵四散抢掠,阳武又关起城门不准人进去,他们只好先自逃了。”
诸葛德威道:“李密最懂收买人心,只会派粮济人,老百姓哪会怕他呢?”
寇仲皱眉道:“若是如此,我们岂非亦进不了城。”
刘黑闼胸有成竹道:“这个包在我身上,阳武一些官儿和我们暗中有来往,兼且我又有正式的通行证,只要花几个子儿,要多带两三个人入城绝无问题。”
诸葛德威道:“我们与那里的帮会颇有些交情,若三位仍坚持到江都去,我们可作安排,让你们坐船,怎都好过走路吧!”徐子陵道:“我真怕宇文成都正在那里等我们,说到底那里终是在他宇文阀的势力下。”
刘黑闼道:“入城前我先给三位装扮一下,扮成公公婆婆的模样,我们亦要易容改装,才不会惹人注目。”
诸葛德威提议道:“最好是分两批进城,那就更没有破绽。”
寇仲拍腿叫好,道:“早听过江湖上有易容之术,原来两位是大行家,可否传我们姐弟两招,那逃命时也可多项绝艺防身。”
刘黑闼欣然道:“我是只懂皮毛,大哥才是真正的能手,在我军中稳坐第一把交椅,要学就只有求他。”
诸葛德威笑道:“这种小把戏何用求我那么大阵仗,大家是患难之交,能获你们欣赏,我不知多么荣幸哩。”
三人对诸葛德威好感大增,谈谈笑笑的逆着人流往阳武走去。
因崔冬惨死的哀戚,暂时亦给置诸脑后,回复了生机。
第十一章 末路皇朝
寇仲洗掉脸上头发的伪装,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易容会令人这么难受的,看!我的皮肤都红了。”
徐子陵则蹲在灶房另一边拿刚煮沸了的开水渗和冷水洗涮,深有同感道:“威哥调出这种敷脸色浆是一流骗人的玩意,但也是一流的恶刑。”
这是阳武城内一间普通的四合院民居,刘黑闼的保证果然应验,五人分批顺利进城,来到窦军这秘密巢穴落脚,刘黑闼安顿好他们后,就和诸葛德威到了外面活动和打探消息。
寇仲来到徐子陵身侧,低声道:“你看老刘是否对素姐颇有意思呢?”
徐子陵擦掉额上最后的浆块,开始洗头,闻言道:“不是颇有意思,而是非常有意思,他看素姐时,两眼便似放光。”
又叹道:“但看来素姐却像在回避他呢!”寇仲摆出专家款儿,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道:“女孩子都是那样子的,愈对你有意,愈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好把你耍个半死。
更引得你心痒难熬。老刘条件一点不比李大哥差,又懂献殷勤卖乖巧,我才不信素姐不动心。“顺手把毛巾递给徐子陵。
徐子陵接过拭抹湿发,低声道:“你想撮合他们吗?不过老刘一年有三百天都去打仗,素姐若嫁了他,岂不是要独守空帏,还得时常担心他回不来呢。”
寇仲苦笑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若嫁的是李大哥,不都是一样吗?最重要是看素姐的心意,让我出去试探她两句。”
不理徐子陵的劝止,径自走到东厢素素的卧室外,敲门道:“素姐!”素素应道:“进来吧!”寇仲推门而入,素素正凭窗外望,似在欣赏院落中间小园的雪景。
他来到她身后,低声道:“姐姐是否有什么心事?”
素素轻颤道:“不!没有什么。”
寇仲笑道:“是否在想着刘黑闼那个小子?”
素素转过身来,杏眼圆瞪,不悦道:“你在说什么,唉!你想到哪里去了。”
寇仲道:“你不觉得他对你特别好吗?”
素素白了他一眼道:“不准你多事。你这人最爱胡思乱想,是否厌了姐姐跟着你们呢!”寇仲呼冤道:“素姐怎会有这想法,我们只是关心你罢了!”素素瞧了他好一会后,叹了一口气,半倚在窗台处,幽幽道:“刘大哥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好汉,可是……
唉!姐姐不知怎么说了!“寇仲喜道:”那即是说素姐对他印象良好,那有什么不知怎么说的。“
素素凄然摇了摇头,伸手抚上寇仲面颊,抑首轻轻道:“你是不会明白姐姐心事的。”
寇仲苦恼道:“素姐有事藏在心里不说出来,我又怎能明白呢;看素姐的样子,就教人心痛。”
素素沉吟片晌,苦笑道:“每趟我看刘黑闼时,就像见到了李大哥,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姐姐心中很害怕,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寇仲想不到她竟有这感触和想法,大感愕然,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素素勉强振起精神道:“姐姐决定了以后好好服待和照顾你们这两个野小子,终身不嫁,以后你们再不要为姐姐的事伤神。”
寇仲欲语无言,只好道:“姐姐不要为自己立下规条,否则将来遇到合心意的人时,亦会因这番说话而错过了。”
素素微嗔道:“姐姐有分数的,不用你来教训我。”
这时刘黑闼的声音由正厅处传来,两人忙走出去。见到刘黑闼买了丰美的酒菜回来,徐子陵已毫不客气的坐在台前大嚼,两人连忙加入。
素素看着三人忙着把饭菜送到自己的碗里和口里,问道:“威大哥到哪里去了?”
刘黑闼道:“现在阳武的水路交通非常紧张,光是有钱也没用,还须有势力才行,大哥现在去了找巴陵帮的人商量,只有他们可吃尽黑白两道,其它帮会都不行。”寇仲等脸脸相觑,想不到最后仍要和巴陵帮搭上关系。
刘黑闼见到他们神色有异,奇道:“你们不是和他们有过节吧?”
寇仲道:“不是有过节,而是有些关系,刘兄听过香玉山这个小子的名字吗?”刘黑闼道:“不但听过,还有一面之缘,这人是巴陵帮新一辈的著名人物,很懂做生意,在黑白道里颇吃得开,人缘也非常好。”
寇仲听得呆了起来,想不到二世祖般的香玉山也这么有江湖地位。
刘黑闼又压低声音道:“这人武功虽稀松平常,却极有谋略,现时杨广最宠幸的两个妃子,一个是萧夫人,一名朱贵儿,据闻朱贵儿便是由香玉山亲自献给那昏君的。”
徐子陵道:“既是如此,为何杨广又派人刺杀巴陵帮的老大呢?”
刘黑闼道:“这些事,是我们这些局外人难以明白的了。”
素素道:“刘大哥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回来呢?”
美人垂询,刘黑闼分外有神气,兴奋地道:“自然是形势大好,上月李渊于太原起兵作反,李密又连场大胜,杜伏威、辅公佑两人则逞威江淮,我军亦称雄燕赵,隋室现在能保得住的只有西京长安、东都洛阳和杨广龟缩去了的江都扬州。其它地方像我们刻下置身的阳武城,根本没有防御能力,守城将领只是看看该向哪一方投降罢了!”徐子陵兴奋道:“李阀的情况如何呢?”
刘黑闼晒道:“投靠突厥的走狗,有什么好说的。”
徐子陵大感没趣,亦无话可说。
刘黑闼道:“有一件事真令人费解,江湖上盛传你们两人知道杨公宝藏的秘密。究竟这是否只是谣传,因为我和夏王曾反复研究,最后的结论仍是这宝藏只属子虚乌有的传说。寇仲奇道:”为何会认为宝藏不存在呢?“
刘黑闼道:“当年杨广弒父自立,害死亲兄杨勇,杨素为他出了很多力。那时杨广还披着明君的外衣,对杨素宠幸有加,虽屡次想害死杨素,但表面却毫无痕迹,这是杨素临死前一年的事。故照理杨素不该有谋反之心而暗置宝藏。”
徐子陵插入道:“宝藏也可以是在文帝杨坚时预备好的,以杨素的老谋深算,该知道功高震主不会有好下场的。”
刘黑闼道:“此说或可成立,可是后来杨素之子杨玄感起兵作反,手下连象样点的兵器都没有一把,又常缺乏饷银,则是没有道理。杨素怎会不把宝藏的事告知儿子呢?”
寇仲忍不住道:“杨玄感作反的地方是黎阳,西京山长水远,说不定来不及把宝藏起出来呢!”刘黑闼拍台笑道:“两位兄弟确是江湖经验浅薄,几句话就给我套出杨公宝藏位处西京。”
徐子陵愤然道:“谁想得到刘兄竟会诓我们。”
寇仲嘻嘻笑道:“刘兄只是来锻练我们。不过我们只知宝藏在关中,娘不及说出来就过世了,否则说不定会把宝藏送给刘兄。”
刘黑闼欣然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说真的,我才不信一个宝藏可有多大作为。”
这时诸葛德威回来了,坐下道:“今晚巴陵帮会有一条大船到江都去,为昏君送上各色缕罗绸缎,好让昏君命人剪为花叶,缀于枝头,布于塘上,使他能在冬天看到春夏的美景。我已说好了你们可搭顺风船,巴陵帮今趟真的很给我们面子。”
刘黑闼叹道:“这昏君确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
旋又依依不舍道:“我们要分手了!”素素垂下俏脸,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寇仲热血上勇,长身而起道:“刘兄,我有几句话要向你私下请教。”
刘黑闼有点错愕,随他走到屋外园里,低声问道:“有什么事,是否手头拮据?”
寇仲一拍腰囊装出阔气道:“我的钱够我们去花夭酒地,刘兄放心。”
接着压低声音道:“我看刘兄对我们素姐有点意思,对吗?”
刘黑闼老脸一红道:“这种事当然瞒不了你们。真奇怪,我遇过的妞儿不少,但一见到你姐姐便难以自制,唉!”寇仲奇道:“这是好事,刘兄为何要叹气。”
刘黑闼颓然道:“五年前有人给我看相,说我山根长得太低,两眉煞气又盛,恐怕过不了四十一岁这个关,所以我已打定主意,痛痛快快渡过这四十年的光景就算了,其它事都不敢想。”
寇仲晒道:“江湖术士之言,怎可尽信。”
刘黑闼苦笑道:“问题是这个人并非一般江湖术士,而是中原第一高人宁道奇,且是我表明不怕真情,一再央求他才肯说出来的。”
寇仲剧震道:“你见过他吗?”
刘黑闼露出羡慕之色,点头道:“只是匆匆一会,但他那淡泊从容的神态气度,我却到死都不会忘记。”
伸手口拍寇仲肩头道:“我对令姐的感情,只能深深藏在心底下,不敢负累了她。
况且今趟回去,又要转战天下,生死未卜,以后尚不知是否和三位有再见之日,寇兄弟的美意,兄弟心中感激了。“
寇仲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雪又开始从天而降。
黄昏时分,巴陵帮派来一辆马车,接载三人。
刘黑闼等与三人依依话别,想起后会也许无期,众人心中都充满惆怅之情。
坐上马车后,素素心有所感,暗垂情泪,吓得寇仲和徐子陵不敢扰她,默默透过车帘,观看雪花飘舞的街头。
驾车的巴陵帮待客气有礼,驱车直出城门,来到城外通济渠旁的大码头处,领三人坐上小艇,不片晌来到泊在河心一艘五帆巨舟旁。
三人才登上甲板,一人笑容可掬的迎上来道:“寇兄、徐兄、素素姑娘,你们好!”
素素又惊又喜的“啊”一声叫道:“原来是香公子!”来人竟是香玉山,见寇徐两人神色不善的瞅着他,忙打躬作揖道:“两位大哥切勿怪小弟,我已尽了一切人事打听三位下落,都劳而无功,幸好猜到阳武乃往江都必经之地,故来此等候消息,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终能与三位再次相会!”寇仲冷嘲热讽道:“我们也幸好没去找你那个什么佩佩,否则早落到瓦岗军手上。”
徐子陵则冷笑道:“香兄真个好介绍。”
香玉山愕然道:“竟有此事,哼!若查证属实,兄弟必会以帮规处置叛徒。”
寇仲道:“日后遇上事时,我们怎知你不会学佩佩般出卖我们?”
香玉山一副逆来顺受的佯子,叫屈道:“寇兄怎可这么瞧我香玉山,若我有此心,教我不得善终。”
素素不忍道:“香公子也想不到有这种事的,你们不要再责怪他了。”
徐子陵环目一扫,见水手们正解缆升帆,准备开航,对香玉山道:“好吧!但若给我们发觉你在玩手段,我会立即拆伙。”
香玉山气愤填膺的道:“三位绝对放心,我香玉山绝非卑鄙之徒。”
顿了顿恭敬地道:“小弟在舱内预备了一席酒菜,特为三位洗尘,素素姑娘请!”
素素瞧了香玉山两眼,欣然举步,香玉山大喜领路。
寇仲和徐子陵见素素应邀入舱,只好随在她身后。
舱内灯火通明,还燃着了火炉,温暖如春,舱中摆开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席旁有位白衣丽人,领着四名俏婢,躬身迎迓。
香玉山介绍道:“萧大姐是敝帮副帮主萧铣的妹子,一向打点皇宫众妃的日用所需,对宫中形势了若指掌,有她筹谋,今趟宇文阀危矣。”
这萧大姐二十许人,论美貌及不上沉落雁、单琬晶诸女,但身长玉立,体态撩人,极有风情,自有一股引人的妖娆味道。
萧大姐发出银铃般笑声,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寇徐两人,未语先笑的道:“果然长得一表人材,难怪玉山一眼便看上两位呢!”香玉山尴尬地干咳一声道:“三位请坐。”
众人坐好后,俏婢为他们递中斟酒,然后退出舱厅。
素素不懂喝酒,改喝香茗,坐在她旁的香玉山殷勤侍候。
萧大姐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频频向寇徐两人劝酒,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后,香玉山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两位大哥知否有关宇文阀的事呢?”
寇仲对香玉山特别不客气,皱眉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会知道。”
萧大姐娇笑道:“都是玉山不好,打开始就给了两位公子不良印象。这杯算是我代玉山向两位陪罪好了。”
寇仲和徐子陵的心事给她这么坦白说出。反为不好意思,连忙喝了这杯酒。
萧大姐笑脸如花的对素素道:“若我能象素素姑娘般有两位这么好弟弟,定会开心死啦。”
素素本对这年纪轻轻,但却像饱经风尘历练的女子不断对寇徐两人拋媚眼、灌迷汤看不过眼,但给她这么一捧,登时恶感大减,开心的绽笑起来。
香玉山有点痴迷的瞧着她有如鲜花盛放般的笑容,叹道:“若我能像寇兄和徐兄般有素素姑娘这么一位姐姐才真好呢!”素素白了他一眼,俏脸微红的垂下头去,低声道:“素素怎敢当,我只是个婢子罢了。”
香玉山正容道:“无论素素姑娘作过什么身份,在我香玉山心中都是天上的仙女。”
素素俏脸更红了,却是神情欢喜。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均大感不妥。素素第一趟见香玉山时,便帮他说话,若香玉山这惯在脂粉丛中打混的老手向她展开爱情手段,夺得她的芳心,岂非糟糕之极。
两人各自盘算对策时,萧大姐道:“宇文阀的事,不若由我来说吧!宇文家最厉害的两个人,就是宇文伤和宇文述,前者潜心武道,与宋阀的天刀宋缺隐为中土宁道奇下的两大高手,武功盖世,却从不涉足官场,生有两子,就是宇文成都和宇文无敌。”
寇仲一呆道:“我还以为宇文化骨是他的儿子,原来不是。”
萧大姐花枝乱颤般笑道:“宇文化骨?真亏你想出来。”
寇徐的目光不由落到她颤颤巍巍随笑声抖动的酥胸处,大感刺激诱人。
香玉山接入道:“宇文述则历任朝廷高位,爵至许国公,位极人臣,生有三子,宇文化及居长,接着是宇文土及、宇文智及。宇文智及虽不入宇文阀四大高手之林,但却数他最高深莫测,我们绝不可轻视了他。”
萧大姐道:“宇文伤一系向不任官职,专责江湖中事,而宇文述这三个儿子,宇文化及承袭乃父许国公的爵位,官拜右屯卫将军兼京城总管。次子士及则娶了杨广之女南阳公主为妻,是隋室的驸马爷。”
香玉山插入道:“宇文智及精于木士营造,故作了杨广的少监,江东城北的归雁宫、回流宫、松林宫等”蜀岗十宫“,都是他监督建造的。”
徐子陵吁出一口凉气道:“宇文阀和皇室的关系这么密切,一本帐簿能起什么作用?”
香玉山道:“所以我们必须小心策划,否则害他们不成,就轮到我们吃大亏。”至此两人才知道此行凶险,绝非他们想象中那么轻松容易。
不过他们已骑上了虎背,想退缩都不行了。
第十二章 两阀相争
香玉山安排三人住在第二层的上舱,对面另三间舱房则是萧大姐、香玉山的寝室。尚有一个舱房,香玉山则没有透露住的是何方神圣。
素素经过这些日来的折腾,早挨不住劳累,宴後饭气上涌,立即回房睡觉。
寇仲则到了徐子陵房中说话,道:“今次糟了,看来素姐对香小子颇有意思,真不明白她连刘黑闼都看不上眼,却会对这个终年脸青唇白像没有一餐吃得饱的小子生出好感。”
徐子陵肯定地道:“素姐真正的心上人仍是李大哥无疑。只不知他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素姐对李大哥心如死灰。不行!
我们绝不可让素姐爱上这个身世不干净的小子。“
寇仲道:“除非我们立即□开,否则这□事我们很难插手,不过这么一走了之,先不说素姐肯不肯,亦是既不合情理,更失去了报仇的□会。难道我们自己可拿帐簿去拦舆喊冤吗?一刀就给宇文化骨宰了我们了。”
徐子陵道:“你信得过香小子吗?若肯信他的话,干脆就把账簿交他,由他去处理好了。那我们就可抽身去洛阳找李大哥,总好过终日看素姐愁眉不展。”
寇仲晒道:“什么愁眉不展,你不见香小子刚才哄得她多么开心。不过你的提议倒可考虑,若在江都撞著宇文化骨,我们就小命难保哩!”
徐子陵摇头道:“还是不行。娘的深仇自该由我们亲手去报,若因一点困难就假手于人,怎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寇仲气道:“横是你说的,直也是你说的。我顺著你的话语和议,反过来却似在怪我。”
徐子陵赔笑道:“算是我理亏哩!嗨!那风骚大姐似乎对你很有意思,说不定今晚会摸上你的床呢!”
寇仲吓了一跳道:“不要乱说,若给她发现我是青头小子,事後给我一封开光的红封包,我还有脸做人吗?哈!我们衣锦回乡後,定要去逛最大的那间天仙楼,找那里最红的玉玲小姐陪酒,凭我们的人品,说不定可一亲芳泽。”
徐子陵丝毫不感兴趣道:“要去就你自己去吧!千万不要撞上宇文化骨就行了。”
寇仲讶道:“你何时转了性,以前不是比我还想到青楼胡混吗?”
徐子陵犹有余悸般道:“我们到青楼有哪趟是好收场的,你没胆要找人陪就请找香小子,天仙楼说不定又是他家开的。”
寇仲睁眉弄眼道:“哈!我明白了,你是在打那卖包子贞嫂的主意,小子你坏透哩!”
徐子陵气得差点要动手教训寇仲,怒道:“我是那□人吗?贞嫂是老冯的妾侍,你再胡说我就不再和你说话。”
寇仲笑道:“大爷息怒,我只不过见你太不够朋友,才故意气气你。明知到青楼是那么危险,仍任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冒险,你算是我的兄弟吗?”
徐子陵扭他不过,无奈道:“你要怎样就怎样吧!但千万莫要让素姐知道。”
寇仲大喜,道:“我们横竖学了点易容术,到时扮得样子老一些,宇文化骨又多年没有见过我们,就算当面遇上,包保他不会为意。”
此时敲门声响,香玉山的声音道:“两位大哥仍末睡觉吗?小弟可否进来聊两句。”
两人眉头大皱,却又找不到拒绝的说话,只好让他进来。
香玉山舒□地坐在他们对面,笑道:“我习惯了夜睡,不到三更绝睡不著,真□慕像素素姑娘那么有睡福的人。”
寇仲□开卧榻,在靠窗两张椅子其中之一坐下,斜眼兜著香玉山道:“难怪你整天脸青唇白,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香玉山苦笑道:“我脸色不好看,却非因睡眠不足,而是两年前练功岔了气,寇兄误会了!”
徐子陵讶道:“原来如此,究竟是练什么功夫出了问题呢?”
香玉山正容道:“你们听过人称”阴後“祝玉妍这个人没有?”
两人茫然摇头。
香玉山道:“难怪你们没听过,”阴後“祝玉妍乃阴癸派的派主,此派可说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帮派,非常邪门,与同是秘不可测的慈航静斋乃是死敌。每隔一段时间,两派便会派出门下杰出弟子,作生死决战。据说若那一方败了,以後的二十年就不可有人踏人江湖半步。幸好连续百年慈航静斋均为□方,否则若让阴癸派出世作恶,真不知江湖会发生什么惨事。”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心想江湖之事,确无奇不有。
徐子陵道:“这祝玉妍定是很厉害了?”
香玉山吁出一口凉气道:“这还用说吗?老一辈的人更推她为邪门第一高手。根据我们的情报,阴癸派出了个近百年的最杰出高手,□有把握在下一仗击败慈航静斋的代表,假若真的如此,已是风风雨雨的江湖将多了很多难以预估的变数。”
寇仲好奇问道:“这人是男是女,年纪有多大?”
香玉山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家父和阴癸派其中一个长老有点渊源,消息便是由那长老处听来的,但只限于这么多。凡是阴癸派的人,入派时均须立下毒誓,不得泄漏任何派内之事。那长老酒後一时失言,事後非常後悔,嘱家父绝不可告诉别人他说过的话。”
寇仲奇道:“既是了此,为何你现在却毫无顾忌他说出来?”
香玉山愤然道:“因为就是他害到我练坏了身体,他临走前写了一篇练功秘诀给家父,著他练习,家父自问不是练上乘武功的料子,遂将功诀交我练习,怎知那竟是害人的东西,若练功者不禁色欲,必会经脉气岔而亡。而且一旦开了头,便会上了瘾般勤练不休,直至走火入魔。幸好我这人一向懒惰,又不爱沾惹女色,走火入魔後经先帮主耗元施救,才不致成为废人,你说我该否为这□人守秘密呢?”
寇仲和徐子陵呆了起来,才知世上竟有这么狠毒卑鄙之徒。不由对香玉山同情起来。
寇仲干咳一声道:“原来你不爱女色,真想不到。”
香玉山尴尬道:“不是不爱女色,而是不爱拈花惹草,除非是我真正喜欢的人。练岔了气後,我的功力大幅减退,否则成就怎止于此?”
徐子陵道:“你现在是否完全复原了呢?”
香玉山颓然道:“若复元了,我的脸色就不用这么难看了。每逢刮风落雨,大寒大热,我便浑身疼痛,难受得想自尽,那老贼真个害人不浅。”
寇仲道:“治不好的吗?”
香玉山叹道:“我也不知给多少人看过,最後的结论是除非有人同时具有至寒至热的先天真气,为我打通奇经八脉,否则就难以复原。”
寇仲心中一动道:“两个人不可以吗?”
香玉山道:“并非不可以,但寒热必须同源才成,唉!凡人练功,一是偏寒,一是偏热。而最要命是这两者又必须是先天真气。
这佯的高手,要找一个都困难,何况是一个人要同时拥有寒热二气呢?我早就绝望!“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齐声笑道:“小子!你有救哩!”
翌晨大船驶过陈留,寇仲、徐子陵、素素和香玉山四人在舱厅共膳时,素素奇道:“香公子昨晚定是睡得很好,看来精神了许多哩!”
香玉山神情兴奋道:“不关是否睡得好的事,而是纠缠了我两年的宿疾,给两位大哥昨晚治好了一半,再有一晚工夫定可痊愈,寇兄和徐兄等若是我的再生父母。”
寇仲有神没气道:“我不但不是你的父母,更不是你这老小子的大哥。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一晚我已累得差点没命,今晚还要再来吗?”
徐子陵亦犹有余悸地道:“原来香兄的内伤这么严重,我最少都要休息两天才行。”
素素问清楚了是什么一回事後,道:“救人须救到底嘛!你们今天好好打坐练功,若回复了精神,自应一鼓作气的为香公子治好伤势。”
香玉山又感激又过意不去地道:“休息两天是应该的。”
寇仲没好气的道:“到时再看看吧!是了!我昨晚忘了问你独孤阀为何和宇文阀斗得这么厉害,照理独孤阀乃杨广生母独孤氏的系统,跟帝室关系比宇文阀亲近多了,为何却让宇文阀占尽上风呢?”
香玉山恭敬答道:“这事说来会像一匹布那么长。杨坚的五个儿子,都是皇後独孤氏一人所生。当时杨坚还沾沾自喜,以为五子同母,嫡亲兄弟,不会有争权夺位之虞。岂知老二杨广杀兄弑父,又奸污了杨坚的宠妃陈夫人,淫乱宫帏,此事独孤阀的人知之最详,故深为杨广所忌。遂转而培育宇文阀以制独孤阀一族,其中当然还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那些我就不大清楚哩!”
徐子陵道:“现在独孤阀有什么人在朝里当官?”
香玉山道:“最受杨广信任的就是独孤阀的第二号人物独孤盛,他是杨广的护驾高手,有杨广在的地方,就可见到他。”
寇仲乘□问道:“这人的武功比之独孤霸又如何?”
香玉山道:“若以武功论,当然以尤楚红称第一,较之她的阀主儿子独孤峰还要高明,接著就轮到独孤盛和独孤霸两人。照我看怎都该是独孤盛比独孤霸更老到些。”
徐子陵道:“现在杨广身旁究竟还有些什么人呢?”
香玉山道:“现时杨广身边最红的两个人,就是内史待郎虞世基和御史大夫斐蕴奸佞两个小人,他们最令杨广欢喜的地方就是报喜不报忧,将所有告急文书全部卡著。”
叹了一口气续道:“今趟杨广避往江都,手下随行兵将达十五万之众,若能下诏罪己,激励士气,也非是没有作为。可惜他仍是荒淫如故,做其缩头乌龟,真令人难解。”
寇仲道:“虞世基和斐蕴该是文官,不知武功厉害的又有什么人?”
香玉山答道:“独孤阀有我刚才说的独孤盛,宇文阀则有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兄弟,然後就轮到与刻下在洛阳的王世允齐名的高手禁军统领司马德勘,若非有这四个人护著那昏君,杨广早给人刺杀了。”
徐子陵道:“我们有一事不明,表面看来,他们和巴陵帮仍保持良好关系,为何身为皇族”影子刺客“的杨虚彦竟会听宇文阀的话来刺杀贵帮主呢?”香玉山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在独孤和宇文两阀的斗争中,先帮主是偏帮独孤阀的,故为宇文阀所痛恨,井要去之而後快。”
寇仲更是糊涂,皱眉道:“但杨虚彦怎会介人这场斗争里?”
香玉山道:“杨虚彦为何会与宇文阀勾结,至今仍是一个谜。
而据我们的秘密情报,杨广对杨虚彦行刺先帮主一事是并不知情,确是耐人寻味。“
素素道:“到了杨州後,小仲和小陵究竟可怎样帮你们对付宇文阀呢?”
香玉山精神一振道:“问得好-,我准备安排寇兄和徐兄去见那个昏君。”
三人大吃一□,失声齐道:“什么?”
萧大姐的笑声在舱门处响起道:“这正是最精彩的部署。”
这烟视媚行、风骚入骨的美女带著一股香风,婀娜多姿的举步走入舱厅,来到寇仲和徐子陵身後,探手亲热地按著两人肩头,俯身在两人耳旁笑道:“现在宇文化及把《长生诀》一事全推在两位身上,我们索性将计就计,由两位亲自向那昏君奏称,《长生诀》实是宇文化及私自藏了起来,再加上账簿一事,那昏君不对宇文阀起疑才怪哩!”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杨广出名杀人不眨眼,一个不好,干掉我们两人怎办哩!”
徐于陵则道:“千万不要让昏君见到素姐,否则後果难以逆料。”
香玉山忙道:“两位放心,我们已有周详计划,杨广最宠爱的两名妃子中,朱妃是我们的人,早向杨广大灌迷汤,指出《长生诀》一事另有内情,所以现在是昏君下旨要见你们,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冒这个险是值得的。”
萧大姐放开两人,坐到寇仲左侧,欣然道:“有独孤盛在旁说话,怎到杨广不信,我可包保两位公子无□无险。”
寇仲嗫嚅道:“但我们和独孤阀的关系不太好呢,前几天小陵才因遇袭伤了独孤霸。”
香玉山和萧大姐难以相信的瞪著徐子陵。
徐子陵遂把事情说了出来,萧大姐道:“这该没有什么问题,何况独孤霸刻下并不在扬州,就算在那里,大敌当前,谁会笨得去计较私人恩怨。”
徐子陵头皮发麻道:“我们进了宫後,岂非失去了自由?”
香玉山道:“两位亦不宜到处走动吧?”
萧大姐道:“这要看形势的发展,我们曾与独孤盛商量过,到时他会诈作爱才,在杨广面前收你们两人作徒弟,两位公子有了身分後,局面便迥然不同哩!”
寇仲点头道:“看来此举都颇为有趣,今趟定要教宇文化及吃不完兜著走。”。
素素担心道:“但那昏君喜怒无常,不会有事吧?”
香玉山道:“没有人比朱贵妃更清楚昏君的性格,所以她准备了一堆说辞,通过寇兄和徐兄之口向昏君说出来,只要哄得他高高兴兴,说不定还可得一官半职,素素姑娘放心好了。”
寇仲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难怪你这小子这么诚心和我们合作,原来是有此一著。”
香玉山叫屈道:“两位是我的大恩人再生父母,我怎会害你们呢?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我香玉山就自尽谢罪。此事有天为证,若有违诺教我不得善终。”
萧大姐此时亦看出香玉山的脸色好看多了,追问下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讶道:“《长生诀》竟是武功秘籍,此事真教人难以相信。”
寇仲提防的道:“大姐不是对《长生诀》意动吧!”
萧大姐没好气道:“除非我肯散去以前练下的武功,否则得到《长生诀》又如何,胡乱去练只会走火入魔,你这样看人家,快些赔罪。”
寇仲笑嘻嘻道:“只是顺口说说而已,大姐何必认真,赔罪就赔罪吧。”
萧大姐横了他风情万□的一眼,低骂道:“没有半丝真心,将来都不知会有多少可伶女子给你骗苦了。”
徐子陵饮饱食醉,站起来告罪道:“你们聊聊吧!昨晚一夜未睡,我要回去睡觉了。”
寇仲亦乘□□席,告罪後与徐子陵一起回房去。
途中寇仲道:“若说得不好听,我们就是变作了巴陵帮和独孤阀陷害宇文阀的棋子,纵使我们甘被利用,是福是祸,仍是难以逆料。”
徐子陵道:“我们怎都要把素姐带在身旁,尤其是不能给昏君看到她,否则有起事来时,连溜走都不成。这事必须巴陵帮的人先予答应。”
寇仲道:“现在是他们来求我们,怎到他们不答应。香小子脸色好转了後,看来正气多了。阴癸派的功夫真邪,竟可使人看来邪气十足似的。”
这时两人步入卧舱所在的长廊,只闻“咿呀”一声,那不知是谁住在里面的舱房门一开一合,似有人闪进房内去。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心感有异。
寇仲低声道:“看看是谁?”
徐子陵加快脚步,来到那扇门前,举手敲门道:“我们看到你了!可快开门!”
事实上他根本看不到是谁,但对方这么躲起来,自是怕被他们见到的熟人,故出诈语诓骗对方。
室内一片沉默,过了好半晌,才“咿呀”一声,舱门打了开来。
两人与对方打个照脸,齐声□呼。
房内赫然是传他们鸟渡术的美人儿师傅云玉真。
这美女消瘦了点,但巧笑倩兮,风倩则更□往昔。
这时她笑脸如花的上下打量著两人,秀眸闪亮的道:“我的两位好徒弟终于长大成人了,看到你们轩昂威武的样子,为师就心中欣慰。”
事起突然,两人都不知所揩。
寇仲最快回复过来,笑嘻嘻道:“天下间那有怕见徒弟的师傅?更没有害徒弟的师傅。”
接著探头望进房内,故作□奇道:“为何不见美人儿师傅的情郎独孤策呢?”
云玉真叹了一口气道:“算师傅错了哩!事後人家曾後悔得想自尽,还因以为你们葬身崖底哭了几场,不要再算旧帐好吗?”
徐子陵道:“那为何现在又要闪闪缩缩?”
云玉真伸手抓起两人的手,把他们拖进房内去,关上门後倚门闭上美目,柔声道:“心中有愧,自然不敢面对你们,现在好哩!
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香玉山安排三人住在第二层的上舱,对面另三间舱房则是萧大姐、香玉山的寝室。
尚有一个舱房,香玉山则没有透露住的是何方神圣。
素素经过这些日来的折腾,早挨不住劳累,宴后饭气上涌,立即回房睡觉。
寇仲则到了徐子陵房中说话,道:“今次糟了,看来素姐对香小子颇有意思,真不明白她连刘黑闼都看不上眼,却会对这个终年脸青唇白像没有一餐吃得饱的小子生出好感。”
徐子陵肯定地道:“素姐真正的心上人仍是李大哥无疑。只不知他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素姐对李大哥心如死灰。不行!我们绝不可让素姐爱上这个身世不干净的小子。”
寇仲道:“除非我们立即离开,否则这种事我们很难插手,不过这么一走了之,先不说素姐肯不肯,亦是既不合情理,更失去了报仇的机会。难道我们自己可拿帐簿去拦舆喊冤吗?一刀就给宇文化骨宰了我们了。”
徐子陵道:“你信得过香小子吗?若肯信他的话,干脆就把账簿交他,由他去处理好了。那我们就可抽身去洛阳找李大哥,总好过终日看素姐愁眉不展。”
寇仲晒道:“什么愁眉不展,你不见香小子刚才哄得她多么开心。不过你的提议倒可考虑,若在江都撞着宇文化骨,我们就小命难保哩!”徐子陵摇头道:“还是不行。
娘的深仇自该由我们亲手去报,若因一点困难就假手于人,怎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寇仲气道:“横是你说的,直也是你说的。我顺着你的话语和议,反过来却似在怪我。”
徐子陵赔笑道:“算是我理亏哩!嗨!那风骚大姐似乎对你很有意思,说不定今晚会摸上你的床呢!”寇仲吓了一跳道:“不要乱说,若给她发现我是青头小子,事后给我一封开光的红封包,我还有脸做人吗?哈!我们衣锦回乡后,定要去逛最大的那间天仙楼,找那里最红的玉玲小姐陪酒,凭我们的人品,说不定可一亲芳泽。”
徐子陵丝毫不感兴趣道:“要去就你自己去吧!千万不要撞上宇文化骨就行了。”
寇仲讶道:“你何时转了性,以前不是比我还想到青楼胡混吗?”
徐子陵犹有余悸般道:“我们到青楼有哪趟是好收场的,你没胆要找人陪就请找香小子,天仙楼说不定又是他家开的。”
寇仲睁眉弄眼道:“哈!我明白了,你是在打那卖包子贞嫂的主意,小子你坏透哩!”
徐子陵气得差点要动手教训寇仲,怒道:“我是那种人吗?贞嫂是老冯的妾侍,你再胡说我就不再和你说话。”
寇仲笑道:“大爷息怒,我只不过见你太不够朋友,才故意气气你。明知到青楼是那么危险,仍任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冒险,你算是我的兄弟吗?”
徐子陵扭他不过,无奈道:“你要怎样就怎样吧!但千万莫要让素姐知道。”
寇仲大喜,道:“我们横竖学了点易容术,到时扮得样子老一些,宇文化骨又多年没有见过我们,就算当面遇上,包保他不会为意。”
此时敲门声响,香玉山的声音道:“两位大哥仍末睡觉吗?小弟可否进来聊两句。”
两人眉头大皱,却又找不到拒绝的说话,只好让他进来。
香玉山舒适地坐在他们对面,笑道:“我习惯了夜睡,不到三更绝睡不着,真羡慕像素素姑娘那么有睡福的人。”
寇仲离开卧榻,在靠窗两张椅子其中之一坐下,斜眼兜着香玉山道:“难怪你整天脸青唇白,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香玉山苦笑道:“我脸色不好看,却非因睡眠不足,而是两年前练功岔了气,寇兄误会了!”徐子陵讶道:“原来如此,究竟是练什么功夫出了问题呢?”
香玉山正容道:“你们听过人称”阴后“祝玉妍这个人没有?”
两人茫然摇头。
香玉山道:“难怪你们没听过,”阴后“祝玉妍乃阴癸派的派主,此派可说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帮派,非常邪门,与同是秘不可测的慈航静斋乃是死敌。每隔一段时间,两派便会派出门下杰出弟子,作生死决战。据说若那一方败了,以后的二十年就不可有人踏人江湖半步。幸好连续百年慈航静斋均为胜方,否则若让阴癸派出世作恶,真不知江湖会发生什么惨事。”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心想江湖之事,确无奇不有。
徐子陵道:“这祝玉妍定是很厉害了?”
香玉山吁出一口凉气道:“这还用说吗?老一辈的人更推她为邪门第一高手。根据我们的情报,阴癸派出了个近百年的最杰出高手,极有把握在下一仗击败慈航静斋的代表,假若真的如此,已是风风雨雨的江湖将多了很多难以预估的变量。”
寇仲好奇问道:“这人是男是女,年纪有多大?”
香玉山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家父和阴癸派其中一个长老有点渊源,消息便是由那长老处听来的,但只限于这么多。凡是阴癸派的人,入派时均须立下毒誓,不得泄漏任何派内之事。那长老酒后一时失言,事后非常后悔,嘱家父绝不可告诉别人他说过的话。”
寇仲奇道:“既是了此,为何你现在却毫无顾忌他说出来?”
香玉山愤然道:“因为就是他害到我练坏了身体,他临走前写了一篇练功秘诀给家父,着他练习,家父自问不是练上乘武功的料子,遂将功诀交我练习,怎知那竟是害人的东西,若练功者不禁色欲,必会经脉气岔而亡。而且一旦开了头,便会上了瘾般勤练不休,直至走火入魔。幸好我这人一向懒惰,又不爱沾惹女色,走火入魔后经先帮主耗元施救,才不致成为废人,你说我该否为这种人守秘密呢?”
寇仲和徐子陵呆了起来,才知世上竟有这么狠毒卑鄙之徒。不由对香玉山同情起来。
寇仲干咳一声道:“原来你不爱女色,真想不到。”
香玉山尴尬道:“不是不爱女色,而是不爱拈花惹草,除非是我真正喜欢的人。练岔了气后,我的功力大幅减退,否则成就怎止于此?”
徐子陵道:“你现在是否完全复原了呢?”
香玉山颓然道:“若复元了,我的脸色就不用这么难看了。每逢刮风落雨,大寒大热,我便浑身疼痛,难受得想自尽,那老贼真个害人不浅。”
寇仲道:“治不好的吗?”
香玉山叹道:“我也不知给多少人看过,最后的结论是除非有人同时具有至寒至热的先天真气,为我打通奇经八脉,否则就难以复原。”
寇仲心中一动道:“两个人不可以吗?”
香玉山道:“并非不可以,但寒热必须同源才成,唉!凡人练功,一是偏寒,一是偏热。而最要命是这两者又必须是先天真气。这佯的高手,要找一个都困难,何况是一个人要同时拥有寒热二气呢?我早就绝望!”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齐声笑道:“小子!你有救哩!”翌晨大船驶过陈留,寇仲、徐子陵、素素和香玉山四人在舱厅共膳时,素素奇道:“香公子昨晚定是睡得很好,看来精神了许多哩!”香玉山神情兴奋道:“不关是否睡得好的事,而是纠缠了我两年的宿疾,给两位大哥昨晚治好了一半,再有一晚工夫定可痊愈,寇兄和徐兄等若是我的再生父母。”
寇仲有神没气道:“我不但不是你的父母,更不是你这老小子的大哥。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一晚我已累得差点没命,今晚还要再来吗?”
徐子陵亦犹有余悸地道:“原来香兄的内伤这么严重,我最少都要休息两天才行。”
素素问清楚了是什么一回事后,道:“救人须救到底嘛!你们今天好好打坐练功,若回复了精神,自应一鼓作气的为香公子治好伤势。”
香玉山又感激又过意不去地道:“休息两天是应该的。”
寇仲没好气的道:“到时再看看吧!是了!我昨晚忘了问你独孤阀为何和宇文阀斗得这么厉害,照理独孤阀乃杨广生母独孤氏的系统,跟帝室关系比宇文阀亲近多了,为何却让宇文阀占尽上风呢?”
香玉山恭敬答道:“这事说来会像一匹布那么长。杨坚的五个儿子,都是皇后独孤氏一人所生。当时杨坚还沾沾自喜,以为五子同母,嫡亲兄弟,不会有争权夺位之虞。
岂知老二杨广杀兄弒父,又奸污了杨坚的宠妃陈夫人,淫乱宫帏,此事独孤阀的人知之最详,故深为杨广所忌。遂转而培育宇文阀以制独孤阀一族,其中当然还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那些我就不大清楚哩!“徐子陵道:”现在独孤阀有什么人在朝里当官?“
香玉山道:“最受杨广信任的就是独孤阀的第二号人物独孤盛,他是杨广的护驾高手,有杨广在的地方,就可见到他。”
寇仲乘机问道:“这人的武功比之独孤霸又如何?”
香玉山道:“若以武功论,当然以尤楚红称第一,较之她的阀主儿子独孤峰还要高明,接着就轮到独孤盛和独孤霸两人。照我看怎都该是独孤盛比独孤霸更老到些。”
徐子陵道:“现在杨广身旁究竟还有些什么人呢?”
香玉山道:“现时杨广身边最红的两个人,就是内史待郎虞世基和御史大夫斐蕴奸佞两个小人,他们最令杨广欢喜的地方就是报喜不报忧,将所有告急文书全部卡着。”
叹了一口气续道:“今趟杨广避往江都,手下随行兵将达十五万之众,若能下诏罪己,激励士气,也非是没有作为。可惜他仍是荒淫如故,做其缩头乌龟,真令人难解。”
寇仲道:“虞世基和斐蕴该是文官,不知武功厉害的又有什么人?”
香玉山答道:“独孤阀有我刚才说的独孤盛,宇文阀则有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兄弟,然后就轮到与刻下在洛阳的王世允齐名的高手禁军统领司马德勘,若非有这四个人护着那昏君,杨广早给人刺杀了。”
徐子陵道:“我们有一事不明,表面看来,他们和巴陵帮仍保持良好关系,为何身为皇族”影子刺客“的杨虚彦竟会听宇文阀的话来刺杀贵帮主呢?”香玉山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在独孤和宇文两阀的斗争中,先帮主是偏帮独孤阀的,故为宇文阀所痛恨,井要去之而后快。”
寇仲更是胡涂,皱眉道:“但杨虚彦怎会介人这斗争里?”
香玉山道:“杨虚彦为何会与宇文阀勾结,至今仍是一个谜。而据我们的秘密情报,杨广对杨虚彦行刺先帮主一事是并不知情,确是耐人寻味。”
素素道:“到了杨州后,小仲和小陵究竟可怎样帮你们对付宇文阀呢?”
香玉山精神一振道:“问得好-,我准备安排寇兄和徐兄去见那个昏君。”
三人大吃一惊,失声齐道:“什么?”
萧大姐的笑声在舱门处响起道:“这正是最精彩的部署。”
这烟视媚行、风骚入骨的美女带着一股香风,婀娜多姿的举步走入舱厅,来到寇仲和徐子陵身后,探手亲热地按着两人肩头,俯身在两人耳旁笑道:“现在宇文化及把《长生诀》一事全推在两位身上,我们索性将计就计,由两位亲自向那昏君奏称,《长生诀》实是宇文化及私自藏了起来,再加上账簿一事,那昏君不对宇文阀起疑才怪哩!”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杨广出名杀人不眨眼,一个不好,干掉我们两人怎办哩!”徐子陵则道:“千万不要让昏君见到素姐,否则后果难以逆料。”
香玉山忙道:“两位放心,我们已有周详计划,杨广最宠爱的两名妃子中,朱妃是我们的人,早向杨广大灌迷汤,指出《长生诀》一事另有内情,所以现在是昏君下旨要见你们,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冒这个险是值得的。”
萧大姐放开两人,坐到寇仲左侧,欣然道:“有独孤盛在旁说话,怎到杨广不信,我可包保两位公子无惊无险。”
寇仲嗫嚅道:“但我们和独孤阀的关系不太好呢,前几天小陵才因遇袭伤了独孤霸。”
香玉山和萧大姐难以相信的瞪着徐子陵。
徐子陵遂把事情说了出来,萧大姐道:“这该没有什么问题,何况独孤霸刻下并不在扬州,就算在那里,大敌当前,谁会笨得去计较私人恩怨﹒”
徐子陵头皮发麻道:“我们进了宫后,岂非失去了自由?”
香玉山道:“两位亦不宜到处走动吧?”
萧大姐道:“这要看形势的发展,我们曾与独孤盛商量过,到时他会诈作爱才,在杨广面前收你们两人作徒弟,两位公子有了身分后,局面便迥然不同哩!”寇仲点头道:“看来此举都颇为有趣,今趟定要教宇文化及吃不完兜着走。”。
素素担心道:“但那昏君喜怒无常,不会有事吧?”
香玉山道:“没有人比朱贵妃更清楚昏君的性格,所以她准备了一堆说辞,通过寇兄和徐兄之口向昏君说出来,只要哄得他高高兴兴,说不定还可得一官半职,素素姑娘放心好了。”
寇仲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难怪你这小子这么诚心和我们合作,原来是有此一着。”
香玉山叫屈道:“两位是我的大恩人再生父母,我怎会害你们呢?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我香玉山就自尽谢罪。此事有天为证,若有违诺教我不得善终。”
萧大姐此时亦看出香玉山的脸色好看多了,追问下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讶道:“《长生诀》竟是武功秘籍,此事真教人难以相信。”
寇仲提防的道:“大姐不是对《长生诀》意动吧!”萧大姐没好气道:“除非我肯散去以前练下的武功,否则得到《长生诀》又如何,胡乱去练只会走火入魔,你这样看人家,快些赔罪。”
寇仲笑嘻嘻道:“只是顺口说说而已,大姐何必认真,赔罪就赔罪吧。”
萧大姐横了他风情万种的一眼,低骂道:“没有半丝真心,将来都不知会有多少可怜女子给你骗苦了。”
徐子陵饮饱食醉,站起来告罪道:“你们聊聊吧!昨晚一夜未睡,我要回去睡觉了。”
寇仲亦乘机离席,告罪后与徐子陵一起回房去。
途中寇仲道:“若说得不好听,我们就是变作了巴陵帮和独孤阀陷害宇文阀的棋子,纵使我们甘被利用,是福是祸,仍是难以逆料。”
徐子陵道:“我们怎都要把素姐带在身旁,尤其是不能给昏君看到她,否则有起事来时,连溜走都不成。这事必须巴陵帮的人先予答应。”
寇仲道:“现在是他们来求我们,怎到他们不答应。香小子脸色好转了后,看来正气多了。阴癸派的功夫真邪,竟可使人看来邪气十足似的。”
这时两人步入卧舱所在的长廊,只闻“咿呀”一声,那不知是谁住在里面的舱房门一开一合,似有人闪进房内去。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心感有异。
寇仲低声道:“看看是谁?”
徐子陵加快脚步,来到那扇门前,举手敲门道:“我们看到你了!可快开门!”事实上他根本看不到是谁,但对方这么躲起来,自是怕被他们见到的熟人,故出诈语诓骗对方。
室内一片沉默,过了好半晌,才“咿呀”一声,舱门打了开来。
两人与对方打个照脸,齐声惊呼。
房内赫然是传他们鸟渡术的美人儿师傅云玉真。
这美女消瘦了点,但巧笑倩兮,风倩则更胜往昔。
这时她笑脸如花的上下打量着两人,秀眸闪亮的道:“我的两位好徒弟终于长大成人了,看到你们轩昂威武的样子,为师就心中欣慰。”
事起突然,两人都不知所揩。
寇仲最快回复过来,笑嘻嘻道:“天下间那有怕见徒弟的师傅?更没有害徒弟的师傅。”
接着探头望进房内,故作惊奇道:“为何不见美人儿师傅的情郎独孤策呢?”
云玉真叹了一口气道:“算师傅错了哩!事后人家曾后悔得想自尽,还因以为你们葬身崖底哭了几场,不要再算旧帐好吗?”
徐子陵道:“那为何现在又要闪闪缩缩?”
云玉真伸手抓起两人的手,把他们拖进房内去,关上门后倚门闭上美目,柔声道:“心中有愧,自然不敢面对你们,现在好哩!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两人拿她没法,寇仲道:“以前的事算了,现在你又要弄什么把戏呢?”
徐子陵怒道:“香小子竟敢瞒我们,得立即和他拆伙。”
云玉真张开美眸,苦笑道:“不要怪香公子,是我要他隐瞒这事的,刚才我已打算出去和你们见面,不知如何听到你们的足音,又溜回房里来。”
寇仲舒展手臂道:“好啦!说到底你都是我们的美人儿师傅,前事不计,就一人亲一个嘴算了。”
云玉真杏目圆瞪,大嗔道:“你说什么?徒弟怎能亲师傅?”
寇仲装模作样的搭高衣袖,朝她走过去道:“你以为你真是师傅吗?那只是我们两兄弟赐给你的绰号。”
云玉真回复常态,娇笑道:“亲便亲吧!好徒弟!难道为师会怕了你吗?”
张开玉臂,便要把寇仲搂入香怀。
寇仲吓得连退数步时,云玉真再一阵娇笑,启门溜了出去。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捧腹笑了起来。
生命竟会是如此有趣。
黄易作品《大唐双龙传》卷五终